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非人类怀孕指南/非人类孵蛋指南》作者:蜀七 文案 作为三百六十度全能老干部的颜许,做饭修电脑修电风扇修热水器全都不在话下。不仅是小区的颜值担当,还蝉联了三年小区年度最受欢迎业主奖。 直到某一天——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受欢迎了。 他是唯一生活在一堆妖魔鬼怪里的“人类”! 更可怕的是他去森山老林里摄影,竟然感而有孕,生下了一个蛋!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主受文,凤凰攻。】 【甜到掉牙的咸蛋小甜饼文】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甜文 现代架空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许、景其琛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颜许在深山老林里进行拍摄,却意外生下了一枚蛋。一年之后,隔壁搬来了新的住户,年轻有为,英俊非凡,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对颜许和蛋蛋异常关心爱护,而作为小区最受欢迎的业主,颜许也在经历种种事件之后明白这一切发生的原因……本文作为一篇灵异文,整篇文却非常接地气。本文以颜许的视角去见证世间百态,本文行文流畅,故事生动活泼,人物形象跃然纸上。描写普通妖怪在人类世界的生存状态,以轻松的语句将故事娓娓道来,攻受互动十分温馨,小包子也非常可爱。 第1章 一三口(1)   森林的树木茂密高大,层层叠叠地向颜许围拢过来,树干笔直通天,嫩芽缓慢地从枯枝怀抱中探出了脑袋,似乎在向来人打招呼,蝴蝶扇动翅膀,如优雅的精灵一般舞动,蜜蜂环绕树上的蜂巢,既吵闹,又寂静。   颜许背着设备,小心翼翼地俯下去,慢慢调焦对准,此时的构图很好,蜜蜂刚刚飞到花上,蝴蝶已经翩然飞舞,相差不过一瞬——他捕捉到了这一刻。   蝴蝶的触须微微偏向颜许,停滞几秒之后再次挥动翅膀。   颜许惊醒过来,此时卧室的窗户正大大打开,他下床穿上拖鞋,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水滴顺着脸庞滑落进洗手池。颜许抬起头来,镜子里映射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脸庞,和往常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暗房的安全灯昏暗无比,颜许将注入定影液的照片取出来,晾挂起来,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打量,挨个检查。   其中一张照片拍下了那个巨大的脚印,三只脚爪,像是鸡的脚印,只是放大了无数倍。   颜许一开始觉得是谁的恶作剧,现在越看,却越觉得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别的照片倒是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都是些极美的自然风光,灌木丛与盛开的野花,或是一些不小心入境的昆虫。   “啪!”外头有陶瓷碎掉的声音。   颜许把手套摘下来,小心地开门出去,声音的发源地是厨房,颜许大约知道是谁发出来的声音。厨房的门没有关,室内空无一人,窗户外头吹来温暖的微风,颜许左右看了看,果然在冰箱后头找到了罪魁祸首。   叹了口气,颜许半蹲下身子,冲着冰箱的方向说:“出来吧。”   冰箱抖了抖。   “我不说你。”颜许保证道。   于是缩在冰箱后头的罪魁祸首终于露出了真容——它有一颗光滑的脑袋,一个光滑的身体,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它都是一颗比人的脑袋还大的蛋。   然而颜许硬生生地在这颗蛋身上看到了小心翼翼,可怜,害怕挨骂的情绪。   蛋蛋一蹦一蹦地去蹭颜许的裤腿,还跳到了颜许的鞋上,死死地巴着,它记起来自己刚出生的时候,颜许还想把它的壳敲碎。这让蛋蛋害怕极了,所以它一直都表现的很乖,只是它今天想自己给自己洗澡,浴室又太滑了,就跑来了厨房,想在洗碗池里洗澡。   只是它没想到会打碎盘子,蛋蛋害怕极了,在颜许的脚上瑟瑟发抖。   颜许叹了口气,把蛋抱了起来,他不知道那边是蛋的脸,哪边是蛋的屁股,于是只能无奈的搂着,对着蛋的头顶说:“下次别自己来,要是你打碎的不是盘子,是你的蛋壳呢?”   蛋吓了一跳,似乎才发现这么一个可能性,它更努力地向颜许怀里钻,直到它觉得安全了才停下来。   颜许把蛋放到了房间的床上,他买的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够他一个人住。现在多了一颗蛋,就只能和他睡一个被窝了。之前给蛋用纸箱做了个窝,还铺了柔软的旧衣服和棉花,可惜蛋不乐意,第二天一早就看见蛋挤在被窝里,挨着自己的肚子,似乎睡得还很香甜。   “咚咚咚”有人敲响了大门。   颜许对蛋蛋说:“有客人来了,你别出来。”   蛋蛋摇晃自己的身体,好像是在点头。   透过猫眼看出去,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一头红色的头发,下颌骨有点往外凸,不算漂亮,也不算丑。她穿着印花的花衬衫,手里还端着一盘点缀了奶油的饼干。   颜许打开了门,冲女人笑了笑:“陈嫂,你上次送的饼干我还没吃完。”   陈嫂笑了笑,她声音很细,很尖,但是很轻地说:“你陈哥今天想吃,我做的有点多,就给你送一份过来。”   她把饼干盘子递过去,上头还放着一个小叉子,颜许接过来道了声谢。   “你今晚有安排吗?你陈哥问你要不要到我们家去吃完饭,我买的牛肉和土豆,还有你喜欢吃的嫩玉米。”陈嫂抓着自己的衣角,她是个内敛的女人,很难说这样一长串话。   颜许点头:“我这有一瓶茅台,陈哥上次听我说的时候酒瘾就犯了,我待会儿带过去。”   陈嫂忽然又说:“对了,你对面的房子好像卖出去了,听说户主明天就要搬过来,我们又要多一个邻居。”   颜许愣了愣,故作轻松地说道:“过几天就熟悉了,说不定是个很好的人。”   陈嫂的眼神暗了暗,随后跟颜许说:“你六点来吧,我五点半要去接小墩儿回家。”   颜许点头,陈哥陈嫂和他一层楼,同一年搬进来的,两夫妻感情很好,有一个六岁大的儿子,正在读小学一年级。陈哥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说话很粗鲁。但陈嫂相反,是个很温柔矜持的人,是非常互补的性格。   蛋蛋一颗蛋在家的时候很老实,似乎知道监护人不在,遇到危险就没人帮它了。   “蛋蛋要乖乖看家哦。”颜许摸了摸蛋光滑的头顶。   原本知道粑粑要出门而颓废的蛋蛋又高兴起来,上下蹦了蹦,似乎在回答颜许的话。不留余力地表示:蛋蛋特别乖,蛋蛋特别能看家。   陈哥是个强壮男人,身上肌肉结实,嗓门也很大,他喝点酒之后,说话的声音就像是能把颜许的耳朵震聋,但有一点很好——他从不和颜许勾肩搭背,不会说感情深一口闷这样的话,他自己喝也能喝的挺开心。   小墩儿是个小胖子,被他父母养的白白胖胖的,只是总带着一顶小黄帽,回到家也不摘下来。小墩儿和颜许很熟,规规矩矩地喊了声颜叔叔,然后就被他妈带着去卫生间洗手准备吃饭。   晚上吃的是土豆烧牛肉,一盘凉拌牛杂和双椒玉米,菜不多,但是分量很足。二两小酒下肚,颜许的脸上通红,他冲着陈哥摆手:“我不行了,有点晕,再喝就醉了。”   陈哥哈哈大笑:“男人酒量不行可要不得,我在外头跑业务的时候,每天得喝五轮子,啤的白的红的,乱七八糟都往肚子里灌,刚开始天天都要吐,现在好了,一天不喝我还不舒服。”   “我真不行,碰不得酒。”这瓶茅台还是杂志社的编辑去年过年给他送的。   “小颜酒量不好,你们少喝点,我去端酸梅汤,那个解酒。”陈嫂笑着端菜过来,小墩儿就在她旁边坐着,这会儿在挑牛肉吃,然后把香菜挑到一边,只吃肉,也不动土豆,玉米更是一筷子都没动。   “听说新来的邻居是个男人。”陈哥开始跟颜许八卦,“我听他们说,新来的是个大老板,有钱。不知道怎么跑到我们这个小区来住,大老板嘛,怎么也得住两层别墅,开那种费油的跑车,那家伙,一脚油门踩下去,那叫一个爽歪歪。我要是有钱了……”   小墩儿和颜许一起看着他。   陈哥挠挠后脑勺,憨笑道:“我还是在这儿住,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老陈又和你们说什么了?”陈嫂端着酸梅汤出来,把酸梅汤放在颜许跟前的桌子上,颜许跟她道谢,她摆摆手:“这又不算什么。”   吃饱喝足以后,茅台还剩半瓶,都留给了陈哥,把陈哥给开心的,大叫了三声好兄弟。   颜许带着一身酒味回家,摸了半天摸不着钥匙,他钥匙没用绳子拴着,不太好找,小小的一个。颜许实在不会喝酒,靠在门上歇了一会儿,颜许脑子昏沉沉地,听见门里头有动静。动静越来越大。   颜许听见了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闷响。   颜许的酒瞬间醒了,家里只有蛋蛋一颗蛋,厨房的窗户也没管,颜许还只是住在五楼。要是小偷进来了,看见了蛋蛋,不得把蛋蛋当做妖怪给敲碎了?颜许越想越急,把自己的裤包翻出来找,终于找到了那把小小的钥匙。   一开门,颜许就看见了滚在玄关地毯上的蛋蛋,一动不动的。颜许把蛋蛋抱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发现蛋蛋的蛋壳底部有一处小小的裂痕,非常小,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随后颜许抱着似乎已经“晕”过去的蛋蛋开始检查家里的门窗,发现并没有人闯进来的痕迹。颜许舒了口气,越发疑惑蛋蛋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在门口听到的那声闷响又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蛋蛋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颜许才总算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蛋蛋去玄关演示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它直直地蹦上去,然后又掉下来,如此反复。   颜许都没搞懂蛋蛋要干什么,一脸懵逼地看着蛋蛋,直到蛋蛋跳累了,跳回了颜许的怀抱中。蛋蛋还用自己比屁股尖一点的头顶去轻轻撞颜许的胸口。   然后颜许就明白了蛋蛋的意思——蛋蛋以为粑粑被关在门外了,它听见了粑粑的脚步声,想给粑粑开门,但它没有手,也没有腿,只能蹦上去,想用自己的身体把门把手压下去。可惜它太滑了,没压下去,还把自己给摔“晕”了。   最后颜许给蛋蛋的屁股贴了一个创口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颜许看着光溜溜的蛋蛋身上多了创口贴,觉得有些可乐,但还是认真叮嘱道:“蛋蛋以后不要这样,别做危险的事情,别去高处,不然粑粑会担心的。”   蛋蛋摆摆身子,表示自己明白了。   颜许叹了口气,蛋蛋表现的很乖,但有时候总是不太让人省心。   此时大门外传来敲门声,颜许再次把蛋蛋放进被窝里头,先透过猫眼看了看,发现是个西装革履的成年男人,这个男人打着规矩的领带,头发梳成了大背头,一丝不苟。   然而五官很好,颜许觉得这人就像是从水墨画里头出来的人,端是飞眉入鬓,丹凤眼冷淡而又多情,鼻梁高挺,嘴唇薄似刀刃,既符合传统审美,又充斥着异域风情。   颜许打开了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颜许总是很紧张,他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更适合在深山老林里独自工作,他没说话,等着这个陌生人先开口。   “我是新搬来的。”男人低头看了看表,似乎有点赶时间,“就住你对面,我热水器坏了,隔壁的那家人说可以找你帮忙。”   “我忙了一天,才回来,想要洗个澡。”男人看着颜许的眼睛,想知道颜许究竟有没有听进去的他的话,见颜许不说话,男人将手里的钥匙递过去,说道,“麻烦了,完事之后我请你吃饭,或者直接给钱,都可以。”   颜许愣了愣,他摆摆手:“你在我这边洗吧,我先过去给你看看。我叫颜许,在这儿住了三年。”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他笑了笑:“我叫景其琛,以后就是邻居了,多指教。” 第2章 一三口(2)   颜许不由愣神,这是怎样一个笑容,他无法想象一个男人的笑容可以这样好看——像一缕清风,或是一杯清茶,就在那一瞬间将颜许带到了遥远的古代,有亭台楼阁,有重叠山水,远处还有山雾缭绕。   一切似乎都在薄雾之中,眼前只有这个男人,一身书生打扮,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不用故作,自是风流。   很快颜许就反应了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把门开大,有些结巴地说:“请进,我、我带你去洗手间。”   “麻烦了。”景其琛颔首微笑,跟在颜许的身后,不动声色地环顾自己邻居的家。他眼眸低垂,看似漫不经心,然而屋里陈设结构都尽收眼底。   颜许打开了浴室的门,浴室很窄小,只有淋浴没有浴缸,旁边的栏架上摆着洗发水和沐浴露,浴巾是颜许用旧了的,只能新拆了一条毛巾,他嘱咐道:“热水要扳到左边,吹风机在洗手台下的柜子里。”   “谢谢。”景其琛又道了一次谢,他微微侧身,颜许出去带上了门。   水声哗啦啦地响了起来。   颜许没有先去景其琛的房子,他走到自己的卧室,打开了卧室的门。扭动扳手的声音一响起来,颜许就听见里头发出了声响——那一定是蛋蛋上蹦下跳地声音。等颜许打开了门,蛋蛋就像火箭一样冲进了颜许的怀里。   蛋蛋撒娇似地在颜许的怀里拱着,要是它能发出声音,一定会哼唧起来。   粑粑的怀抱实在是太舒服了,因为一层蛋壳而什么都感觉不到的蛋蛋,只有在粑粑的怀抱中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温暖和安全。   颜许摸了摸蛋蛋,直到蛋蛋开始发颤,颜许知道,这是蛋蛋很舒服了想要睡觉才会有的反应。   直到蛋蛋没动静了,颜许确定蛋蛋睡着了,才把蛋蛋放到被窝里,仔细的拈好了被子。   然而颜许不知道的是,等他离开了房子之后,那个本该在浴室里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里。他如果从空气中平白出现,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甚至不需要看,他就已经知道被窝里躺着的是个什么。   蛋蛋在被子里滚了两下,但是它没有醒。   空气似乎都是静置的,景其琛轻笑一声,虽然很相似,但这颗蛋明显不是他要找的,这颗蛋上沾满了令他厌恶的味道,和那一家三口一模一样。   被窝里的蛋蛋蹭了蹭昨晚粑粑换下来还没洗的衣服,虽然没有粑粑本人温暖,但是也足以慰籍它幼小的心灵。   打开了景其琛家门的颜许觉得自己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木地板光洁几可照人,玄关的鞋柜上没有一丝灰尘,茶几上空无一物,沙发还散发着新家具的味道,这不像是个家,反而像个样板房。   不过人家也才刚刚搬进来,估计是才买了家具。   明明都是一室一厅的房子,但这间比自己的那间格局要好的多,估计面积也要大一些。颜许径直走向卫生间,去查看热水器,他把工具包放到地上,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弄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颜许回家的时候,发现景其琛坐在自家的客厅里头,虽然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但坐姿却一板一眼,背打的很直,见颜许回来了,他非常有礼貌地说:“我先回去了,打扰了。”   “没事没事。”颜许摆摆手,但是同时又松了一口气,他不怎么会和陌生人打交道。这会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就连呼吸都格外困难。   当景其琛终于踏出这间房子之后,颜许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了房间,门锁并没有开,他松了口气,从裤包里拿出卧室门的钥匙。   蛋蛋还是很老实的睡着,听见开门声它马上就清醒了,等颜许一进去,蛋蛋就冲了过去,它在颜许的怀抱里,身体一直往外拱。   ——这是蛋蛋想看电视了。   蛋蛋和别的孩子一样,喜欢看电视,只是它看的与众不同,它喜欢看相亲节目,能够一颗蛋坐在沙发上看“非诚勿挠”一个通宵。而且它一颗蛋还觉得寂寞,要让粑粑陪他一起,每次颜许昏昏欲睡的时候,它都要把粑粑撞醒。   估计它不能理解这么好看的节目粑粑为什么睡得着。   这一次不出意外的,颜许看到女嘉宾亮灯环节就睡了,蛋蛋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就这么过了一夜,颜许睡得是腰酸脖子疼,蛋蛋倒是没什么事儿,还甜滋滋地在粑粑的怀里窝着。颜许没办法,只能先把蛋蛋放回卧室,自己去市场买菜。   菜市场在后街,隔了两条街道,得穿过两个筒子楼。这两个筒子楼被称为城中村,两楼都是钉子户,前几年说拆迁,一家补两套房子,没人干,就是不搬。现在整个区都是新小区新大楼,就这两个筒子楼还像在九十年代初,但是打扫的很干净,住在里头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儿女都在外头打工,没人照顾,大部分还带着小孙子。   “小颜啊,去市场啊?”老婆婆正在扫地,见颜许走过来倒是很热心肠地打招呼,“现在市场菜又变贵咯!都快买不起了,以后吃咸菜就白米饭过活算了!”   颜许腼腆地笑了笑:“杨婆婆早,杨大哥现在工资挺高的,您该买还是得买。”   “半个身子在棺材的人了,还浪费拿钱干哈,有那钱不如给我小孙孙送过去,多买两瓶牛奶。他小小个人儿,这么大点点的年纪就住校。”杨婆婆絮絮叨叨地,但是在提起自己孙子的时候,脸上的褶子都透着幸福。   “对了!”杨婆婆大着嗓门,但一只手遮住自己的嘴,颇有些掩耳盗铃意味地说,“我昨天看见从你们小区出来了一只小公鸡,还戴着小黄帽,胸前还有红领巾。小公鸡就是嫩啊,养的也好。不知道是谁家养的,一看就知道没喂过饲料,你要是瞅见是谁家养的就帮我问问卖多少钱。我买来给我家小孙孙吃,他长身体呢。可喜欢吃辣子鸡了,就要嫩生生的小公鸡。”   “现在这些年轻人,养只鸡都打扮的跟个孩子似得。”杨婆婆感慨道。   “好,记住了,要是我看见了就帮您问,我去买菜了,杨婆婆再见。”颜许跟杨婆婆摆了个拜拜的手势,才从这栋楼穿过去。   颜许早饭吃的很简单,就在路边买个煎饼果子,配一杯豆浆。然后买了跟筒子骨,打算中午炖了吃。蛋蛋虽然不吃饭,但是它喝汤,把汤倒在小盆里,再把蛋蛋放进去泡。出来的时候,蛋蛋都重了不少。   而且蛋蛋还很挑食,它只泡不放鸡精不放味精,甚至连盐都不怎么放的原汁原味的汤。   颜许早上七点出门,八点回的家,他才打开门,把菜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又给自己换上拖鞋。正打算去卧室看看蛋蛋的时候,身后的门就响了,有人在敲门。   透过猫眼一看,是陈嫂,陈嫂显然急得很,敲门的声音又响又急促。   颜许赶忙开了门,陈嫂一张脸急得煞白,双手双脚似乎无处安放,冷汗从她的额角滴落下来,双手都在打颤,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小墩儿不见了,小颜,你陪我去找找……陪我去找找吧……”   “陈嫂,你别慌,走,我陪你去找。”颜许说完,连菜都没拿去厨房,穿着拖鞋就和陈嫂一起走了出去。   陈嫂现在六神无主:“小墩儿昨晚说要出去买雪糕,就一直没回来,我等到半夜,他平常天亮的时候肯定会回来的……”   颜许有些奇怪,毕竟没有哪个家长能放心自己的孩子夜不归宿,但是他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别人教育孩子的方法,他插不上嘴。   “陈哥呢?陈嫂你报警了吗?”颜许忽然问。   陈嫂的脸色更白了,她忽然看向颜许。   颜许被吓了一跳,在刚刚那一瞬间,他没看见陈嫂的瞳孔,只有一对白珠子。   但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   陈嫂似乎竭尽全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深吸了两口气:“你陈哥昨晚找朋友去了,没回来……我还没报警,是、是该报警。”   颜许问道:“小墩儿昨天穿的什么衣服?你去小墩儿常去的地方找过了吗?”   陈嫂想也不想地说:“小墩儿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上头还有一只红色的小鸟,就是那个游戏,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他刚放学,还戴着小黄帽和红领巾。我还来不及去找,我知道小墩儿喜欢去哪儿……”   说完,陈嫂又开始啜泣:“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现在外边那么危险,到处都是那些人。小墩儿被抓住了可怎么办?”   颜许安慰道:“或许是小墩儿在外边玩疯了,我们这片治安好,没听说有人贩子。”   陈嫂不停摇头,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的说是自己的错。   警早报了,警察那边也在找,但是也没有什么消息。   颜许陪陈嫂找了整整一天,都没看见小墩儿的影子,两人也没吃饭,饿着肚子找到了凌晨。走街串巷的,问了很多相熟的人,都没人看到过小墩儿的踪迹。   陈嫂整个人彻底崩溃了,颜许和陈嫂走过大桥的时候,陈嫂恍恍惚惚地看着河面。   幸好颜许眼疾手快把陈嫂拉了回来,不然陈嫂看样子是想要跳下去。   “都是我的错……”陈嫂一直念叨着这句话,精神极不正常。   颜许回到家之后才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小墩儿丢了,陈嫂的第一反应不是马上去找孩子,而是先来找自己? 第3章 一三口(3)   作为一个母亲,在发现自己儿子不见之后,第一反应不是马上报警或是先去查看儿子经常出没的地方,反而是来向自己寻求帮助,这很奇怪。颜许有些无法理解,陈嫂虽然是个家庭主妇,但并不是缺乏主见的人。   这个问题萦绕在颜许心头,但他找不到机会去问,接下来的几天他都陪着陈嫂在跑,陈哥就像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陈嫂每天都打几十通电话,但还是找不到人。   颜许忙的脚不沾地,焦头烂额。作为朋友,他要陪陈嫂找小墩儿;作为父亲,他又要照顾蛋蛋。颜许恨不得自己能有个分|身,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活动。   在寻找小墩儿的第四天,陈哥总算回来了。   他还是那副老样子,穿着大老爷们爱穿的汗衫,手里一把蒲扇,三十多的人打扮的跟五十多岁的一样,他穿着一双人字拖鞋,在瓷砖地上发出啪嗒地声音。   他手里提着塑料袋,上面还有血丝,估计是才从市场上回来。   颜许正好出门倒垃圾,见陈哥回来了便上前说道:“陈哥你这几天怎么没接电话?嫂子都快急疯了,小墩儿10号出门之后就不见了。”   陈哥愣住了,手里的塑料袋啪地一声便掉到了地上,他第一反应不是询问现在的情况,而是破口大骂:“那死老娘们!孩子都看不住!老子在外头累死累活,她倒好,只会扯老子后腿!”   颜许有些不赞同:“陈嫂现在压力已经很大了,我看这两天陈嫂精神也不好,你别骂她。”   陈嫂固然有错,但作为父亲,一家之主,这么长一段时间不见人影,一回来就大骂自己媳妇。颜许不忍直视,他移开了视线。   但是显然陈哥并没有听近颜许的话,他给媳妇打了通电话,又是一阵大骂,然后把塑料袋就丢在门口,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颜许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两口子,这时候正好是下午三点,蛋蛋还睡着,蛋蛋每天都需要很多睡眠,实际和颜许每天的相处时间并不长。颜许收拾好东西,拿着陈嫂之前给自己的小墩儿的照片,又一次出了门。   正在此时,颜许听见了手机铃声,那是公鸡打鸣的声音,非常洪亮,颇有些震耳欲聋的意味。颜许左顾右看,确定周围没人,他自己的手机也不是这个响铃。寻着声音,颜许总算找到了手机。   就在陈哥丢下的塑料袋上头,一个黑色的智能机,还在不停震动。   来电人名显示只有两个字,是个外号:“安安”   颜许弯腰捡起手机,发现外壳并没有损伤,他按下了接听键,正准备说陈哥不在。   但是手机那头的人却先急匆匆地说话了:“陈哥呀,你在哪儿呢?我家那口子问你今晚来不来我家打麻将,我还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小米粥和香肠呢。今晚给你个惊喜,你不是说爱看我穿吊带吗,我刚买了一条,大红色的,颜色可正了。”   说话这人声音娇滴滴的,似乎能捏出水来,说话还带着尾音,一颤一颤地,非常惹人怜爱。   颜许清了清嗓子,这段话信息量有点大,他得消化一下:“女士,陈哥现在有事,不在我身边。但估计他今晚是打不了牌了。”   对面的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接电话的是旁人,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那行吧,你是谁啊?哎?是不是老陈经常说的小颜呀?”   颜许回道:“是的。”   “那可好,你今晚打不打牌?三缺一呢。”女人的声音非常妩媚,说话又轻又嗲,“哎呀,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安,大名叫安娇娇,你叫我娇娇就行了。我们打的不大,五块底加翻,不是乘翻。”   这人倒是很有些自来熟,颜许还是一板一眼地回道:“我有事情,安女士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然后颜许果断挂掉了电话,他不喜欢打听别人家的家事,但很显然,这位姓安的女士跟陈哥肯定有什么奇怪的关系,连大红色吊带都说得出口,这么私密的事情,颜许都不敢细想。   陈嫂是个好女人,她每天要带孩子,接送小墩儿。打扫家里,陈哥在外头工作,每天回家都像个大老爷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几乎和小墩儿一个待遇。   颜许有些为陈嫂感到不值。   但是清官难断家务事,颜许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周边的商铺都问过了,附近的几条公交线也调了监控,没发现小墩儿的身影。就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他。一个胖嘟嘟的孩子,戴着顶小黄帽,只要是看到过的人肯定就会有印象。   颜许在小区门口又仔细问了一遍,还是没有一个人说看见了,此时太阳正烈,热的颜许汗流浃背,后背全打湿了。颜许顶着烈日,连周边常驻的开黑车的司机都问过了,都没有任何线索。   商铺的老板们都有些不耐烦了,颜许几乎每天都来,看看有没有人能想起些什么。   “颜许?”有人在背后喊颜许的名字。   颜许转过头去,看见的正是一身正装,刚从车库走出来的景其琛,他微微扯开自己的领带透气,头发因为发胶的失效而松软下来,景其琛有一米八几,很高大,身材也非常好,至少颜许没在现实生活中看见能把西装穿的这样好看的人,就像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却带着一股君领天下的独特气质。他根本就不需要动,就是个标准的荷尔蒙发射机。   “大热天不在家吹空调?”景其琛看着颜许的狼狈样,难得有了点同情心。   颜许抹了把额头的汗,又把小墩儿的照片递给景其琛看:“这是陈哥陈嫂的儿子,走丢一周了,景先生你看到过吗?”   景其琛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他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但是难得给了颜许提醒:“你别管了,你管不了这个事儿,顾好自己就行。”   颜许没说话,他把照片重新拿回来,小心地放在自己的钱夹子里,但还是礼貌地说:“景先生见过吗?”   看着颜许的样子,景其琛叹了口气,他是觉得颜许可怜才出声提醒,可是当事人自己意识不到,他再提醒也没用,只能说:“没见过。”   “谢谢景先生。”颜许点点头,径直向对街走去,那边一排商铺还没问完。   被颜许甩在身后的景其琛失笑,这人倒是很死脑筋。   景其琛倒也不想掺和这些事,他自己的事还没处理清楚,明明之前就察觉到同类就在这个小区,可是进来之后却始终感应不到。没有办法才只能搬进来,在小区外面的时候他的感应很强烈,但一旦进去了,就像是进了间黑屋子,五感全都被屏蔽。   从床上醒来的蛋蛋晃了晃,它跳到铺在床边的榻榻米上,又跳上窗台,俯视楼下传流不息的人潮和车海,一股豪气油然天生。   蛋蛋尝试了好几次,发现自己确实发不出声音,委屈的在窗台上蹭了蹭。   ——粑粑什么时候回来呀……   于是正好抬头的景其琛和正好在窗口瞅粑粑有没有回来的蛋蛋,四目相对!   呀!蛋蛋没有眼睛!   蛋蛋悲伤的想。   一颗鸡蛋,景其琛很好奇,颜许是个“人”,为什么会养一颗鸡蛋?还瞒着别的住户,难道他和那一家三口有什么别的关系?   景其琛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个天翻地覆。   鸡蛋能有这么大一颗也算是天赋异禀了,景其琛走进了电梯。   他和颜许住同一层,六楼,这个小区每一栋都不高,一共就十二层楼,难得的是这么矮还有电梯。生活倒是很方便,每天早晨小区门口都有推车卖早餐的小摊贩。过一条街就是美食大道,再朝前走不到十分钟就有小学和幼儿园,距离游乐园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配套设施十分完善。   景其琛累了一天,他的身体不觉得累,神经却觉得要麻木了。   刚下电梯,景其琛就发现那颗鸡蛋就等在电梯口,颜许家的大门大大地敞开,没有一点遮蔽。蛋蛋往上一跳,景其琛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一脸莫名其妙。   蛋蛋在景其琛怀里拱了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然后就不下来了。   这……这像话吗?   鸡蛋在自己怀里?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蛋蛋可察觉不到景其琛的想法,粑粑总是夸它是世上最可爱的蛋,没有人会不喜欢蛋蛋。蛋蛋深以为然,当然不会觉得这个奇怪的叔叔会讨厌它。   虽然这个叔叔很奇怪,但是怀抱也好暖哦……   蛋蛋沉迷怀抱不能自拔。   “你是你爸亲生的吗?”景其琛颠了颠蛋蛋的屁股。   蛋蛋摆动身体,如果它有表情,此时肯定是一脸怒气。   然后它从景其琛的怀抱里跳到了地上,一蹦一蹦地回了房子,又蹦着去关了门。   这个叔叔好坏,它可是正正经经被粑粑生下来的!它还在粑粑肚子里的时候就可乖了,从来不动弹。出生的时候还吓了粑粑一跳,怎么能问它是不是粑粑亲生的呢!   被蛋蛋甩在身后的景其琛叹了口气,他今天被父子两个一样对待,真是有点邪门。   夜里十点,颜许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正打算回去好好洗漱休息,钥匙都还没掏出来,就看见自己家的房门缓缓打开。 第4章 一三口(4)   大门被风吹动,发出“呀呀”的摩擦声,让人一阵发麻,鸡皮疙瘩从脚心往上爬,似乎天灵盖都被掀开了。颜许却顾不得那么多,他快步走进家门,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蛋蛋,哄婴儿似的抱着。蛋蛋在这个硬邦邦地怀抱中偶尔弹一下,还滚一滚,由此可见它现在安逸的很,就差一个奶嘴便能升天了。   颜许不知道自己应该摆什么表情,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完了,蛋蛋被人发现了。   或许蛋蛋会被抓去做实验,或者被卖去那些有收集癖的有钱人手里,又或者会把蛋蛋的壳打碎,蛋蛋屁股上的那道疤还没好呢,蛋蛋也还小,从出生到现在还不到一岁,又懂事又听话,只要粑粑吩咐的事情,蛋蛋都会老老实实的去干,从不偷奸耍滑。   完了,颜许愣在了原地,脑海中闪过千万个念头,甚至都想到了怎么求景其琛不要把蛋蛋说出去。   “蛋蛋很乖的,它很老实,以后肯定是个好孩子。”颜许此时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头大如斗,说出来的话甚至都没过脑子,“它不杀生的,也没有害过什么人,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离开过这栋楼,你别……”   说着说着,颜许的声音都在发颤,他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双腿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然而蛋蛋感觉不到颜许的忧心和恐惧,它在景其琛的怀抱中安然小憩,睡姿不舒服的时候还会自己调整。   叔叔的肚子好硬呀,蛋蛋迷迷糊糊地想,要软一点才好。   景其琛现在也很无奈,他没抱过孩子,他们这一族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天地大劫的时候他是睡过去的,等他醒过来,一眼万年。沧海化作桑田,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车海人海川流不息。大地中的灵气稀疏了许多。已经无法承担孕育神兽所需的灵气。   即便有成妖的成精的,都不是什么大妖怪,上古时候的老熟人们大多已经化为漫天星辰,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景其琛觉得自己肯定是中邪了,不然他怎么会跟着生气的蛋蛋来到这个房子,还把这颗蛋抱在怀里哄,简直太不符合逻辑了。   “搭把手。”景其琛因为一直抱着蛋蛋,已经三四个小时没有动弹过了。   “啊?”颜许呆愣愣地走过去,呆愣愣地把蛋蛋抱到自己怀里,呆愣愣地啊了一声。   太傻了,景其琛想。   “我先回去了。”景其琛拿上自己放在沙发靠背上的西装外套,经过蛋蛋的一顿神级操作之后,外套现在比破抹布还要皱。   在景其琛马上就要踏出大门的时候颜许总算反应了过来,他紧紧抱着蛋蛋,抱得蛋蛋都有些不舒服了,颜许很紧张,觉得自己的嗓子似乎被什么压迫着,肌肉的闭合都成了问题:“你不会告诉别人……蛋蛋的存在吧?”   景其琛摆摆手,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地说:“破了壳也是个小鸡仔,没人会在意的。”   在景其琛离开之后,颜许都还是提不起劲,整个人就像刚从水塘里爬出来一样,前胸后背都湿透了。   不论蛋蛋破壳以后是什么,哪怕是个妖怪,是条蚯蚓还是只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蛋蛋,是同一个灵魂。   颜许松了口气,他仅凭直觉就知道景其琛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   而颜许的直觉向来很准。   蛋蛋睡得很沉,它丝毫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现在这个怀抱比刚刚的要柔软的多,虽然叔叔的怀抱也很温暖,但是没有粑粑的软和。   这个晚上颜许睡的并不好,他做的梦全是关于蛋蛋被人抢走的梦,穿着奇怪衣服的人会以做研究的名义把蛋蛋从他身边抢走,敲碎蛋蛋的壳,把血淋淋的蛋蛋提出来,用奇怪的工具卸掉蛋蛋的四肢。   而蛋蛋则睁着一双大眼睛,像一只被开膛破肚的鸡一样倒挂在铁钩上,发出凄厉地叫声。   似乎在叫着:粑粑,蛋蛋好疼,救救蛋蛋。   颜许从睡梦中惊醒,他抹了把脸,发现自己的脸上全是冷汗。   而蛋蛋则在他的怀里呼呼大睡,头顶还拱着粑粑的小腹。   此时天还没有亮,但颜许已经睡不着了,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只手轻轻拍着蛋蛋。   颜许看了看手机,现在是早上六点,今天倒是难得没有听见公鸡打鸣的声音。平常五点过就开始了,倒是有些奇怪。   “咚咚咚!”大门传来敲门声。   蛋蛋转了一圈,似乎被吵到了。   颜许轻手轻脚地穿衣服起床,小心地踩上拖鞋,将卧室的房门关起来,才去大门口看猫眼。   门口是个年轻人,一头棕色的碎发,现在顶着两个黑眼圈,剑眉星目,很正气的长相。他边敲门边打哈欠,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条黑色短裤,踏着一双黑色人字拖鞋。——这是住右手边那间房的黄志安,他们是两个小伙子一起住,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颜许一直以为他们是兄弟,不像是亲的,或许是表的。   “颜哥,陈哥家门口那袋肉怎么回事,都臭了。”黄志安捏着鼻子,似乎一松开就要吐出来。   颜许打开门,他昨天忘了帮陈哥把肉收起来了,这个天气是该臭了。只是颜许仔细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可是看黄志安的样子,似乎这里已经臭气熏天了。   不过每个人身体不一样,说不定黄志安就是嗅觉比普通人灵敏了一些,也或许是自己嗅觉太迟钝了,颜许也没有多想。   “陈哥昨天下午提回来的,知道小墩儿的事之后就出去了,手机都一起丢了。”颜许解释道,“我昨天也是太忙了,忘了帮他收起来。”   黄志安还是捏着鼻子,他瓮声瓮气地说:“姓陈的就这个德行,忘东忘西的,好几次了,说了也不听。小墩儿还没找着啊?”   颜许把黄志安请进家门,将大门关上,门关上的一刹那,黄志安捏着鼻子的手总算是放了下来,整个人似乎都升华了,像是从地狱里逃了出来。   两人去书房坐着,书房隔音效果好,虽然小了点,但是坐两个人也够了。颜许去给黄志安倒了一杯鲜奶,还拿了一袋饼干。黄志安给自己的肚子垫了点底,总算缓了过来,他说道:“颜哥,小墩儿的事你就别管了,不是你能管的,没用的。”   “小墩儿不见了,作为邻居能帮忙就帮忙吧。”颜许也不生气,他只是以己度人,要是他的蛋蛋失踪了,他肯定比陈嫂现在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小徐还没回来啊?”   小徐是和黄志安同住的男孩,看起来似乎刚成年不久,高高瘦瘦的,不怎么搭理人。走路的时候感觉也总是昂着头走,只是一条腿有点瘸,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不太爱出门。只是小徐的头发是白色的,格外引人注目。   看起来有点像白化病,但是没那么严重,皮肤还是有血色的。   提起小徐,黄志安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不少,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露出一抹傻笑:“他回去走亲戚,听说一个长辈过去了,让他回家看看。”   “那挺好的。”颜许点点头。   黄志安叹了口气:“颜哥,不是我吓你,是小墩儿这件事你真管不了,你得听劝,不要人没救出来。你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颜许有些莫名其妙,他只是帮忙找一个走失的孩子,怎么就被形容的人像是要掺和进什么高机密事件一样?而且这句话还不只是黄志安对他说过,就连刚搬来不久的景其琛也说过。   就好像他们之前有什么俗成默契一样。   “颜哥,别的你也别问我,我不能说,但是你要记住,无论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黄志安喝下最后一口鲜奶,又把饼干屑用纸收起来扔到垃圾桶,然后站直了身子,“我先去晨跑了,陈哥家门口的肉我直接提下去扔了,他要是回来了你就跟他说一声。”   “行。”颜许点头。   黄志安摆摆手:“我先出去了。”   整个情况似乎都不在颜许的掌握之中,他现在还是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好像不是小墩儿走失了,而是有敌人要入侵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在颜许心上蔓延。   颜许起的太早了,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没过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客厅开着空调,温度调到了二十三度。颜许没盖薄被,在睡梦中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蛋蛋从卧室里蹦出来,它原本是想找粑粑玩的,但是看见粑粑的样子就知道粑粑要睡觉觉,   蛋蛋蹦了过去,小心地挪到粑粑的大腿上。   蛋蛋碰了碰粑粑冷冷的手臂,想到:粑粑一定很冷,蛋蛋给粑粑暖暖。   太阳已经冒出了头,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鸟雀引吭高歌,生机盎然。   父子两窝在沙发上,不知道究竟是谁依靠着谁。   作者有话要说:  新角色出场:   黄志安(剑眉星目帅小伙)=原型?   小徐(白发白眉非白化病)=原型? 第5章 一三口(5)   翌日下午两点过,颜许睡完午觉起来,准备出门去走一走,蛋蛋还在旁边睡着,拱着枕头,以为是粑粑的肚皮。颜许用冷水洗了把脸,觉得自己清醒多了。   “小颜?”陈嫂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出门的颜许,她倒是一扫之前的浑浑噩噩与抑郁气质,脸上有劫后余生的笑容,“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今晚请你去吃火锅,把大家都叫上吧,小黄和小徐都在。我回来的时候还碰见了景先生,小墩儿已经找到了。”   “小墩儿没什么事儿吧?”颜许也没来得及细问。   陈嫂顿了顿,但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没什么事,就是被吓到了,今早四点过才回来,还在休息呢。小颜你这会儿出门啊?去哪儿呢?”   “本来说再出去找找的。”颜许重新打开门,把放在玄关的单反带上,“我就出去逛逛。”   陈嫂点头:“你们这行好啊,也没有什么固定的上班时间,想去就去,挣钱还轻松。”   颜许没说话,也没解释,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说了也没用。   城市里可拍的并不多,颜许不是擅长拍都市的摄影师,他喜欢拍自然风光。像是未被开发的森林,每一处都是新奇的,千百万年地质变迁,只有它们忠实保留下了一切。每一处草丛,每一株野花,每一条潺潺流动的溪流,都像是充满了莫名的神秘感。   颜许每年有半年的时间都在深山老林里拍摄,另外半年就像每一个都市居民一样,生活在现代化的都市里。   但是现在有了蛋蛋,颜许也不知道下半年还能不能按照计划去喀纳斯。   就在颜许他们小区距离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就有一个公园,建在一座山上,是经过人工打磨的景物风光,不过现在是工作日,游玩的人并不多。颜许想了想,又回去把蛋蛋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包里垫了棉花,还留了出气孔,蛋蛋也不嫌不舒服——能够出门就很好了,蛋蛋很感恩哒!   “蛋蛋要乖,粑粑带你出去玩,不要调皮。被人发现的话,以后就不能带你出门了。”颜许小声地对在背包里的蛋蛋叮嘱道,他的语气很温和,态度却很严肃。   蛋蛋晃晃自己的圆滚滚的身体,表示自己知道了。   !!蛋蛋怎么晃不动了!蛋蛋、蛋蛋要减肥了!   “哎,小颜出去呀?听说小墩儿找到了,昨晚闹了好大的动静呢!”住在三楼的李小姐正好出来扔垃圾,穿着一件露胸黑色小礼服,顶着一头飘逸的大波浪深棕色长发。   一双大手搂住她的腰,虎背熊腰的男人肌肉结实,手臂上还有纹身:“你跟小颜说这个干什么,他又不知道。”   颜许是缺乏好奇心的人,只要知道小墩儿没事儿就行:“小墩儿没什么事就好,我昨晚倒是没听见什么动静。你们这会儿也要出门?”   李小姐哎呀了一声,捂着嘴笑:“今天不出门,我们在备孕呢。”   颜许有点尴尬,李小姐是新新人类,说话做事都很豪放,只是难得是个专情的。和她老公结婚五六年了,天天还缠在一起,一点儿也不腻。也从不和陌生男人打交道,是个内在和表象成反比的人。   “那我先走了。”颜许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扫了辆自行车走了。   李小姐看着颜许的背影,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有些不安心。”   男人没说话,他搂着李小姐的腰,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别想那么多,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到时候再做打算吧。”   工作日的时候公园确实没人,锻炼身体的老人家这个点也都回去了,颜许松了口气。   颜许环顾周围,确定四下无人之后颜许才把蛋蛋从包里抱出来,蛋蛋在接触到草地之后立马变得精神满满,比吃了十全大补药还要激动,开始上蹦下跳地围着颜许转。   它对这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从出生之后它就一直没离开过家,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样子。关于草木花卉业都是从电视上看到的,和每个小孩一样,蛋蛋简直忘记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脑袋里就一个大字:“玩!”   颜许鬼使神差地掏出自己的相机,开始拍摄蛋蛋在草丛中,在花丛边,在人造溪流旁的景象。   蛋蛋平常太听话了,听话到让颜许心疼。   时间过的很快,蛋蛋玩累之后就窝在颜许的怀里,颜许则靠着一颗高大笔直的树,树的枝叶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颜许抱着蛋蛋,暖风徐徐吹过,轻抚在颜许的身上,昏昏欲睡。   “醒醒。”   颜许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   蛋蛋在粑粑怀里蹭蹭,也转了过去。   父子两一起顶着遮挡住暖风的景其琛。   景其琛:默默的被萌到了。   “那对夫妻说今晚请客吃火锅,让我给你打个电话,你没接,我就过来找你了。”景其琛看了看表,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颜许现在大脑就是一团浆糊,他把落在蛋蛋身上的树叶拿下来,冲景其琛问道:“景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没和陈哥陈嫂说啊。”   景其琛噎住了,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说:“我问过门卫,说你往这边走的,公园的园艺工也见过你。”   毫无破绽。   颜许点头,从草地上站起来——这是人工草坪,是可供游人踩踏的特殊草地。   “景先生,你真的不会告诉任何人蛋蛋的存在吗?”颜许有些不安地问。   “不会。”景其琛惜字如金。   本来颜许是想骑自行车去火锅店的,但景其琛说前面一段修路,自行车过不去,绕路得多走一个小时,所有人都要等他。颜许才坐上了景其琛的车。   和颜许想的不一样,景其琛开的并不是那种很拉风的跑车或是非常高配的进口轿车,只是一辆国产越野,底盘高,市场价大约在十二万左右的样子。颜许倒是不会晕车。车里还挂了黄果兰,比香水好闻,也不闷。   只是……   这个速度。   规定是市内不能超过四十迈。   但是景先生只开了二十迈,这个速度还没有自己骑自行车来的快。   颜许转过头去看,发现正在开车的景其琛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表情严肃,似乎不是在开车,而是在谈一个大项目。   “景先生,车速可以稍微快点,只要不超过四十迈就不会超速。”颜许出声提醒。   景其琛抿着唇:“我知道。”   颜许:“那怎么……”   景其琛还是直视前方,脑袋都没有转,聚精会神:“我个人习惯是这样。”   颜许点头:“好的。”他没有对人指手画脚的爱好。   蛋蛋在后座上蹦跶,它没有坐过车,电视上的车都开的好快哦,蛋蛋也想玩漂移!秋名山蛋蛋!   害怕蛋蛋跳的太高被人看见,颜许把蛋蛋又抱到自己怀里。   火锅店开在滨江路上,是个小店,招牌上刻着“客再来”三个楷体字。只有一个小小的门,但是有很浓烈的香气,是独属于火锅的又麻又辣的香气,外头有人推着三轮,三轮被改装成了小卖铺,卖着冰粉和炒酸奶。   颜许去买了碗冰粉,现在物价都在涨,冰粉也从五块涨到了八块。   “景先生要不要?”颜许回头问。   结果发现景其琛还在和那个狭小的车位做斗争。   看来景先生的车技不是太好。   颜许还是给景其琛买了一碗,虽然不是很熟,好歹是邻居,说不定要相处几年十几年呢。   “小颜!这边!”陈嫂在门口喊了一声,   今天陈嫂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裙子,她人长的并不丑,只是因为是全职主妇,不用上班。所以不怎么爱打扮,这次好好把自己捯饬了一下,看着比平常精神多了。   只是看着陈嫂的裙子,颜许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接到的安小姐的电话,说的是陈哥喜欢红色的吊带。   女为悦自者容,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关于安女士的事情,颜许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陈嫂说。作为一个外人,他不知道说出来会给陈嫂的家庭带来什么后果。   颜许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从陈哥入手,旁敲侧击一下。   把他能做的都做了,作为朋友来说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这个小小的火锅店竟然还有雅间,虽然很小,也很逼仄。雅间里头只有一个风扇,墙壁上全是油渍。地板上还遗留着上一批客人留下的餐巾纸,环境并不能算得上好。   “坐坐坐。”陈哥倒是很热情,他自己坐在上位,刚被找回来的小墩儿坐在他的右下手,陈嫂的位子在他左下手。由此可见这位一家之主说一不二的地位。   小墩儿今天还是戴着小黄帽,只是帽子很干净,一看就是新的。看见颜许过来,小墩儿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颜叔叔好。”   颜许点头:“小墩儿好。”   小墩儿看起来瘦了不少,原本肥嘟嘟的,现在倒苗条了许多。   不过颜许也没有细问,小墩儿刚被救出来,估计也不想提之前的事,何必在人的伤口上撒盐。只要提一次,原本快要治愈的伤口就会再次撕裂,唯有时间会给人最温柔的安抚。   遗忘就是愈合。 第6章 一三口(6)   火锅点的是鸳鸯锅,热腾腾的锅先上来,很快沸腾起来,散发出香而辣的气味。   颜许坐到位子之后才发现自己买了两碗冰粉有点尴尬,于是中途出去又买了不少,一人一碗。   陈哥和陈嫂看起来似乎和好了,还是凑在一起说说笑笑,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   景其琛停车停了半个小时,直到停在前面的车走了,他才终于从车里出来。   果然自己还是弄不懂这个铁疙瘩。   “来啦!”陈哥把人迎进雅间,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很憨厚老实,国字脸单眼皮,很大众的长相。女人在男人旁边看起来很娇小,大概一米四几的样子。穿着一件和陈嫂裙子相似的大红色吊带裙,露出半个胸脯,身材非常丰满。   陈哥乐呵呵地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牌友,他家开麻将馆的,姓石,石乔生。这位是他老婆,安娇娇。”   颜许点了点头,站起来去和石乔生握手:“我叫颜许。”   石乔生笑了笑,看起来充满善意,但是寡言少语,全程都没怎么说话。   安娇娇的话倒是很多,和她老公完全不同,她坐在景其琛的旁边,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跟景其琛搭话:“景先生,您身上的气味好香,您打的什么香水啊?我去给老石也买一瓶。”   景其琛:“……”   坐在景其琛左手边的颜许松了口气,他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安女士,估计安女士也不想面对他吧。   “呀!小颜!你还记得我吗?就是上次和你通过电话的,安娇娇,你记得吗?”安娇娇站起来,走到颜许的身后,双手攀住颜许的肩膀,一副他们认识并且感情很好的模样。   颜许点点头:“安女士。”   “别这么叫我,多生疏啊。”安娇娇捂着嘴笑,她虽然身体丰满,但是脸蛋看起来很小,光看脸的话会让人觉得只有十七八岁,但其实已经二十六了。   黄志安是在所有人都来齐之后才到的,徐辛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徐辛回了老家一趟,似乎晒黑了一点,头发比皮肤白。两个人坐在一起,打了招呼之后就头挨着头玩手机。   “你点一下这个,能多一条命。”黄志安挨过去指了指。   徐辛的脸忽然就红透了,因为皮肤白,所以脸红非常明显,就像脸上的血管一起爆裂了一样,他点点头,果然点了过去,两人的指尖对在一起。   然后徐辛的脸红的就像要滴血。   “小黄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陈哥笑眯眯地问。   黄志安没听见,徐辛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前段时间换了工作,现在在送外卖,就是吃多多那个平台。”   陈哥来了兴趣:“工资多少?有保底吗?”   “没有,干得多挣的多,一天挣三四百吧,就是时间长了点。”黄志安把手机递给徐辛,让他帮自己玩一关,黄志安则是去柜台拿饮料,徐辛身体不好,喝不了酒。   “那也不错。”在听到一天的工资之后,陈哥兴致缺缺,正好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千层肚,鹌鹑蛋火腿这些全部加了进去。   “谁点的鹌鹑蛋啊!”安娇娇尖叫了一声。   颜许茫然问道:“不能吃吗?”   沉默了几秒,安娇娇才说:“人家不吃鹌鹑蛋的,我先回去了,有点不舒服。”   “我送你。”陈哥马上站了起来,“老石,你就别回去了,反正你们那近,就十分钟的事儿。我们哥俩待会儿好好喝一回。”   石乔生点点头,他也不知道看着哪儿,好像是在发呆。   “你不吃点东西?”颜许看景其琛一筷子都没动,酒和饮料都不碰。   景其琛:“肠胃不好,不能吃这些,我自己带的有水。”   那他过来干啥?颜许莫名其妙。   颜许看向陈嫂,似乎陈哥送安女士回去,陈嫂一点也不担心,她忙着给小墩儿挑菜,或是问大家还想吃什么。好像对陈哥和安女士的事一点儿也不在意。   但是颜许总觉,作为枕边人,陈嫂不可能真的一直被蒙在鼓里,总能看出一点端倪来。   要么是陈嫂感觉到了,但是她不说出来,忍气吞声,委屈自己去保全一个家庭。   陈哥是在四十多分钟之后回来的:“堵车,哎,那一路给堵的。十分钟的路堵了这么久。”   说完,陈哥一屁股坐到位子上,冲陈嫂说:“给我夹两片火腿,再倒杯酒,多倒点,我今天要跟老石一醉方休。”   “颜哥,你周末有空没?”黄志安忽然转过头问。   颜许点头:“有空的。”   “我和徐辛周末本来说要去游泳的,票都买好了,但我爸妈说要过来。这两张票过时就废了,也不能退。你去的话,我就送你两张。”黄志安把票递过去。   “可我就一个人,你们给我一张就行了。”颜许有些不好意思。   黄志安点点头,把另一张票递给景其琛:“景先生,你去不去?正好可以和颜哥一起,也有个说话的人。”   景其琛看了一眼颜许,又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没有鸡味的蛋蛋,虽然蛋蛋此刻在背包里,也感受到了景其琛的目光。   叔叔的眼神……好怪哦……   鹌鹑蛋也是蛋蛋这样的吗?叔叔是不是想吃蛋蛋?   蛋蛋不好吃!!   蛋蛋的壳超级硬的!!   “好。”景其琛接过了那张票。   颜许凑过去说:“景先生,我们到时候骑自行车去吧?”   景其琛:“为什么?”   颜许想了想怎么委婉一点说,然后灵光一闪:“可以多游一个多小时。”   为什么骑自行车可以多游一个小时?景其琛觉得颜许这是给自己出了一道脑筋急转弯,但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晚饭迟到了晚上九点,主要是陈哥不让走,一直在找人喝酒。   散场的时候和石乔生喝的都差不多的,摇摇晃晃地搀扶在一起,约定好以后还要出来喝,满嘴的好兄弟。还在马路中间吼了一首《朋友》,像是比亲兄弟还亲。   “上车吧。”景其琛已经帮颜许拉开了车门。   本来想骑车回去的颜许……   “好的,麻烦了,晚上车不多,景先生可以速度快一点。”颜许说道。   黄志安跨上自己的摩托,徐辛坐在他后边,抱住他的腰,头上还戴着两个颜色一样的头盔。两人跟颜许和景其琛打了个招呼,便呼啸而去。   怎么感觉两人带的是情侣头盔呢?颜许好像在淘淘网上的限时特价上看到过。   蛋蛋在背包里弹了弹,好像在说它也想做摩托车,也想感受一下风一样的感觉。   然而等待它的,只有蜗牛越野。   坐上车之后,景其琛看颜许心不在焉的样子,虽然面无表情,但实则非常体贴地说道:“你把那颗蛋拿出来吧,没人看得见。”   “谢谢。”颜许把蛋蛋从背包里抱出来,蛋蛋蹭了蹭粑粑的脸,又到后座上蹦跶去了。   虽然去吃饭的时候蛋蛋在背包里,但是蛋蛋今天出门了!碰到了以前只能看看的草坪和花,还有树!还闻到了火锅的味道,等蛋蛋破壳了,蛋蛋要马上吃火锅!还有冰粉!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颜许好几次看过去,发现景其琛开车的时候真的是很认真,紧抿着嘴唇,双手都放在方向盘上。前面有车的时候速度比二十码还要慢,简直就是在蠕动。   估计景先生以前出过什么事,开车的时候才这么小心吧。   “景先生,为什么你看见蛋蛋的时候不奇怪呢?也没有想过要说出去。”颜许没憋住,还是问了。   景其琛惜字如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也是。”颜许又问,“景先生以前看过和蛋蛋一样情况的吗?蛋蛋是不是妖怪呢?”   景其琛:“是。”   “景先生是怎么知道的?景先生见过妖怪吗?”颜许有满肚子疑惑,以前他不知道问谁,现在终于有了询问的对象了。   景其琛:“闭嘴。”   “……好。”   蛋蛋似乎感受到两人尴尬的气氛,也不蹦跶了,跳到了粑粑的怀里。   叔叔坏!吼粑粑!等蛋蛋破壳了,蛋蛋也要吼叔叔!   前面有一段路太堵了,景其琛按照导航绕开了最堵的红色区域。等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   颜许略显尴尬的下了车。   然而景其琛也在停好的那一瞬间,他自己也冲了下去,抱住旁边的杆子那一顿吐的。   颜许走过去拍了拍景其琛的背,发现景其琛吐的全是清水,估计也是因为他晚上没吃东西。   等景其琛吐完了,整个人也虚脱了。   只能让颜许搭着他往电梯走,颜许摸了摸景其琛的额头,发现他没发烧,好歹也是认识的人,还是邻居,颜许问道:“景先生,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景其琛有气无力地摆手:“不用了。”   “你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颜许说,“还是要早点去检查,看起来挺严重的。”   景其琛艰难道:“我只是晕车。”   啊?   自己开车都晕啊…… 第7章 一三口(7)   夜里九点过,灯火通明,小区到这个点才是最热闹的时候。路灯照射出昏暗的灯光,小区的播音喇叭还放着耳熟能详的音乐。一群老头老太太还在跳舞,年轻人偶尔也会加入进去,小区并不算大,但是人挺多。   颜许在搬来这个小区之前就一直是个寡言少语,独来独往的独行侠,与人的关系总是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搬来这个小区之后,人缘倒是好了许多。   从小区门口到自己那栋楼的路上,颜许都不知道和多少人打过招呼了。   “小颜啊,这是新搬来的吧,我看见他好几次了。”老太爷杵着拐杖,和一个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要知道,跳舞的时候他们看起来可精神了。   颜许站直了身子,点点头,很有礼貌的说:“是的,李爷爷,他身体有些不舒服,我送他回去了。”   李老太爷笑呵呵地去拍了拍景其琛的脸,发现景其琛竟然没醒。   “小颜啊,这个小伙子喜欢吃什么?”   颜许:“我不知道啊。”   李老太爷还是笑呵呵地:“那行,你们先走吧。”   “李爷爷再见。”颜许颔首。   等颜许走远之后,老太婆松开了握住李老太爷的手,旁边跳舞的人都围了过来,气氛十分诡异,老太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摸出来了吗?新来的是个什么?”   李老太爷摇头:“没有,隐藏的太深了。”   “确定和我们一样?”有人问道,“总不会真是个“人”吧?”   李老太爷摆摆手:“不是“人”,虽然我感觉不到他是什么,但确实不是“人”。”   “李大爷你都感觉不到?”有人惊叹了一声,“您可是我们里头修为最高的了。”   “总之,别去惹他,惹不起我们躲得起。”李老太爷咳嗽了一声,“他如果要对我们出手,也不用等到现在,又不是谍战片,还以为人家要搞潜伏呢?”   围观人群:“也是哦——”   李老太爷说完这句话,人群才散开了。   景其琛披着自己的西装外套,一只手臂搭在颜许的肩上,艰难的被颜许搀着走。整个人浑浑噩噩,没有一点精神,似乎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好不容易将景其琛扶到他家的大门口,但景其琛却没能找到钥匙,他摇摇晃晃的,这晕车的威力实在有点大,都比颜许喝四两二锅头来的更麻烦。   颜许看景其琛一直都找不到自己的裤包,没办法,颜许只能自己伸手进去找。   ……究竟是谁把西装裤包弄的这么深……   而且真的会有人把钥匙放在西装裤的裤包里吗?   咦?我摸到了什么?   粗粗的,长长的,硬硬的,还会跳呢!   颜许一脸镇定地把手拿出来,一脸镇定地扶着景其琛转身,一脸镇定地去开他自己的家门。   刚刚关上房门,蛋蛋就迫不及待地从背包里跳了出来,它围着景其琛蹦了几圈。   啊!今天叔叔要住我们家吗!虽然叔叔的怀抱很暖,但是蛋蛋已经不喜欢他了!   蛋蛋用没有五官的蛋壳对着粑粑,想让粑粑看见自己对叔叔住进家里的坚决抵制!   “蛋蛋乖,蛋蛋去卫生间等粑粑,粑粑给蛋蛋洗香香。”颜许摸摸蛋蛋的头顶,语气充满了宠溺,“明天给蛋蛋跑汽水。雪碧好不好?”   哇哦!!   蛋蛋要!蛋蛋乖!蛋蛋泡汽水!!   蛋蛋迫不及待地蹦去了卫生间。   毕竟景其琛是客人,颜许也不太好让人睡沙发,只能艰难地把已经不省人事的景其琛搬到了卧室——晕个车都能晕成这副模样的,颜许也是头一次见,真是强到无敌。   可是毕竟景其琛是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一身结实的肌肉,虽然起来不夸张,但是分量十足。颜许才把他弄到房间里,刚准备放到床上,结果一个重心不稳,自己倒在床铺上。扶着的景其琛则直接倒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鼻子对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再差一点就要吻在一起了。   颜许愣住了,景其琛的睫毛好长啊,鼻梁也挺,就是嘴唇太薄,看着是一副薄情寡义的面相。虽然好看,其实并不太讨人喜欢。   景其琛的嘴唇泛白,看起来十分虚弱,竟然有点西子捧心的美感。   颜许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个外焦里嫩。   因为晚上吃的火锅,两个人的身上都沾染了浓浓的火锅味。吃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家了,颜许就觉得有点臭了。本来打算直接把景其琛丢进被窝的,但是实在太臭了,估计还是得把衣服给他脱了。   西装外套被颜许挂到窗台去散味,领带也被他艰难地取了下来。衬衣现在成了一团咸菜干。   好了,现在景其琛的上半身已经干干净净了,颜许都能看到那八块腹肌结结实实地码在景其琛的腹部,非常好看,非常诱人。   颜许捞起自己的短袖,看着自己只有四块腹肌的肚皮,无声地叹了口气。   明明他自己也经常锻炼,每年还要在深山老林里待上半年,怎么他就没有八块腹肌?别说八块,六块都没有。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颜许给景其琛脱裤子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扒别人裤子这件事好像是有点猥琐。   但是让景其琛穿着充满火锅味的裤子在自己干净的被窝里躺,感觉好像更不能忍。   说干就干,颜许解开了景其琛的皮带,因为没有本人的配合,也不挺一下屁股,这裤子脱的还是挺困难的。   颜许只能把景其琛的一条腿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条腿用手抬起来。   因为在卫生间等了好久粑粑都没来,所以蛋蛋又蹦了回来。   看见的就是颜许似乎在非礼景其琛的这一幕。   哇哇哇哇哇!!蛋蛋没有手不能捂眼睛!!   蛋蛋不要叔叔当妈妈!!   蛋蛋蹦到床上去,用自己圆圆的身躯去撞粑粑。   粑粑呀!蛋蛋不要叔叔做妈妈呀!蛋蛋不要弟弟妹妹!!蛋蛋是独生子女!!   然而颜许没有理解到蛋蛋的意思,景其琛的腿又重,颜许本来就有点扛不住了,蛋蛋还来搅局。颜许索性把景其琛的腿放下去,他严肃地对蛋蛋说:“蛋蛋,叔叔生病了,要睡觉,粑粑要帮叔叔脱裤子。”   蛋蛋震惊:粑粑你骗我,没有人是这样给别人脱裤子的!   “蛋蛋来,顶一下叔叔的屁股,粑粑好给他脱裤子。”颜许才把裤子扒到大腿上,但是景其琛平躺的时候是压住的,挎不下来。   蛋蛋,蛋蛋的内心是拒绝的。   而且蛋蛋屁股上还有裂痕呢!粑粑你舍得蛋蛋去顶叔叔的屁股吗!   然后蛋蛋把屁股上的创可贴露给爸爸看。   颜许看了眼小猪花纹的创可贴,这才想了起来,伸手把创可贴给撕了下来,现在蛋蛋的屁股可光滑了,一点伤痕也没有,恢复的十分完美。   其实蛋蛋的蛋壳是很坚固的,上次有裂痕是因为一直在门把手上撞,受力在那一点上,就有了小小的裂痕,非常细小,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好了,蛋蛋现在没事了,来,粑粑把叔叔的屁股抬起来,你拱进去。”   嗷!粑粑!你真的是蛋蛋的粑粑吗!   蛋蛋生无可恋。   但是很听话的蛋蛋还是绝望的拱了进去,叔叔的屁股好重啊!叔叔内裤的面料蛋蛋也不喜欢,蛋蛋喜欢滑滑的面料!就像粑粑的内裤一样。   颜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景其琛的裤子给扒了下来,又把他整个人塞进了被子。   空调调到了二十五度,不冷不热,颜许总算有空给蛋蛋洗香香了。   “今天用蛋蛋喜欢的沐浴露,牛奶味的。”颜许把沐浴露的瓶子拿出来,这个牌子是个国产牌子,因为卖的不好,所以倒闭了。这款沐浴露也断货了,颜许也是跑了好多家超市才找出来这最后一批,全部买了回来。   蛋蛋一点会儿回应也没有。   哼!让蛋蛋去拱叔叔屁股!不理粑粑了!太过分了!   这明明是虐待儿童!要关小黑屋哒!   可是……蛋蛋不想粑粑关小黑屋……   蛋蛋、蛋蛋要粑粑!   于是不明所以的颜许看着蛋蛋像是坐着火箭一样冲进了自己怀里,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撞错了位。   颜许把蛋蛋好好刷洗了一遍,又把蛋蛋放进一个盆子里,这是买的儿童浴盆,上头还放着两个橡皮胶的小黄鸭。蛋蛋的蛋壳都有些泛红了,好像在说:蛋蛋好舒服呀。   然后颜许才自己去洗澡了,蛋蛋盯着粑粑小麦色的身体,又回忆起了自己在粑粑肚子里的时候了。那个时候蛋蛋就有意识啦!粑粑的肚子里头超级舒服的,比泡澡还要舒服,暖暖的。   不过粑粑当时没有想到是怀上了自己,还以为是粑粑长胖了。   所以蛋蛋才逃过了一劫。   等颜许洗漱完之后,又抱着蛋蛋去了客厅,把折叠式沙发铺开,也是一张舒服的单人床。客厅的空调一直开着,温度也很合适。   蛋蛋还是睡在粑粑的肚皮上,父子两很快就香甜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蛋蛋:不想给叔叔顶屁股   景其琛:蛋蛋,是爸爸哦,不是叔叔   蛋蛋:⊙o⊙那叔叔是爸爸,爸爸是什么?   景其琛:爸爸是妈妈哦   颜许:滚!(ノ`Д)ノ 第8章 一三口(8)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盛夏时节,即便是早上,也会让人感到酷热难忍,好在房间里有空调,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景其琛从睡梦中醒来,然后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属于隔壁邻居的装潢,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发现除了还有个裤头以外,完全是光溜溜的,像是刚打娘胎里头出来。   然而他也没往别处想,屋内没有自己的衣服和裤子,估计是被颜许拿出去晾了。   好在手机还放在床头上,景其琛看了看开锁画面,现在才早上七点半,他打了个哈欠,就这么只穿一条裤头的打开了门。   外头传来小米粥的香味,颜许此时正在做饭,蛋蛋围着锅台。   应该是阳光的功劳,景其琛现在觉得自己全身都暖洋洋的。   “你先去洗个澡吧。”颜许看见景其琛开门出来,拿着锅铲叮嘱了一声。   景其琛点点头。   颜许又说道:“对了,你的衣服我给你洗了,你回去洗澡的时候可以换一套,我昨晚不知道你的钥匙在哪儿,就没把你送回去。”   “行,那我先回去洗澡了。”景其琛把自己皱成一团的西装找了个塑料口袋提着,猥琐的穿着一条裤头溜回了家。   蛋蛋看着景其琛离开的背影,鄙视的移开了视线,哼!叔叔的屁股太讨厌了!   陈嫂是在吃过早饭之后过来的,就她一个人,依旧是穿着昨天那件红色连衣裙。只是脸上没有了妆容,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她身材很苗条,就像一根竹竿,在男人眼里或许没有什么吸引力。   “小颜啊。”陈嫂被颜许迎进去之后便开始哽咽,她坐到沙发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池里被捞起来。   陈嫂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怎么办?”   “我已经找不到人说这件事了。”陈嫂的皮肤有些发黄,暗沉,每天对着锅碗瓢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得多,皮肤状态也不好。   颜许给陈嫂倒了一杯橙汁,陈嫂把被子握在手里,双手一直在颤抖。   颜许知道,陈嫂只是想找个人倾诉,有些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话,也实在是太累了。不过颜许也知道陈嫂要说的是什么事。   “你知道,老陈昨晚送安娇娇回家,我以为是送到家门口就回来了,毕竟路上堵车,我也没有多想。”陈嫂的皮肤松弛,她拿过抽纸开始擤鼻涕,“我今早看他手机,发现有款账没算。才发现他昨晚打了车的,是在他送安娇娇回去后三十分钟才打的,就是从火锅店到安娇娇家的路线。”   “你说,他是不是出轨了?”陈嫂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她是个传统女人,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地相夫教子,没有一技之长。无论老陈是骂她还是打她,她都认为是做妻子的本分,更何况老陈还从没有打过她。   身边的姐妹都说她运气好,能找到老陈这样的,于是她自己也就沉浸在这样虚伪的幸福假象里。   颜许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陈哥出没出轨,陈嫂心里已经有定论了。   “为什么是安娇娇呢?”陈嫂捂住自己的脸,“她哪里好?而且老石还和老陈是牌友,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下得去那个手?”   “你说我该怎么办?”陈嫂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颜许的手,“你去劝劝你陈哥吧,为了这个家,为了小墩儿,不要再错下去了。”   颜许叹了口气,他知道陈嫂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远离家乡来到这个城市,搬到这个小区,作为一个家庭主妇陈嫂也没什么朋友。她无论是家庭生活还是精神生活都十分贫乏,她没什么朋友,就连倒苦水的对象都只有只是邻居的颜许。   “陈嫂,实在不行就离婚吧。”颜许劝道,“你去和陈哥摊开了谈一谈,实在不行,一个人也能过活。”   陈嫂惊了,她的脸上现在还满是泪水,她匆忙摆手:“不行的,不能离婚,多丢人啊!”   颜许愣住了,陈嫂拒绝离婚这个提议的第一反应不是因为小墩儿,也不是因为原谅了陈哥的所作所为,而仅仅只是因为丢人。   “他……他昨晚还问我想吃什么,今天去给我买,他还是爱我的,只是犯了点错。”陈嫂一脸坚定的看着颜许,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颜许听,“他不会为了安娇娇不要这个家的,他还是爱我和小墩儿的。”   钻进牛角尖的人是听不进去劝的,颜许也不准备再说离婚的事儿,只能说:“陈嫂,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等心情平复了再想办法。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说这件事。”   陈嫂浑浑噩噩地点头:“是,我是要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回去了。”   颜许把陈嫂送回去,陈哥没在家。   陈哥在一家保险公司做主管,一个月工资最少也有一万多,足够三口之家的花用。不过因为要经常应酬开会跑业务,每天很晚才能回家,除非是请假或者放假。他是个标准的大男子主义,一切以自我为中心,对朋友很仗义,但是对妻儿就很一般了。   大约就是那种: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忠实信仰者。   “陈嫂,好好睡一觉吧。”颜许看着陈嫂进了家门才退回去,“醒了再想。”   颜许其实不太想掺和别人的家务事,但陈嫂从他搬过来以后对他一直都很好。经常会给他端小饼干过来,几年前装修的时候陈嫂也一直在帮忙,包括选家具,陈嫂也给他介绍了好几个物美价廉的市场,是个很热心肠的人。   他不是陈嫂,不能站在陈嫂的角度想事情。   要是他是陈嫂,估计已经和陈哥离婚了。但是很明显,对陈嫂而言,比起离婚,她更希望的是陈哥能和安女士斩断这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蛋蛋泡在还冒着气泡的汽水里,可惜盆太浅了,蛋蛋不能把全身全部泡进去,有点难受。   今天天气太热了,颜许在外边站了一会儿就一身是汗,他不准备出门了。这个天气就适合家里蹲,吹着空调吃西瓜。或者榨西瓜汁,多放点冰块。颜许还在网上买了冰冰粉,准备自己做冰粉吃。   市面上的冰粉都是直接加红糖水,颜许是准备自己做,把冰粉兑好,淋上红糖水,再把薄荷糖化的水兑进去,放上果脯和冰块,清凉消暑的神器。和西瓜有的一拼。   蛋蛋就在盆子里看着粑粑忙碌,哎呀,好舒服呀,蛋蛋不想起来。   夏天最热的时候,正是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的时候,颜许每到这个季节就会由衷的感谢自己当年选择了自由职业。不需要在这个天气去挤地铁或是公交。虽然这个工作不稳定,有时候稿费多的时候,还能带着蛋蛋到周边旅游。稿费少的时候,就父子俩在家省吃俭用。   妥妥的月光族。   “蛋蛋,帮粑粑看好火,水开了叫粑粑一声,粑粑先去买西瓜。”颜许摸了摸蛋蛋的头顶。   蛋蛋蹦了蹦,表示自己听见了。   颜许取下围裙,好在楼下就有超市,西瓜卖的也不贵,但是颜许刚刚打开门,就看见自己的门口站着一直骨瘦伶仃的小公鸡,小公鸡的脖子上还戴着一根红领巾,只是没有戴着杨婆婆说的小黄帽。   小公鸡似乎在这儿待了挺久的,一见颜许打开门立马就冲了进去。   颜许一愣神的工夫,小公鸡就已经抓住了蛋蛋,它踩在蛋蛋的头顶,一副劫持人质的模样。趾高气扬地高昂着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颜许觉得这只小公鸡的神情并不是趾高气扬,反而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怜与小心翼翼,它的爪子甚至没有用力,就虚虚地碰着蛋蛋的身体。自己身体的重量全靠翅膀蒲扇着,非常吃力。   “这是谁家的鸡啊。”颜许抓到了小公鸡的翅膀根部,把它提到了与自己实现持平的地方。   “小家伙,你来我家干什么?还不快回去,不然会被人抓到吃了的。”   听到吃了两个字,小公鸡瑟瑟发抖,开始拼命挣扎。   颜许的手背被小公鸡的爪子划伤了,流出一滴鲜血,正好滴在蛋蛋的蛋壳上。   蛋蛋发疯了:粑粑受伤了!!粑粑!!   蛋蛋一蹦三尺高,狠狠地用自己的身体当武器砸在小公鸡的背上,这可是一颗巨蛋使劲全力的一砸。小公鸡瞬间被砸懵了,无力地躺在地板上,看起来一副马上就要死翘翘地样子。   哼!欺负粑粑!这就是欺负我粑粑的下场!蛋蛋得意了,但还是跳过去蹭了蹭粑粑的手臂。   粑粑不痛哦~蛋蛋给你蹭蹭,痛痛飞飞~   颜许摸了摸蛋蛋,他蹲下去检查了小公鸡的情况,身上没有外伤,就是非常瘦,一摸就能摸到骨头。呼吸倒是还很正常,没有被蛋蛋砸出个好歹来。   这身骨头令颜许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小墩儿,小墩儿自从回来之后也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样子。而杨婆婆之前也说,这只奇怪的小公鸡肥肥嫩嫩的,都是从肉嘟嘟的样子忽然就瘦了下来。   颜许嗤笑一声。   “真是昏了头了,难道因为蛋蛋是妖怪,所以我就觉得这只鸡也是妖怪了?”   蛋蛋:??粑粑,这只鸡确实是妖怪呀! 第9章 一三口(9)   不知道为什么,颜许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公鸡,并没有狠下心将这只奇怪的甚至抓伤自己的鸡扔出去。或许是一瞬间的怜悯,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他最终还是将这只小公鸡温柔的放到了沙发上,还去准备了一些拿来煮粥的小米。   蛋蛋不太乐意,但是倒也没有给颜许捣乱,或许蛋蛋心里明白,在粑粑心中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像小鸡这样的小妖怪,都是昙花一现,自己才是粑粑的朱砂痣!白月光!   对的!蛋蛋前几天看了张女士的小说,可喜欢了呢!   这只小公鸡是在天快黑的时候转醒的,它叽叽叫了两声,如临大敌的蹦了起来。估计它一开始以为自己最大的威胁是颜许,现在却发现是一颗恶魔蛋!这颗蛋竟然把它砸晕了!   但是很快,小公鸡看见了放在颜许手心的小米,它看了看颜许,又看了看十分诱人可口的小米,小公鸡最终还是没有抵抗住食物的诱惑,开始一点点地琢着。   颜许觉得自己的手心有点痒,但是不过分,感觉很可爱,他喜欢这些小动物,因为它们是自然的,不伪装的。   吃饱之后,小公鸡似乎镇定了许多,它靠在颜许的腿边,像一个婴儿急需依赖成人。   蛋蛋无论如何都看小公鸡不爽,尤其是它竟然挨着粑粑的腿!那是蛋蛋的专属位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蛋蛋时不时地就要过去撞小公鸡一下,最好把这只讨人厌的鸡撞走!   这只小公鸡就这么在颜许家赖了下来,颜许甚至还给它端了一碗做好的冰粉,吃的可香了,也不知道那尖尖的小嘴是怎么把这一碗吃干净的,一点汁水都没留。虽然蛋蛋很讨厌小公鸡,但是小公鸡不以为意,甚至一直往蛋蛋身边凑。   被小公鸡翅膀围住的蛋蛋:粑粑呀!救救蛋蛋!蛋蛋不要鸡抱!   颜许没能察觉到蛋蛋的绝望,甚至觉得孤独这么久的蛋蛋有个小伙伴也不错,自己养一只鸡应该也没问题,就吃点小米,不费什么钱。   小公鸡似乎对这个房子并没有什么好奇心,它抱着蛋蛋依偎在颜许腿旁,还像父母哄宝宝一样用翅膀轻轻拍着蛋蛋。   把满肚子不满的蛋蛋哄睡着了。   颜许有些奇怪:公鸡也会抱窝吗?   把蛋蛋哄睡着之后,小公鸡“叽叽”叫了几声,颜许把蛋蛋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小公鸡似乎松了口气,扑腾着翅膀飞到了颜许的膝盖上,捂住头,开始甜滋滋地睡了起来。   小公鸡:终于把那颗蛋哄睡了,好累,马蛋!   天色渐晚,夕阳西下,晚霞红彤彤,温度也降了下来。   小公鸡睁开圆溜溜的黑眼睛,看见颜许正在摆弄他自己的单反相机拍摄屋外的景象,小公鸡顿时精神了,头上似乎在一瞬间亮起了一个小灯泡。   它用嘴理了理自己的红领巾,雄赳赳气昂昂地窜上了窗台,鲜红的鸡冠子夺人眼球。   在晚霞的照耀下,一只打着红领巾的鸡站在窗台,身后就是高楼大厦,羽毛在夕阳下流光溢彩。   颜许不由自主的打开相机。   抓住了这奇怪的一幕。   “叽叽!”小公鸡在看见颜许合上相机之后跳下了窗台,它围着颜许不停地叫,好像在提醒颜许什么。   “喔喔!”小公鸡发出了一声怪叫。   颜许不知道怎么的,把这声怪叫听成了“妈妈”。   他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听,哪只鸡会叫妈妈啊,太奇怪了。   小公鸡恳切地看着颜许,用尖嘴去刁颜许的裤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可惜颜许看不见小公鸡眼睛里的恳求和情真意切,他根本就读不懂小公鸡的意思,只觉得这只鸡很亲人,很可爱。又去抓了一把小米过来。   首战失败,小公鸡锤头丧气地等着颜许开门的时候一溜烟地跑了。   颜许也没太在意,毕竟是别人家养的鸡,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陈嫂正好回来,和颜许打了个照面,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安娇娇。   安娇娇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吊带,外头罩着一件薄纱短袖。超短热裤,非常性感妖娆。   “陈姐,安小姐。”颜许和她们打了声招呼。   陈嫂笑了笑,笑容非常自然,似乎是发自真心的:“小颜呀,我和娇娇先进去了,你要是无聊可以来找我们聊天。”   安娇娇本来百无聊奈的边走边玩指甲,看见颜许之后精神了很多,她捂着嘴笑:“哎呀,一天不见,小颜又变帅了。”   颜许点点头,并没有说太多话,他注意到陈嫂的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里头买了一大堆零食,还有一个奇怪的网兜,像是去野外网蝴蝶的。不过颜许也没太在意,即便对陈嫂和安小姐的关系有疑虑,但颜许也有立场说任何话。   扔掉垃圾之后,颜许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些日用品,又给蛋蛋买了几大盒鲜牛奶,明天给蛋蛋泡个牛奶浴。颜许是不太赞同蛋蛋泡汽水的,害怕把蛋壳泡出问题,破壳以后畸形了怎么办?   说起来,颜许还不知道蛋蛋破壳以后会是什么。   刚生下蛋蛋的时候,颜许整个人都在一种奇幻的精神状态里头,一度觉得是自己得了幻想症——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无法想象自己会生下一个蛋。他甚至还跑到卫生间,仔细的检查了自己的那个地方,确实松松软软的,完全就是下了蛋的样子。   当时精神极不正常的颜许甚至已经拿起了锤子,准备把这颗同样不正常的蛋给敲碎。   直到蛋蛋艰难的躲藏,甚至身上突然全部都是水,颜许发现这是蛋蛋在哭。   父子连心,在蛋蛋哭的时候,颜许的心也像是被什么揪着一样疼,疼的连他自己也想哭。他竟然也能体会到蛋蛋的悲伤与绝望。后来颜许就再也没看到过会哭的蛋蛋了,或许是因为出生时粑粑的举动,导致蛋蛋一直很听话,从来不会违逆粑粑的意思。   直到现在,蛋蛋才学会了撒娇,学会了发脾气,学会了怎么做一个正常的孩子。   门外有人敲门,蛋蛋蹦着去看猫眼:呀!讨人厌的屁股叔叔来了!   景其琛说道:“叔叔来拿衣服。”   哼!才不想给屁股叔叔开门!   但是蛋蛋还是打开了门,把景其琛迎了进来。景其琛去阳台收好了自己的西装——这套西装是定做的,难得合身,景其琛还是很爱惜的。   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景其琛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看待在客厅的蛋蛋,冷冷清清,室内的温度也被空调调控的有些冷,蛋蛋就独自一颗蛋在并不小的客厅里头,看起来孤独极了。   景其琛又鬼使神差地把蛋蛋抱进了怀里,他学着颜许的样子摸了摸蛋蛋的头,声音不由自主的放低,语气也十分温柔:“我竟然看不出你的原型。”   蛋蛋晃了晃:屁股叔叔你休想用摸摸收买蛋蛋!   “我之前以为你是只鸡。”景其琛笑了笑,“不过我还是看不出你是个什么。真是奇怪。”   蛋蛋:呵,蛋蛋是最好看哒妖怪!蛋蛋肯定是朵水仙花妖怪!或者白莲花!白白哒!很漂亮!   “如果你破壳后有翅膀,叔叔就教你修炼。”景其琛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蛋蛋有亲近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蛋蛋就是自己要找的同族。但这太不可能了。   第一,天地间已经没有灵气重新孕育一只凤凰。   第二,蛋蛋是人类生的,而人也不可能孕育一只凤凰之后还不会爆体而亡。   要知道,凤凰这种上古神兽一旦出世,吸收日月精华,母体根本承受不住。更何况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可这颗蛋什么都在吃,景其琛亲眼看见颜许给蛋蛋泡大骨头汤。   蛋蛋如果是凤凰,那还不一蹦三尺高?   蛋蛋不屑地转身用后背对着景其琛的脸:才不要屁股叔叔教我呢!蛋蛋有粑粑!粑粑要教蛋蛋读书认字!还要考大学!做科学家!   要是景其琛知道蛋蛋在想什么,估计会哭笑不得,一个妖怪的理想竟然是考大学做科学家。可以,这很现代化,家庭教育很成功。   颜许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景其琛抱着蛋蛋在说话,他把买的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又去给景其琛倒了一杯饮料,他不知道景其琛喝什么,只能先倒一杯橙汁。   “不用给我倒饮料,我不喝这些。”景其琛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是客气,是真不要。   颜许点头:“白开水也不要?”   景其琛:“也不要。”   “蛋蛋变重了,我正要去找你,你看蛋蛋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快要破壳了?”颜许自己端起一杯橙汁喝。   至于蛋蛋,虽然它内心很讨厌屁股叔叔,但在叔叔的怀抱里,蛋蛋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蛋蛋听到粑粑提起自己,随即扭了扭身体:蛋蛋要破壳了!蛋蛋要去次火锅!   景其琛仔细摸了摸蛋壳:“它情况特殊,毕竟是半人半妖,估计很快就会破壳,你可以先有个准备。”   颜许点头。   景其琛突然有些八卦了:“它另一个父亲是谁?你的伴侣呢?” 第10章 一三口(10)   景其琛的话令颜许沉默了,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杯橙汁,久久没有言语。室内的气氛忽然在一瞬间变得尴尬起来,景其琛则已经在脑内脑补了一段缠绵悱恻而又痛心疾首的爱情故事——这大约是因为他最近迷上的电视剧,讲的正好是人妖相恋。   然而颜许确确实实是认真在思考,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蛋蛋是自己和谁的孩子?他在山里走了一遭就有了蛋蛋:“大约……是座山吧?”   景其琛:“……什么叫大约?”   颜许耸耸肩:“这件事说不明白,说了也没什么用。对了,景先生是怎么知道关于妖怪的事的?你是研究这个的吗?还是捉妖的大师?”   景其琛摇摇头:“都不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颜许点点头,他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别人不说,他也不会去追根究底。   蛋蛋很有存在感的挤在两人中间,似乎并不想两人挨着坐。   哼!屁股叔叔你休想变成蛋蛋的妈妈!   景其琛又和颜许聊了一会儿,说到最近的天气越来越炎热,蛋蛋可以多晒晒太阳,免得缺钙。   颜许点头:“也是,蛋蛋有蛋壳,确实需要补补钙。景先生你刚才说蛋蛋可能很快就会破壳,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倒没有。”景其琛笑了笑,他的眼角自然微弯,笑起来的时候一扫严肃的死板气质,“如果连破壳都做不到,它就不是妖怪了。”   颜许叹了口气,他心里有另外一层担忧:“蛋蛋出生以后,我怎么给蛋蛋上户口?没有户口蛋蛋就是黑户,以后不能报医疗,也不能上学,出国也没有护照。不能做飞机和动车,以后多不方便啊。”   景其琛:“……”   可以,这很有现代气息。   “有个组织。”景其琛说道,“叫非人类事务办,就是处理这一类的事情的,到时候我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你。只要确认蛋蛋对人类社会没有威胁,是个好妖,就能上户口。还会提供不少便利。”   “景先生了解的真多。”颜许的眼睛看着景其琛,颜许的瞳孔很黑,黑的有些不正常,亚洲人的眼眸一般都是琥珀色的,没有真正的纯黑色。然而颜许与众不同,他的瞳孔如同最黑的深潭,看不见底,“景先生你是妖怪吗?”   景其琛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被魇住了,在颜许问出问题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不是。”   严格来算,他确实不是妖怪,他是上古时期便存在的神兽,不需要修炼就能化为人形。他也不是妖族的,自然算不得是妖怪。   颜许点头:“景先生,你说为什么妖怪都想要修炼成人呢?无论是小说还是电视剧,妖怪们都想要变成人,维持本体不好吗?”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颜许的手一直在抚摸着蛋蛋的头顶,似乎是在安慰蛋蛋,因为颜许不确定蛋蛋能不能化成人形。他不希望蛋蛋化不成人后难过。   “女娲造人证道得以成圣,而女娲则是以盘古大神的形态造出的人,所以人是最像神的生灵。妖怪们想要修炼成人非常正常。尤其是女娲是妖族的圣人,妖族自然更想变成人。”景其琛解释道。   蛋蛋蹭了蹭颜许的手臂,似乎在让粑粑不要担心。   即便蛋蛋变不成人,但蛋蛋永远是粑粑的蛋蛋呀!   “如果无法靠自己的力量修炼成人,那有别的方法吗?”颜许问道。   景其琛摇摇头:“如果是道家还有真正的传人,估计还可以,他们能够炼出化形丹。不过如今,天地灵气已经匮乏,道家传人消失殆尽。”   颜许默不作声,他只能消化这个蛋蛋可能永远无法化人的消息。   蛋蛋:??蛋蛋可以化人的粑粑!蛋蛋超强的!!   等蛋蛋破壳了蛋蛋要让粑粑刮目相看!屁股叔叔是坏人!吓粑粑!以为粑粑是被吓大的吗!   蛋蛋看着确实是被吓到的粑粑,内心有些复杂……蛋蛋收回蛋蛋的话……   “我还有事,先走了。”景其琛跟颜许说了一句,他递给了颜许一个奇怪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一只栖在梧桐树上的凤凰,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线绣的,凤凰的羽毛流光溢彩,栩栩如生。即便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凤凰身上的高傲气质,似乎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事物都能入它的眼。   景其琛咳了一声:“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以打开这个荷包。”   颜许想到了一个典故:“这是锦囊吗?”   景其琛笑了笑:“你可以这样觉得,我先走了,有空再聊。”   颜许把景其琛送到了门口,门刚刚打开,就看到陈嫂提着一个垃圾袋,垃圾袋上还有些血迹,不过里头的东西应该很小。小小的一坨坠着塑料袋。   “陈嫂。”颜许最先开口打招呼。   陈嫂似乎有些慌张,她面色惨白的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景其琛一眼,双手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低着头说道:“小颜啊,景先生,我先去扔垃圾了。”   景其琛住陈嫂的手腕,陈嫂的力气似乎在一瞬间被卸下了,她低埋着头,所以颜许看不见她脸上绝望的表情,景其琛说道:“陈女士,你需要好好看一下自己的身体,你还年轻,路还长。”   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陈嫂艰难地笑了笑,逃似地跑向了消防通道,没有选择坐电梯。   正好电梯响了,陈哥从电梯里头出来,他笑呵呵地跟颜许还有景其琛打招呼,看来心情很好,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啤酒肚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似乎在跟人聊天。   景其琛看了他一眼,招呼也没打,只对颜许说:“我先走了,不用送了。记住我说的话。”   颜许点点头。   不过陈哥也没有在意景其琛的态度,对他来说,景其琛只是一个不那么亲近的邻居,他无需在意景其琛对他的态度。   而当景其琛离开,陈哥关掉房门之后,本来也准备关门的颜许又一次看到了那只小公鸡。   小公鸡似乎更瘦了,只有一双眼珠子看起来特别大,它这次慢慢地走进的颜许的家门。颜许刚刚关上门,小公鸡便扑腾着翅膀飞到了颜许的怀里。这只小公鸡香喷喷的,估计是被人当做宠物在养,而不是一只拿来吃肉的牲畜。   蛋蛋也蹦了过来,它现在不讨厌小公鸡了,因为小公鸡会哄它睡觉!   除了粑粑之外还没有人哄它睡觉呢!   呀!鸡哥哥来啦!   蛋蛋蹦过去,也蹦到了颜许的怀里,颜许一只手抱着小公鸡,一只手抱着蛋蛋。   小公鸡又开始叫了,只是这一次不是“叽叽”地叫声,而是像个婴儿一样的涕泣,非常刺耳,甚至带了点凄惨的意味,似乎声声都在泣血,这一次,颜许依旧听出了妈妈两个字。   这只鸡确实是有点与众不同,颜许又一次怀疑小公鸡是一只妖怪。   颜许掂了掂抱住小公鸡的那只手,他问道:“你是妖怪吗?”   小公鸡睁着自己那双大眼睛,木呆呆地看着颜许。   然后,颜许就看见小公鸡从一只披着羽毛的普通公鸡变成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如此眼熟,眼熟到颜许只需要看着头顶就知道这是小墩儿。不知道为什么,颜许一点儿也不震惊,似乎他早就预料到了。   “小墩儿。”颜许轻声说。   小墩儿瑟缩着脖子,不敢抬头去看颜许。   “妈妈说不让我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是妖怪。”小墩儿的双手抱着蛋蛋,似乎想要从蛋蛋身上汲取一点勇气。   小墩儿一件衣服也没穿,颜许能够看见他身上的排骨,根根分明,完全看不出他之前胖乎乎的样子。   颜许的声音越来越温柔:“你找叔叔干什么?”   小墩儿抬头看着颜许的眼睛,他的眼中全是眼泪,哽咽道:“叔叔,你救救我妈妈吧……救救我妈妈……”   说完,他再也憋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嚎啕大哭,他揪着颜许的衣服,眼泪打湿了颜许的短袖。蛋蛋蹭了蹭小墩儿的脸,似乎是在安慰小墩儿。   “你妈妈怎么了?”颜许有些莫名其妙,陈嫂刚刚看起来似乎受到了点惊吓,但是也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   而且才出门这么点时间,总不会被人给绑架吧?   小墩儿泪眼惺忪,他边说话边打嗝:“妈妈、嗝、妈妈她……”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等了好一会儿,小墩儿才又说道:“叔叔,你让妈妈离开爸爸吧。”   “为什么?”颜许问道。   一个孩子来求一个外人让自己的父母分开,这简直是前所未闻,非常奇怪。   小墩儿没有说话,他几次张嘴都说不出来,只能把自己的脑袋搭在颜许的肩膀上。   颜许没有再问,他感受到了小墩儿的绝望和无助。   难道陈嫂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吗?如果小墩儿是一只公鸡的话,那陈哥和陈嫂应该也是妖怪。   自己和一家妖怪做了这么多年邻居,竟然一点端倪也没有出现。   他们和普通的一家三口根本没什么分别。   难道现在所有的妖怪都像这样,除了自己是妖怪之外和人类的家庭没有任何差别吗? 第11章 一三口(11)   小墩儿是个妖怪,那陈哥和陈嫂肯定也是。自己和他们做了几年的邻居,竟然一点儿端倪都没有瞧出来。他总觉得世上没那么多妖怪,甚至在蛋蛋出现之前,颜许还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更不相信这些妖魔鬼怪的存在。   遇见妖怪本身就是一件小概率的事情,颜许觉得自己大概是因为运气太好了。   “你妈妈怎么了?”颜许问道,“为什么想让你爸妈分开?”   小墩儿一直流着泪,不停的喘气,揪住颜许衣领的双手现在紧紧地抱着蛋蛋,蛋蛋也是头一次这么乖巧,甚至没有动弹,小墩儿哭诉道:“妈妈,妈妈身上有黑气了……”   “黑气?”颜许不明所以,“是不好的东西吗?”   小墩儿自己也懵懵懂懂的,只能点头。他只知道妈妈身上的气息令他害怕,像是黑色的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妈妈拖下去。   这是夫妻之间的事情,哪里是颜许这个外人能去左右的呢?   “小墩儿,你之前消失不见是因为什么?也是因为这件事吗?”颜许问出了一直困扰自己的一个问题。小墩儿是个妖怪,妖怪总有保护自己的方法,总比普通人的小孩子多了些自保能力,怎么会消失那么长的时间?   小墩儿似乎被颜许的问话带回了那个时候,他开始瑟瑟发抖,脸色变得卡白,嘴唇都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他声音很轻:“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把我带上车。我不想上去的,妈妈说过,不能上陌生人的车……他们捂住了我的嘴,力气很大。”   “他们把我放在冰凉的石头上面,关了我很久,偶尔会给我拿一些食物过来。但是很少,我根本吃不饱。他们还让我吃日月精华。”小墩儿一说起来就委屈,“哪只鸡会吃日月精华啊……我吃小米长大的。”   颜许安抚着拍了拍小墩儿的背,引导地问:“他们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让你吸取日月精气?”   他哭哭啼啼地说:“他们说,我还没有被俗气侵染,只要这样用灵气排空体内的浊气,人吃下去的话,就能年轻十岁。妖怪是吸取天地精气成精,人虽然不能吸取,但是可以靠妖怪作为媒介。”   “他们想吃了我。”小墩儿越说越害怕。   颜许倒是听明白了,人类社会中也有知道妖怪存在人,并且这些人大约还有一个不小的组织。将妖怪抓住圈养,然后用所谓的排空浊气的办法让妖怪日渐虚弱,妖力减少。然后供人类进食。如果妖怪的血肉确实能让人年轻十岁的话,那肯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那你怎么逃出来的?”颜许问道,毕竟一开始陈嫂和陈哥都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颜许觉得仅靠他们两个人的话不太可能把完全不知道动向的小墩儿找到。   小墩儿抬头看着颜许,一双眼睛全是茫然,他张了张嘴,想了半响,终于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困的受不了了,一醒来就在家里的床上。还有人留了个纸条。”   “妈妈说,是一个非常有本事的大人物救了我。”小墩儿说到这儿就挺起了胸脯。   倒是很有几分小公鸡昂首挺胸的骄傲样子。   颜许不明所以,他一只手抱着蛋蛋一只手抱着小墩儿,两个都还是很有那么些分量。颜许觉得手臂有些发酸。只能把小墩儿和蛋蛋都放到了沙发上。   小墩儿抱着蛋蛋,脸贴着蛋蛋的蛋壳,舒服的蹭了蹭:“颜叔叔,这颗蛋叫什么名字啊?它是什么妖怪?什么时候破壳?你是它的爸爸吗?它妈妈呢?”   蛋蛋蹦了蹦,把小墩儿都给蹦倒了。   是啊!粑粑!蛋蛋的妈妈呢!蛋蛋的名字呢!!   蛋蛋不要叫蛋蛋!多不霸气啊!蛋蛋要叫颜不败!颜超强!颜惊天!   颜许摸了摸蛋蛋的头,眼里全是温柔:“大名我早就想好了,叫颜多多,健康多一点,快乐多一点,什么都要多一点。”   至于其他的几个问题,颜许避而不谈,假装没听见。   蛋蛋:……粑粑……这个一点也不霸气啊……   小墩儿天真道:“那什么不叫颜多一点啊?”   颜许:“太长了,不好记。”   蛋蛋:粑粑你还能再不走心一点儿吗?   “名字不重要。”颜许忽然说,“重要的是蛋蛋知道我爱它就足够了。”   蛋蛋:……莫名感动。   这个下午,颜许就带着两个小朋友玩,给他们拍照,小墩儿还会跟蛋蛋分享自己吃的点心或是零食的味道,还弄了个笔记本。蛋蛋破壳以后要吃的东西都在上面写着。小墩儿还给出了自己的评分。   两个孩子的照片被颜许一直珍藏着,或许对别人来说,这只是一只小公鸡和一个巨大的蛋的合照。但是对颜许来说,这记录了蛋蛋和它的第一个朋友,是非常值得纪念的一件事。   小墩儿和蛋蛋玩了许多属于小朋友的游戏,比如藏猫猫或是瞎子摸瘸子,只是蛋蛋本身就没有眼睛,它到底闭没闭眼小墩儿也不知道。即便如此,两个人还是玩的乐此不疲。甚至约定好了下次一起玩的时间。   要离开的时候,小墩儿变成了人形。   他刚和蛋蛋道别,脑袋上就冒出了一个红艳艳的鸡冠子,小墩儿有些懊恼,他摸了摸自己的鸡冠,说道:“我就是一直控制不好人形,偶尔冠子就会自己跑出来,所以才戴着小黄帽。”   “上课也不取吗?”颜许问道。   小墩儿摇摇头:“不取的,同学都说我是怪人,不和我玩。但妈妈说,如果我取了,同学就会说我是怪物,会杀了我的。”   颜许叹了口气,陈嫂说的确实也没错。   “那你回去吧。”颜许跟小墩儿道别。   关上门之后蛋蛋就蹦到了颜许的怀里,和小鸡哥哥玩了一下午,蛋蛋确实是累了,它在颜许的怀里拱了拱,在粑粑温暖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颜许还是头一次看蛋蛋和小朋友一起玩,他知道蛋蛋需要朋友。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实在不知道怎么再去做一个朋友了。幸好还有小墩儿,又幸好小墩儿是个妖怪。机缘巧合,让蛋蛋有了一个朋友。   想到朋友,颜许忽然愣住了,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给自己的笔友写信了——自从蛋蛋出现之后。   颜许把蛋蛋放到床上之后才去书房打开台灯。   他和笔友是在他小学的时候认识的,两人从没见过面,在现代化的今天依旧是用写信的方式交流。也都用的笔名,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就这么一直交流了十多年。   颜许提笔,信纸铺的整整齐齐,他在开头写上:敬爱的白先生。   白先生的笔名叫白羽,是个很普通的笔名,当年十个人有六个人都是这个,与之相对的还有墨玉这个笔名,很多人用。   钢笔在纸上留下痕迹,颜许记得在他初中的时候,白先生写信过来让他好好练字,自己才能练得一手漂亮的钢笔行楷。颜许从小就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虽然孤儿院的院长阿姨很好,但是孤儿院的孩子太多了,每个人能分得的长辈的爱又太少了。   那个时候,白先生几乎就充当了颜许长辈的角色,颜许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白先生是自己的父亲该有多好。   只是颜许自己也清楚,如果这个词,就仅仅是如果的意思。   白先生在颜许心中是个很睿智也很博学的人,就是他鼓励颜许去做摄影师,鼓励颜许去做自己。在颜许最困难的时候,白先生还借了刚刚毕业身无分文的颜许两万块钱,也从不催颜许还。   在颜许心中,白先生如师如父,亦兄亦友。   是品节高雅,才高八斗,不爱名利视钱财如粪土的那种人。   而颜许也在努力成为这种人,   颜许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将这段时间自己遇到的事情写在信上。内容写的依旧和以前没什么分别,写自己去拍摄时候遇到的事,那里的风土人情,和与众不同的野生动物。写自己现在一切都好,白先生最近如何这样的话。   他把信写好之后密封好,准备明天拿到邮局寄出去。   幸好邮局还有寄信这个业务,再过几年估计也就没了。颜许自己也觉得电子邮件要方便许多。打字比写字来得快,他有一次跟白先生提过,但白先生似乎不这么认为。   白先生认为只有在书桌前,点一支香,对着纸与笔才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要写什么。   提笔的时候才不会停顿。   有时候,颜许都认为白先生是上个世纪的人。   写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过了,颜许打了哈欠,穿着一双拖鞋准备去锁门。   小区虽然没出过什么入室抢劫的消息,但是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只是颜许刚刚走到玄关,就听见外头传来陈嫂吼叫,声音很大,震耳欲聋。   “姓陈的!你要不要脸!你还要不要脸了!!”   然后有什么东西被摔在了地上,好像是手机。   “你也下得去手!这个年纪都能当你闺女了!你这个乌龟王八蛋!狗娘养的畜生!” 第12章 一三口(12)   当颜许透过猫眼去看,走廊上明亮的灯光照射在陈嫂的脸上,陈嫂的皮肤暗黄,肤质粗糙,脸上有流不尽的汗珠和泪水。她一只手死死地拉住小墩儿,一只手提着自己的包。而陈哥站在门口,两口子就像街边因占位产生矛盾的小商贩一样,众目睽睽之下开始破口大骂。   手机被陈嫂狠狠地摔在地上,这是陈哥的手机,但现在已经被摔的四分五裂,成了一堆破铜烂铁,手机屏幕打着旋的滑到颜许的门跟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响。   陈哥涨红了脸,他左顾右盼,看见周围没有邻居出来,便低声呵斥道:“像什么样!你给我回来!进去!”   可是这次陈嫂却没有顾及陈哥的颜面,她的声音很尖很大,似乎要闹得众人皆知,她指着陈哥的鼻子开始骂:“面子!你要什么面子!里子都没了还要面子!我以为就安娇娇一个,瞎了我的眼了!你这个畜生养的!成了人也没人样!”   陈哥也急眼了:“你懂个屁!人都是这样的!哪个大老板没有几个小三二奶的!我这叫顺应时代发展,不被潮流的巨浪拍在墙上!人家带着年纪轻轻长得漂亮的小姑娘赴宴,难不成我带你这个黄脸婆啊!以前还没成人的时候,鸡群可只有我一个,也没见你说什么!”   “你说安娇娇。”陈哥忽然反应了过来,他的眼睛盯着陈嫂,里头有波涛汹涌的怒意,似乎马上就要席卷而来,“说,你和她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陈哥的眼神一变,陈嫂立刻就怂了,她在一瞬间没了刚刚斗鸡似的气势。马山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点儿看不出刚刚破口大骂的人是她,她哽咽道:“我们这个家,好不容易才是一个家。小墩儿还这么小,还需要父母的保护。以前你说你会保护我,不让人欺负我,都忘了吗?”   所有海誓山盟花前月下,大约口出承诺的那一瞬间确实是真心的。   陈哥不耐烦地说:“每回都是这几句,你烦不烦啊,你说的不烦,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今天不就是要跟我说个明白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陈哥高昂着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你要滚现在就滚,小墩儿给我留下。要是不走,现在就给我滚回去。天天东想西想的,我有几个女人怎么了?这是老子有本事,女人都往我身上贴。你要是有本事,你也行啊!”   “你不能这样……”陈嫂无力的抗争,“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讲以前那一套。”   陈哥呸了一声:“什么新社会旧社会,有钱就是好社会。反正你是正房,别成天叽叽歪歪的。”   颜许听得简直如同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他想不到陈哥会说出这样的话。平常和陈哥见面聊天,陈哥从不是说这种话的人。脾气耿直大方,为人处世说不上特别好,但是也绝对不差。对妻子和儿子表现的不仅是个好父亲还是个好丈夫。   在知道陈哥出轨之前,颜许一直以为陈哥是个好男人。   这一次是真正跌破了颜许的眼镜。   颜许正想开门,让陈嫂和小墩儿在自己这边将就一晚上——毕竟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一家三口都是妖怪了。倒也不怕他们知道蛋蛋的存在。   说来也怪,颜许竟然一点儿也不怕。   可是还没等颜许开门,陈嫂已经拉着小墩儿重新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家里。   如果那还算是一个家的话。   清官难断家务事,颜许默默锁上了门。   他刚刚躺到床上,蛋蛋就拱进了颜许的怀里。颜许轻轻拍着蛋蛋的蛋壳,在静悄悄的夜里陷入沉睡。   第二天睁眼,又是新的一天。阳光越来越炙热,颜许手机上收到了消息,是未来几天气温的黄色报警,估计接下来的一周街道上都不会有多少路人了。大部分人会选择凉快的农家乐或是在家里吹空调纳凉。除了还要兢兢业业上班的上班族们,得在空气都快要燃烧起来的时候还要去挤地铁和公交。   颜许记起自己刚出社会的时候,租房子不敢租带空调的,一个月得比普通房间多交50块钱的空调使用费,电费还要另算。那时候颜许一个月工资都才三千左右,在影楼给人拍照,勉强混个饱饭吃。   夏天最热的时候,出租屋的气温都能把他烤熟,只能冻点冰在冰箱,然后放盆子里头,让电风扇对着吹。不然电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风。   那段日子苦吗?是真的苦,一穷二白,房租一个月就要1500,还是筒子楼,卫生间都没有。大城市寸土寸金,什么都贵。一个月的工资养活自己都是问题。三千块钱,在小城市或许还能活的像模像样,但在大城市,真的不值一提。   为了节省一天坐公交车的几块钱,颜许买了辆二手自行车,每天骑两个小时车去上班。   早饭就自己在家煮一个白水蛋,牛奶都是从来不买的,只喝白开水。   就这样,让颜许小小的存下了一笔钱,一笔让他敢于辞职去追求梦想的钱。   当然,他最感谢的还是白先生的那笔资助,帮助他熬过了最困难的一段时期。   后来颜许挣了钱,自己还捐助了两个贫困学生,成绩都很好,前段时间收到短信。其中一个已经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还是重点班。可把颜许高兴坏了,多转了五百块钱过去,让那个孩子好好吃一顿,和朋友们家人们庆祝一下。   颜许以前一个同学就是偏远山村的,家里有几个兄妹,大姐姐没上过学,小时候在家带弟弟和妹妹。十二岁就在熟人的介绍下去城里打工。   颜许的同学家里有两个男孩,四个女孩,一个家庭几乎是牺牲了其他的子女。举一家之力供一个孩子读书。   后来,颜许的同学第一年考了个三本,没去读。复读一年考了个大专。   颜许再次听见他消息的时候,好像是在以前的同学群里,是那个同学跳楼自杀的信息。   或许在那些被放弃的孩子之中有想要读书的,却得不到这个珍贵的机会。而在读书上没有天赋的那一个,却又要背负一家人的期望。   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颜许才会去资助贫困但成绩优异的孩子。   蛋蛋起的比颜许稍晚一点,它蹦跶着在厨房找到了粑粑,蛋蛋此时还迷迷糊糊地,一直靠在颜许的腿边。过了一会儿,蛋蛋清醒了,撞着粑粑的小腿把粑粑领到了冰箱跟前。   颜许莫名其妙地打开冰箱,看到了上次蛋蛋没泡完的汽水还剩下一半。   嗷!粑粑!蛋蛋要泡汽水!   蛋蛋矜持地磨蹭着颜许的裤腿。   “不能泡了,再泡蛋蛋的壳就没了。”颜许一本正经地说。   蛋蛋:……好难过!蛋蛋好想哭……   下午陈哥要出去上班,颜许打算去看看陈嫂和小墩儿,小墩儿也放了暑假了,这几天应该也都是在家。   颜许去买了些水果,又给小墩儿买了冰淇淋。他还看见一个粉红色的小帽子,觉得很适合小墩儿,小墩儿白白嫩嫩的,和粉色也很配,就给小墩儿买了一顶。   当颜许敲门三分钟之后陈嫂才把门打开,她看起来憔悴极了,不过几天的工夫,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穿着一件拖拖拉拉的裙子,文胸也没有穿。她看见颜许的时候眼睛亮了亮,总算有了些生气。   “小颜?进来坐。”陈嫂让开了过道,让颜许走进去。   房间和以前没有区别,照例一尘不染,陈嫂他们家里没安节能灯,依旧是昏暗的灯光。沙发是布艺的,但是干净的,看得出来陈嫂经常擦洗,地面能够反射出人影,一切都井井有条。   只是这一切的女主人看起来并不太好,陈嫂强颜欢笑地陪颜许说了几句话,小墩儿估计是害怕责骂,因为并没有告诉陈嫂自己已经告诉颜许自己一家都是妖怪了。   “小颜啊。”陈嫂给颜许倒了杯橙汁,自己家里榨的,很新鲜,“你说,怎么男人有钱就变坏了?”   颜许想了想:“或许是没钱的时候诱惑没这么大吧。”   陈嫂叹了口气,对小墩儿说:“你回房间做暑假作业去。”   小墩儿听话的点头,拿着自己放在茶几上的作业本和笔进了自己房间。   在看着小墩儿关上房门之后,陈嫂才抬头看了看挂在客厅的结婚照,她眼睛里含着泪光。她吸了下鼻子,有些难堪地抹了抹眼角:“我想跟他离婚。”   颜许点头:“离吧。”   这样的婚姻勉强在一起也是折磨。   陈嫂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也是白而细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房子是他的,我又没有工作,肯定争取不了小墩儿。更何况,大家都说单亲家庭对孩子的成长不好。”   “让小墩儿跟着他,我怎么能放心呢?”陈嫂看着颜许,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第13章 一三口(13)   可是陈嫂眼中的千种思绪颜许却看不懂,当真是戴花给瞎子看。颜许虽然有了蛋蛋,算是一个家长一个父亲了,但是他没有家庭,不知道夫妻有了矛盾该如何解决。他是个外人,只能站在外人的立场去看。   国内气氛就是这样: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婚姻是神圣的,从一而终的。对女人来说尤其如此。   颜许想劝陈嫂离婚,但看陈嫂现在的态度,似乎并不想和陈哥离婚。   她有自己的顾虑和对未来的担忧,颜许可以理解,毕竟作为一个家庭主妇,她不仅无一处之长,甚至性格都不够独立。优柔寡断,无法对自己未来的人生负责。   “小颜啊,你有对象吗?”陈嫂忽然问道。   颜许愣了愣,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来了,他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陈嫂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别结婚呀,结了婚什么都变了。你看我,我当年也没想到我会有现在。要是当年我没和你陈哥结婚,肯定得出去上班,怎么也不会混成今天这个样子。”   这话刚刚落音,门口就传来门铃被按响的声音,陈嫂起身去开门。   门口的人似乎和陈嫂是老相识,但是陈嫂并没有请人进来坐坐,反而是关上了门,在门外与人说话,声音也比较小,颜许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不过他也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   百无聊赖之间,颜许正巧看见沙发旁边的架子上有报纸,他平常是从不看报纸的。玩手机的时候会看看时事新闻,但是纸质的没怎么买过。   看日期,手里这份报纸是昨天的了,颜许翻了翻,里头除了有时事新闻还有八卦版面。寻人启事和征婚的都有,报纸谈不上什么版面美观,为了容纳更多的内容,几乎全是密密麻麻的宋体小字,一个个还挨的挺紧。   颜许稍微有点近视,得杵近了看才看的清,他把正面的新闻和背面的八卦都看了一遍。结果陈嫂还没进来,就把底部的征婚和寻人启事也看了一遍,有些话还挺幽默的,不像是征婚,像是在写段子。   不过寻人启事还是挺严肃,登了三则,有两则是孩子走丢的,最后一则却让颜许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安娇娇。   包括安娇娇的身高体重,失踪时穿的衣服,以及她的户口地址还有丈夫石乔生的名字都对的上。   上面写着失踪那天安女士穿着淡蓝色的薄纱外套,里头一件黑色吊带。穿着一条超短的牛仔热裤,提着一个鳄鱼皮的手提包,一双黑色高跟鞋。于几月几号出门后失踪,条条项项非常仔细,还登了一张几乎看不出是安娇娇的证件照。   颜许忽然想到——安女士是陈哥的出轨对象,那么安女士知不知道陈哥是妖怪?如果知道的话,她是不是也是妖怪?她的失踪是不是和陈哥有关系?   颜许想到小墩儿说过的那些神秘绑架人,他觉得这两者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   而在门外的陈嫂似乎和来人起了什么争执,不过颜许毕竟没有顺风耳,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吵什么。也不可能过去偷听,只能又把报纸看了一遍。还用手机找了找安小姐失踪的报道。他换了好几个浏览器,只有几个门户网站的寻人启事链接,也没人回复,更别提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   陈嫂是在半个小时之后才进来的,颜许一直没看到刚刚和陈嫂说话争吵的人长什么样子。只听声音知道是个男人。陈嫂眼眶有些红,似乎又哭过了一次,她从茶几上扯了几张纸。也没和颜许说话,一个人坐在一边流泪。   颜许问她怎么了,陈嫂也不说话,就一个人哭。   这样的情况底下颜许也没办法,他也很无奈啊。   “陈嫂,要不我先回去了。”颜许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他原本想着是给陈嫂出出主意,想想解决办法。但陈嫂似乎自己没有这种想法,她只是在一旁默默哭泣。   陈嫂抹了把眼泪,站起来挽留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她的双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两下,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我还说留你吃个晚饭,菜我都买好了。”   “下次吧,下次再过来。”颜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间屋子。   陈嫂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瞳孔又一次消失,眼眶里只有两颗白色的眼球,上面布满了血丝。颜许吓了一跳,他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开门跑了。   他忽然意识到,之前他看到陈嫂没有瞳孔,其实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说之前颜许知道陈嫂他们一家都是妖怪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畏惧之心,但是现在他却觉得遍体生寒。刚刚陈嫂从门外回来之后,颜许就一直觉得有些不舒服,像是胸口被人什么东西给压着,喘不过来,闷的不行。   出了房子就好了,压迫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颜许甚至觉得自己中邪了,他回家之后休息了一会儿,又走到陈嫂家门口,发现这种压迫感只在他经过陈嫂家门口才会有,而且更加严重。   他想到了小墩儿说的黑气,他现在这种感觉是不是和那些黑气有关系?   蛋蛋看着粑粑傻乎乎地在走廊来来回回的踱步,它歪了歪身体,想不通粑粑这是在做什么。它还以为这是粑粑要和它玩的新游戏,蛋蛋一蹦三尺高,强势地突破了大门缝隙的禁锢。   嗷!粑粑呀!蛋蛋来啦!!   然后令蛋蛋没有想到的是,接住它的并不是粑粑,而是冷着一张脸肚皮硬硬的屁股叔叔。   景其琛正好处理完事情回来,他忙了好几天,今天才有空歇口气。仅穿着一件白衬衫,西装外套搭在肩膀上,领带微微松开透气。他刚坐电梯上来,就看见颜许神经病一样在走廊里踱步。   景其琛刚想走过去打个招呼,顺便问问怎么回事,结果一颗蛋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怀里。蛋蛋似乎比之前还要更重一些,沉甸甸的,即便是景其琛都觉得有些吃力。   蛋壳似乎也变得比以前更光滑了,景其琛伸手摸了摸,还敲了敲——   熟大发了。   “景先生。”颜许这时候才看到景其琛,他这人就有个优点,认真想事和做事的时候不会被人打扰,可以全神贯注的投入进去。但有时候这个优点也是一个毛病。   景其琛怀里抱着蛋蛋,放下也不是抱着也不是,有些尴尬。   他只能朝颜许点点头,问道:“你在这儿站着干嘛?”   刚刚颜许的表现太像个神经病了,景其琛见颜许跟自己打招呼,情不自禁就把想问的话给问出来了。   然后景其琛就看见颜许做贼似得,贼眉鼠眼地四处打量,小心翼翼地拽着自己的衣角,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人之后。用力把景其琛拽进了自己家。   就连蛋蛋都被粑粑的这个举动弄懵了。   “陈哥他们的事你知道吗?”颜许意有所指。   景其琛也不装傻:“知道,鸡窝嘛。”   颜许震惊了:“景先生,原来你真的是个高人。”   “这和高人没关系,高人我现在想回去冲澡,今天能有四十度,我觉得天气预报报低了。”景其琛身上并没有出汗,看起来很清爽,一点不像被热着的人。他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汗水,问道,“你还有事吗?”   颜许拽着景其琛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于是景其琛只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颜许还从抽屉里拿出了个崭新的烟灰缸放在景其琛面前的茶几上。有求于人的姿态做的很足。   “说吧,什么事?”景其琛不想绕圈子。   颜许理了理思绪,突然想起来蛋蛋还没回房间,这段时间蛋蛋不嗜睡了,每天的精力十分充足。常跟在颜许屁股后头,就连上厕所都要跟着。   就今天早晨,颜许去厕所解决生理问题时候,蛋蛋就悄悄地跟在粑粑屁股后头。   蛋蛋:今天参观粑粑尿尿!   颜许一开始没发现,关厕所门的时候才看见已经蹦到放毛巾的钢架上的蛋蛋,说了两次蛋蛋都不走。   “蛋蛋,你出去。”颜许严肃道。   蛋蛋不动如山。   颜许只能诱哄道:“那蛋蛋转过去,粑粑给你买西瓜汁泡好不好?”   受到诱惑的蛋蛋不情不愿地背过去。   然而刚刚打开马桶盖的颜许忽然想起来蛋蛋是没有五官的,所以蛋蛋现在究竟转过去了吗?   有些不放心的颜许问了一句:“蛋蛋,你真的转了吗?”   蛋蛋似乎愣了几秒,在发现粑粑不信任它之后,它整颗蛋都崩溃了!   蛋蛋说到做到的!蛋蛋才不是言而无信的蛋!粑粑都不相信蛋蛋!   崩溃的蛋蛋蹦回了房间,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无论颜许怎么哄都不出来。颜许刚把被子全部掀开,蛋蛋就滚到了床底下。滚了一身的灰出来。   之后……颜许用三天分别泡西瓜汁、猕猴桃汁、番茄汁弥补了自己的过错。 第14章 一三口(14)   因为蛋蛋最近精神实在太好了,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丹。颜许只能把蛋蛋赶回房间——他要和景先生谈的事情实在有些少儿不宜。蛋蛋可委屈了,一点儿也不想回房,就在客厅和颜许展开了一次巅峰对决:捉迷藏。   颜许在后面边哄边追,蛋蛋就在客厅到处乱蹦。   “蛋蛋,你再这样爸爸就要生气了。”颜许实在抓不住蛋蛋,只能站在原地双手环胸,一副自己已经生气的样子。   和小孩在一起,连大人都会变得幼稚起来。   景其琛忍俊不禁,他轻轻一挥手,蛋蛋就不受控制的飞到了景其琛的怀里。就像是景其琛怀里有什么奇怪的吸力一样,蛋蛋完全无法把控自己。它惊奇地在空中飞了一圈,稳稳当当地落在景其琛的肚皮上。   呀!屁股叔叔会魔法!蛋蛋如果有眼睛的话,现在眼睛里一定充满了小星星。   景其琛一只手颠着蛋蛋,把蛋蛋放到了床上,还锁上了卧室的门,蛋蛋这下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委屈地滚到了床底下。   蛋蛋:蛋蛋还要再泡两天的水蜜桃汁!   终于没有蛋蛋在旁边之后,颜许才总算可以和景其琛谈之前自己遇到的事情。他这一年从一个无神论者变成了妖魔鬼怪的见证人,对颜许的冲击不可谓不大,如果是精神稍微弱一些的人,估计早就不正常了。   颜许给自己倒了被温水,因为知道景其琛不喝这些,所以也没给景其琛倒,他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说道:“景先生既然知道陈哥他们一家都是……妖怪,那我就不绕关子了,刚刚我在陈嫂那边,之前一直都没什么问题,和平常一样。但刚刚我却很不舒服,心里沉甸甸的,像是有一颗大石头压着,还一直在冒冷汗。”   然后他开始解释刚刚自己在陈嫂门口神神叨叨走来走去的原因:“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心理作用,所以我刚刚在陈嫂门口试了好几次,只要走出范围就没有感觉,一旦走近了,那感觉就又回来了。景先生比较了解这些,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陈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景其琛扭扭头,目光对向门口陈嫂房子的方向,但是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不应该存在颜许都能感觉到而自己却毫无感觉的情况,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这确实是颜许的心理作用。   景其琛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颜许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有点失望:“是吗?景先生是高人,竟然景先生这样说,那应该就确实是我的问题。”   什么高人?我看你是把我当成神棍了吧?景其琛有些无奈的想。   “时间不早了,景先生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颜许发出邀请,但是他知道景其琛一定不会同意,毕竟景先生从不吃外面的食物。   景其琛:“可以。”   “好的,那我就先不送……”哎?   颜许愣住了:“景先生是答应和我们一起吃饭了吗?”   景其琛点点头,觉得颜许傻乎乎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爱。   然而实际上颜许买菜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景其琛会来吃饭,他早上买菜的时候只买了今天自己的量,问一句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也是因为礼节,而且他是笃定景其琛不会留下来。   现在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景其琛看着颜许明显愣住的神情,有些手足无措地样子,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逗你的,我不吃外头的东西。”   颜许呆愣愣的:“啊?”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傻。”景其琛忽然说道。   颜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景其琛轻声说道:“尽快搬离这里吧。”   “景先生?”颜许正想仔细问清楚景其琛的意思,但景其琛已经站起身来走向玄关,打开了大门。   景其琛没有回头,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冷:“这是你仅剩的机会了。”   说完,景其琛没有解释便离开了这里。   留下颜许看着他的背影,一股寒意从脚底上升,令颜许头皮发麻。   好像有什么东西是所有人都知道,唯独颜许不知道的,现在的一切都超过了颜许的认知。颜许打开了房门,蛋蛋瞬间蹦了出来,跳进了颜许的怀里。   颜许抱着蛋蛋,总算是理智回笼,他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收紧,力气大的让蛋蛋都觉得痛了。   蛋蛋开始转动自己的身体,想要让颜许轻一点。   粑粑呀!蛋蛋痛痛!蛋蛋痛!   直到蛋蛋开始拼命挣扎颜许才回过神来,他松开了自己的手,蛋蛋跳到了地上。   但是蛋蛋没有生气,它敏锐的感受到了颜许情绪的波动,慢慢地跳了过去,蹭了蹭颜许的裤腿。   粑粑,别害怕,有蛋蛋呢!蛋蛋把坏人烧光光!   谁也别想伤害粑粑!屁股叔叔也不行!   颜许蹲下去抱住蛋蛋,不停地说对不起。   蛋蛋:好啦,粑粑不要撒娇了,蛋蛋没有怪你呀!粑粑最好啦!   愧疚的颜许给蛋蛋泡了一次肖想已久的汽水,虽然量很少,但是蛋蛋勉强满足了。   还是汽水最棒啊!蛋蛋满足的在盆里滚了滚,争取让自己全身都沾上汽水。   在蛋蛋泡汽水的时候颜许在收拾屋子,他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只想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颜许在打扫完地板之后去收拾自己的柜子,里头放的都是对颜许来说非常重要的物品。   ——他被亲生丢弃在孤儿院门口的时候被放在他身上的玉石。   这个柜子颜许已经很久没打开看过了,对颜许而言,被亲生父母丢弃一直是走不出来的梦魇。小的时候他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是父母遭遇了什么受到了别人的胁迫才会丢掉他。   随着时间的增长,尤其是在有了蛋蛋之后。颜许终于明白,如果父母真的爱他们的孩子,无论面对什么都不会松手。   颜许打开柜子,拿出放着玉石的盒子。   只是刚刚把盒子拿出来,颜许就愣住了,即便不打开颜许都感受到了重量的不同。   盒子轻飘飘的。   颜许双手有些颤抖地打开盒子,发现里头确实空无一物。   这令颜许几近发狂,他几乎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每一处角落都没有放过,甚至连垃圾桶都翻出来找了一遍。   ——一无所获。   直到深夜,屋子里乱糟糟的,一切都不成体统,没有一个东西待在原本的位子上。就像经历了一场地震。衣服被扔的到处都是,鞋子乱七八糟地摆在鞋柜旁边,电视机也被挪到了地板上。   颜许则是坐在沙发上,他眼睛酸涩,仰面靠在靠背上。蛋蛋靠在颜许的手边,它不知道粑粑怎么了,但是能感受到颜许的低落。   虽然颜许一直告诉自己,他的父母已经遗弃了他,或许对他的父母而言自己只是累赘。然而此时,他却难过的难以自持。   颜许把最近来过自己家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只有景其琛、陈嫂和小墩儿。   也就是说,如果玉石是真的被人偷走了,那应该就是陈嫂或者景其琛两人中的一个,小墩儿来的时候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果不是家里真的搜遍了所有角落都找不到,颜许也不想怀疑任何人。   毕竟偷东西是一个很大的罪名了。   颜许也知道,要给一个人定罪是需要证据的。   颜许没有选择报警,他害怕蛋蛋的存在被发现。   此时坐在自家梧桐木做的靠椅上的景其琛打了个喷嚏,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怎么感觉有人在想我呢?   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景其琛没有用手拿,电话自己飘到了景其琛的耳边,接听键也在同一时刻被按下。   “老大!”又是这个咋咋呼呼地声音。   景其琛有些无奈:“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老大,叫我景先生。”   “是!老大!我查到了!”   这次景其琛没有纠正对方的口误,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查到什么了?”   “那只狐狸已经不在禁山了,有人解开了封印。”   “解开了?”景其琛冷笑,“怕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我们发现了十二具童男童女的尸骨还有贡品,他们用了古法。”   “封印了上千年,估计它也没什么法力了,不足为惧。”景其琛根本不当回事,“我旁边那家人,你调查了吗?”   景其琛的手下愣住了,显然忘记了这回事:“我马上去调查!”   “等等。”景其琛又嘱咐道,“顺便调查一下颜许。”   “老大,他不是个人类吗?有什么好调查的?”手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还没等景其琛说话,手下又立马说:“好的!马上去调查!”   景其琛挂断电话,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脑袋转向窗外。   他总觉得,颜许有点不一般。 第15章 一三口(15)   这几天颜许一直在思考玉石的事,精力没再放在陈嫂的事上,以至于陈嫂再次过来找他的时候颜许没能反应过来,他简直不敢相信站在自己眼前的是陈嫂。   虽然陈嫂不够漂亮,因为每天做饭面对油烟而肤质蜡黄粗糙,但是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她几乎是在几天的时间内变成了皮包骨头,身上的肉不知道什么原因全部消失了,那一层皮肤松松垮垮地搭在骨头上,她伸手过来的时候,颜许甚至觉得她变成了骷髅,手如同鸡爪子一样几乎细瘦,能看到骨头。   “小颜,你陈哥已经三天没回家了。”陈嫂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神神叨叨地说,“他不要这个家了,不要我和小墩儿了。”   颜许被陈嫂吓着了,他打开门,陈嫂就浑浑噩噩地走进了颜许的家,她坐在沙发上,浑身都在发抖,就连颜许端给她的热水都拿不起来。颜许以为是空调温度太低,便调高了一些。可是陈嫂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按理来说,事情过了这么久陈嫂也应该平心静气地思考解决办法,但是看她现在的样子似乎并不能从陈哥出轨这件事上回过神来。像是钻了牛角尖,颜许劝了这么多次,也确实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陈嫂。”颜许打断了陈嫂的絮絮叨叨,他问道,“你考虑过小墩儿吗?”   “陈哥这么久不回家,你现在的状态又是这个样子,小墩儿不会害怕吗?”颜许看着陈嫂的眼睛,他的态度不算好,但也不算坏,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陈嫂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如果你决定离开陈哥,就不要犹豫不决。如果你决定委屈自己原谅他,就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陈嫂呆滞地看着颜许,似乎不知道颜许在说什么,她的眼神中毫无生气:“我杀了一只鹌鹑。”   颜许没反应过来。   杀个鹌鹑来吃有什么问题吗?   陈嫂又说:“我不能回头了。”   杀只鹌鹑有什么不能回头的?   颜许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陈嫂的脑回路,他艰难地问道:“陈嫂,我建议你去看一下精神医生。”   陈嫂讽刺地笑了笑:“你也觉得我疯了?”   “我没疯!”陈嫂突然大叫,她发狂一样地吼道,“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必须杀了她!不然老陈不会回头的!他是爱我的!只是被那个贱人蛊惑了而已!”   或许对于陈嫂来说,无论陈哥怎么对她,她都不想离开这个男人。   颜许没明白那个杀了她是什么意思,刚刚陈嫂说自己杀了一只鹌鹑,现在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杀了一个人。颜许觉得,这个鹌鹑或许也是个妖怪,他的脑海中冒出了安娇娇的脸。而鹌谐音安,再加上陈哥也是只鸡精,这一切忽然就解释的通了。   妖怪的出轨,后果似乎不比人类的轻。   只是他们的处理方式,似乎比人类要更加极端,不知道是不是个例。   如果他们是人,那颜许无论和陈嫂关系多好都已经报警了。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警方显然管不了妖怪的事。颜许也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陈嫂,你冷静些,想想以后。”颜许无话可说,只能干巴巴的憋出这一句。   陈嫂抬头,她的目光中充满阴霾,往日那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已经灰飞烟灭,不再留下一丝影子。她站起来,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双眼注视着颜许,两人的距离很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没有以后了。”   陈嫂扔下这一句话,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了出去。   蛋蛋刚刚一直躲在门后,悄咪咪的看到陈嫂走了之后就跳到颜许的旁边,蹭了蹭粑粑的大腿。   颜许伸手把蛋蛋抱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抚摸蛋壳,眼神不知道看向何处。   太阳慢慢落山,气温降低,室外不再像白天一样可以把人融化。小区也开始热闹起来,老太爷抬着影响,身后跟着一群老太太,这会儿正是广场舞要开始的时候。小区的空地也留了下来。   颜许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李小姐和她丈夫出门,两人都穿着坎肩带着硕大的项链,颜许这才记起他们的职业,这夫妻两个都在酒吧打碟,每晚都是这个点出门,要忙到深更半夜,凌晨后段才回来。   “小颜也出门?”李小姐穿着热裤,一双腿又白又长,打着香气逼人的香水,非常有存在感。妆容也十分夸张,烟熏妆大红唇,低胸坎肩令她的一对胸脯呼之欲出。   性感的让颜许都不敢直视。   颜许点点头:“是,没那么热就出门走走,也不好整天待在屋里。”   李小姐点点头,她老公吻了吻她的侧脸,拿着钥匙先去车库开车。   颜许看郑先生走了也不好抬腿离开,就陪着李小姐在小区门口等,李小姐是个健谈的,回完手机里的消息后问颜许:“小颜还没谈恋爱呢?”   “没有。”颜许有点尴尬。   李小姐像是所有三姑六婶一样热心肠:“该找啦,现在的小妹妹谈恋爱都早呢,说不定没出学校就等着结婚了。你要是再晚点,说不定只能去高中找了。”   颜许觉得有点烦,他不爱想这个,还没考虑过结婚的事,以前是因为工作原因。估计没谁愿意自己的对象每年都有半年要消失。现在则是因为有了蛋蛋,估计也没哪个女孩愿意喜当妈。   “再说吧,看缘分。”颜许转开话题,“李小姐和郑哥什么时候结婚的?”   李小姐笑了笑:“我们是先上车后补票,刚开始就是个炮友。他身材好,床上表现的也不错。本来是打算再了解一下再说的,谁想到就中了彩。我两一合计,就结了。”   “那我怎么没瞅见你们的孩子?”颜许一时脑子没转过弯。   李小姐闻言愣了愣,但也没生气:“那孩子命不好,一岁的时候我和我老公有事要出门,留给我二姨带,家里煤气泄漏。我二姨在隔壁打麻将,孩子就没了。”   估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李小姐说的时候情绪没什么波动,就是在述说发生过的一段事。   此时郑哥的车刚好开过来,李小姐和颜许打了个招呼,便坐到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车子稳稳当当地开出了小区。   每家人都有自己的不如意,却也有自己的人生态度。   比如陈哥陈嫂,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小墩儿又懂事,却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反观李小姐和郑哥,两个人看着都是四六不着的,还在酒吧工作,甚至失去了一个孩子。整天面对着花花世界,可是感情却一直很好。   颜许背着包,他今天没带照相的装备,只是带着蛋蛋出来走走,蛋蛋很少能出门,因此每次出门蛋蛋都很兴奋。只是依旧很乖,在背包里假装自己是一颗真的蛋。不过颜许给背包剪了一条小口,蛋蛋可以透过这个小口看外面的世界。   夜里车水马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夜市十分嘈杂,五大三粗的汉子们打着赤膊坐在简陋的烧烤摊前面,喝着啤酒吹着牛。年轻的男人女人们边笑边聊天。夜市的环境并不好,地上都是竹签还有用过的餐巾纸,丢了一地。不过没人在意这些。   蛋蛋好奇的看着这一切,它幻想着自己破壳之后的样子,到时候粑粑就可以牵着自己,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小巷。   光是想想,蛋蛋就觉得格外满足。   对蛋蛋而言,最大的期望就是和所有普通的小朋友一样,可以和粑粑一起去游乐园,或者去看电影,坐火车和飞机。   颜许又一次去到了公园,在一个没人的角落把蛋蛋从背包里抱了出来。蛋蛋第二次接触到了草地,它还是如第一次一样开心和兴奋,它一激动便蹦到了树枝上,卡在枝桠上。   蛋蛋:粑粑粑粑!!好高啊!   “蛋蛋,别怕,爸爸马上上去。”颜许艰难的开始爬树。   蛋蛋:蛋蛋好开心啊!蛋蛋能看到整个公园!   蛋蛋一点也不害怕!   颜许可不是个爬树的高手,他爬到一半就会滑下去,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总算爬到了树枝上。树枝并不是很粗,颜许不敢再向前,害怕树枝断掉。   可是看着蛋蛋在树梢上的样子,颜许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觉得蛋蛋一定很害怕。   作为父亲,他必须要让自己的孩子安全。   于是颜许艰难地站直身体,双手举平往蛋蛋的方向走。   颜许穿的鞋子并不是运动鞋,而是专门散步穿的布鞋,鞋底很平滑,颜许刚走出没几步,脚下就开始打滑。颜许一惊,整个人的平衡被打破,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颜许闭上眼睛,等待着落地的疼痛。   然而预料之内的疼痛没有到来,颜许小心地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被人接住了,还以公主抱的姿势在男人的怀里。   景其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都能遇到危险,你也是很强。” 第16章 一三口(16)   树木高耸入天,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人造草地。树下——颜许面无表情的看着抱着他的男人,又面无表情地说:“谢谢景先生,能把我放下了吗?”   景其琛愣了愣,刚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姿势,双手一松,颜许就掉了下去,屁股先着地。   幸好下面是柔软的草地,颜许没摔出个所以然来。   “你刚刚是要上去把蛋蛋弄下来吗?”景其琛找了个话题,他现在也觉得刚刚的姿势有点尴尬,他原本应该在颜许落地的时候减少缓冲,这样颜许也不会受伤,然而身体似乎比大脑快了一步。   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颜许点点头,他没顾得上扫自己身上的草和泥土,准备再一次向树枝发起冲锋。   景其琛看着颜许撅着屁股往上爬,难以自持的抿唇,差点笑出来。   于是景其琛冲蛋蛋说:“蛋蛋,蹦下来,我接住你。”   蛋蛋:蛋蛋不怕呀!蛋蛋还想再待一会儿,上头的空气好好哦,景色也好的。   然而看着颜许担心的表情,蛋蛋也只能从树梢上蹦下去,正好蹦在景其琛的怀里。要不是还顾及着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景其琛挥挥手蛋蛋就能飘下来。   颜许把蛋蛋抱在怀里,又一次朝景其琛道谢。   “不客气,举手之劳。”景其琛摆摆手,没当回事。   蛋蛋在颜许怀里左摆摆右摆摆,表示自己想下去玩,颜许叮嘱它不能跳到树上,也不能接近池塘和有人的地方之后才放下它。蛋蛋一到地上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冲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颜许和景其琛面面相觑,他们也是头一次发现蛋蛋这么活泼。景其琛看着颜许的侧脸和颜许深黑的眼眸,越看越觉得熟悉,他试探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如果颜许真的是他认为的物种的话,这个物种是没有童年记忆的,成年之后会完全忘记之前的事情。   颜许莫名其妙地说:“当然记得,我记性还没有这么差。”   景其琛没说话,颜许反问道:“景先生呢?你为什么会搬来我们小区,你看起来不像是会住在小区里的人。”   景其琛笑了笑,他问道:“你觉得我应该住在哪儿?住在高档的别墅区?开着跑车,喝五百块一瓶的矿泉水。”   颜许想起景其琛那慢慢悠悠的蜗牛越野,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景其琛愣住了:“你笑了。”   颜许呆愣愣地问:“我不能笑吗?”   景其琛摇摇头:“很少见你笑。”   “我又不是面瘫。”颜许站累了,他坐到草地上,还把自己包里的水给景其琛递了一瓶,他这会儿是忘记景其琛不喝这些的。   景其琛接过那瓶水,扭开盖子,表情没什么变化的喝了一口。   此时颜许才反应过来:“景先生不是不喝外边的水吗?”   “偶尔尝试一下也没什么大问题。”景其琛把水瓶拿在手上,穿着西装裤也坐到了草地。两人并肩坐着,看着蛋蛋在不远处追逐一只蝴蝶。   颜许一只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道:“蛋蛋破壳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看不出来。”景其琛没说谎,他是真的感应不出来,一般来说,只要是法力低于他的妖怪,他都能看出原型。但是却看不出蛋蛋的,要么蛋蛋就是个夺舍的大妖,要么就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颜许也没觉得自己能从景其琛那里得到什么线索。   “景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颜许找不到话题,为了避免尴尬只能没话找话。   景其琛:“无业游民。”   颜许没说话。   “不信?”景其琛清了清嗓子,“其实我是宇宙舰队的队长。”   “噗。”颜许没憋住。   景其琛问道:“你觉得是无业游民可信点还是宇宙舰队的队长可信点?”   颜许还真认真的想了想:“还是宇宙舰队的队长吧。”   景其琛被颜许逗笑了:“不错,这都能强行圆过去。”   “你不像普通人。”颜许看着景其琛,极为认真的说道,“你和我们不一样。”   或许是颜许的眼神太认真了,景其琛有些浑身不自在,他移开目光,看着蛋蛋经过努力之后终于碰触到了那只蝴蝶,它小心翼翼的接近,小心翼翼的碰触,却没有伤到蝴蝶分毫。   景其琛笑道:“没什么不一样的。”   “陈嫂说她杀了一只鹌鹑,那只鹌鹑是不是就是安小姐?”颜许从一开始就想问这个问题,但是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你别管,管不了的,她已经走入歧途,拉不回来了。”景其琛对陈嫂没什么感情,就算有,也只是吃过一顿饭的交情,这点交情还不足以让他付出极大代价地去帮。   颜许愣了愣:“景先生早就知道了吗?”   景其琛点头:“她快被黑雾吞噬了,你感觉不到很正常,蛋蛋应该也感觉到了。”   对颜许而言,陈嫂并不是个坏人——她虽然有些内向腼腆,不善与人交往。但是为人很好,热心,善良。只是突遭变故,没能守住本心罢了。颜许轻声叹息,很为陈嫂惋惜。   “景先生这段时间很忙吗?我感觉很久没见过你了。”颜许喝光最后一口水,把塑料水瓶扔到垃圾桶里才走回树下。他见过绮丽而雄伟的自然风光,对千篇一律的花园没什么好奇。   景其琛点头:“还好,就忙这几天,事情很快就处理完了。”   颜许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憋住,他问道:“景先生,我丢了一块玉。那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找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没能找到,来过我家的只有你和陈嫂,还有小墩儿。你是高人,你能不能感觉到那块玉在哪儿?”   对颜许来说,那块玉的重要性并不是玉本身的价值,而是它代表的东西。至少在颜许眼里,无论玉质的好坏,都是无价之宝。他不想私下怀疑任何人,与其把别人都想成是坏人,还不如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景其琛说:“你上次接触那块玉是多久之前的事?”   颜许想了想:“大约四天前。”   “把手伸出来。”   颜许老老实实地把手伸到景其琛面前,颜许的掌纹从中间截断,是老一辈口中说的断掌。都说男儿断掌千斤两,是有福气有财源的兆头。颜许的手掌并不算宽大,他手指瘦长,像是钢琴师的手。   景其琛把自己的手刚在颜许的手上,景其琛的手比颜许的大,更宽厚,但整体看上去手也是纤长优雅的,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天生的矜贵。   在景其琛的手与颜许的想触时,颜许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但说不上来是什么。这种感觉非常陌生,是颜许从未感受过的。   “在某个人的手上。”景其琛忽然说,“是你不认识的人,却是我认识的。”   “啊?”颜许不明所以,他没接待过景先生的朋友啊。   景其琛似乎知道颜许在想什么:“不算朋友,如果非要论关系的话。和我有点过节。”   这就让颜许更加懵逼了,也就是说景先生的仇人偷了他的东西,目的是什么呢?就只是为了让自己怀疑景先生或是陈嫂?简直莫名其妙嘛。   “你的那块玉是难得一见的东西,上头有怨气,人带了对身体并不好。放在家里也会影响人的气运。不见了反而是好事。”景其琛说道,“对心怀不满或是本身心智不稳的人来说,那块玉就是催命符。”   或许是因为见证了景其琛施展的种种科学无法解释的手段,颜许倒是没有怀疑真实度,毕竟凭借景先生的本事,也无需欺骗自己。颜许紧抿下唇:“那是我父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结果是不干净的吗?”   颜许没有哭,他面无表情。   但是在景其琛眼里,颜许就像是个委屈的孩子,找不到人质问,于是所有的眼泪都往自己肚子里吞。景其琛有些不受控制的伸手去揉了揉颜许的头发,颜许的发质很软,摸起来很舒服。   蛋蛋此时也蹦累了,它摇摇身体,似乎在和飞过的蝴蝶,路边的野花道再见。   蛋蛋蹦到颜许怀里,蹭了蹭:蛋蛋累了,蛋蛋要睡觉觉啦!   颜许抱着蛋蛋,把蛋蛋放回了背包,他转身问景其琛:“景先生要回去了吗?”   景其琛也去扫了一辆自行车,穿着西装西裤和皮鞋,很是潇洒的踩着脚踏板:“走吧。”   “景先生骑自行车不会晕吧?”颜许有点担心,景其琛晕车的阵势太大了,和喝醉酒的人没什么区别,意识都没了。   景其琛愣了愣,装模作样地生气道:“你还记着上次呢?”   颜许连忙摆手:“不是,算了,我不问了。”   “逗你的,走吧。”景其琛骑在前面,颜许在后头跟着。   西装革履的骑自行车总感觉很奇怪,颜许看着西裤的裤腿,也不知道会不会扯到蛋。 第17章 一三口(17)   夜里十点,小区还是很热闹,颜许和景其琛把自行车停在小区门口,颜许把锁锁好,又拨乱了密码,仔细检查之后才离开。景其琛和颜许并肩走回去,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却奇异的并不觉得尴尬。   “你什么时候有空。”在走廊里,两人即将分开的时候景其琛忽然问道。   颜许愣了愣:“我随时都有空。”   颜许没有固定工作,他的工作也很随性,没有特定的上班时间和上班地点。他运气好,老天爷赏他这口饭吃。做他这一行的,还是需要那么点天赋。   “有时间我带你和蛋蛋去私人游乐园。”景其琛说完这话才发现自己没过脑子,但是话既然一进说出去了,也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不然也就太不像个男人了。   颜许想到从没去过游乐场的蛋蛋,虽然觉得自己应该礼貌的回绝,但还是点头道:“谢谢景先生,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这颇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架势,好在景其琛也不在意,他点头:“明早九点我来找你。”   在背包里偷听大人讲话的蛋蛋兴奋极了,但还是保持着好孩子的形象,努力忍住没有从背包里蹦出来。   蛋蛋:好哟!蛋蛋要去游乐园了!蛋蛋要坐过山车和跳楼机!还有摩天轮!蛋蛋还要去鬼屋!   颜许和景其琛在走廊道别,颜许背着包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他打开玄关的灯,换好拖鞋。蛋蛋已经从包里蹦了出来,背包没有拉拉链,蛋蛋可以很轻松的出来。颜许也是为了不让蛋蛋觉得压抑和有被囚禁的感觉。   房子已经被延续恢复了以前了样子,只是放置那块玉石的盒子被颜许收了起来。   黑色的盒子被孤零零的放在储物室柜子的最顶层,虽然颜许关上储物室的门,黑暗吞噬了一切。   蛋蛋此时已经乖乖地蹦去了卫生间,等着粑粑给蛋蛋洗香香!用蛋蛋最喜欢的牛奶味的沐浴露。   蛋蛋的蛋壳很光滑,除了一点几乎可以忽略的灰尘之外根本看不见什么污渍。   颜许轻柔地给蛋蛋洗完澡擦干之后,给自己也洗了个澡。   热水哗啦啦地流遍了颜许全身,包括他的脖子,有薄薄一层肌肉的胸脯,流畅的人鱼线,再一直往下,他摆弄了一下自己的那玩意,发现一点兴致也没有。颜许是个自律的人,大约十天半个月解决一次生理需求,还是手动挡的。   可是今天颜许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他随意的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把头发吹干之后回到了房间里。   蛋蛋老老实实地卧在床上,它还没有睡,等着粑粑给自己讲睡前故事。   颜许关了卧室的灯,打开床头柜上的小灯,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从前有三只小猪……”   还没说到两三句话,蛋蛋便已经睡着了,颜许就靠着三只小猪的前几句把蛋蛋哄睡了无数次。蛋蛋是很好哄的,它存不住事,就算偶尔闹了别扭,还没等颜许过去哄,它就自己全忘光了。   虽然只是一颗蛋,并且颜许还不知道蛋蛋的另一位父亲究竟是谁,甚至一度想要砸碎这颗蛋回归自己的正常生活。但是渐渐的,颜许是真的把蛋蛋当成了一个普通孩子,也慢慢背负起了属于父亲的责任。   颜许躺在床上,蛋蛋拱进了粑粑的怀里,颜许把台灯关上,侧身抱着蛋蛋沉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正是早上六点,蛋蛋就已经起来了,它拱了拱粑粑的大腿,发现粑粑完全没有要醒的趋势。   蛋蛋:蛋蛋去给粑粑做早饭!   一直被粑粑照顾着的蛋蛋这次也要照顾粑粑!   蛋蛋愉快的蹦到了厨房,用自己光滑的身体一点点把冰箱的门磨开,幸好保鲜层在下头。   总之,蛋蛋费尽千辛万苦把吐司面到弄到了桌子上,还弄上了炼奶。   看着自己的杰作,蛋蛋表示非常满意——蛋蛋是超强的蛋蛋!   准备好一切打算让粑粑起床吃爱心早餐的蛋蛋忽然发现……   蛋蛋、蛋蛋没有把吐司放在盘子上……看着被自己弄的到处都是炼奶的桌子,还有被自己压的一点都不蓬松的吐司,蛋蛋绝望了。   颜许是自然醒的,他的生物钟在早上七点半。不差一分也不差一秒,非常准时,这样的生物钟已经维持了好几年。   颜许醒后发现蛋蛋没在自己怀里,估计蛋蛋是在客厅玩。他睡眼惺忪的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完全清醒之后颜许走向厨房,他早上一般是一颗水煮蛋外加一片吐司。   然而还没等颜许走到厨房,就看到几乎无法直视的餐桌,到处都是可疑的乳白色液体,颜许用手摸了摸,食指和拇指捻了捻,还有些粘稠。   一块面饼一样的东西在桌子中间,白色的液体把这块面饼淹没的差不多了。   “蛋蛋?”颜许呼唤了一声。   蛋蛋哆哆嗦嗦地从厨房的门后蹦了出来。   粑粑呀……蛋蛋不是故意的……   一定要原谅蛋蛋,不然蛋蛋就哭给你看……   颜许叹了口气,看着身上都是白色粘稠物的蛋蛋,他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也猜到了蛋蛋的意图:“走吧,爸爸给你洗澡。”   蛋蛋悄咪咪的观察粑粑的表情,发现粑粑真的没有生气之后有欢快地奔向了浴室。   蛋蛋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蛋蛋了!   明天还要给粑粑做早餐!   虽然粑粑今天没能吃到嘴里,但是粑粑肯定很感动,说不定粑粑都快哭了。一定要让粑粑保持着这份感动!   而颜许则是认命的给蛋蛋洗澡之后把餐桌和厨房都收拾了一遍,又热出了一身汗,明明昨晚才洗了澡的。这会儿又要洗澡了,等颜许和蛋蛋收拾好一切之后已经八点五十了。   连早饭都没有吃的颜许只能带着蛋蛋出门。   “早上好。”景其琛正好在锁门,颜许就背着背包等在电梯口。   “景先生早上好。”   今天景其琛难得的没有穿西装,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和牛仔裤,一双运动鞋。头发没有再打发胶,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十岁。   “今天开车去嘛?”颜许又想起了被蜗牛越野统治的恐惧。   景其琛摇头:“今天限号,坐地铁和公交去吧,要转线。”   两人走进电梯,颜许忽然问道:“私人游乐园是景先生的吗?”   景其琛摇摇头:“我没那么多钱,是一个朋友的,他儿子小时候闹着要去游乐园玩,但是身体又不允许,就自己建了一个。每半年都会检查和维修,安全能得到保障。人少,也不用排队。我昨晚跟他说了一声,他很乐意让我们去玩一天。”   地铁站就在小区的转角处,今天是工作日,错开上下班高峰期之后颜许本来以为不会有多少人的。但是他失算了——难道这些人都是早上十点上班吗!这个点才出门!   过安检的时候因为颜许带了背包,不能走无包通道,不过幸好蛋蛋有特殊的伪装技巧,并没有被扫出来。   两人在地铁门口等车,之前已经过去了两班,然而两人都没能挤上去。颜许还要护着自己的背包,避免蛋蛋被挤碎,很显然颜许忘记了蛋蛋蛋壳的坚固程度。   现在两人排在开头的两位,下一班肯定能挤上去。   地铁慢慢驶入,颜许抓紧了背包,就连景其琛都感受到了压力。   地铁的工作人员开始喊:“往里头走!里头有空间!别都挤在门口!”   颜许和景其琛随着人流被挤在了一起,本来两人之间的空隙还算大,结果工作人员抓住一个小妹妹:“还能再挤一个!快上!”   小妹妹受到了工作人员的感召,瘦小的身体爆发了巨大的能量,硬生生挤了进去。   原本和景其琛还有空隙的颜许抱着蛋蛋紧紧贴在了景其琛的怀里。虽然颜许又一米七八的个头,但是景其琛比他整整高了十五公分——景其琛是个一米九二的巨人。   地铁的行驶并不算平稳,颜许双手都抱着包,实在腾不出手去握杆子了。差点摔倒,幸好景其琛扶了一把,颜许松了口气:“谢谢。”   景其琛:“不客气。”   之后一路上景其琛的手都扶着颜许的肩膀,毕竟两个大老爷们扶腰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对。   “到地方之后先去吃点东西吧。”景其琛没看颜许。   颜许直白道:“好,我早上没吃饭,那边有什么吃的吗?”   景其琛想了想,他没观察过,只能说:“过去看看吧。”   只是两人还没说完,地铁突然一阵颠簸,颜许重心不稳,景其琛也没扶住。颜许就直直地靠在了景其琛胸前,颜许的脸贴在景其琛的胸膛上,这个场面充满了不可言说的粉红气息。   颜许尴尬地站直了身子,没话找话:“景先生你胸肌真大。”   ……   好像更尴尬了…… 第18章 一三口(18)   景其琛没有说话,他感觉到颜许的鼻息喷撒在自己的耳边,不由自主的移开脑袋——他从未与人的距离这样近过。这令景其琛觉得非常不自在。   颜许则是把背包正面背着,一只手抓着上面的铁栏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刚刚进车的小妹妹一直在往颜许这边挤,颜许没办法只能一直向后撤,靠着地铁门的景其琛退无可退,只能和颜许越来越近,两人此时的距离不足一厘米,挨的很紧。   “啊!!”小妹妹大叫一声,整个车厢说话的人都安静下来,把目光对象女孩。   女孩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短袖和短裤,是夏天很常见的打扮。没有化妆,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与活力。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她抓着一个衣服,面目狰狞地叫骂道:“不要脸的傻逼!你摸哪儿呢!狗杂种!乘务员呢!这有个流氓!”   男人是之前就在车上的,三十多岁,身材白胖,头发掉的差不多了,现在是个地中海的造型。他刚开始想抵赖,摆出了一副可怜巴巴地老实人表情:“小姑娘,你可不能乱冤枉人,地铁这么挤,不小心碰到了多正常啊。”   “谁那么有本事不小心能用手掌碰到别人屁股?”女孩也不是个善茬,很有点泼辣,没选择忍气吞生,“我报警了。”   乘务员这时候赶了过来,这种纠纷在地铁上比较常见,尤其是在夏天。乘务员估计刚上岗不久,没有处理这方面事情的经验,让女孩说了事情经过,他估计是想调停的,结果说出来的话让女孩爆炸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夏天挨到碰到了很正常。”   女孩爆炸了:“你让你妈你老婆来被挨着碰着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你问问你老婆,她是不是爱被人碰着?就喜欢被人碰屁股?她要是说一声喜欢,我跟你姓!”   乘务员的脸也黑了:“那你想怎么办,你们这里吵吵闹闹的,别的乘客也不方便。”   中年男人看着祸水东引,这会儿假装自己不存在,准备混入人群偷溜。只是他还没退后几步,就被一只手拽了回来,男人恼羞成怒:“谁啊!”   颜许松开手,面无表情地说:“我。”   看着是个年轻男人,体格也很好,还有个高大的同伴,中年男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他不敢对着颜许吼,只能对着女孩发火:“谁摸你了!诬陷人不要本钱的是吧!哪个好人家的女孩穿成你这样的!露大腿,这么SAO,不是找人摸吗!老子可没摸你,说不定是哪个兄弟看你犯贱满足一下你!”   旁边的人开始小声议论,乘客里也有女孩,穿的也很清凉,脸色都不太好。   女孩被气的浑身都在发抖,骂道:“我就是再SAO,再贱,也不是SAO给你贱给你的,畜生!杂种!”   男人似乎压制不住怒气,身边也没人限制他的行动,他举起手,想要狠狠给这个女孩一巴掌。   颜许拦住了男人的手,女孩原本闭起来准备迎接疼痛的眼睛在等了一会儿之后才睁开。这一刻在她眼里颜许显得格外高大,他背着一个硕大的包,面无表情。但是却显得格外可靠和帅气。   不过颜许并不知道男人究竟有没有摸女孩,但是他刚刚说的话实在太刺耳,颜许根本听不下去:“为你刚刚的话,给她道歉。”   男人骂骂咧咧小声嘟囔了几句,最终还是说了声对不起。   不过关于他有没有如女孩所说的一样手脚不老实,还得到下个站台下车,等警察过来判定。有两个阿姨说自己看见了,也愿意给女孩作证,就一并下车。   颜许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他的生活很平静,对这些事也是从手机新闻上看见,以为离自己的生活很远。   他只是很恶心这种受害者有罪论。   你被侵犯了,是因为你不检点。你的东西被偷了,是因为你自己没看好。种种这些,都让颜许觉得很恶心。好像一旦有事发生,人们头一件事不是去责骂犯人。而是对着受害人指指点点。   等人都走了之后,颜许小声问景其琛:“景先生,那个人是故意的吗?”   景其琛说:“确实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不过是在摸旁边的女孩的时候另一只手碰到的,不算冤枉。”   而那个被摸的女孩选择了忍气吞声,不说话,缩在一边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景其琛表现的很淡定,颜许觉得估计景其琛是不爱管闲事的人。   已经下车的中年男人现在却不那么好受,从刚刚开始他的两只手都在隐隐作痛,下车之后痛感更强烈了,像是被人用无数根针在扎。   景其琛抿唇,这人至少得疼满一个月才行,小惩大诫。   颜许叹了口气,每个人面对这些事的时候态度都不同,怪不了谁。   这一趟地铁给颜许的体验并不好,到终点站的时候已经没几个人了,颜许和景其琛还坐到了位子。地铁里空荡荡的,和之前人潮涌动的情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地铁站外头有很多小吃摊,还有拉客的三轮和摩托,很热情的跟在景其琛和颜许屁股后头问要不要坐车。颜许没吃早饭,就在小吃摊上买了杯豆浆和一根油条,简单的填饱肚子。   私人游乐园在三环边上,说是游乐园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娱乐设施,都是给小朋友玩的。比如过山车就非常迷你,摩天轮离地面不到三米,就四个位子。虽然都是迷你的,和电视上看到的完全不同,但是蛋蛋还是很兴奋。   这里也没人检票,只有一个老爷爷守着,在看到景其琛之后就把两人迎了进去。   蛋蛋在这里不需要做任何伪装,它守着打地鼠的机器玩了有一个小时,不过它不是用专门的棍子,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打地鼠。每一样游乐设施都被蛋蛋玩了不下十次,蛋蛋今天是真的乐疯了,还有小型的碰碰车,它一颗蛋玩不了,就拉着粑粑和叔叔一起玩。   二十多岁的颜许感觉自己回到了童年。   不过他的童年可没有游乐园,只有孤儿院,那时候的孤儿院和现在的不能比。各项设施和环境,以及日用品和食物。只能保证基本的生活,有个塑料的赛车玩都是奢侈。   蛋蛋每玩一个项目都要拖上粑粑,它很单纯的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粑粑也会喜欢。   “景先生。”颜许坐在小船上,蛋蛋玩累了就拖着颜许和景其琛来坐船,自己窝在粑粑的怀里休息,“你经常去游乐园吗?”   景其琛摇头:“那时候我都没见过这些玩具。”   估计景先生的童年家庭也不是很富裕吧,颜许也就没再说什么,毕竟每个人的人生都有窘迫的时候。   中午颜许和景其琛都没吃饭,主要是蛋蛋兴致太高,颜许不舍得打断。   颜许是下午四点过带着蛋蛋走的,主要是五点就是上班族的下班时间了,又是一次地铁高峰会,颜许这次不想再去挤了,简直挤的怀疑人生。人挨着人,一点空隙都留不出来。要是旁边再遇到一个有狐臭的,那就更痛苦了。   晚上颜许去景其琛家里吃饭,景其琛自己发出的邀请。   其实颜许也很好奇景其琛从不在外面吃饭,那他在家吃什么?是有什么特殊的食材还是烹调方法?   不过回去之后景其琛也没去市场买菜,只是先招呼颜许在沙发上坐着。   和颜许家不同,景其琛家里是皮质的沙发,质量很好,但不像是真皮。地板是白色的瓷砖,很干净,也很严肃。整个屋子的装潢给颜许一种宾馆的感觉——干净,敞亮,但是没有人气,不像一个家。   景其琛一个人在厨房忙活,虽然颜许提了几次自己想要帮忙,但是都被景其琛拒绝了。   客厅里有木质的书架,很有点古色古香的味道,和房子里极具现代化的装修格格不入。颜许高声问了一句:“景先生,我能看你书架上的书吗?”   景其琛回道:“可以,记得按顺序放回去。”   书架上的书都是分好了类型的,最上边一层全是工具书,第二层是心灵鸡汤,比如《成功的必经之路》《挫折都是为了更好的明天》。第三层是一些文学作品,基本都是散文,第四层是通俗小说,不过也都是名著级别的。最底层就是些小人书,有小说有漫画,漫画是连环画。   又老又旧,一看就很有些年岁了。   甚至不是颜许小时候看到的漫画,大概是他父母那辈人小时候看的了。   不过颜许也没好奇,毕竟谁没有三瓜两枣的兴趣爱好呢?说不定景先生就爱搜集这些。还挺有纪念意义的。   蛋蛋倒是很不把自己当客人,一直围在景其琛腿边,它似乎很喜欢景其琛做饭时散发出的清香味。   如果它有嘴的话,估计现在口水都掉下来了。 第19章 一三口(19)   颜许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食物——一杯白水和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绿色的,有点像米,但一看就不是米。他没见过这种食物,抬头用眼神询问景其琛。   “这是竹米,竹子开花后结的果实,有些竹实比较小,看起来像米就有了竹米这个名字。”景其琛解释道,“味道很不错。”   不过吃了这么多年他自己也快吐了。   其实景其琛也想吃红烧肉、东坡肘子、梅花扣肉或者麻辣烫火锅还有北京板鸭。   颜许吃了一口,有淡淡的竹香,入口也不像大米那样柔软,很有嚼劲。他又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水,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和矿泉水区别还挺大。   虽然味道确实很不错,但是也太清淡些了吧?   “景先生总是吃这个?”颜许问道。   景其琛:“肠胃不好,吃别的消化不了,这个好克化。”   ……这也太惨了。   蛋蛋泡在山泉水里,水里还放着不少竹米。   蛋蛋:好舒服啊,好棒啊,蛋蛋现在最喜欢这个了,汽水排到第二去!   吃饱喝足之后,颜许负责洗碗收拾厨房,虽然是在别人家做客,但怎么也不好意思当个甩手大爷。颜许洗碗还是很有一套的,从来不会让水溢出洗碗槽。洗碟精挤在洗碗帕上,非常节约。   洗碟精也是要钱的好不啦!   景其琛这会儿打开了电视,陪着蛋蛋看综艺节目,主持人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景其琛乐不可支,蛋蛋也左右颠倒。   颜许从厨房看出来,觉得一人一蛋还挺像父子的。   气氛出乎意料的和谐。   把厨房收拾好,地也拖了。颜许正打算带蛋蛋回去,可是蛋蛋宛如忘记了自己的家在哪里,窝在景其琛的怀里不动弹,看到可笑的地方还望景其琛肚子上撞,就像对待颜许一样。   这让颜许都有点吃醋了,可是一想到蛋蛋每天除了自己之外也没有别的亲近的人,还不容易有了小墩儿这个小伙伴,但小墩儿也已经很久没出现了,颜许就释怀了。   现在在颜许眼里,没有什么比蛋蛋更重要了。   “快过来一起看。”景其琛发出了邀请,语气非常熟稔自然。   颜许没有拒绝,老老实实的坐在了沙发上,两人的中间隔着一个蛋蛋。蛋蛋一会在颜许怀里,一会儿又跳到景其琛身上。   蛋蛋:左拥右抱的滋味真好!   这个综艺节目是晚上十点播出,播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插播十分钟的广告。有七个主持人当特定班底,都是喜剧演员,无论是语言还是肢体效果都很好。笑料很多,但是不低俗。让人会心一笑的同时还能回味点透露的意思。颜许自己也是很爱看的。   里头有个男主持还是颜许的偶像。   偶像是里头年纪最大的,估摸着有四十多岁了。但也是里头最拼的,颜许刚开始看这个综艺就是冲着偶像来的。   “新来的男嘉宾不行啊,还没有女嘉宾敢拼。”景其琛不太满意小鲜肉的表现,觉得不够好笑,做游戏也不敢放下偶像包袱。   两人就如同每一对普通朋友一样,距离好像一下子就拉近了。   虽然景其琛打扮的像个霸道总裁,但实际上也是个普通人,是人都有吃喝拉撒,如意和不如意。颜许这样一想,就觉得景其琛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好接触。   自从搬到这个小区之后,颜许的人缘一直很好,以至于他有了自己人缘超强的迷之自信。   这时候有人过来敲门了,景其琛有点诧异,因为他和这里的住户没什么交集,搬来这么久。除了找到小墩儿那次那家人请客之外,就没人过来找过他了。   “我去开门。”景其琛站起来,穿着拖鞋去开门,往常有人接近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   这次却一点预感都没有,实在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当回事儿。说不定是预知能力短路了呢?电线都还有故障的时候。   景其琛一开门,发现站在自己门口的是那只公鸡,穿着一件花衬衫一双人字拖,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可不怎么好,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脸上全是汗水,脸颊憋的通红。   还没等景其琛问话,他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来了个三拜九叩的大礼。   景其琛吃了一惊:“这是干什么。”   陈哥眼睛里的泪都快出来了:“景先生,你救救我,救救小墩儿吧。”   颜许此时也正好看见了,他伸着脑袋,看着陈哥现在卑微如尘埃的样子,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就算是来求人,也不应该是陈哥过来啊。   大约是因为颜许在这儿,景其琛也不好一口拒绝,只能说:“你先起来,进来再说。”   陈哥像是得到免死金牌一样迅速站了起来,动作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他看到颜许的时候脸上还有一丝尴尬,不过很快这丝尴尬就消失不见了:“小颜也在这儿啊,小颜和景先生关系还挺好。”   蛋蛋在有人敲门的时候就蹦去了卧室,它已经养成习惯了,在外人面前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不给粑粑添麻烦。   “说吧,什么事。”景其琛不耐烦说那些场面话,“有事说事。”   “可是……”陈哥看了眼颜许,有些踌躇。   景其琛:“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景先生啊!你可一定得帮帮我!那婆娘疯了!”陈哥痛哭流涕,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脯,哭号道,“她昨晚在我喝的水里下了药,要不是我及时发现,就活不到现在了。她不仅杀了安娇娇,还打算连我一起杀了。那个疯婆子,她入魔了!我可是正经妖怪,不能连累我啊!”   他还信誓旦旦地说:“我得过三界优秀妖怪团结奖,是官方认证的好妖怪。”   “入魔了?”景其琛摸摸自己的下巴,妖怪入魔不像人类,它们只要迈错一步就回不了头,从此就是万劫不复,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一旦被组织发现,难逃一死。   陈哥本来坐在凳子上的,景其琛刚说完这三个字,他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还膝行几步到景其琛,脸也不要了。   脸怎么可能比命重要?   “景先生,我知道你是有大能耐的,这事儿只能求你帮忙了。你要是帮了我,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陈哥信誓旦旦,就差没有指天发誓了。   景其琛却突然问:“她为什么要杀你?”   陈哥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一脸的悲痛:“谁知道呢,我可是个好人。这么多年来为了她们母子,我努力工作挣钱养家。经常有应酬,男人嘛,出门不外乎就是酒桌。有时候也去KTV。她说我不顾家,可是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啊!”   “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小墩儿的学费,她们母子俩的生活费,没有哪样是不花钱的。现在卫生纸一袋都要三十多了,还是空心的,哪样不要钱啊……”   陈哥絮絮叨叨,就是说不到重点上。   景其琛抿着唇:“说重点。”   “哎!”陈哥话锋一转,“她就是嫌我不能给她物质享受,现在的女人就是这样,要钱要车要房子。她认识了个有钱有权的,想把我一脚蹬了,入了魔连我都想杀。杀了我就好改嫁。”   颜许忽然发问:“陈嫂上次就跟我说了想离婚了,不至于要用杀人的方法吧?”   很显然,陈哥没料到疯婆子之前就和颜许透过气,来之前打好的腹稿一下就全都没用,成了废稿。现在只能看他随机应变的本事了。   “小颜啊,你就是被她骗了,她之前一直说我出轨。”陈哥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她当年可是和我一起共患难的,我怎么可以一发达了就不要糟糠之妻?再说了,我也没发达啊。”   景其琛面无表情,他只是听着,没发表任何评价。   颜许是比较相信陈嫂的,但是陈嫂现在的精神状态,说她想杀了陈哥颜许还是信的。只是不信是陈哥说的原因。   陈哥见景其琛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也有些急了,他一咬牙:“景先生,如果你愿意帮我,我把我的内丹给你。”   内丹是一个妖怪最重要的东西,和人的心脏同等。一旦失去内丹,这么多年的修为也就没了。妖怪想修炼成人,不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还需要长达数百年的时间。   一旦交出内丹,就相当于交出了自己的一切。   景其琛有些动容,他对陈哥的行为有些吃惊,因为他知道内丹的重要性。   但是即便他拿到了陈哥的内丹,又有什么用?他又不需要仆人。   “你想让我怎么做?”景其琛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哥,他表情冷漠,眼中空无一物。似乎在他眼里,陈哥还不如一只没有灵智的活蹦乱跳的鸡。   陈哥似乎觉得有希望了,他扯出一抹献媚的笑容,狗腿般地说:“既然她已经入魔了,作为丈夫,我还是希望她能走的体面一点。”   颜许愕然——陈哥这是打算让景先生动手杀了陈嫂。 第20章 一三口(20)   陈哥想要借景先生的手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颜许在认识到这一点之后觉得遍体生寒。无论陈哥说的是不是真的,能够对自己的另一半下杀手,颜许都不能理解。   一夜夫妻百日恩,陈哥陈嫂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有小墩儿这个孩子,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请求来?   陈哥脸上的表情很悲痛,似乎他也不想这么对自己的妻子,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只是和陈哥以及颜许比起来,景其琛脸上的表情几乎称得上是冷酷的,他下巴微抬,看起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对于陈哥的话,他没有一星半点的触动。   “想要我动手,一颗内丹恐怕不够。”景其琛忽然说道。   陈哥愣了愣,很显然他没有想到景其琛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脑子转的很快,立马说道:“还有小墩儿!小墩儿也有内丹!”   如同一个狂热的推销员,陈哥激动万分:“小墩儿的内丹也可以!他虽然还小,但是内丹也比较纯粹,适合修炼!”   景其琛愣了愣,他问道:“那可是你的儿子。”   陈哥满不在乎:“他身上流着那个疯婆娘的血呢!说不定哪天也入魔了。”   “你不会后悔?”景其琛的语气没有变化,每一个字都像是要结出冰霜。   陈哥急忙摇头:“不会!肯定不会!”   “你走吧,我会考虑的。”景其琛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点头。   陈哥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想说,只是被景其琛打断了:“走吧。”   于是陈哥只能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他咬牙切齿,恨不得自己去掐死那个疯婆子。又觉得景其琛不是个东西,自己都这样低三下四了,他竟然还不立刻答应自己。   等他真正发达了,这些曾经伤他自尊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还有颜许,枉自己对他那么好,竟然话都不帮自己说一句。看起来和姓景的关系不错,说不定就是一个鼻孔通气。   陈哥越想越恨,等他打开自家家门的时候,整个人就如同一个燃烧的火球,愤恨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要把一切理智和良知都烧成灰烬。   小墩儿瑟缩在客厅沙发旁边,原本干干净净的布艺沙发现在却肮脏不堪。有油渍和灰尘,屋内也很昏暗,即便开着明亮的白炽灯也驱不散黑暗。陈哥看了眼小墩儿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总觉得小墩儿和自己不像,但是抓不着那疯婆子把柄。   作为妖怪又不能去做亲子鉴定,唯恐被人类发现端倪。   “你过来!”陈哥对小墩儿吼道。   小墩儿毕竟还小,它在家都不敢用人形,而是原型。只有变成原型它照镜子的时候才不会看到自己瘦骨嶙峋的样子,妈妈才不会担心。在爸爸的喊声中,小墩儿缩着脖子,一点点地挪了过去。   直到小墩儿站在陈哥脚下,陈哥才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他一把抓住小墩儿的脖子,单手把小墩儿提起来,无视自己儿子因窒息而不停踢动的小爪子,语气阴沉的骂道:“和你妈一个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装可怜!我是没给你们吃饱饭还是没让你去上学?”   小墩儿发不出声音,窒息的痛苦令它翻起了白眼,死亡好像就在眼前。   只要陈哥再用力一点,小墩儿就会永远的闭上眼睛。   然而陈哥似乎没打算要小墩儿的命,他把手狠狠一挥,小墩儿就被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鲜血。   只是陈哥并不心疼,他骂骂咧咧地说:“现在死了内丹就不能用了。”   说完,陈哥就拿着自己的浴巾去洗澡。   小墩儿全身都没了力气,趴在地上,眼泪顺着尖尖的小嘴滑到地面。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妈妈失踪了,爸爸又这样对它。   它好羡慕蛋蛋啊,它也想像蛋蛋一样。颜叔叔对蛋蛋很好,蛋蛋再调皮也不会挨打。   但是自己乖乖的,天天像爸爸说的一样在家里待着,为什么还是会挨打?真的好疼啊,脖子好疼,全身都好疼,眼泪也止不住,明明小墩儿不想掉金豆豆的,爸爸以前还说男子汉是不会哭的。   小墩儿是男子汉!   如果……如果爸爸能对它好一点,它可以原谅爸爸的……   这一切都被景其琛看在眼里,他紧抿着唇,看着在一边抱着蛋蛋发呆想事的颜许,他忽然问道:“你觉得我该不该帮他?”   颜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和自己说话,他摇摇头:“还不知道陈哥说的是真是假,不能只听他一个人的。”   “更何况,这件事和景先生并没有关系。”颜许真是这么觉得的,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靠感情,而不是靠利益。不是你需要,我就得为你做事情。   景其琛没再多说,他知道这件事自己非管不可,他搬过来的时候是备了案的。如果这一片真出了什么问题,他应付那边也很麻烦,人类的条条框框很是复杂。   颜许忽然问:“那陈哥和陈嫂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小墩儿呢?跟着谁的,我刚刚忘记问了。”   蛋蛋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它一蹦一蹦的:对呀!鸡哥哥呢!蛋蛋还要和鸡哥哥玩捉迷藏呢!   景其琛不想掺和这些,但是看着颜许的眼睛,他有一瞬间的心软:“它现在不太好,你要是有精力,倒是可以先把它接到你身边。等事情过了再说。”   虽然颜许算不上非常了解景其琛,但也知道景其琛的一部分性格,景先生不是会说谎或是夸大其词的人。他既然说不太好,那恐怕小墩儿现在的处境已经很差了。   “但我又没有陈哥他们家的钥匙。”颜许有些犯愁,“我要是找开锁的,那叫私闯民宅吧?”   景其琛叹了口气,他不喜欢鸡,但是又确实觉得小墩儿有些可怜,主动对颜许说:“我想办法把它弄去你家。”   这令颜许惊讶极了,他再三感谢:“景先生,你可真是个好人。”   景其琛面无表情: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好得没边了。   说来也奇怪,在没有蛋蛋之前颜许并不喜欢小孩,他觉得小孩又吵又闹。不仅烦还不懂事。但是自从有了蛋蛋以后就变了,他开始学着去教导蛋蛋。告诉蛋蛋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慢慢的,他就发现,孩子其实很多都不懂。除了天生的反社会型人格之外,大多数的小孩是分不清对错和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一切都要看父母的教导。   所以才有那句古话:养不教父之过。   “我把小墩儿送到你家,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来问我。”景其琛摸了摸蛋蛋,他竟然觉得自己有点舍不得这颗蛋。   蛋蛋也蹭了蹭景其琛的手心:叔叔的手心好温暖啊,和叔叔的肚子一样。   “那我先回去了。”颜许也没有问景其琛要用什么方法把小墩儿弄到自己家里,毕竟景其琛是高人嘛,高人总有自己的一套,也不想被别人知道。   景其琛点点头:“那我就不送你了。”   蛋蛋蹦到粑粑怀里,给景其琛摆摆身体,就当是在挥手道别了。   回家之后颜许果然在自家的沙发上看到了小墩儿——一只可怜的、浑身的羽毛都沾满了灰尘和血痂的小鸡,它那流光溢彩的羽毛失去了生机变得黯淡无光。它可怜兮兮地趴在沙发上,似乎连昂起头颅的力气都没有。   小墩儿艰难地睁开眼睛,叽叽叫了两声,连自己的翅膀都挥动不了。   它只要动一动,就觉得全身疼痛难忍。   蛋蛋从粑粑的怀里跳下去,又蹦到了沙发上,它看着鸡哥哥,安慰似地立在小墩儿旁边,它没有碰鸡哥哥,害怕把鸡哥哥弄疼了,只能守着。   “叽叽……”小墩儿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蛋蛋,似乎在让蛋蛋不要担心。   你墩儿哥哥可是很强壮的!一点儿都不痛呢!   小墩儿还艰难地想要扯出一丝微笑,只是它现在是原型,就算笑了蛋蛋也看不出来。   颜许轻手轻脚地走到小墩儿身边,他也不敢动作大了。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小墩儿,检查小墩儿的身体。   可能是因为很久没洗澡了,小墩儿的羽毛全都贴在身上,能看出它瘦弱的皮包骨。以前那个胖乎乎的精神昂扬的小公鸡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现在这个可怜兮兮的骨架子,它的一只眼睛还肿着,像是被谁打了一拳。   颜许抬起小墩儿的一只翅膀,发现这只翅膀的骨头也折断了。   小墩儿虽然很疼,但是它忍住了,依旧用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颜许,直到颜许把它全身都检查完了,它才不由自主地落下一滴眼泪。   颜叔叔,我好疼啊…… 第21章 一三口(21)   此时是深夜,月亮隐没在云层之后,就连街道上的车辆也逐渐失去了踪迹,只剩下在深夜才能行驶的货车。万籁俱静,除了知了的叫声,一切都沉寂下来。   在检查完小墩儿身上的伤之后,颜许甚至都不敢再碰它一下,折断的翅膀需要接上,不然小墩儿的胳膊就算是废了。   颜许心疼坏了,心里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打心眼不愿意相信是陈哥下的手,毕竟他和陈嫂的矛盾再大。小墩儿也是他的亲生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颜许不是兽医,不知道怎么给小墩儿正骨包扎。害怕出了问题反而会让伤情恶化,只能去找景其琛寻求帮助。   颜许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其实他已经开始信赖这个自己认识短短几个月的邻居了。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景其琛是个好人,值得信赖。   “景先生。”颜许没给景其琛打电话,直接在景其琛的门口叫门,他太过焦虑了,连现代科技都忘到了脑后。   景其琛刚洗完澡,穿着浴袍开了门。   景其琛不是最近流行的小鲜肉长相,他的五官立体而深邃,浴袍微微敞开,可以看见他结实却不夸张的胸肌和腹肌。头发湿润的贴在脸侧,像是刚从男色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浑身都散发着男性荷尔蒙。   就连颜许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只是他还没被美色冲昏头脑,急急慌慌地对景其琛说:“景先生,快来看看小墩儿,他情况不是很好。”   好在景其琛也不在意颜许的失礼,穿着浴袍,脚下踩着拖鞋就跟着颜许走到了他家。   “翅膀折断了,左眼也肿的不成样子,瘦成了皮包骨。现在这个点也联系不上兽医,只能拜托你过去看看。”   景其琛安慰道:“你别急,我先去看看。”   两人走在走廊上,空无一人,悄无声息。   陈哥应该没在家,不然肯定会发现小墩儿已经不见了。颜许这才反应过来,陈哥总是很忙,几乎每个周末都只有一天在家。如果陈嫂更细心,说不定早就知道。   不……或许陈嫂早就知道了,只是她不说出来,以为装聋作哑就可以挽救自己的家庭。   人们总有种错觉,他们总以为事情一旦发生,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可以粉饰太平,这件事从未发生过。蒙住眼睛,捂住耳朵,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像鸵鸟一样。   景其琛来到颜许的家里,颜许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他现在唯恐撞上陈哥。不然估计就逃不了一个拐骗儿童罪了。   小墩儿被颜许放在沙发上,现在受伤太重,颜许都不敢挪动它,害怕让小墩儿痛上加痛。   “不是什么大问题。”景其琛在看过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颜许愣了愣:“这还不严重啊?”   景其琛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人和妖的区别,对妖而言只要内丹无损,就不算重伤。”   “可是……”颜许看着小墩儿现在的样子,“就算是妖怪,也会觉得疼吧?”   这句话令景其琛无言以对,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担心妖怪会不会疼的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仅在人类当中如此,在妖怪之中也是如此。妖怪中也有派别之分,以人类精气为食修炼的妖怪,老老实实靠如今世上稀薄灵气修炼的妖怪分成了两个派别。这两个派别又以原型为派别划分出无数的小组织。   不过景其琛并没有跟颜许说这些,毕竟颜许是人类,对他而言,妖怪鬼魅都是难得一见的。   景其琛伸手,轻轻抚摸小墩儿身上的上,一切都平平无奇。   可是本来因为疼痛而无法入睡的小墩儿总算是合上眼睛睡了过去。蛋蛋似乎也放下了提着的蛋心,蹦到了景其琛的怀里。   颜许和景其琛面面相觑,颜许想把蛋蛋接过来,毕竟现在这个点,景先生也该回去睡觉了。   “蛋蛋,到爸爸这里来。”颜许哄道。   可是蛋蛋摇了摇,拒绝了颜许的提议。   蛋蛋:屁股叔叔的怀抱也很舒服!蛋蛋要换口味!   蛋蛋就像是粘在景其琛怀里了一样,无论颜许怎么劝都不出来。景其琛的手指刚刚要动,但是却被蛋蛋压制了。有那么一瞬间,景其琛觉得自己和蛋蛋的思绪连在了一起,他能感受到蛋蛋对自己怀抱的喜爱。   这令景其琛原本准备让蛋蛋离开的手指停下了动作。   “要不,我在你家谁一晚上吧,我睡沙发。”景其琛一时心软,话还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颜许很显然也有点惊讶,他摆摆手:“怎么能让你睡沙发,你带着蛋蛋去房间睡吧,我在客厅陪小墩儿,他起来要看见有人才行。”   为了谁睡沙发,两人开始了一场关乎主人与客人威严的较量,最终以颜许的落败画上句号。   颜许把沙发打开,因为这是一室一厅的房子,为了避免偶尔会有客人来却没地方可睡,颜许买的是可折叠的沙发床,可以容纳两个人睡。颜许还铺上了干净的床单和被子。   两人互道晚安,蛋蛋已经在景其琛的怀里睡着了。   颜许这一夜睡的很好,似乎压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而景其琛则在客厅里看着在自己怀中光滑的蛋蛋,他睡不着,虽然他也不需要睡眠。   早上八点有人敲门,蛋蛋在那一瞬间醒了过来,它就像坐上了火箭,冲进了卧室。   这是蛋蛋学会的保护自己和爸爸方法,它知道自己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存在,活在影子里。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寂寞,不明白为什么它见不得人,但是它从不会质疑和反抗粑粑。   景其琛还是穿着那件浴袍,他知道颜许没醒,于是自己去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口的是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就像演电视一样,穿着黑色的一模一样的西装,带着黑色的眼镜。是西方电影里千篇一律的黑衣人。   “找谁?”景其琛挡在了门口。   领头人是个年轻小伙子,看脸不过二十多岁,他透过景其琛的身体空隙看了眼客厅,什么都没看到,不过他还是文质彬彬地说:“我们来找一位叫陈雪蓉的女士。”   陈雪蓉?那是谁?   但是很快景其琛反应过来,陈雪蓉是陈嫂的大名:“她住隔壁,这几天没在家。”   “我们知道她没在家。”这人一副公事公办地样子,“我们收到了举报,说她在从事非法行业,我们是过来收集证据和寻找线索的。”   “那恐怕我给你们提供不了什么线索。”景其琛语气冷淡,“请回吧。”   “景其琛。”领头人准确无误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你应该知道我们也不想找麻烦。”   景其琛不耐烦:“是吗?那你们最好尽快滚出这个小区。”   “我们无意与您产生冲突。”领头人似乎并不怕景其琛,“您是组织最早一批记录的妖。您的档案只有高层能看,不过我想提醒您,无论您是多了不起的大妖,现在也必须要受我们的监管。”   这话很公事公办,却也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景其琛却很冷静:“你是什么职位?”   领头人愣了愣:“我是第八小队的队长。”   “那你凭什么和我说这些?”景其琛的目光很冷,看向这人的眼光就像是看着一具没有生命体征的尸体,“我想你需要找你的上司更清楚的了解我,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们所有人,你的组织也不敢来找我麻烦。”   说完这句话,景其琛关上了门,把这些黑衣人关在门外。   颜许穿着天蓝色的睡衣,怀里抱着刚刚窜进来的蛋蛋,睡眼朦胧地说:“怎么了?有人来找我了?”   “不是找你的,是检查水表的,我让他们下次再来。”景其琛的目光不再像刚刚一样冷。   颜许点点头,他把蛋蛋交到景其琛的怀里,小墩儿现在还睡着沙发上,颜许昨晚睡前给他盖上了小薄被。   “吃点什么?家里有麦片和牛奶,还有小米,可以做小米粥。只是没咸菜了。”颜许打开冰箱看有哪些食物可以充当早餐。   景其琛刚刚回家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他今天不用去处理事务,穿着休闲的短袖和裤子,一双运动鞋,头发也没用发胶抹上去。   “小米粥吧,我去给你搬桶水过来,还有竹米,可以一起煮。然后我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点榨菜。”景其琛说道,“吃不吃大头菜?”   颜许点头:“可以买点豆腐乳回来,我家里的吃完了。我把钱给你。”   景其琛笑了笑:“不用那么客气,现在可以扫码,要不了几块钱。”   “那不行,亲兄弟都得明算账,我转给你。”   “回来再说。”景其琛关上了门。   颜许轻松的收拾房间,蛋蛋头上顶着一块麻布,跟在粑粑屁股后头。   过了没几分钟,颜许听见有人敲门,他以为是景其琛回来了,但是以防万一,还是让蛋蛋回了房间。   陈嫂站在颜许的家门口,她比之前更瘦了,眼眶凹了进去,脸上的皮肤开始溃烂,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第22章 一三口(22)   陈嫂就这么直直地盯着颜许,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但却一字都没有吐露。   颜许惊恐的看着她——陈嫂现在的状态实在太不正常了,脸上身上都有大面积的黑斑,浑身散发着一种令颜许反胃的臭味,就像是数年没有洗过澡的人。   她脸上的皮肉外翻,伤口变黑,就像是腐肉一般。   “陈嫂。”颜许知道,陈嫂大概是来找小墩儿的,他咽了口唾沫。   陈嫂摆摆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死寂与悲哀,她的声音很粗,就像是砂砾在喉咙里摩擦:“小颜,小墩儿在你这吗?”   颜许点点头,毕竟陈嫂是小墩儿的亲妈,也从没虐待殴打过小墩儿:“还在睡着,要我去把他叫起来吗?”   “不用!”陈嫂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不少,她一把握住了颜许的手,在反应过来什么之后又松了开,“小颜,谢谢你。”   陈嫂从自己包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硬塞到了颜许的手中,她的眼里有泪:“我没什么能给你的,这是我所有的积蓄。小墩儿要是犯了错,你该打还是要打,他是男孩,挨的住。”   “这是什么意思?陈嫂?”颜许不明所以,“我……”   陈嫂低着头,并不敢去看颜许:“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总不能这么耗着。我对不起小墩儿,可是把小墩儿交到谁手上我都不放心。小颜,我知道你,你是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颜许很是莫名其妙,看陈嫂现在的意思,就是想让自己养小墩儿了。   “密码小墩儿知道。”陈嫂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又恢复了行尸走肉般的模样,没有再看颜许,径直走回了自己家。   看陈哥陈嫂现在这个状态,颜许也不敢让小墩儿回去,无论大人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   更何况小墩儿总是很听话,不过这种听话却充满了战战兢兢的意味。他不是因为自身性格如此——哪个七八岁的男孩不是惹是生非到令大人头疼呢?在和蛋蛋玩的时候,小墩儿也和任何孩子没有区别。   颜许把门关上,回家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小墩儿——这孩子睡的很像,估计是现在的阳光有些刺眼,他还用翅膀遮住了自己的脑袋。蛋蛋则是立在小墩儿的身边,压着小墩儿盖着的小被子,唯恐小墩儿着凉。   现在还开着空调,睡觉不盖被确实要感冒。   景其琛提着一塑料袋的东西从门外进来,换上拖鞋。一边走去厨房一边跟颜许说:“豆腐乳我忘了你要吃什么味道的,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我就多买了几种味道,你慢慢吃。”   “我手机在卧室,估计是静音。”颜许不太大意思地说,“我不是故意不接的。”   景其琛笑了笑,也没当回事:“我又没怪你,只是跟你说一声。”   粥熬的差不多了,颜许知道景其琛不吃其它的食物,煮的就是山泉加竹米的粥,另外熬了一小锅小米粥,等小墩儿醒了之后吃。   蛋蛋泡在山泉里,也不蹦跶了,也不撒娇了,一副有山泉万事足的样子。要是再给它放些竹米进去,估计就要升天做神仙了。   小墩儿已经睡了这么久,身上的伤也不知什么时候好的差不多了,颜许轻轻拍了拍小墩儿的翅膀。小墩儿缓缓睁开眼睛,它似乎感受到了身上伤势的愈合,忍不住“叽叽”了两声。扇着翅膀跳到了颜许的肩膀上。   “来吃饭。”颜许摸了摸小墩儿的头。   于是小墩儿跳到了地上,变成了人的样子。颜许还是头一次近距离看到妖怪的变身,十分惊恐的发现小墩儿竟然是从脑袋开始变成人的,然后是手脚,最后是身体,很有点拍恐怖片的感觉。   不过好在颜许心大,并没有被吓着。   他在强迫自己适应,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蛋蛋也会是这个样子。   小墩儿被颜许拉着去吃饭,他看着蛋蛋泡在盆子里的样子,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颜叔叔,蛋蛋什么时候才破壳啊?”   颜许被问住了,于是他又看向景其琛。   “很快了。”景其琛说道——对妖怪来说,纯净的山泉和竹米都蕴含着极多的灵气,看蛋蛋的样子,破壳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小墩儿开心了,虽然蛋蛋现在也很好,可是却不能真正和他一起玩耍,而小墩儿又一直想要一个弟弟。蛋蛋破壳之后肯定是个很可爱的弟弟。   然而泡在盆里的蛋蛋可并不怎么开心,它看着小墩儿和自己的爸爸还有屁股叔叔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就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这个认知让蛋蛋难受极了,它山泉水也不泡了,竹米也不要了。就这么湿淋淋地跳到了颜许的怀里。   蛋蛋:粑粑是我的!屁股叔叔也是我的!鸡哥哥你别想抢走!!   如果蛋蛋现在是人形的话,估计这会儿都快哭了。   只是颜许以为蛋蛋现在是在撒娇,也没觉得是小孩的嫉妒心在作祟。他神情温柔地摸了摸蛋蛋,嘴角还带着笑,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等蛋蛋破了壳能化形就好了。”   颜许在心里描绘了一幅美丽的蓝图:“到时候带蛋蛋去吃好吃的,去真正的大型游乐场玩。给蛋蛋买喜欢的衣服。”   蛋蛋奇异的不嫉妒了,不生气了,它在粑粑的怀里,又看向小墩儿。   蛋蛋:好吧……蛋蛋把粑粑分你一半哦。   吃完饭之后景其琛自告奋勇地去洗碗,但是作为家里有洗碗机却也从未用过的男人,景其琛打碎了三个盘子外加两个碗。整个人都受到了打击,最后被颜许赶出了厨房,去客厅里陪两个孩子玩。   外头的气温很高,这几天颜许都没出去,和蛋蛋在家吹着空调悠闲度日。   景其琛也是难得休假,也不想出门,于是颜许抱着蛋蛋瘫坐在沙发上,旁边坐在景其琛,而小墩儿挤在两人中间,一起看电视。最近热播的电视剧是古装宫廷偶像大剧,看得人昏昏欲睡,颜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颜许是在一阵砍肉般的响动里醒来的,就像是突然置身于菜市场,旁边正好是卖肉的摊贩,每一刀都看在骨头上,骨头与菜板之间发出闷响,非常吵闹。   “怎么了?”颜许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转头问着还在看电视的景其琛。   景其琛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就好像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声音:“不是什么大事,你继续睡吧。”   那声音太大了,刀刀都砍在骨头上,颜许实在睡不着。打开了门出去走了一圈,想发现声源地就在陈嫂家。颜许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敲响了陈嫂家的门。   “陈嫂?”颜许敲门之后发现没人出来,便喊了一声。   里头好像传来手忙脚乱地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陈嫂才来开门,她的脸上手上都沾满了鲜血,血液溅射的到处都是。颜许有些被吓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是……”   陈嫂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有些癫狂,她小声说:“我刚刚啊,杀了一只公鸡,比我想的简单多了。”   “再怎么厉害,还不是肉体凡胎,一砍刀下去两下就没了。”陈嫂捂住自己的脸,但是她脸上的神经已经不受控制了,皮肤上青筋毕现,瞳孔再一次消失,只留下眼白。嘴角向上扬起,夸张地咧开嘴唇。   颜许想起来陈哥陈嫂都是鸡精,那陈嫂所说的公鸡该不会是……   颜许咽了口唾沫,一条腿向后退了一步,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板心窜到头顶。   于是颜许艰难地跑回了自己的家,倒了一杯凉水灌下去,但是心脏还是一直跳个不停。   景其琛左手抱着蛋蛋,右手抱着小墩儿,像个称职的奶爸。他看见颜许回来了,又看了看颜许的样子,就知道他被吓着了:“都说了让你别去看,不过也没什么,很快就结束了。”   只是颜许没懂景其琛的意思,心神恍惚地坐到景其琛的身旁。   但是景其琛没有过多的精力观察颜许,他现在所有心神都扑在蛋蛋身上,他把小墩儿放在沙发上。蛋蛋则是一个劲地在震动,就像是从响铃调成了震动模式。   景其琛双手把蛋蛋抱起来,对颜许说:“蛋蛋好像要破壳了。”   颜许愣了愣,他手足无措地问:“我该怎么办?我要注意些什么?”   这会儿蛋蛋已经震完了,颜许看着蛋蛋的蛋壳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裂口,一看就知道是从内部裂开了。颜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蛋蛋。   他知道,这或许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蛋壳上那处小小的裂痕越来越大。   颜许紧张的宛如是自己要破壳,他无措的握住了景其琛的手。   好在景其琛也不在意,反而拍了拍颜许的肩膀,似乎要给他一些力量。 第23章 一三口(23)   蛋壳在慢慢破裂, 只是破裂的时间异常漫长。明明是在开着空调的室内, 但颜许的额头上却冒出了汗珠,他专注的看着蛋蛋, 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令他转移注意力——完全是一副傻爸爸的样子。   景其琛不动声色的给蛋蛋输送自己身体中的精气,精怪的破壳其实并不如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反而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否则这世上的妖怪每一个都出生的那么简单, 还有人类什么事?   寿命更长, 力气更大的妖怪显然比人类更具有生存的优势。   “怎么还没破壳?”颜许慌张的询问景其琛, 他已经坐立不安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了。   距离蛋蛋开始破壳经过了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蛋壳上的裂缝越来越大,而且无论颜许怎么呼唤蛋蛋也没有得到一丝回应。极大的不安充斥了颜许的内心。   景其琛只能尽量安抚:“妖怪和人不同, 你安心, 不会有事的。”   他差点把“有我在”这三个字说了出来, 景其琛觉得自己简直魔怔了, 他从不是这样会为别人着想替别人操心的人。   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颜许对着景其琛说:“你带小墩儿去吃饭吧, 我在这里守着。”   景其琛点点头, 把小墩儿抱在怀里——现在小墩儿又瘦又小,半点看不出是上小学的孩子。抱在怀里也不觉得不合时宜。   “想吃什么?”景其琛问小墩儿。   小墩儿咬着手指头,看着紧张的不得了的颜叔叔,又看了看还在努力破壳的蛋蛋,明明正是好动的年纪,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景叔叔,我们随便吃点什么吧!吃稀饭也可以,我们早点回来看蛋蛋弟弟。”   景其琛摸了摸小墩儿的脑袋, 抱着这个皮包骨小孩下了楼:瘦成这个样子还要吃稀饭?   然后他带着小墩儿去吃了红烧肉,不过因为小墩儿实在放心不下蛋蛋,在小墩儿的强烈要求下只能把饭菜打包回去。   本来已经没什么动静的蛋蛋,在红烧肉的香味弥漫在室内之后终于开始动了。而且裂痕越来越大,比之前几个小时的速度更快。   颜许:“……”   小墩儿还边吃边说:“颜叔叔!你快过来!红烧肉超级好吃!”   油汪汪的,红的有食欲,但同时又肥而不腻,五花肉正是猪身上最好的一块。   蛋蛋似乎也听到了这句话,蛋蛋的身体开始左右摇晃,动静越来越大。颜许也没有心情去吃饭,就坐在沙发上看着蛋蛋,在食物的引诱之下,蛋蛋的壳终于破出了一个洞。   只是洞里头黑压压的,颜许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他又突然生出了担忧的情绪——要是蛋蛋是鳄鱼之类的怎么办?那么大,要是不会化形的话家里怎么养的下,活动空间这么小,蛋蛋也会觉得逼仄吧?   很快,颜许看见一只白嫩嫩地小手从那小小的洞里伸出来,颜许克制住自己去握住那只小手的冲动,他咽下一口唾沫,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景其琛虽然坐在餐桌上,但他不吃这些东西,在蛋蛋破壳的一瞬间,他如遭雷击,整只凤凰都懵逼了。   蛋蛋破壳爆发出的巨大灵气波动,为什么跟自己是身上的一模一样?   难道……   可是自己和颜许在这之前根本没见过面啊?更别说发生点什么非友谊的不正常床上关系。   景其琛就像一台当机的老式电脑,别指望他现在能够理清楚条理——他只是只可怜的,突然发现自己当了爹的老凤凰,而为自己剩下蛋蛋的男人并不知道他生下的是颗凤凰蛋,也不知道蛋蛋的另一个父亲是谁。   蛋壳终于全部裂开了,四分五裂地散在沙发上。   而蛋壳碎片的中间坐着一个胖娃娃,像是人类几个月的婴儿,他又大大的眼睛,雪白雪白的皮肤,藕断似的胖胖手臂,脸颊肉嘟嘟的,皮肤白里透红,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宝宝。可爱的让人想一口把他吃下去。   蛋蛋伸出自己的胳膊,要粑粑抱抱。颜许小心翼翼地把蛋蛋抱起来——之前本来给蛋蛋取了大名,叫多多。但颜许又觉得不太好,所以现在还是叫蛋蛋的小名。   然而蛋蛋说的第一句不是叫爸爸,也不是喊叔叔,甚至不是哭。   蛋蛋的胳膊搂着粑粑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肉肉!”   颜许跟着蛋蛋的目光看见了桌子上的红烧肉,瞬间明白了蛋蛋想要什么……但是一个婴儿能吃红烧肉吗?他的牙咬得动吗?   而此时小墩儿走了过来,景其琛还坐在餐桌旁边,整个人都在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中。他回忆着这一年以来的种种事情,甚至和哪些人握过手都回想了一次,然而他确确实实没有和颜许见过面,没接触过。   甚至在搬过来之前,他都没怎么和人类有过交集。   作为凤凰,他对伴侣是很挑剔的,这么多的时光岁月,他从未和妖怪或是人发生过关系。   凤凰者,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非白鸟不敬。   宁愿从北海飞到南海,只要不是梧桐就不会栖息,可见凤的挑剔。   对自己栖息的树木都如此坚持,更何况是伴侣了。   景其琛整个凤凰都要崩溃了,他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当了爹。感应到同类之后搬来这个小区,结果自己的儿子一直在自己身边——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崩溃的事情吗?   小墩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颜许:“颜叔叔,我能摸摸蛋蛋吗?”   然而小墩儿的话刚刚落音,蛋蛋就自己伸出了胖胖的小手,握上了小墩儿的手指,他另一只手拍了拍颜许的胳膊,兴奋道:“鸡哥哥!火锅!”   这孩子还记得火锅呢。   “等蛋蛋牙长出来粑粑在家做给你吃。”外头的食物颜许觉得大人的肠胃没问题,但蛋蛋这么小,肠胃一定很娇弱,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   “吃!”蛋蛋看着粑粑的眼睛,他好不容易破壳了!变成了人!要吃红烧肉!要吃火锅!要吃苹果!超多好吃的!   颜许把蛋蛋抱到之前就准备好的摇篮里,还拜托已经呆成傻比的景其琛去楼下买奶粉和奶瓶。景其琛这回甚至没有抢着付钱,他呆滞的接过颜许递过来的钱,又呆滞的打开门,呆滞地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此时的颜许则是高兴的快疯了,他亲了亲蛋蛋的脸蛋,滑滑的,弹弹的,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颜许现在觉得蛋蛋哪里都好,简直可爱的让他心都化了。   大概世上大部分的男人刚当父亲的时候都是如此,即便孩子长大成人了,那都是可爱的。   小墩儿也不吃红烧肉了,他跪坐在沙发上,在颜许允许之后用他细瘦的手掌摸了摸蛋蛋的脸蛋,蛋蛋一口含住了小墩儿的手指,小墩儿艰难的把自己的手指拔出来,眼睛里就像是充满了星星:“颜叔叔,蛋蛋好可爱啊。”   蛋蛋知道鸡哥哥在夸自己,得意洋洋地扬起脑袋:“蛋蛋可爱!”   颜许被萌化了,他又一次亲了亲蛋蛋的小脸蛋,眼神温柔宠溺到了极点:“是啊,蛋蛋最可爱了。”   此时在外头买奶粉的景其琛——   “什么奶粉好?”这位对养孩子一窍不通。   导购员看着景其琛,羞红了脸颊,也不知道这个顾客的妻子是什么样的,能拴住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但是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我们这卖得最好的是进口奶粉,都在这一排,口碑都很不错。”   她给景其琛解释了这些奶粉的成分,还有制作与包装的一些知识点。   景其琛实在不知道买什么,只能把这一排的所有牌子都买了一桶。奶瓶也是,全都买了一个回去让颜许自己选。   在回小区的路上,景其琛看见了一家专卖婴幼儿衣服的店,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走了进去。   虽然里头的衣服花花绿绿的,有些还是女孩穿的裙子,但景其琛觉得哪个都好看。他已经脑补出来蛋蛋穿着这些衣服的样子了。   “买三送一。”老板笑呵呵地说,“现在孩子长得快,说不定过几天新买的衣服就不能穿了。”   景其琛觉得也是,就把店里大部分的衣服都包圆了——买的实在太多,他拿不下,又不可能当着老板的面用特殊手段把这些东西带走,于是只能让老板自己找个拖车送过去。   这一路上,只要看到和婴儿相关的东西,景其琛一个都没放过,付钱的时候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他也是有儿子的凤凰了!   不过他不敢告诉颜许自己是蛋蛋的另一个父亲,毕竟颜许也是莫名其妙有了这个孩子,并且景其琛自己也不知道颜许是怎么有的……想想还有点小遗憾呢……   景其琛到家的时候左手提着的全是奶粉,右手提的全是奶瓶,就像是刚刚从某个批发市场进货回来。   比起颜许,景其琛更像个傻爸爸。   “买这么多?”颜许大吃一惊,他从景其琛手里接过来,他也不知道哪种奶瓶或是奶粉比较好。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觉。   先用滚烫的热水把奶瓶烫过一遍,再往里头冲奶粉,等凉到适合的温度才凑到蛋蛋的嘴边。   虽然不是红烧肉也不是火锅,但是只要有喝的,蛋蛋也是来者不拒,像喝饮料似地一次就干了两瓶奶。脸越喝越红,喝了五瓶之后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小肚皮有点涨了,才对着颜许说:“粑粑,蛋蛋要尿尿。”   颜许还是第一次给小孩子提尿,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准备好了!   从厕所出来之后,颜许指着自己问:“蛋蛋,你知道我是粑粑吗?”   蛋蛋的大眼睛看着颜许,非常可爱的点了点头:“粑粑!粑粑最好!”   虽然大家都说闺女才是小棉袄,但是自己的儿子也差不多了,颜许左亲亲右亲亲,怎么亲都亲不够。直到夜里九点,没吃晚饭的颜许才觉得有些饿了,他把蛋蛋交给景其琛抱着,自己去热了点剩菜剩饭。   景其琛浑身僵硬低抱着蛋蛋,他发呆似地看着蛋蛋的脸,觉得蛋蛋怎么看怎么怎么像自己,说不定再长大一些颜许就能看出什么端倪了。   景其琛做贼似地看了看颜许,发现颜许正在专心的吃饭。景其琛学着颜许的样子,也在蛋蛋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好软!   蛋蛋咯咯地笑起来,用手去拍景其琛的脸颊:“叔叔!”   景其琛也笑了,握住蛋蛋的小肉手,在自己的唇边亲了一口。   景其琛看着在餐桌上吃饭的颜许,和在客厅铺了毛毯的地上给蛋蛋找玩具的小墩儿,他环顾一周,客厅里有明亮的灯光,温度不冷不热,和他在电视里头看到的“家”是一样的。   只是这个家不属于他,作为一个活到现在的老不死,他没有亲人,也没几个朋友。   新认识的妖怪无论是小妖还是大妖,都对他诚惶诚恐。他习惯了这样孤独的生活,于是也就不觉得孤独了。   就好像他只能喝山泉吃竹实,这么多年下来,也吃不出有什么味道。   但是习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很难做出改变。   “你今晚回去睡吗?”颜许已经把碗碟洗干净,他还是希望景其琛留下来的,毕竟他不是妖怪,不知道需要注意些什么。两个孩子在家里他害怕自己顾不过来。   不过颜许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景其琛和自己非亲非故,帮自己是情分,什么也不管是本分。颜许还是有那么点自知之明的。   可是颜许的话很显然给景其琛找了个台阶下,他一副善解人意地模样:“没事,我今晚还在你家沙发上睡,要是有什么事我还可以帮忙。”   “但是……”颜许有些踌躇,“景先生你明天不是有事吗?”   景其琛这才想到自己明天约了人谈事,不过现在这件事就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嘴角挂着笑容,真诚地说:“之前就改了日期了,这几天都没什么事,你一个人也辛苦,我可以帮帮你。”   “景先生,你真是个好人。”颜许感动了,“又热心肠,真是难得一见。”   景其琛笑了笑:“这有什么,你要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   颜许也很是感动,他握住了景其琛的手,眼睛看着景其琛的眼睛。景其琛突然打了个冷颤,好像有一股电流从自己的脚心冲到了头皮,令他头皮发麻,心如鼓槌。颜许坚定地对景其琛说:“景先生,我没什么可报答你的,但是你如果有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绝对义不容辞。”   这句话非常男子汉,景其琛觉得颜许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帅。   景其琛自己没发现,但是颜许忽然说:“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温度太高了?要不我把空调再调低一点?”   景其琛摆摆手:“不用了,估计是有点感冒。”   夜里景其琛睡在沙发上,小墩儿和颜许睡床,蛋蛋则是睡在他的摇床上。   等颜许睡着之后,蛋蛋轻轻地爬到地上,又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他爬到了景其琛的怀里,景其琛也没睡,他就看着蛋蛋颤颤巍巍地走到自己身边,爬到自己的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景其琛现在有一股满足感,一种可以称得上是幸福的满足感。   “蛋蛋。”景其琛小声喊了声蛋蛋。   蛋蛋睡眼惺忪地爬到景其琛的肚皮上,也小声地回道:“叔叔。”   景其琛贴着蛋蛋的耳朵说:“蛋蛋怎么不在房间里睡觉?”   蛋蛋很困了,他闭着眼睛,小的如同花瓣一般地嘴唇蠕动:“想和叔叔睡。”   这大概就是父子天性吧,景其琛感动地想。   然而蛋蛋闻着景其琛身上山泉水和竹实独特的清香,总算可是舒服的睡过去了。   于是这天晚上景其琛就看着蛋蛋流着口水睡在自己胸前,亮晶晶的口水把自己胸口的衣服打湿了。真是甜蜜的折磨。   景其琛一大早就起来,一只手抱着蛋蛋,一只手给蛋蛋兑奶粉,兑奶粉的水还是山泉水。他还哼起了儿歌,逗的蛋蛋不停拍手。后来蛋蛋还会点歌了。   蛋蛋:“要听小星星!”   景其琛唱了没两句,蛋蛋又要切歌了:“要听两只老虎。”   于是景其琛这个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傻爸爸像个傻子一样被蛋蛋指挥来指挥去,却一点也不觉得累,更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是个小恶魔。在他眼里,蛋蛋哪一处都好,都是完美的。   虽然蛋蛋是混血儿,可是景其琛不认为这是缺陷,反而认为蛋蛋是与众不同的。   颜许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他伸手摸了摸床头柜,摸索了好一阵才摸到自己的手机。   “喂?”颜许有一个特技,不管他有多困,只要一接电话就会瞬间清醒。   那头传来了陈嫂的声音,只是声音很不清晰,就像是在狂风骤雨中给颜许打过来的一样。那头的声音很嘈杂,还充满了类似恐怖电影一样的声效,一切听起来都那么不同寻常。   “小颜,我走了。”陈嫂说道,“拜托你照顾小墩儿,我亏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这是什么意思?”颜许的声音忽然变大,但是他很快意识到小墩儿还在床上睡着,他马上穿上拖鞋跑出家门,跑到走廊上,他说道,“陈嫂!你不要做傻事!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我早就死了。”陈嫂的声音忽然变大,之前那些奇怪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陈嫂的话变得清晰起来,“我没什么本事,能变成人也是因为撞上了狗屎运。我根本杀不死安娇娇,所以我做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选择。”   陈嫂的声音里含着哭腔:“我把自己命献祭了,成了个活死人,才能够杀了安娇娇。杀了老陈。小颜,我是个罪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墩儿,我不配做个母亲。”   “我早就死了。”陈嫂翻来覆去的念叨,“他们来接我了,我得走了。”   颜许惊讶道:“你杀了陈哥?”   过了没两分钟,陈嫂又说话了,只是她这次冷静了很多:“我把他宰了,就像菜市场里头那些宰鸡的一样,我以为我下不了手。其实也没那么难,我还煮了锅鸡汤,把他吃下去了。”   “不是很好吃,肉又老又柴,一点也不嫩。”她就像是在讨论某种食材,她不难过,也不内疚,似乎杀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直真正的公鸡,“它的内脏我丢到垃圾桶里去了。”   “我走了。”   这是陈嫂的最后一句话,她就这么决绝的离开了这个令她痛苦的世界。   颜许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景其琛正抱着蛋蛋在沙发上喂奶,他似乎想要缓解现在的气氛,于是说道:“我看到网上卖得有仿母乳喂养的假胸,在里头灌奶,再戴在胸前。然后就能给孩子喂了。你想想那个场面,一定很有意思。”   颜许这会儿听不进去任何话,即便景其琛费尽心机想要颜许从陈嫂的事情里头走出来,也没有多少效果。   过了一会儿,颜许自己恢复过来,他把蛋蛋抱回房间,让小墩儿看着蛋蛋,两人一起玩一会儿,他有事情要和景其琛商量。小墩儿老老实实地点头,和蛋蛋一起在床上玩拍手游戏。   颜许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他知道景其琛不会喝,于是只给自己拿了一罐。   他忽然转头问景其琛:“陈嫂投胎去了吗?”   既然世界上有妖怪,自然也会有轮回,可能还会有地府和孟婆汤。   景其琛摇摇头,他不想骗颜许,与其编织一个易碎的让人拿来哄骗自己的谎言,还不如一开始就把残酷的现实剖析出来:“她投不了胎了,她用自己的灵魂献祭,一旦她的愿望完成就会魂飞魄散,不然就会打破平衡,万物都是均衡的,没有谁能打破。”   颜许沉默了,他灌了一大口啤酒,他看向景其琛:“陈嫂不是个坏人,怎么会得到这样一个结局。”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景其琛说道,“陈先生出轨,得到的报应是被陈女士炖成了汤。安娇娇和陈先生发生了不道德的关系,也被陈女士所杀。背负了两条人命,因果轮回,这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杀人的时候,也得做好自己被杀的准备。”景其琛说,“所以人才会有法律,妖怪没有法律,自然就会有其它的规则来束缚他们。”   颜许叹了口气:“小墩儿怎么办?我该不该告诉他真相。就算我瞒着他,总有一天他也会发现的。可是现在告诉他……我做不到。”   这还是颜许人生中头一次这么纠结,他扶着自己的额头,觉得头疼欲裂。   “没事了。”景其琛就像摸小盹儿一样摸了摸颜许的头,他的心中此刻全是温柔,“以后你不会再经历这样的事了。”   颜许倒是没了解到景其琛话中的深意,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是啊,以后应该也遇不到妖怪了。”   毕竟妖怪又不是猫猫狗狗,总不能一直遇见吧?   了解这个小区的景其琛闭嘴不言。   早上天气还不是很热,颜许和景其琛商量好了之后决定带着蛋蛋和小墩儿去外头走走,到公园去玩。听说公园新弄了一些游乐设置,比如跷跷板之类的,适合年纪小的孩子去玩。   而且早上附近的家长也会带自己的孩子过去,都是些和小墩儿年纪相当的小孩。   颜许不知道小墩儿想要什么,在遭受巨大的家庭变故之后,小墩儿估计也不好受,颜许只是希望小墩儿能有朋友,不要一直闷在家里。   小墩儿和蛋蛋听说要出去玩,两个人都很激动。   小墩儿穿好自己的衣服,带着颜许买给他的粉红色的帽子,还帮蛋蛋也穿好了衣服——他从那堆衣服里找出了一件碎花开裆裤,像模像样地给蛋蛋穿上了。   只是他把开裆的那一边当成了衣领,把领口当成了开裆。   而完全不懂的颜许和景其琛也没发现任何端倪,就这么带着反穿衣服的蛋蛋出了门。为了保证安全,他们都坐着景其琛的车,景其琛慢吞吞的蜗牛车总算有了用武之地。毕竟车里有孩子,当然是速度越慢越好。   颜许坐在后坐上,蛋蛋和小墩儿都坐在他的左手边,小墩儿抱着蛋蛋,玩着蛋蛋胖乎乎又嫩滑的小手,小墩儿还把脑袋搁在颜许的胸前。虽然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但是颜叔叔也让小墩儿觉得安心。   “颜叔叔,我们晚上能去吃肯德基吗?”小墩儿忽然问,他总是听自己的同学说肯德基有多好吃。   颜许不动声色地说:“晚上我们去吃牛扒,嫩牛肉,还有很多小蛋糕,小墩儿去不去?”   他实在是不好跟小敦儿说肯德基里头卖的基本上全是鸡肉做的食物。   蛋蛋也很给面子地说:“牛扒!!嫩!”   只有一提到食物的时候蛋蛋才会表现的异常激动,刚刚化形的蛋蛋还很虚弱,更多的时候是在景其琛和颜许的怀里睡觉。但是总不能一直在家里待着,蛋蛋还是需要出去晒晒太阳的。晒太阳对小孩子好,可以补钙。   “我有带野餐的东西。”颜许说道,他还没有和人去野餐过,对于所有家庭聚会颜许都是渴望的。他自己没有感受过父爱和母爱,因此想要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蛋蛋。现在有了小墩儿,他就要把爱给这两个孩子。   他照顾蛋蛋和小墩儿,但同时,也是这两个孩子在温暖他。   景其琛让颜许带着两个孩子先进去找没太多的草坪,他去停车场停车。   早上大概二十七八度的样子,接近三十度,但是公园有微风拂过,并不算热,反而很舒服。   颜许在草地铺上出门前买好的野餐布,准备的食物是由景其琛过来的时候带上。颜许把蛋蛋放在自己身边,连着小墩儿一起躺在草地上,这种感觉很好。好到让颜许想要落泪。   他一直渴望而从未得到的亲情,就这么忽然得到了。   颜许忽然感谢那座山,感谢自己的奇遇将蛋蛋带到自己身边,不然他现在还是孑然一身,孤零零一个人。说出去是单身快乐,但是每天的生活却孤独又寂寞。   就在颜许站起来想看看景其琛有没有走过来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住在自己右手边那套房子的兄弟两——黄志安和徐辛,两人也是出来野餐的,在一颗大树底下,周围都没什么人。   颜许正想喊一声打个招呼,一起野餐,结果就看到两人肩并着肩说着什么话。   徐辛似乎说了一句什么,惹恼了黄志安,黄志安翻身把徐辛压在身下。就颜许的角度看去,他看见黄志安低下头,吻上了徐辛的嘴唇。徐辛伸手搂住了黄志安的脖子,两人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这还是颜许在除影视和文学作品外头一次看见同性情侣,他一直以为黄志安和徐辛是兄弟,结果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令本来想打招呼的颜许放下了自己的手,闭上了自己的嘴。   他不讨厌同性恋,只是没接触过,觉得有些尴尬。   “你站着干什么?”也许是颜许注意力太极中,竟然没发现景其琛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景其琛把野餐带的餐盒放在了野餐布上。为了让景其琛也能享受野餐的快乐,颜许还专门用竹实想办法给景其琛做了小点心。   两人把食物摆好,颜许倒是没和景其琛说自己看见的事情,他不是个大嘴巴的人。更何况黄志安和徐辛都是不错的小伙子,不像是乱搞男女关系的人。   “你做什么工作的?我怎么没见你去上过班?是因为蛋蛋才不去上班的吗?”景其琛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他发现他对颜许其实一无所知。   颜许摇头:“这倒不是。我是个自由摄影师,每年的下半年才会去拍摄照片,虽然挣不了多少钱,但是足够养活我和蛋蛋了。蛋蛋很省心,养蛋蛋花不了多少钱。”   只是需要更多的爱。   蛋蛋和小墩儿晒着太阳,玩着景其琛带来的小玩具,两人相处的很融洽。   小墩儿是个好哥哥,蛋蛋也并不是一个调皮的弟弟。   颜许去亲了亲蛋蛋的脸蛋,又亲了亲小墩儿的额头,颜许问小墩儿:“小墩儿,你喜欢这儿吗?喜欢颜叔叔吗?”   小墩儿懵懵懂懂地说:“喜欢。”   “那以后就和蛋蛋还有颜叔叔在一起好不好?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颜许哄道。   小墩儿还是没能明白颜许的意思,他只是用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颜许,还没有变声的嗓子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一个小女孩:“那我爸爸妈妈呢?”   即便陈哥对小墩儿并不好,陈嫂也抛下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对年幼的小墩儿来说,他对自己的父母并没有怨恨,他还期盼着他们能够和好,一家三口还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他们还有事情,有大人的事情,等他们解决好了之后就会来接你。”颜许把小墩儿抱在怀里,“在那之前,颜叔叔会照顾你,我们就是一家人。”   “我,你和蛋蛋。”   小墩儿看了眼在一边抱着蛋蛋,嘴角还挂着傻笑,一直握着蛋蛋手的景其琛,冲着颜许问道:“那景叔叔呢?”   “景叔叔是邻居,小墩儿和蛋蛋想见景叔叔的时候可以提前给他打电话,得到允许之后就能去找景叔叔玩。”颜许说道,“但是景叔叔是大人,大人要工作,是很忙的,不能总是找景叔叔哦。”   小墩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中午吃饭的时候颜许看见蛋蛋手里拿着涂了果酱的吐司不松手,还塞进自己的嘴里慢慢磨,竟然也让他吃了下去。颜许有些担心,他看了眼景其琛,景其琛果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没关系,他吃的东西都是他的身体能消化的,和人类不一样。”   颜许终于放心了,他也没有再阻止蛋蛋吃东西。   在温柔的阳光下,微风徐徐吹过,颜许躺在草地上。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了样子,以往在他眼中平平无奇的景物,现在却突然有了生机。就好像黑白的画面一下就变成了彩色的。   颜许从未觉得这样满足。   离开的时候颜许在公园门口撞见了黄志安和徐辛,他们两也要离开了。黄志安最先看到颜许,他先小跑过来跟颜许打招呼:“颜哥也来野餐?我刚刚没看见你,这是谁?”   黄志安看到了颜许怀中的蛋蛋,他认识小墩儿,也知道陈嫂家里的事,所以倒是没有出口询问。   颜许也不瞒着,他的言语中充满了浓浓的宠溺味道:“这是我儿子。”   黄志安愣了愣,他点点头,一只手摸了摸蛋蛋圆滑的脸蛋,语气中似乎带着点羡慕:“真好。”   说完他抬起头,看着颜许:“颜哥,我真羡慕你。”   颜许有点发愣,他不知道黄志安羡慕他什么,羡慕他有了个儿子?   黄志安抓着蛋蛋的小手,做着鬼脸逗蛋蛋笑,蛋蛋很给面子的咯咯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向自己的嘴里塞着手指。   “颜哥,你儿子真可爱。他妈妈呢?”黄志安说话没过脑子,说出来之后才发觉自己问的问题有点出格,于是摆摆手,“我问错了,当我没说。”   颜许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只能尴尬地点头。   “你今天不上班吗?”颜许给景其琛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十足,景其琛牵着小墩儿去停车场。颜许则留在这儿和黄志安说几句话。   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好是好事,毕竟远亲还不如近邻。   黄志安摇头:“今天难得天气好,我这个工作好处就是上班时间不固定,接单有钱赚,不接单就没钱。休息时间自己定就行。”   颜许点点头,黄志安是个勤快的小伙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正儿八经好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不去找对口工作。之前是在一家大型超市搬货,现在则去送外卖。   “对了,颜哥,我打算自己创业了。”黄志安忽然说,“我看最近外卖生意真心不错,只要味道不是太差都能挣钱。我想开个小龙虾夜宵店,我也打听过了,一千块钱能买整整一箱小龙虾。”   “市面上现在一百多的做好的小龙虾,本钱也就二十块左右。还是比较挣钱。”   黄志安又说:“我家徐辛手艺不错,他以前就是个厨子,学过好一段时间的艺。他最近也没找着工作。我天天又要跑外卖,没时间陪他开店。颜哥你不是自由摄影师吗?不出去跑话时间应该也挺多。”   “要不然我出本钱,你和徐辛一起。以后咱们分成算钱。”   如果不是因为蛋蛋,估计颜许这会儿也就答应了,毕竟他现在确实是闲着的,可是蛋蛋和小墩儿离不开人,总不能天天让景其琛帮自己照看着。   颜许摇摇头:“我没时间的,我要照顾蛋蛋。”   “蛋蛋?”黄志安摸了摸蛋蛋的小手,“是这孩子的小名吗?”   “是啊,大名我还没想好。”颜许的嘴角挂着笑。   “那行吧。”黄志安说,“徐辛之前的工作也辞了,他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我主要也是想给他找点事做。”   “人确实是不能闲着。”颜许倒是很赞同。   正好景其琛的车开过来了。   “我先走了,有空再聊。”颜许跟黄志安打了个招呼,两人互相道别。   颜许便坐上车子,一起去吃新开那家店的牛扒。 第24章 豪门爱恋(1)   牛扒店就开在靠近小区的广场里, 这里的饭店很多, 不过价格都不算便宜。这次也是因为牛扒店的口碑好,网上的评分很高, 照片看起来也是真实的,颜许才带着蛋蛋和小墩儿来吃。   估计这一顿就得吃掉接近一千块钱, 颜许也是难得这么奢侈。   景其琛的车就停在店门口, 这个点已经很多人了, 颜许去领了号,等着排到他们再进去。这家店在门外还摆着一个巨大的显示屏,主要播放着做牛扒的步骤, 对饥肠辘辘的食客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喝奶茶吗?我去给你们买, 你在这儿排队。”景其琛带着手机, 也没等颜许回话就去了奶茶店门口, 奶茶店人也不少,景其琛排了十分钟的队才轮到他。点好之后也站在一边等着。   他是天生的衣架子, 长得又好看, 走到哪儿都有人看他。还有不少年轻的小妹妹拿手机偷拍。买个奶茶的工夫都不知道被人撞进怀里多少次了,不仅有女孩,还有不少小男生。景其琛自己也很无奈,拿了买好的奶茶就小跑着回去了。   “给你的是加冰的,小墩儿是少冰。蛋蛋我给他买的椰奶,没放冰。”景其琛把奶茶分好。   颜许接过奶茶,道了声谢。饭店的服务还是不错的,外边排队的人都能坐上饭店提供的凳子。虽然不是太够, 但是孩子们坐着,大人们站着也还好。还提供了瓜子花生和切好的西瓜。   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们。但是位子不错,挨着窗户,能看见广场的夜景。   蛋蛋用自己的小牙齿磨着一丁点肉,看起来倒是很满足。比起肉的话,小墩儿倒是更喜欢谷类。颜许给小墩儿点了不少玉米饼和窝窝头,这家店确实不错,牛扒很嫩,酱汁的味道也很好。   “黄叔叔!”蛋蛋忽然对着窗户外头喊了一句。   不过声音很小,只有他们这桌的人能够听见。不然让人发现一个小婴儿能够说话,就真有些吓人了。   小婴儿的声带都没发育好,可不是一句“我儿子是天才”能够糊弄过去的。   颜许闻言转头。发现今天和黄志安还很有缘分,又碰见了,不过黄志安和徐辛此时正在排队,大庭广众的时候两人也没什么亲密举动。一个在玩手机,另一个坐着发呆。   徐辛是个大高个,比黄志安还要高一个脑门。只是人很内向,颜许搬来过了半年两人才说了第一句话。   徐辛小时候过的不太好,听说摔断了腿没有正好骨,到现在都是瘸的,人又瘦。头发很长,留着快要遮住眼睛的留海,不熟悉的人看起来会觉得他挺阴沉。   或许是因为徐辛经常不出门,他白的有些病态。原先脸上还有血色,现在一点血色都没了。   怪不得黄志安说徐辛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要不叫他们进来拼个桌?这桌子还挺大的。”外头排队的人比之前颜许他们排的时候多多了,估计黄志安他们排半个小时都不一定有位子。   景其琛无所谓:“行。”   “那我出去把他们叫进来。”颜许推开椅子向外走。   等颜许把黄志安和徐辛领进来的时候,黄志安倒是很大大咧咧的坐下了,徐辛一直在道谢。两人是点的团餐,在网上点好的,这样比较省钱。   “小孩子能吃吗?”黄志安看着蛋蛋在艰难的磨肉,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小的婴儿可以吃肉的。不过前提是这个孩子确实是人类的婴儿。   颜许突然愣住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机智而僵硬地换了个话题:“你们不开外卖店的话小徐有想好找什么工作吗?”   徐辛的声音估计就比蚊子大点:“没想好,前段时间去奶茶店面试,人家不要我。”   “那是他们眼拙。”提到这个黄志安就不那么高兴了,“我们家徐辛工作认真,又老实。上哪找这么好的员工?我就是不想他出去工作,什么苦活累活都让他干。”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黄志安眼里,估计徐辛抠脚挖鼻屎都是好看的,那画风也是美的。   一提起这个黄志安就停不下嘴了:“以前在饭店当服务员的时候,他不仅要上菜,人多的时候还要去后厨帮工,切菜做墩子。上货的时候,早上五点过人家拉菜过来,本来和他没关系的,他也要去。晚上十点过才下班。干这么多事,拿一份工资,就是欺负他老实。”   景其琛没说话,他正照顾着小墩儿吃饭,很有点贤妻良母的架势。   颜许也是一心二用,一边听黄志安说话,一边把牛扒切成小小的一块偷偷喂给蛋蛋。蛋蛋每次吃东西都要眯着眼睛吃,一脸享受,好像吃的不是普通食物,而是人参果一样。   “说这个干嘛。”徐辛扯了扯黄志安的衣角,很有些尴尬,脸上也开始充血,一张白脸现在变成了红脸。   黄志安连忙说:“好,我不说了,就是气不过。”   就好像在自己眼里闪闪发光的宝石,明明是最好的,却被别人随意践踏和丢弃。   徐辛腼腆地冲着颜许笑了笑,然后埋头吃饭,也不多话。   黄志安给徐辛夹菜,就连嫩到用刀轻轻一划就能划开的牛扒也给徐辛切好了,就差没有喂到嘴边——秀恩爱秀成这样颜许也是领教了。   “你们感情真好。”颜许感叹了一句。   徐辛刚刚复原的脸又变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没有啊……”   黄志安倒是很不要脸地搂住徐辛的肩膀,哈哈笑道:“那是,你不知道,我头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一定要认识这个人,想方设法和他说话,天天都去他上班那家火锅店吃饭。连吃了几个月,都上火了。”   “小徐以前是学什么的?”景其琛把牛扒都切好了放进小墩儿的盘子里,这才有空搭话。   徐辛声音很小:“学设计的,广告设计。”   好在景其琛并没有问为什么学设计的要去火锅店工作,反而抛出了橄榄枝:“我有个朋友正好开的是广告公司,早九晚五,双休。月工资四千底薪加提成,干得好上万是正常的。你要不要去试试?”   妖怪们为了在人类世界中生活,几乎都有工作,毕竟要买什么都得花钱。有些脑子比较活络的都开了公司。自己变着身份的当老总,有些公司上百年的历史了。其实老总都是一个人。   徐辛似乎吃了一惊,他的嘴唇蠕动,有些担忧又有点向往:“我不太会和人交流,不太适合和人打交道的工作,他们都说我适合闷头做事。以前在火锅店的时候,客人也经常投诉我。”   景其琛摆摆手:“不用和人打交道,最多就修修改改设计稿。你们做设计的都这样。”   徐辛也知道这是好事,也是难得的机会。景其琛的背景小区里没人知道,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明白,景其琛肯定是个大妖。大妖的朋友也是大妖,开的公司应该不会怕那家人的压力。   “那我什么时候去面试?”徐辛也在努力争取,“我最近都有空,明早就能去面试。”   “我打个电话问问我朋友,明早给你发地址过去。”景其琛说道。   这顿饭吃完天色就晚了,晚上八点的样子。但是颜许和景其琛倒是没想着回家——他们准备带蛋蛋去儿童浴池。说是浴池,其实就是一人一个小缸。给婴幼儿玩的,小墩儿则是在儿童浴池门口的充气床上玩,还挺大的,二十多个小孩在里头。   颜许和景其琛就像两个老大爷似地在门口纳凉,一人一把蒲扇,坐在矮脚凳上。旁边还有卖西瓜的,颜许去买了一半西瓜,让人切成了小块。蛋蛋在泳缸里,颜许害怕他拉肚子,就没给他拿进去,怕凉着胃。   蛋蛋似乎天生就亲水,虽然戴着头戴式游泳圈,但是一个劲想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水里。工作人员一不注意就开始艰难潜水,泳圈阻挡了他练成闭气神功的步伐。工作人员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让颜许自己进去看着。   “粑粑!”蛋蛋一看颜许进来马上就伸出了自己的小胖胳膊,要颜许抱。   虽然蛋蛋全身都是水,但是为了不让蛋蛋伤心,颜许还是一把将蛋蛋抱了出来,抱在自己怀里。他捏了捏蛋蛋挺翘小巧的小鼻子,问道:“蛋蛋不听话。”   蛋蛋急了,拍打着颜许的胳膊:“蛋蛋听话!最听话!”   “那为什么不听阿姨的话?阿姨是为了蛋蛋好,害怕蛋蛋溺水。”人家可不知道你是妖怪,你要是一直潜水不把人吓懵啊?   “好!”蛋蛋信誓旦旦地说。   为了防止再出现什么问题,颜许就一直待在人家店里。好在店员也能够体谅,还给颜许搬了张椅子。顺便还拿了些逗孩子的玩具,都是橡胶玩具,很结实。也无毒,就算孩子放进嘴里也咬不动。   蛋蛋是个小粘人精,一旦颜许要去上厕所之类的,只要会离开蛋蛋的视线,蛋蛋就会用自己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粑粑,还会想方设法捏住粑粑的一角。   一副:粑粑你离开我我就哭给你看哦!   然而只要颜许真的离开了,他还是会老老实实地玩自己的玩具。   因为粑粑说过,不能给别人添麻烦,蛋蛋要是哭闹的话,别的小朋友受到感染也会哭的。   蛋蛋就算是破壳了,那也是很懂事的蛋蛋! 第25章 豪门爱恋(2)   景其琛说话从来是算数的, 重承诺的人说话, 吐口唾沫都是钉子。徐辛第二天果然去面试了。颜许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蛋蛋终于破壳了, 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他甚至偷偷的去把沙发啃了个洞。   还是颜许看到他嘴边的布料后才发现, 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而且蛋蛋还爱在电视柜那磨指甲, 也不知道他的指甲成分是什么, 硬生生磨了不少沟壑出来,在电视柜那特别醒目。   小墩儿倒是很懂事,没跟着蛋蛋去调皮。   蛋蛋是知错就改的典范, 颜许跟他说不能在电视柜磨指甲, 他就跑到床头柜去磨。之前的错误改正了, 又能找到新的错误去犯。   但是只要颜许一说他, 他立马就改。   如此反复了一个月,蛋蛋总算是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了。好在这是自己家, 随便蛋蛋怎么祸害。   颜许觉得自己当年省吃俭用买这套房子实在是太明智了。   在颜许头大如斗的时候, 景其琛也没好多少。他只要一有空就来帮着带孩子,从总裁人设立马崩成了奶爸人设。经常穿着一件背心背着蛋蛋哄,还要抱着小墩儿。唯恐被指责说自己厚此薄彼。   偶尔还要给蛋蛋当马骑,不过是骑脖子。   好在蛋蛋有自控力,不会尿景其琛一身。   “今天不出门?”颜许手忙脚乱的在厨房忙活,要做他们三个人的饭,还要给蛋蛋兑奶粉。小墩儿喜欢谷物,颜许经常要炕玉米饼, 他自己也很喜欢吃。青椒炒玉米条,人间美味。   景其琛抱着蛋蛋,正好手机响了,他先回了颜许的话:“没什么事,最近闲,我先接个电话。”   他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也没什么内容,就说自己最近没时间。还好颜许没听见,不然这不是自打脸吗?   蛋蛋玩着景其琛的头发,一边叫着叔叔又一边叫着鸡哥哥,要到鸡哥哥的怀里去。   景其琛小心地把蛋蛋转交给小墩儿,虽然他直到蛋蛋就算从高空掉落也摔不出个所以然来。说不定还能化成原型扇动翅膀飞起来,可是景其琛还是很小心,蛋蛋在他眼里简直成了个玻璃娃娃。   在小墩儿怀里的蛋蛋终于安静了,他小声地凑到小墩儿耳边说悄悄话,小墩儿也学着他的样子。两个孩子交流起来似乎一点困难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景其琛的电话又响了,他本来不想接,但是一看来电人的备注还是接了起来。   “景哥,你和颜哥今晚有空吗?请你们吃个饭,还没谢谢你给徐辛介绍工作呢。试用期过了,现在已经转正了。”黄志安的语气充满了喜意,他是真心为徐辛找到工作开心。   景其琛问了一声颜许:“你今晚有空吗?”   颜许忙的焦头烂额:“没空的,我朋友今晚坐飞机过来找我。之前就约好了,你有事吗?”   冒出了个景其琛不认识的朋友,景其琛愣了愣,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摇摇头:“没事。”   说完又对着电话说:“今晚我们有点事,吃不了,改天吧。”   黄志安很痛快地说:“行,等他下个月领了工资再请你们吃饭,我们去吃好的。那不说了,你们忙吧,回见。”   “回见。”   本来景其琛不打算问颜许那个朋友是谁的,但是一时没忍住,还是问了:“你朋友?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颜许说道:“我们在孤儿院的时候认识的,很多年了,从小就认识。只是成年之后在不同的城市。他是感情上受了点挫折,工作也不是很顺利,想过来和我聊聊。”   不过究竟是什么事颜许也没有细说,因为有蛋蛋和小墩儿需要照顾,颜许也就没去接机。发了自己的定位过去,让朋友自己打车过来。   本来打算在颜许这儿蹭一晚的景其琛计划落败。   “晚上一起吃饭?”颜许对着景其琛问道,“不过我们吃的你也吃不了……”   景其琛这叫挑食吗?这叫超级挑食。   “就不打扰你们了,我晚上去处理点事。”景其琛很是温文尔雅地笑了笑,他本身长得就好看,即便颜许经常见他。可有时候还是会为美色低头。   颜许摆摆手:“没什么,怎么能说是打扰呢?我之前跟他说我有个特别好的邻居,这次本来准备跟他介绍一下的。不过景先生有事的话,当然还是解决事情比较重要。”   景其琛:“……”   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不能说收回就收回。   其实蛋蛋没破壳的时候比现在还好带一些,毕竟成了人了,很多蛋时期不能吃不能玩的东西现在就不用再眼巴巴地看着了。不过虽然蛋蛋有点调皮,但是从不惹是生非,也不会叫嚣着要买什么。   就算只有一个橡胶小鸭子,也足够让蛋蛋玩上整整一天了。   虽然期间可能会祸害家具……   景其琛是六点钟走的,颜许晚上没出去买菜。在网上点的生疏,虽然比菜市场贵了不少,但是好在速度挺快。颜许的手艺也就能吃,算不上好吃,用来饱腹倒是够了。   毕竟是难得一见的朋友,颜许这次也是下了大工夫的,酸菜鱼、青椒土豆丝、红烧排骨、干煸四季豆,炝炒小白菜外加西红柿煎蛋汤。虽然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但等颜许弄得差不多了,也就夜里八点了。   房子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蛋蛋一边和小墩儿玩一边流口水。   小墩儿仗着自己是哥哥,趁颜许没在厨房还去偷偷拿了几块排骨,和蛋蛋藏着吃了。至于骨头……被小墩儿聪明的用卫生纸包着扔到了垃圾桶。   只是蛋蛋嘴里还有一块骨头,因为还有点肉没吃干净,蛋蛋舍不得吐出来。   “鱼鱼。”蛋蛋给小墩儿出馊主意,“我们去吃鱼鱼。”   小墩儿也对着那一大盆酸菜鱼垂涎不已,蛋蛋一鼓动就去了,蛋蛋负责放哨,看爸爸有没有回来。小墩儿则眼明手快地拿碗装了不少鱼片。   因为家里有两个小孩,颜许买鱼买的是比较贵的黔鱼,没敢买草鱼这种刺多的。   于是下楼去买葱的颜许回家的时候,就发现酸菜鱼少了一大半,排骨从冒尖变成了跟碗持平。瞎子都能看出来蛋蛋和小墩儿偷吃了。垃圾桶里全是卫生纸,都快冒出来了。   蛋蛋和小墩儿都不停地打着饱嗝,看见颜许回来了还拿手去捂自己的嘴,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不过颜许没说出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还是要照顾孩子们小小的自尊心。   再说这个点确实有点晚了,也是他自己考虑的不周到,应该单独弄一些出来先给孩子们垫垫肚子。   等颜许往菜上都撒上葱花,门铃适时响了起来。   颜许把围裙取下来,然后才去开门。   颜许还没看清楚眼前的人,就结结实实地被人抱住了。他只到来人的耳根。   直到颜许终于脱离这个充满了香水味的怀抱才总算看清了来人的样子。分别三年,这人的变化简直天翻地覆。一头金黄色的头发,眉毛也从杂乱无章变成了剑眉。还带了美瞳。   从一个和颜许差不多的糙汉子变成了网红。   “张壮?”颜许出去确定地喊了一句。   来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我现在改名字了,叫张冷轩。张壮那名字都不衬我。”   张冷轩是天生的锥子脸,一双眼睛又大,双眼皮,嘴唇也薄。就是鼻子有点塌,不过最近好像去做了整容手术,鼻子也成了完美的高鼻梁。   像个混血儿。   以前大妈们还说张壮长了张看着就渗人的脸,现在年轻的小妹妹可喜欢这一套了。   颜许在朋友面前也不讲究什么给面子:“那时候院长给我们起名字,可是你自己选的壮字。”   张冷轩也不觉得尴尬:“那时候男人可以力为美,流行的男演员是壮汉,现在可不同了。不流行那一款了,小时候多少人笑我男生女相啊,说什么阴柔,看看现在,我到哪儿都是一型男。”   “得了吧,快进去吃饭。”颜许忍俊不禁,他笑着从张冷轩的手里接过行李箱,放在玄关旁边,等着张冷轩把自己的最近要穿的衣服和日用品拿出来再收进储物室。   “这么丰盛!”张冷轩夸张地感叹了一声,“太热情了吧?不过你也是,都学会做饭了,以前我们两一起去野炊,你可没下过一次厨。”   颜许笑骂:“你还有脸说,煮个火锅,底料都是现成的你都能煮糊。”   “对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这是小墩儿,这是蛋蛋。”颜许招呼两个孩子过来,“叫张叔叔。”   经过一个月,蛋蛋已经长成了两岁孩子的样子,现在张嘴说话的话倒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小墩儿和蛋蛋都奶声奶气地喊:“张叔叔。”   张冷轩被萌化了,他做出一个捧心地姿势:“我的天,你天天都得被萌的生活不能自理吧?”   “萌?”颜许这个只看新闻栏目的老古板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张冷轩摆摆手:“算了,你从小学开始就跟不上潮流了,我不怪你。”   “来来来,叔叔给你们带了礼物。”张冷轩说带礼物,其实也不是礼物,就是两个厚厚的红包。   颜许赶忙过去拦着,结果还是被张冷轩塞到了两个孩子的怀里。   “说起来,我这次过来还得跟你说一件事,吃完饭再说。你要稳住。”张冷轩卖了个关子,把蛋蛋和小墩儿都抱到怀里向饭桌走。   蛋蛋咬了咬红包,觉得不太好吃,就把红包递给了小墩儿。 第26章 豪门爱恋(3)   张冷轩严格来算并不是个孤儿, 他是被寄养在孤儿院的, 父母健在,只是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每个月给孤儿院拿些钱, 在孤儿院体制不健全的时候,这样的孩子并不少见。   因此虽说有父有母, 但和孤儿也没什么区别, 遭受的伤害和来自父母的冷暴力反而更多。   “你在电话里没跟我说明白, 究竟是为什么过来?工作怎么了?”在颜许家的饭桌上没有食不言饭不语的规矩,颜许一边给小墩儿和蛋蛋挑菜,一边问张冷轩的事。   张冷轩眉毛一皱, 撇着嘴说:“就是那点事儿, 我爸妈最近忽然找过来了,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 忽然就要争我的抚养权,什么乱七八糟的, 谁稀罕啊。”   颜许和张冷轩关系不错, 两个人的性格南辕北辙,倒是难得成了朋友,还一直维持着联系:“那你就跑了?”   “不跑还留着被他们生吃了啊?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张冷轩夹了一筷子鱼肉,囫囵吞了下去,他从小就这样,唯恐自己吃不饱,吃饭都不怎么咀嚼。   颜许没说话,他也挺讨厌张冷轩的爸妈。小时候他亲眼看见张冷轩为了和父母见一面, 在孤儿院把另一个小霸王给打了。好不容易他爸妈来了,结果二话没说,前因后果都没问。就来了场男女混合双打。   等他们走了之后,张冷轩在床上躺了一周。就这次之后,张冷轩彻底死心了,他终于知道他的父母并不爱他。   “你刚刚说要跟我说什么?还让我稳住。”颜许问道,他的理智让他不要抱有期待,但是感情又不能克制。   张冷轩也没卖关子:“我查到你出生那年的寻亲启事了,那孩子跟你挺像的。我记得你屁股上好像是有颗红痣。”   两人小时候经常一起洗澡,对对方算的上是了如指掌。   颜许愣了愣,他等了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年。突然得到了消息,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也不敢追问,只能埋着脑袋吃饭。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户籍还一直留在孤儿院,就是因为期望他的父母如果后悔了想要找他,也能知道他的联系方式。他抱着微弱的希望和幻想,却一次次被现实打击。   但是颜许还是没能憋住,他小声问道:“寻人启事上有那对夫妻的联系方式吗?”   这么多年了,该清楚的颜许都清楚了。   他只是想站在他的生父生母面前,清清楚楚仔仔细细地告诉他们:我活下来了,即便被你们扔在路边,但我活下来了。我有了工作,靠自己的努力买了房子,去你妈的!   或许这会成为颜许这辈子唯一一次说脏话的机会。他对父母的感情由期待变成了愤恨,随着年龄慢慢增长,恨也慢慢消失,变成了不甘心。   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如此——我做错什么?我哪里不好?你们就要丢掉我?   “有,不过是家底住址和传呼号。”张冷轩说,“我已经去调查过了,那里现在成了个工厂,十几年前就被收购了。传呼号也早就没人用了。”   颜许摇摇头:“找不到就算了,反正也没抱什么希望。”   “但我找到了可能是你爷爷和奶奶的家。”张冷轩吃不下去了,他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去冰箱拿了两罐啤酒,和颜许一人一罐。还去拿了几块冰,直接在冰箱里敲碎了,也不管干不干净。   不过现在颜许也没心情讲究这些,他将一罐啤酒一饮而尽,脸颊通红,连脖子都烧了起来:“我得去看看。”   “你家现在两个孩子呢?走的开吗?做飞机过去都得七个多小时。”两个城市相隔太远了。如果让张冷轩照顾蛋蛋和小墩儿,估计两孩子都得掉到沟里去。   颜许苦涩地笑了笑:“也是,算了。不去了,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回去干嘛?”   “但也说不定他们没丢你呢?不然为啥还要登寻人启事?你知道的,一般被丢的都是有残疾的孩子。健全的能拿去卖钱呢。”张冷轩打着酒嗝,一本正经地给颜许分析。   颜许摆摆手,他根本就不信这个:“当时我是在孤儿院门口被发现的,他们还算好心,没把我丢到哪个荒郊野岭。”   这个话题太沉重,两人都不想再说。因为顾忌着颜许要照顾两个孩子,张冷轩自告奋勇地抢着睡沙发,他不会带孩子。虽然孩子们很可爱,但也仅限于可爱了。逗逗还行,让他带的话简直是要了老命。   夜里颜许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整个人在一种极度亢奋又悲伤的情绪状态之中。他还是忍不住想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是不是很穷?是在老家种地还是在城市里打工?   他们有没有后悔丢掉自己?他们后悔了吧?不然也不会发寻人启事。   蛋蛋似乎感觉到了粑粑的低落,小墩儿已经睡着了,但是蛋蛋却从自己的小床爬了出来,拱进了粑粑的怀里,就像他还没有破壳的时候一样。   甚至蛋蛋还学着粑粑哄他时的样子,轻轻拍着粑粑的背。   ——粑粑不难过哦,蛋蛋陪着粑粑。   虽然蛋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父子天性,他能感受到粑粑情绪的变化。   蛋蛋亲了亲粑粑的脸颊,奶声奶气地小声说:“蛋蛋陪粑粑!”   颜许一把抱住蛋蛋,他的额头抵着蛋蛋的额头,颜许的眼角有泪,蛋蛋深处红红的小舌头把颜许的泪吃到了嘴里:好咸!   此时此刻,颜许无比感谢将蛋蛋带给自己的力量,有了蛋蛋之后他才知道家是什么味道。   他努力把房子装扮的有人味,像个家,但是无论如何自欺欺人,他都明白,这不是个家。只是个用来吃喝拉撒的地方。   早餐是张冷轩买的,他起得早,还去楼下和老头老太太们一起打了会儿太极拳。然后去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买了豆浆油条和包子。   颜许在家给蛋蛋启蒙,还要教小墩儿下个学期小学的知识点。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有人在疯狂的敲门,门铃也不按。   颜许莫名其妙地走到门跟前,透过猫眼看了看——这是个不认识的男人,国字脸,星目剑眉,很正气的长相,五官端正,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和一条迷彩短裤。耳朵上戴了个黑色的耳钉。   颜许觉得这耳钉有些熟悉,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   “找谁?”颜许问道。   那人愣了愣,继而一脸怒气,拳头捏的作响,额头青筋毕露,他似乎还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就像火山喷发前的几秒:“张壮呢?他在里头吗?”   颜许转头对还在喝豆浆地张冷轩喊道:“壮壮,有人找你。”   大概是很久没听见有人叫张壮这个名字,颜许不由自主地喊了张壮的小名。   张冷轩正叼着一根油条在嘴里,闻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一脸惊慌地大喊道:“别开门!”   然后此时颜许已经把门打开了,那个高大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蹿了进来,在颜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走过去揪住了张冷轩的衣领。张冷轩本来向往卧室里跑,然而速度有限,没能顺利逃跑。   男人恶狠狠地看着张冷轩,眼睛通红,咬牙切齿道:“跑什么?恩?把老子睡了拍拍屁股就走人?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儿?”   睡……睡了?颜许目瞪口呆,又一次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张冷轩讪笑道:“乔盛,话不能这么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个处啊,再说了,又不是我在上头。你不吃亏。”   乔盛一手揪住张冷轩的衣领,一手指着颜许:“他是谁?你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了见他吧?你不错啊,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长胆子了是不是?”   这人发火的样子看着也太凶了,像个地痞流氓,颜许害怕他揍张冷轩,毕竟家里还有蛋蛋和小墩儿。   “你们……”颜许刚说了一句。   那两人就异口同声地对着颜许喊:“你别说话!”   然后三个人都愣住了,张冷轩也冷着一张脸:“你谁啊你,凭什么吼我朋友?你有什么立场问我这些?”   乔盛怒气更盛:“你说我什么立场?老子把你干得双腿打颤的时候你怎么不问我什么立场?!”   …………这…………   颜许赶忙把蛋蛋和小墩儿抱回房间,这种话题少儿不宜。   可不能带坏小朋友。   等颜许关上房门,外头本来停滞的吵声又变大了,好在隔音效果不错。颜许影影绰绰地也听不清楚,总算放下了一半的心。   看不出来原来壮壮也是个同性恋,真奇怪,以前二十多年都没见过同性恋,就这几天都遇着两对了。还都是自己认识的人,颜许摸摸蛋蛋和小墩儿的头,准备等两人吵完了再出去。   好在张冷轩和乔盛都还知道这是别人家,没吵几句就离开了颜许家,去楼梯间吵架去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颜许打算去楼梯间看看,希望两人不要打起来。吵架归吵架,受伤就不太好了。   结果颜许刚刚打开楼梯间的门,就看见叫乔盛的男人把壮壮抵在墙上。   壮壮双手搂着乔盛的脖子,一双长腿勾着乔盛的腰。被乔盛提在半空中,两人吻的难解难分。还能听见接吻时淫靡的水声。   大概是听见了动静,乔盛和张冷轩一起转头看向颜许。   颜许从未见过壮壮这副模样——他的眼角微红,嘴唇有些肿,像花瓣一样微微翘开。眼睛里也没什么焦距。   “你们继续,继续,打扰了。”   颜许飞也似地逃了。   小情侣果然床头打架床尾和。 第27章 豪门爱恋(4)   本来颜许以为这两人会闹一段时间别扭, 或者是不好意思出现在自己面前, 毕竟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吵成那样,还亲上了。总会有些不好意思吧?   然而张冷轩不知脸皮为何物, 他那相好就更不知道了。   两人手拉手走进来,给颜许硬塞了一口狗粮。正在给蛋蛋和小墩儿洗衣服的颜许差点没被闪瞎眼。   “颜哥?亲手洗呢?丢到洗衣机呗, 还自己这么辛苦。”张冷轩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嘴唇已经肿了, 脖子上全是斑斑点点, 一副刚完事的满足样子,还恬不知耻地伸着脑袋过去说话。   颜许叹了口气,知道他没带过孩子, 单身汉都不太讲究:“孩子的贴身衣服要用单独的盆手洗, 还得买专门的洗衣液。”   “你这也太宠他们了, 当年我们用肥皂洗也没见出啥事。”张冷轩不太赞同, “小孩摔摔打打的才能茁壮成长。”   颜许没话跟他说了,有些人天生就有把天聊死的天赋。他看着两人紧握的手, 问道:“你今天走?”   这下张冷轩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没有, 我和他说过了,准备在这儿玩几天。看看景点之类的,这几天气温也在往下降。我们那边可热了,白天都是四十多度,晚上三十八度的样子,哪儿都不敢去。人都要晒成干。”   “知道你这儿住不下,也不麻烦你,我们自己出个开房。”张冷轩一边笑一边说, “我们可是好几家连锁酒店的唯爱屁会员,都打折,不贵。”   颜许也没挽留,这两人浑身一直向外散发着粉红色的恋爱泡泡,一看就知道晚上要干大事。   他倒不担心张壮壮,这人从小心眼就活泛,只有他坑人的,还没见有人能坑着他。   “这几天我估计都不过来了,我们玩够了就会来,到时候一起吃个饭我就回去。”张冷轩笑得一脸荡漾,估计已经脑补出了之后几天吃吃喝喝外加啪啪啪地生活。   “行。”颜许一个字就把他打发走了。   两人没有独处的时间,颜许也不好当着人家对象的面问张冷轩这人怎么样。毕竟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是好是坏也只能自己兜着。   这两人前脚走,过了没半个小时颜许就收到了张冷轩的短信——   我们就享受恋爱生活了哦~单身狗——后头还加了个鄙视的表情。   颜许哭笑不得,怪不得有人说人一天恋爱智商就要变低,张冷轩估计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佼佼者。   “粑粑!”蛋蛋穿着一条小黄鸡裤衩坐在客厅中间,地上才垫了干净的榻榻米,就连茶几的四角都用泡沫围了起来,就害怕蛋蛋玩的时候磕碰到哪儿了。小孩子皮肉精贵,碰掉块皮都是件大事。   说不定这辈子都得留下点痕迹。   颜许匆忙把衣服挂起来,又洗了一遍手才走过去。把伸出双手求抱的蛋蛋抱到怀里,哄道:“怎么了?”   “叔叔!”蛋蛋撅着嘴,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颜许,“要景叔叔。”   颜许摇摇头:“景叔叔是大人,很忙的,不能整天陪着蛋蛋。蛋蛋乖,要懂得体谅别人。”   然而蛋蛋不为所动,他仗着自己还小假装听不懂颜许的话:“要叔叔!蛋蛋给叔叔打电话!”   估计蛋蛋是因为从壳里出来之后景其琛就一直在身边的原因,他似乎觉得:自己、粑粑、景叔叔和鸡哥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应该分别这么长的时间,算是一种奇怪的雏鸟情节。   一开始颜许是不答应的,毕竟他之前已经很麻烦景先生了,景先生人好才没有拒绝,自己可不能一直蹬鼻子上脸。   对自己来说蛋蛋很重要,可对景先生来说,蛋蛋也只是自己邻居的孩子。   人要有自知之明,颜许一直明白这一点,你当成宝贝的,可不是别人的宝贝。   蛋蛋眼珠子一转,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颜许了。   颜许也不惯着他的小脾气,跑去打扫厨房。   一见粑粑走了,蛋蛋就爬到鸡哥哥的身边,小墩儿此时正玩着积木,要搭一座城堡,但是正好少一块三角形的,现在正急得不行。   “鸡哥哥!”蛋蛋的小手正好拿着一块三角形的积木,他嘟着嘴,“你有电话吗鸡哥哥。”   小墩儿从蛋蛋的手里接过积木,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砖头机,十多年的款式了,竟然还能用。只限于打电话发短信,网络也没什么G,不显示,只显示有网。能挂企鹅。   蛋蛋熟练的按下按键,等了两下之后就有人接了。   不过那不是蛋蛋熟悉的景叔叔的声音,虽然和景叔叔声线一样,但声音很冷淡,还带着些不耐烦:“谁?”   然而还没等蛋蛋说话,景其琛又说:“我不买保险。”   蛋蛋极了:“蛋蛋!是蛋蛋呀!”   景其琛的声音忽然就变了,像是从极寒的深冬变成了春日的旭日,温柔又和蔼可亲:“蛋蛋啊?怎么了?”   “嗯……”蛋蛋想了想,他被景其琛一打岔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蛋蛋苦思冥想,最终想到了:“叔叔陪蛋蛋睡!睡觉觉!陪蛋蛋吃饭!”   景其琛愣了愣,最后他终于反应过来蛋蛋这是想自己了。   然而他在办公室里,下属都在门口等着,等着听他的指示。   景其琛的表情很温柔,嘴角还带着一抹笑容,眼睛看着桌面:“晚上叔叔来看你,叔叔这会儿有点事,蛋蛋听话好不好?”   “听话!蛋蛋听话!”   “乖,蛋蛋是最乖的孩子。”景其琛不吝啬夸奖,等到蛋蛋又奶声奶气地撒了几句娇,景其琛和蛋蛋互道再见,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之后才挂掉电话。   事情总是要处理的,景其琛也不能往后拖。毕竟他的下属们都跟了他不少年头。作为一个领头羊一样的角色,他必须要承担责任和义务。   “接到线报了?”景其琛的眼神非常冷,冷到让这间屋子就像是结了冰,所有人都知道老大的情绪不好,不过他们也无法解释。   有时候解释就和狡辩差不多。   在修为比自己高的大妖面前,所有妖都是赤条条的,没有任何伪装的余地。   这些提醒健壮的大汉都不敢说话,最终还是推出来了一个人选,这人瘦不拉几,几乎是前胸贴着后背,眼睛一黄一蓝,平时都带着美瞳伪装,今天估计是来不及了,就没戴。   “接到线报了,现在他们在西南方向,具体位置没查出来,但是……”这人咽了口唾沫,不敢继续往下说。   景其琛皱着眉头:“说。”   “听说从北到南一路死了不少人,还有一些有点修为的小妖都被挖去了内丹。人类那边的办事处说是我们管理不当,让我们提交报告,抓到之后转移给他们,由他们来做处置。”   “可以。你们就这么把主动权给了人类。”景其琛似笑非笑,没人敢接话。   他们都自诩大妖,少的几千年多的上万年的修为,结果却给了这么大个把柄给人类,说出去都得笑掉天下妖怪的大牙。妖和人之间是有协议的,互不干扰,但是一旦发现破坏秩序的,由犯人所属的种族去处理。   景其琛敲了敲桌面,所有人屏住呼吸。   “这件事还是你们去跟着查,我希望这次你们能给我点好消息。一只被我废去修为封印了上万年的狐狸都搞不定的话,就别回来见我了。”景其琛挥挥手,“散了吧,这个月奖金你们就别想拿了。”   本来小心翼翼地下属们此时全部都哭丧着脸。   因为妖怪的寿命长,这些妖怪大多数都有数不清地子子孙孙,尤其是一只红眼兔子精,儿子就有几千只,只有五六只化了形。孙子就更多了,这会儿小几万只了。   他都不敢住在城里,一直住在乡下,租了一大块地养自己的子子孙孙。   每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加在一起也才刚够。   等他们出了景其琛的办公室,兔子精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整个兔子都不好了,想了半天都找不到解决办法,捂着脸开始哭。   “这是怎么了?”妖娆的女人扭着细腰来到兔子精面前,给他递了张餐巾纸,“又没骂你,哭什么?”   兔子精哭出了个鼻涕泡泡,一抽一抽地说:“我孙子们和曾孙子要饿死了!”   女人又递给了兔子精几张纸,然后飞快逃跑了。   不跑能行吗?她可是见试过兔子精那好几万只祖宗的,租的那块地上的草都啃秃了,现在是寸草不生。   景其琛处理完所有工作,和几方的领导打着太极,总算是在晚上八点之前下班了。   他其实也不想干这个工作,他的天性就是渴望自由。但是随着人类的数量与力量越来越强大,不得不选择和人类合作。避免被天道吞噬,毕竟人类才是天道的宠儿,他们这些妖怪只能算是过继的。   不受宠的大儿子或是捡来的。   如果真和人类闹起来,举一国之力镇压他们这些已经失去了不少灵力的妖怪,几乎算得上是轻而易举地事。就算死几个人又怎么样?人类最不缺的,估计就是人了。   景其琛去地下车库开车,他现在迫不及待地要回去看看蛋蛋,顺便见见那个人。   想到这儿,景其琛的步伐越发地快了。 第28章 豪门爱恋(5)   把事情都处理完的景其琛归心似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些什么, 只能理所应该的以为是因为蛋蛋的存在。   凤凰这一族和其它上古神兽一样,都是繁衍特别难的种族。   经过灭顶之灾之后, 繁衍能力越发受限。于是慢慢的,天地之间就剩下他这只唯一的凤凰, 而凤凰孕育后代, 也只能和凤凰在一块。   和别的种族很难有后代, 即便有,这些后代也是天生畸形,甚至活不到化形。   天道让这些神兽出现, 也能让这些神兽消失灭绝。   所以景其琛跟颜许说平衡, 万物都是平衡的, 就像食物链。天道不会允许凌驾万物的强者出现, 如果出现了,也会很快打压下去。   景其琛刚到车库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正是之前敲颜许家门, 询问陈女士情况的黑衣人。只是这次他们的着装没有之前那么严肃,穿着的都是便服。还有几个戴着鸭舌帽,和路上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   “有事?”景其琛神情冷淡,除非必要,他并不想看见眼前这些人。   领头人依旧是之前那个小年轻,这次他的态度缓和了很多,先是从包里掏出一盒烟,抽了一支给景其琛递过去, 脸上还带着有些僵硬的笑容,他说道:“上次不知道您的来头,我态度不好,您见谅。”   景其琛接过那支烟,他不抽烟,因此只能拿着,并没有点燃。   气氛忽然停滞,空气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意味,直到景其琛打破了平静,他摆摆手:“没和你们计较。”   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他比这些人加起来的岁数都大得多,要是事事较真生气,他早气死了。   领头人明显松了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叫甄诚,前段时间才调过来负责这个城市,有些事情没了解清楚。”   “不怪你。”景其琛言简意亥。   甄诚摇摇头,叹了口气:“现在我们这边问题也多,您是知道内部消息的,我也不瞒您。最近收到的线报,那群驱妖师南下到我们这边来了,我也是为了防范于未然。”   景其琛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烦躁地问:“消息属实?”   “没有足够的可信性,我们也不会来找您。这次就是希望您能号召自己的下属,好好看着这一片的妖怪们。”甄诚说道,“上次这群人出现在盐城,盐城的妖怪一个没留,都杀了。好不容易有一个活下来的,还疯了,最后入了魔。我们损失了三个小队。”   “我知道了。”景其琛打开车门,冲甄诚说,“我回去了。”   这群人就只能看车后头看着景其琛一骑绝尘的尾气。   妖族当年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种族,直到人类出现。妖族现在被打压的几乎没了生存空间。但是能怪谁呢?谁也怪不了,怪他们造人的圣人女娲?还是怪给人类传教的三清?   人类是天命所钟,他们的出现就是造化。   妖族们一开始接受不了,吃人杀人成了妖族狂欢的节日。   后来这种猎物和猎手的关系就掉了个,人类的道士出现了,明明依旧是肉体凡胎,孱弱地似乎一只手指头都能压死。但是偏偏打的妖族没有还手之力。   从恨到怕,几千年的时光一闪而过。   道士消失了,正当妖族们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可以重新崛起的时候。人类的特殊人才又出现了,这些人不是道士,却更有制服妖怪的手段。而且和道士不同的是——他们更不讲究轮回,不讲究万物平衡。   他们就是来屠戮的,不是来和妖怪们讲道理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其让妖怪们苟延残喘积蓄力量,不如就趁他们虚弱无力的时候给上致命一击。   景其琛现在合作的是正规的驱妖师组织,直接隶属于国家,不用听从任何组织的命令。   他们都是公事公办,让每个城市居住的妖怪登记,每年去做一次危害人类社会的等级评估。一般来说除了重大事件是不会出现在妖怪们的眼前。   但除了这个正规组织之外,还有一些民间组织,这些组织可就不管你是个好妖怪还是坏妖怪了。被他们撞见了,一般都不会投胎轮回,直接被打的魂飞魄散。   景其琛之所以愿意和人类合作,正是为了庇护那些老老实实生活的妖怪们。   或许驱妖师的正规组织也算不上太好,但是公事公办,妖怪们不越界他们就不会出手,但比起那些丧心病狂的民间组织来说好的多了,至少他们也愿意给良妖提供一些便利和保护。   景其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握得死紧,他的眼睛虽然专注地看着前方,但是思绪已经飘向了远方。他的脑袋里全是蛋蛋和颜许,还有小墩儿和自己的下属。如果那群不受管控的驱妖师过来,自己又没能及时赶到他们身边,后果是真的不堪设想。   而后景其琛想起了自己曾经给颜许的那个荷包,他决定回去之后再给颜许强调一下那个荷包的重要性。   这次景其琛没晕车,他开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从拿到驾照开始第一次超速。   等他回到小区的时候,他看见一群老妖怪们正在楼下跳广场舞,还有些年轻妖怪跟在旁边打拍子。幼崽们和普通人类小孩儿没什么区别,吃着棒棒糖和小零食,被欺负了就哭着要自己爹妈。   景其琛上了楼,他刚敲响颜许家的大门。就马上有人给他开门了,还没等他看清楚,肉嘟嘟的蛋蛋就冲进了景其琛的怀里。   “叔叔!”蛋蛋扬起笑容灿烂的小脸,非常热情地说,“要抱抱!”   这么点重量简直就是这个世上最甜美的负担,景其琛正想亲蛋蛋一口,就看见小墩儿站在门边上,咬着自己的指甲,虽然不说话,但是却也用一种堪称渴望的眼神看着景其琛。   于是结果就是景其琛一手抱着一个,用脚关上了门。   “下班了?”颜许从房间里出来,他刚洗完头,下午和蛋蛋还有小墩儿试着做蛋糕。结果弄得全身都是奶油,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洗刷干净颜许才去把自己给清理了。   景其琛也累,他倒不是身体累,主要是心累。提心吊胆的滋味可不好受。   但他还是强打精神:“对,刚干完活。”   颜许很是理解,他以前上班的时候也是累成狗,下了班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在床上躺着。如果有一天能睡个懒觉,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儿了。   “那你休息,今晚好好尝尝我的手艺。”颜许兴致勃勃,他做饭的功力不行,不管是刀工还是烹饪手法都是普通级别,但是能够入口,偶尔瞎猫碰到死耗子还挺好吃。   蛋蛋看见粑粑去了厨房之后小声在景其琛耳边说:“蛋蛋想吃火锅,鸡哥哥也想吃。”   莫名其妙被代言的小墩儿看着景其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也轻声说:“我不想吃火锅,我想吃杂粮粥和玉米馍馍,还有窝窝头。”   这就有点尴尬了。   但是景其琛宠孩子啊,他也压低声音说悄悄话:“等这个周末,叔叔带你们去吃有火锅有窝窝头的馆子。”   这下两个孩子小小的愿望都被实现了,满足地不行。   颜许耳朵好,他虽然听不太清楚,但知道三个人在说悄悄话,于是问道:“你们偷偷商量什么呢?还不能给我听啊?”   蛋蛋和小墩儿窝在景其琛怀里偷笑。   这是他们三的小秘密,不能让粑粑知道。   粑粑总说蛋蛋是小孩子,肠胃不好,不能吃火锅。   景其琛倒没这个顾虑,蛋蛋可是自己的孩子,要是能被火锅吃坏肚子。自己得给这个火锅点个赞,再搬个奖。   不过颜许也不生气,小孩子都这样,他们总有些不想给家长知道的小秘密。有时候这也不是什么坏事,颜许一边看着烤箱的蛋糕,一边忙活着手里的菜。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景其琛自告奋勇,他把孩子们放在客厅的榻榻米上,让他们玩拼图和积木,自己跑去厨房帮忙。   “要我帮忙切菜吗?”景其琛把刀从架子上拿下来,又在水管下头冲了冲。   颜许也没跟他客气,递了大蒜和小葱过去:“小葱切段啊,别切成葱花。大蒜你剥了皮捣成蒜泥。还有你左手边的土豆,你削了皮蒸一下,弄成土豆泥。”   这指挥起来还一套一套的,不过景其琛也是心甘情愿被指挥,他也是头一次在厨房忙活。不过天赋异禀,没犯什么错,完美完成任务。   土豆泥好克化,又软,孩子也喜欢这个味道,因此是第一个被吃完的。   景其琛这次也跟着吃了不少,这些食物对他没有好处,他吃了也消化不了,浊气也排不出身体。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偶尔吃吃也没啥影响。   “我去洗碗。”景其琛很有眼力劲,知道大厨一般都是不洗碗的。   “要不我给你买个洗碗机吧,网上便宜。”景其琛对着哄蛋蛋的颜许喊道。   颜许想了想:“就几分钟的事儿,洗碗机我也不会用。”   景其琛劝道:“买个便宜的先用用看,又不是什么大钱。”   “那行,我自己买。”颜许想了想,又强调了一遍,“我有钱。”   ……   景其琛无奈地耸耸肩,言语间带着自己都没有感受到的宠溺,就像是在对蛋蛋说话,甚至比对蛋蛋说话还要温柔:“那行,你买。”   颜许满意了,还亲了亲蛋蛋和小墩儿的脑门。 第29章 豪门爱恋(6)   张冷轩匆匆忙忙地来, 又匆匆忙忙地过自己的甜蜜恋爱生活去了。像是一阵风, 颜许觉得他这咋咋呼呼地性格真是这么多年都没改。张冷轩是标准的玩乐主义者,他一切行事的标准就是自己快活。   虽然大部分人都说:我只做让我自己快乐的事, 别的我才不去做。   但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亲朋好友的目光, 社会工作的压力, 种种人际关系学。   你要做自己?还不如晚上睡觉别盖被子, 看能不能梦到。   这边张冷轩了无音讯,黄志安倒是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景其琛和颜许什么时候有时间。去临江路新开的饭庄吃吃看, 主打绿色食品, 口碑也不错。   “你穿这个颜色容易吸味, 回来吹一晚上都有味道。”颜许看着景其琛换了件黑色的衬衫, 出言提醒道,“穿白色的好些, 不过也不太耐脏……”   颜许想了想, 觉得穿什么颜色都差不多,就说:“都行。”   “回来洗洗就好了,这个天干的也快。”最近地表气温直逼四十度,颜许白天都不敢出门,早上带蛋蛋和小墩儿去公园逛逛,颜许和小墩儿都觉得自己快熟了。唯独蛋蛋活蹦乱跳,似乎一点儿都感受不到这炽热的天气。   这可把小墩儿给羡慕的不行,摸了摸蛋蛋的手之后, 发现蛋蛋的体温一只维持在很稳定的度数,皮肤摸着冰冰凉凉的。于是小墩儿在家也罢蛋蛋抱在怀里。   “冰冰!”蛋蛋从小墩儿的怀里爬起来,站在颜许面前,伸手要颜许抱。   颜许让蛋蛋屁股坐在自己的臂弯上,蛋蛋就用自己小小的手掌去摸颜许的脸。   蛋蛋:“给粑粑凉凉。”   颜许感动坏了,用自己的脸碰了碰蛋蛋的脸颊,一副傻爹的模样,嘴角勾起笑容,还对景其琛炫耀:“你看,蛋蛋多懂事啊!我跟你说,蛋蛋从还是蛋的时候就特别听话,还贴心,可体贴我了。”   无法炫耀的景先生憋了一肚子话想说,最后只能在自己内心默默吐槽:也不看看蛋蛋另一个爹是谁。   不过景其琛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要按道理说,蛋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虽说他是蛋蛋的另一个爹。可是也没参与蛋蛋的成长,甚至蛋蛋出生的时候自己也不在身边。   而且他看得出来,对颜许来说蛋蛋几乎就是一切,如果把蛋蛋带走,对颜许来说不仅不公平。对蛋蛋也没有任何好处。   更何况,他现在和颜许关系也不错,相处的也很自然,像两个多年好友一样融洽。   人类的寿命是很短暂的,与其从颜许手上夺走蛋蛋,不如守到颜许寿终正寝。   对他们三来说都好,是最没有风险的打算。   “我们去买点水果,上次听小黄说小徐喜欢吃石榴,我们过去的时候正好要路过水果市场,我去买点。”颜许把蛋蛋背到背上,手上牵着小墩儿。景其琛在前头开路,一家人就这么浩浩荡荡低出门了。   颜许还在楼下碰到了李女士,李女士这次没和郑先生一起,她穿着睡衣和睡裤,头发凌乱地盘起来。脸上没化妆,她是天生底子好,瓜子脸大眼睛,眉毛也是弯弯柳叶眉,是正经的大美人。   “出门啊?”李女士跟颜许打了个招呼,然后捂嘴又打了个哈欠,“天桥那封路了,修地铁。你们要出门记得绕一下,别走老路。”   “行。”颜许挥挥手,“谢谢啊李姐。”   “不客气。”李女士眼角弯弯,笑得含蓄内敛,一点看不出她夜里去酒吧打碟的疯狂样。   人都是多面体,在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样子,并不是非黑即白。   “这小区还不错。”景其琛感叹了一句。   妖怪其实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贪婪与好战刻在骨子里,只是现在的规矩大了,再加上来自正规驱妖师组织,以及那些不正规的威胁。他们才按奈下来,假装自己是个良民。   不过这个小区不一样,这个小区里的妖怪是真的没什么妖气,非常单薄。这说明他们从修炼开始就没害过人,没走过歪门邪道。   就连李女士这种最难压抑本性的品种,身上都没什么妖气。   也算是一方水土养一方妖,环境是可以影响妖怪的。   “李姐比我早搬来一年,人不错的。”颜许看着景其琛不说话的样子,害怕他对李姐有什么误解,便解释道,“你别以为她在酒吧上班就不是好人,李姐是个热心的人,脾气也好。我搬来这么久都没见她和别人吵过架。”   景其琛点点头:“她是还不错。”   这句话刚落音,颜许又紧张了:“李姐可结婚了啊。”   “想什么呢?我可不是横刀夺爱的人,你坐稳啊,我提速了。”景其琛一脚油门下去,速度果然提了起来。   颜许还从没在景其琛的车上感受过这种正常的车速。   正好旁边也有一辆车,从副驾驶的车窗缝隙里伸出了一只狗头——这是只真狗头,此时正迎风伸着舌头,眯着眼睛,一副好不惬意地样子。   蛋蛋和小墩儿都趴在窗户上看。   那只狗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还张嘴叫了几声。   不过没等蛋蛋和小墩儿看过瘾,主人就伸出了一只手把狗按了下去。   蛋蛋和小墩儿都失望的叹了口气。   那车开的比景其琛开的快一些,是辆黑色的大众,颜许看着觉得眼熟,便问道:“小黄之前说买的新车是不是就是大众?”   “是,也是黑色的。”景其琛暗暗提醒。   颜许点点头:“这辆车你感觉怎么样?我也打算买辆车,只是不知道买什么牌子。”   “你打算买多少钱的?”景其琛问。   颜许想了想自己的存款,又算了算下次出去拍摄的时间,说道:“十万左右吧?”   “裸车?”   颜许点头:“对。”   “菲亚特不错,家用的话比较省油,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得去车行了解一下。”景其琛觉得自己只要不说明,颜许就想不到小区全是妖怪。   也是,对颜许来说碰见陈家三口估计就是唯一一次碰见妖怪了,不然以为妖怪多,那不觉得大街小巷全是妖怪啊?   景其琛自己也觉得奇怪,因为妖怪很少群居,他们又不需要互相保护,对自我的独立空间和地盘比较看重,很少会聚居在一起。   总觉这个小区有很多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好,我等蛋蛋再大点就去看看。”颜许摸了摸蛋蛋的脑袋,“蛋蛋长的也太快了,这才出壳多久啊,看着都两岁了。证也没办,就是个小黑户。”   “这几天办事处的人不好联系,过几个月,蛋蛋满周岁的时候再办证也行。”   两人就这么一路唠着嗑,蛋蛋和小墩儿打着瞌睡,感觉没过一会儿就坐到了饭庄门口。   这饭庄修在临近江口的位置,是座独栋的古色古香的大楼。大楼门口立着两个大石狮子。大门也是古代风格,门口还有一块牌匾——天下第一鲜。十分大言不惭,傲气十足。   门口有两个迎宾的女孩,穿着黑红色的汉服,头上的发饰也是汉时的典型头饰。   她们给景其琛和颜许开门。   门开的那一瞬间,就响起来了古琴的乐声。   没过一截路,刚转过一个屏风,就能瞧见穿着正红色旗袍的女孩踩着红色高跟鞋,手里端着盘子,在食客之间穿梭。   先不说味道,这件饭庄的风格就是独树一帜。   不仅有穿汉服旗袍的,还有穿洋装的,有些甚至穿着店小二的标准古服。   来了场东西大杂烩。   服务员是个女孩,她挂着一脸真诚的笑容,问道:“您订座了?”   “我朋友来了,在天圆地方包间里头。”这间饭庄的雅间也是奇怪,不编号,倒是起了不少奇奇怪怪地名字。黄志安早就把雅间名字发过来了。   服务员在前头带路,景其琛正好看见一个雅间名是:龙凤呈祥。   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扭曲。   龙族是海里的,凤族是天上的,两个种族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就因为都是吉祥瑞兽,被人类强行配对,竟然还真成了几对,不过龙和凤这两个种族是真没什么交集。   天圆地方这个雅间也和别的不一样,一进去,包间是圆的,桌子也是圆的。但桌子中间有个奇怪的小孔,是方形的,像是一枚铜钱。   服务员还介绍道:“我国古代讲的是天圆地方,包括很多玉石都做成了这个造型。为了还原这个包间的历史象征,我们就把桌子做成了这样。不过也不全是象征意义,点火锅的话还能再方孔上头架炉子,下头点火。”   黄志安本来在一旁玩手机的,见颜许和景其琛来了,连忙拉着徐辛一起起来握手。   “真是谢谢了景先生。真是多亏了你,小徐才能干他自己喜欢的工作。”黄志安伸伸手,“坐坐,坐着说话,别站着。”他又扭头对站在一边的服务员说,“服务员,搬两个小孩坐的椅子来。”   “好的,先生。”服务员踩着婀娜多姿地步伐走了。   这家店看起来就贵,不过颜许没说出来,说出来就有点尴尬了。   “你们看着点菜,别和我们客气。”黄志安搂着徐辛的肩膀,“我们俩一块挣钱,每个月收入也不少。他天天坐办公室,比以前的工作好多了。”   黄志安把菜单递过去,又对景其琛说:“景先生,我叫你一声景哥。你对小徐的帮助我记在心上。走,我陪你去买包烟。”   知道黄志安和景其琛出门了,颜许才反应过来——景先生不抽烟啊。   难道两个大老爷们还要说啥悄悄话? 第30章 豪门爱恋(7)   此时雅间内就只剩下颜许和徐辛两个大人, 孩子们总有自己解闷的办法, 蛋蛋坐在小墩儿怀里,两个孩子玩着拍手游戏。   虽然颜许和徐辛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 但两人并不是很熟识。   颜许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徐辛也有点内向。两人唯一的交流大概就是偶尔碰面之后会打个招呼。或者是黄志安在场的情况下会聊聊大家的近况。   可能也是因为颜许和徐辛有一定程度的相似度, 这种相似度反而令两人的相处有些艰难。   徐辛似乎也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 他看了房间的周围, 在没有黄志安的情况下他如离开父母的雏鸟一般恐惧,就如同找到工作的时候一样,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都让他十分惶恐不安。   “颜哥。”徐辛的声音比蚊子扇动翅膀的声音还要小。   颜许“嗯?”了一声, 转头看着徐辛。   徐辛的脸一瞬间通红, 他不受控制的紧握着双手, 说话的声音也有点结巴:“你和……景……景哥的关系……真好……”   颜许笑了笑,他笑容很自然, 一点也不僵硬, 说话的语速不快不慢:“是不错,他人很好,也很好相处。”   或许是颜许的态度令徐辛平静下来,也或许是他熟悉了现在的环境,并且和颜许也并非是陌生人,他说话的时候不再结巴:“我新公司很不错,景哥介绍的工作很好,我很感激。”   此时徐辛的脸上露出笑容,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我总是担心拖志安后腿,我又瘸,外表又和普通人不一样,工作也找不到。”   虽然话说的很难过,但徐辛的眼睛里没有自怜自哀,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话不能这么说。”颜许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书,他不擅长安慰人,于是只能照本宣科的灌鸡汤,“每个人都有缺陷,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位子,在适合的人眼里就是完美的。”   因为我们是凡人,所以我们应当原谅自己的不完美。   徐辛大概也听了不少这样的话,他活到这么大,被人欺负过,驱逐过,殴打过。也遇见过同情他的人,而那些同情他的人,和颜许说着一样的话。   他们会安慰他,会告诉他他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但区别不是自己界定的,来自外界的眼光,来自旁人的窃窃私语,孩子们毫无掩饰的天真好奇。都让徐辛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似乎他生来就是个可怜虫。   直到黄志安的出现。   在徐辛的世界里,黄志安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王子,他开朗大方,像是一颗永不熄灭的太阳。   黄志安从不会安慰他,也不会说多少好听的话——可他的态度,两人相处的方式,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就在这普通的相处中,他们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这是徐辛生命中最美好的相遇,即便在别人眼里,这相遇如此普通和平常。   可在徐辛眼里,这却是他花尽生命中所有幸运而得到的生活,每一天都是上天赐予的。   颜许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太妥当,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要告诉徐辛自己从小被父母遗弃,两人没什么不同吗?   正好此时景其琛和黄志安都回来了,两人手里什么都没拿,坐下之后身上也没有丝毫烟味。很显然他们并不是出去买烟的,黄志安的表情很轻松,似乎一只挂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他在桌下握住了徐辛的手,还拍了拍徐辛的手背,似乎在让他安心。   这一切当然都逃不过景其琛的眼睛,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他从不过问别人的生活。   娇柔美丽的服务员端着餐盘,身材婀娜,踩着一双高跟鞋,把菜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响动,放菜的姿势也堪称优雅。   见所有人都没动,黄志安招呼道:“别愣着,都吃,都说这家味道不错,可别替我节约。”   直到黄志安吃下第一口菜,颜许和景其琛才拿起了筷子。   色香味俱全的菜色被慢慢地端上了桌,这些才散发着颜许闻起来觉得很奇异的香味,这种香味令颜许的嘴里的唾液激增,就好像孩子看到喜欢的零食一样嘴馋。   食物慢慢被咀嚼,滑向食道,颜许觉得浑身都舒坦了,好像泡在温泉里,全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盈感觉。   颜许看向周围,发现景其琛他们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就像吃着平常饭菜。   于是颜许也只能认为这是因为食物烹调的美味。   不过颜许可没有忘记蛋蛋和小墩儿,蛋蛋吧唧着嘴巴,但是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他记得粑粑告诉过他的餐桌礼仪。连终于胖了那么一点点的小墩儿都很安静。   吃饱喝足之后,蛋蛋才伸出双手要粑粑抱抱,知道在外人面前不能暴露自己会说话,于是只能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无声的撒娇。   颜许把蛋蛋抱进自己的怀里,又给了蛋蛋一小块西瓜,西瓜是常温的,而且每一块的分量也不多。颜许倒是不担心蛋蛋会吃坏肚子。   “这家店真不错。”黄志安翻开手机,给了个满分好评,一边对景其琛说,“景哥,要不哪天我们切磋切磋?”   “切磋什么?”颜许忽然问道。   黄志安得意的笑了笑:“景哥说他会象棋,我可是得过小区象棋冠军的。”   几人嘻嘻哈哈,就连徐辛脸上都有了笑容。几人的关系似乎在慢慢拉近,黄志安趁着高兴还高歌了一曲——虽然没在调子上还忘了词,不过倒不影响他的兴奋。   “我那还有珍藏的白酒,有年头了,哪天带去和你们一起喝。”黄志安是真的高兴,虽然颜许不知道他究竟在高兴什么。   颜许坐上车的时候还在想今天的一切为什么都让自己觉得有些诡异,那奇怪的美味食物,和徐辛奇怪的态度,黄志安莫名其妙的兴奋,以及景其琛的不发一言。   虽然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但这平静底下却是颜许无法理解的怪异。   车慢慢驶出停车场,蛋蛋和小墩儿相偎着睡过去。车载空调让车内的气温维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范畴内,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   “景先生。”颜许忽然说。   景其琛抿唇,他说道:“怎么了?”   颜许似乎在寻找措辞,最后他只能问:“我觉得很奇怪,但我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我知道。”景其琛说,但是他没有解释的意思,“有些事你不用知道,知道的越多对你也没有好处。”   如果是别人听见了,肯定要刨根问底。   “是坏事吗?”颜许问。   景其琛摇摇头。   于是颜许便不再发问,只要不是坏事,不伤及他身边的人,那他也不需要知道。   而另一边,开车回家的徐辛看着一路都哼着曲子的黄志安,忍不住问道:“景哥怎么跟你说的?”   黄志安笑道:“他告诉我,如果我们要变成人类除了禁法之外还有另一种办法,就是做九十九件天道认可的好事。”   “什么是天道认可的好事?”徐辛又问。   黄志安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尝试。我们,我和你。”   徐辛似乎有别的忧虑:“但是你家里……”   黄志安看着徐辛的眼睛,似乎要向他表达自己的坚决:“我已经决定了,谁也别想改变。他们没把我当家人,只是把我当成可以利用和掌控的木偶而已。”   “对了。”黄志安转移话题,“今晚我们出去住吧,我知道一家新开的酒店,装修很好,还有主题房。”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如果不是话里传达出的意思,估计都没人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徐辛这次不仅是脸红,耳根子都红了,他小声说:“你上次声音太大,都有人投诉我们了。”   “我这次找的酒店号称隔音效果国内第一。我提早一个月预定的房间。”黄志安凑过头去吻了吻徐辛的耳垂。   徐辛开车的手一晃,方向盘不稳,他一个紧急刹车,但是还是晚了。   “撞到人了吗?”徐辛的手一阵发抖,他急忙截下安全带从驾驶座下车。车前没有人,但车的轮胎旁边却有一只已经奄奄一息的白猫,它的双腿被轮胎压过,血肉模糊。   徐辛捂住自己的嘴,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急忙去后备箱里翻找,总算找到了一条干净的毛巾。   他把白猫小心的放到毛巾上,黄志安忙帮打开了车门。   “我来开车。”黄志安说道。   徐辛去后座照顾那只几乎被压断腿的白猫——或许已经被压断了,但是徐辛不敢去看,也不敢伸手去摸。   “坐稳。”黄志安踩下油门。   兽医救回了白猫的命,但救不回它的两条腿,这个可怜的小生命后半生只能拖着自己两只残废的腿活下去。虽然兽医说截肢会令它康复的更好,但与其让它用这样的身体活下去,不如安乐死来得好。   “不!不行!”徐辛气喘吁吁,他头一次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他的声音嘶哑,呐呐自语:“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腿……腿还可以救好……”   兽医看着他的样子,跟旁边的助手感叹道:“这人对小动物真好,是个有爱心的。”   此时只有黄志安明白徐辛的感受,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站在徐辛旁边,等着他做出决定。   那是一只有些许杂毛的流浪白猫,本来就瞎了一只眼睛,全身都是污泥。只能从露出纯白毛色的间隙看出来它竟然是只白猫。太长的流浪生活让它的身上长满了跳蚤,原本就受过伤的前掌已经开始溃烂。   至少从外表来看,它并不可爱,甚至还没有大部分流浪猫来的干净。   徐辛和黄志安在宠物医院守了一宿。   也不知道为什么,徐辛现在在精神极度崩溃的时候,连黄志安也不敢和他说话,只能安静的守着。   ——两条腿最后还是没能救回来。   兽医实在尽力了,他摇摇头,对徐辛说:“与其让它活着受苦,不如……”   最后的话他没说出来,但所有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不。”徐辛目光坚定,经过一夜之后他的胡渣又长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颓然又憔悴,再加上白发白眉,就更显得诡异,“你救不好它就想让它去死?”   这句话让兽医哑口无言,等他反应过来后才说道:“你们自己把猫撞了,救不好就来骂我?什么人啊这是。”   刚刚出去买水的黄志安这时候才回来,见兽医和徐辛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立马过去跟兽医道歉,黄志安双手合适地赔笑:“我朋友就是有点急,没有真的怪你的意思。”   兽医态度明显不怎么好,不过也没说什么,看了黄志安两眼就走开了。   在兽医和助手离开后,黄志安坐在徐辛的身边,拍了拍徐辛的肩膀,他知道徐辛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刻在骨子里的伤痛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抹去的。   “不会有事的。”黄志安跟徐辛保证道,“它会好起来的。”   徐辛没说话,他的目光闪烁,似乎情感上想要相信黄志安的话,但是理智又让他明白这样的伤势明显是不可能治愈的,除非……   早上八点,颜许吃完早饭过后去走廊转角处的垃圾桶处理厨余垃圾,正好迎面撞上了熬了一宿才刚刚回家的徐辛和黄志安。他看见徐辛的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但距离有些远,看不太真切。   直到他们两走到了跟前,颜许才看清楚徐辛捧着的是只猫,这只猫骨瘦嶙峋,即便毛发在兽医那洗过之后稍显蓬松才不能掩盖它奄奄一息地事实。   徐辛似乎没看见颜许,也或许是看见了也不想跟颜许打招呼,他现在整个人整颗心都扑在了这只猫的身上。   黄志安倒是和颜许打了个招呼,但也没说两句话便和徐辛回了自己的家。   不过颜许也没多想,他认为应该是徐辛出去奉献爱心了。徐辛一直如此,经常捡一些受过伤的猫猫狗狗回家,养好之后再给它们物色新主人。颜许跟他们做了这么多年邻居,这点还是知道的。   颜许感叹徐辛真是个有善心的人,喜欢小动物的人大多数心肠都软,不是什么坏人。   蛋蛋和小墩儿还在家里睡,孩子们小时候总是嗜睡的,一天要睡足十个小时。他们也没有烦恼,只要给点小零食,偶尔带出去玩,就满足的不行。   回到家的颜许迎来了一个难得一见的客人。   石桥生打着领带,西装革履地出现在颜许家的门口,颜许透过猫眼看了看。他只见过石桥生一面,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谁。颜许打开了门,石桥生抹了把额头的汗,他小声说:“我……我有点事想和你说,打扰了。”   颜许没让他进家门,毕竟他和石桥生并不算朋友,连话也没说过,只知道这个人是安娇娇的丈夫,陈哥的好友。一个被带了绿帽子还死了老婆的可怜人。   但是不是个好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颜许就站在门口和石桥生聊了起来。   “有事吗?”颜许倚在门口,他不知道石桥生所来的目的,于是也不准备拐弯抹角。   石桥生似乎很踌躇,不过还是说:“我来找小墩儿。”   颜许愣了愣,他是真想不到石桥生来找小墩儿干什么。毕竟小墩儿的父亲给石桥生带了绿帽子,小墩儿的母亲又杀了石桥生的妻子。颜许的精神瞬间进入一级备战状态,他面无表情地问:“你找小墩儿干什么?他从不知道父母的事情。”   在陈哥陈嫂和安娇娇的事件中,大约最无辜且受害最深的,就是小墩儿和石桥生了。   石桥生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他的外表老实巴交,穿着不那么合身的西装西裤,走在街上都不会让人多看两眼。   “我知道,我不是……”石桥生似乎在准备措辞,想了半响后说道,“我没有孩子,他没有父母,我想,如果有可能,而且他自己愿意的话。我会把他当亲生孩子,如果小墩儿愿意跟着的我话,我就带他去国外……”   颜许愣住,他觉得石桥生要么是个真正的好人,要么就是别有所图:“你不恨他父母?”   石桥生摇摇头:“都过去了……娇娇以前也犯过错,我每次都原谅她。但我自己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栽在这上头。我不怪他们,过去就过去了,我也要向前走。”   这样话显然并不能让颜许放下戒心。   “我做不了主,小墩儿不是什么物品,不能交换和让出。而且他现在还小。”颜许说道,而且他不认为小墩儿会自己选择跟石桥生走。   “我知道。”石桥生急忙说,“我不急的,我就是想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偶尔和小墩儿见见。等他长大一些再选择要不要和我一块。”   颜许没说话。   他不知道石桥生是什么样的人。   而且也不清楚石桥生为什么想要小墩儿跟着他,这不合常理,一般来说他们这个情况,石桥生不连带着小墩儿一起恨就很不错了,还要抚养将自己的家庭弄的七零八落的几乎算的上是“仇人”的孩子,怎么想怎么奇怪。   这也是头一次颜许没有让客人进家门,虽然不请自来的也不能称之为客人。   “这是我的手机号。”石桥生递了一张纸条过来,他没有名片,只能用老办法。   颜许接了下来,把石桥生的手机号当着石桥生的面存进了自己的手机里,他看着石桥生比之上次见面憔悴了不少的脸,也有些于心不忍,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过石桥生似乎松了口气,等他也记下颜许的手机号之后才离开。   颜许开门回家,蛋蛋和小墩儿已经起来了,两人正在客厅玩拼图游戏。蛋蛋越长越大,现在已经有了普通孩子三岁的模样,已经能够顺利走路、说话和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粑粑!”蛋蛋喊道,一边站起来一边往颜许的身上扑,他仰着一张可爱的小脸,笑得眼睛弯弯,“蛋蛋拼出来了!”   巨大的拼图终于在客厅展示了它的全貌,这是一张蓝天白云的拼图,有黄绿色的草地,一栋小小的房子,放在外头围着一圈栏杆,栏杆里是一大片向日葵田。后头是深绿色的山,山脚下还有一条河流。   太阳将升未升,只在山腰处露了半张脸,却为大地铺上了一层薄纱。   颜许甚至想不起来这是自己什么时候给蛋蛋和小墩儿买的拼图了,但是他在这幅拼图面前忍不住叹息——这幅图太美了,无论是构图还是色调都是大师级别的。   “蛋蛋好棒。”颜许不吝啬夸奖地吻了吻蛋蛋的额头。   蛋蛋笑起来,不过他总算知道自己不能独自包揽夸奖,于是说道:“鸡哥哥也有帮忙。”   “小墩儿也好乖。”颜许蹲下去也吻了吻小墩儿的额头。   小墩儿的眼眶有点红,但他重重地嗯了一声。   颜许没跟小墩儿说石桥生的事,他认为小墩儿太小了,他还不具备分辨好人和坏人的能力。不过颜许也没打算瞒着小墩儿,毕竟这是小墩儿自己的人生,自己可以帮忙,但不能替小墩儿做决定。   接下来的几天石桥生都会在同一点出现,他并没有强硬地闯入小墩儿的生活,偶尔他会让颜许帮自己转交给小墩儿一些礼物。   比如说常见的小陀螺,竹蜻蜓这些比较有年头的小玩具。还会带爆米花和糖果过来,大概也算得上是糖衣炮弹。   不过颜许从没把入口的食物转交给小墩儿,只是一些小玩具。   并且也告诉的小墩儿玩具是一个叔叔买的。   但小墩儿从来没有多问,他很乖,很懂事也很听话。他会照顾蛋蛋,从不惹是生非,也不会出去玩。   颜许有些心疼,但即便颜许说过许多次,小墩儿也没有任何改变。   或许对小墩儿来说,颜许对他再好,他也不能像蛋蛋一样肆无忌惮地对着颜许撒娇。他听话懂事,又何尝不是因为害怕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颜许将他抛弃?   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忧无虑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容易受到冲击甚至改变自己行为模式的人。 第31章 豪门爱恋(8)   这几天颜许都能听见猫叫, 每到夜晚猫叫声就越加凄厉,他好几次半夜想敲黄志安他们家的门。但只要他从床上起来,猫叫声就戛然而止。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周才结束,猫叫声结束之后, 颜许偶尔能在走廊看见那只白色的小猫。   它的后腿恢复了健康,有一双绿色的美丽猫眼。偶尔会在电梯口等人下楼, 然后跟着一起进去。夜里再跟着人坐电梯上来, 像是成精了似的。   颜许遇见这猫几次了, 有时候还会买点妙鲜包去小区楼下的亭台里喂食。白猫不太亲人, 只有在有食物诱惑的时候才会小心翼翼地接近。   直到颜许和它混熟了之后, 才屈尊降贵地愿意让颜许摸一摸脖子,虽然微微眯起的眼睛,不自觉跟着颜许手指转动的脖子暴露了它的惬意。   徐辛对这只猫很好,颜许经常看见徐辛去小区门口的宠物店买猫玩具, 每次一买就是一大筐,不过因为徐辛每天要按时上班,所以更多的时候是黄志安在照顾这只猫。   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给口饭吃,夜里猫回来的时候给开个门, 提供个睡觉的地方。   但是即便如此, 对流浪猫狗来说,这也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了。   虽然猫大概不是这么想的。   狗是忠诚的,猫是自由的。   “猫猫!”蛋蛋蹲在走廊上,伸出手去摸白猫,   或许是因为小孩子天生就有亲和力,白猫低下它高贵的头颅,主动把自己的脑袋凑到蛋蛋的手里。   也不知道徐辛是怎么把这只猫救回来的,不仅恢复了健康,皮毛也变得如同绸缎一样光滑。   “粑粑!猫猫好漂亮!”蛋蛋抚摸着白猫顺滑的皮毛,还把白猫抱在怀里。   白猫出乎意料的听话老实,就这么让蛋蛋抱着完全没有挣扎。   颜许也还是头一次看见亲近小孩的猫,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别人家的:“蛋蛋把猫猫放下来,猫猫要回家了。”   蛋蛋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的把白猫放到地上。   白猫围着颜许的腿转了一圈,然而等黄志安开门的一瞬间,它便像火箭筒一样蹿了过去,跳进了黄志安的怀里,黄志安无奈地对颜许说:“它缠人的很。”   虽然这话有点像是甜蜜的抱怨,但颜许是真的在黄志安的语气中听到了苦恼。   “猫很少缠人,估计也是知道你对它好吧。”颜许说道。   黄志安叹了口气:“好什么啊,徐辛对它才好,可它跟徐辛一点儿也不亲。就天天巴着我。我去送个外卖都想跟着。徐辛给它喂猫罐头都不吃,我喂普通的猫粮都能吃的香。”   当然,黄志安还有一句没说,自从这只猫来了之后,他和徐辛两人的夫妻生活遭到了极大的破坏。X生活不和谐的下场就是黄志安天天手动挡,看见晾衣杆都能想到那玩意。   “之前说等它好了就找个合适的人家送出去。”黄志安抱怨道,“本来我都在同城上找好了,但这猫原本是不亲徐辛的,准备送出去的前一天晚上又一直缠着徐辛,徐辛一心软就反悔了。”   白猫喵了一声,伸出猩红的小舌头舔了舔黄志安的嘴角。   黄志安拍了拍白猫的头,对颜许说:“它经常这样,我只能口头教育,打也打不得。”   这只猫也算是猫中奇葩了。   “这是什么品种的猫?”颜许看着白猫,觉得不太像本地品种。要是这么品种都这么亲人,倒是也可以考虑养一只   黄志安笑了笑:“这是只串串,不是什么品种的。”   颜许没明白:“串串?”   “就是几代混血,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些品种的混血了。”黄志安言简意核地解释。   蛋蛋拍着手,喊道:“要猫猫!蛋蛋养猫猫!”   “猫不好养,容易跑丢。”黄志安摸了摸蛋蛋的头,他从不问为什么蛋蛋成长的这么快,也让颜许松了口气,“养条狗吧,养条土狗。就是长大之后长的不太可爱,不过可以看家,忠诚。一旦认定你是主人,你赶它它都不会走。”   “现在很多人看土狗小时候长得可爱,一长大就丢了。有些运气好的能被人捡回去,有些就是流浪狗。运气更差的会被一些不合格的狗肉店打回去。”黄志安说道,“要养的话也不要买,去领养一条就好。”   黄志安苦笑:“每次捡回来的流浪狗,最不容易被收养的就是土狗。”   这让颜许想到了自己读大学的时候,毕业季就是流浪猫狗激增的季节。有一条土狗在学校都是出了名的。因为实在太乖了,不少学生都想带它回家。但是它每次被人带走没多久又会跑回来。   等待主人回来接它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或许它已经忘记自己主人的样子与外貌,但就是不走。   最后它是自然老死的,就死在宿舍门口,它前一天晚上就拖着已经不行的身体挪到了那里。听说是它的主人丢下它的地方。   或许对人类来说,宠物只是自己生命的几十分,几百分之一。   但对宠物来说,主人就是它生命的百分之百。   最近徐辛都在加班,做设计就是这样,下班的时间永远是不确定的。有时候回家都还要继续工作,熬夜是正常情况。毕竟每一个单子都是一份钱,干的越多拿的越多。   “好。”颜许把黄志安的话听进去了,他自己本身就喜欢狗,只是一直没养,因为没时间。有些品种又很娇气,就一直没付诸行动。   蛋蛋还看着白猫,他咬着自己的手指,眼巴巴地看着白猫,眼底的渴望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不过蛋蛋不说出来,就这么无言的祈求和撒娇。   “给蛋蛋摸摸。”黄志安半蹲下来,让蛋蛋过来摸。   蛋蛋虽然还小,但下手很有轻重,他知道猫猫是很脆弱的,所以只是轻轻的抚摸,动作也很小。还会学着粑粑的样子轻轻挠猫猫的下巴,只要猫猫一露出享受的样子,蛋蛋就开心的咧开嘴。   两个大人就在走廊看着蛋蛋撸猫,都没有催促。   黄志安待人接物都很不错,脾气也很好。颜许还见过黄志安帮着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一起扫地。   “你们在这儿站着干嘛?”景其琛正好从电梯上来,一眼就看见蹲在黄志安家门口的三人。他的眼睛扫过被黄志安抱在怀中的猫,忽然明白了什么。   “蛋蛋要摸猫呢。”颜许蹲着仰头看着景其琛,能看到景其琛的鼻孔。   景其琛对颜许说:“喜欢就买一只。”   “再看看吧,我想养只狗。”颜许站起来,他看了看时间,觉得现在还早,倒也不催着蛋蛋回家。   小墩儿最近报了个画画班,他自己喜欢画画,天天背着自己装着蜡笔水彩笔的小包包出门。比谁都积极准时。   “外边这么热小心热伤风,你带蛋蛋回去吧。”景其琛提醒道。   室外温度比之前低多了,不过气温还是很高,尤其是没有空调密不透风的走廊。景其琛不说颜许还不觉得,一说也觉得闷热。只能让蛋蛋跟黄志安说再见,然后牵着蛋蛋的手回了房间。   留在屋外的黄志安把白猫放在地上,但白猫锲而不舍地跳起来,想重回黄志安的怀抱。   可是黄志安心如磐石,一点妥协的举动都没有。   “这只猫的灵魂有徐辛的印记。”景其琛的声音并不大,语气很冷静,“想过后果吗?”   黄志安抿唇:“徐辛说只是他会比较虚弱,可能要修养一段时间。”   “他这么跟你说的?”景其琛笑了笑,他不想管这件事,但是还是提醒道,“我说了不作数,劝你去找找古籍,好好研究一下。”   说完,景其琛敲了敲原本已经关上的颜许家的门,好像主人一样走了进去换上了自己的专属拖鞋。又把蛋蛋抱在了怀里,他转身关门,看见黄志安若有所思的站在他自己家的门口。   黄志安有些恍惚地笑了笑,然后看着景其琛关上了门。   白猫跳到黄志安的肩膀上,伸出舌头舔了舔黄志安的耳垂和唇角。黄志安不耐烦地把白猫抱下来,又一次放在了地上。   “收拾收拾,等小墩儿放学了我们一起去接他,今晚在外头吃。”景其琛帮着颜许整理背包,包里带着小毛巾这些东西,都是孩子需要用的。   颜许倒是无所谓,蛋蛋却很兴奋,因为之前景叔叔就跟他承诺了会带他去吃火锅。   认为景叔叔肯定会恪守承诺的蛋蛋像个小狗腿子一样围着景其琛,一会儿去抱景其琛的腿,一会儿又去拉扯景其琛的衣摆,奶声奶气地喊叔叔。   这可把景其琛萌的不行,后来他索性把蛋蛋架在脖子上,心甘情愿给蛋蛋骑大马。   颜许叹了口气,觉得景先生是越来越没有大人的威严了——虽然他自己也没有。   小墩儿是下午五点半放学,颜许和景其琛五点出发,兴趣班所在的大楼离小区不远,几个街区,走路大概要十五二十分钟。   这次他们没开车,就走路过去,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小区的人。   颜许一一跟他们打过招呼,蛋蛋还是头一次走在街上,他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走了一路就买了一路,什么棉花糖小泥人,街边上的手工小玩意是最吸引孩子的,蛋蛋整个人都像是沉浸在梦幻王国里。   蛋蛋不仅给自己买,还给他的鸡哥哥也买了一份。   蛋蛋才出壳不久,就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分享。   兴趣班在一个写字楼里,位于十二层,里头不仅有兴趣班,还有孩子们玩耍的游乐池,十分迷你的智力玩具。老师也很负责,颜许也是考察过不少兴趣班才决定把小墩儿送过来的。   颜许他们在家长休息区等到五点四十还没见小墩儿出来,别的孩子都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了。   颜许给带小墩儿的梁老师打了个电话。   那头很快就接起来了。   颜许的语气很好,他是很尊敬老师这个行业的:“梁老师,我是颜许。今天来接小墩儿放学,怎么他还没出来?”   梁老师说道:“颜先生您好,是这么回事,陈墩和班里的另一个叫姜堰的同学发生了矛盾,两个孩子打了起来。我在第一时间把他们拉开,但是姜堰同学受了点伤。”   “他们发生摩擦的时候正好是放学的时间点,现在他们都在办公室,我也正要通知您,希望您来办公室一趟。姜堰同学的父母也在赶过来的路上。”   颜许知道办公室在哪儿,于是他让景其琛带着蛋蛋在游乐池玩一会儿,自己过去看看。   梁老师已经等在办公室门口了,办公室的门开始,小墩儿和那个叫姜堰的孩子都在沙发上坐着。两个人脸上都挂了点彩。不过很显然,姜堰受的伤比小墩儿要严重一点。   一看见颜许,小墩儿就马上跑了过来,扑到颜许的怀里,张嘴嚎啕大哭:“颜叔叔!我没偷他的铅笔!颜叔叔!”   颜许拍了拍小墩儿的头顶,又揉了揉,半蹲下去看着小墩儿的眼睛,轻声问:“我们家小墩儿最坚强的,男子汉也不会哭鼻子,告诉叔叔,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小墩儿抽泣道,“我铅笔用光了,同学都没有多的铅笔,老师去给我拿了一支。然后他说这只铅笔是他的,让我还给他,还说我是小偷,偷东西。”   “我没偷东西。”小墩儿吸吸鼻子,一边打嗝一边说,“老师知道的,我没偷东西。我不给他,他就过来抢,还打我头。”   “他先动手的!”那个叫姜堰的小孩打断了小墩儿的话,也是一副哭红了眼的样子,看见大人来就更委屈了,“老师才没有拿铅笔给他!就是他偷的!我没有冤枉他!”   两个孩子各执一词,颜许只能看向梁老师。   梁老师也是头大如斗,解释道:“带课老师今天有事,提早走的,我打电话也没接,她手机这段时间都有问题,经常打不通电话。”   好了,只要联系不上带课老师,这就是桩无头悬案。   没办法,颜许只能陪着小墩儿在这儿等,偷窃,哪怕只是偷窃一支铅笔,对孩子来说都是一项非常严肃的指控,如果罪名成立,阴影将会陪伴孩子一生。   颜许当然要重视起来,他先打了电话让景其琛带着蛋蛋去吃东西,不会等自己的和小墩儿。   “电话还是打不通吗?”颜许转头问一直在拼命打电话,但那头只能传来忙音的梁老师。   梁老师欲哭无泪,她其实很年轻,刚刚大学毕业也没经过什么挫折就来了这家儿童兴趣学校,或许一支铅笔在别的有经验的老师眼里都不算什么,自己就能调节好。但梁老师没有经验。同事们今天也没有带班,她连找个提供建议的人都找不到。   不过梁老师至少知道怎么缓解自己的压力,她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去给颜许倒了杯水。   孩子们喝的是果汁,梁老师早就倒好了,她很细心。儿童老师的工作需要有耐心有爱心的人,颜许也正是因为梁老师具有这样的特征才放心的让小墩儿来这里上课。   毕竟现在有太多虐打孩子的没有执照的所谓幼师了,作为家长,必须睁大眼睛。同时也不能把所有的儿童教育者一棍子打死。   “估计还要过一会儿,等她到家应该就能打通了。”梁老师强颜欢笑。   大概也只有这些刚刚入职的新老师才会因为两个孩子打架而这么紧张了。   很快,姜堰的父母就来了。   这对父母穿着清洁工的统一服装,就是在路边随处可见的扫大街的工人。工作辛苦,也经常被人看不起。他们大约很少和老师打交道,一看见梁老师马上点头哈腰地问好,父亲的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但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和梁老师握手。   “老师,我们家小堰怎么了?”胖胖矮矮的母亲小心翼翼地询问梁老师,她的余光扫向颜许,她打量着颜许干净整洁的衣服,年轻的外貌。   这个并不太富裕的家庭无法向有钱人赔偿。送孩子来这个兴趣班已经令他们捉禁见肘了。   有关孩子教育的花销从不是一笔小钱。   梁老师对这位母亲的态度和颜许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先请这对夫妻坐下,给他们也倒了两杯热水,才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清楚。   姜堰的父亲愤怒了,他突然站起来,狠狠给了自己的儿子一耳光,骂道:“你怎么能随便说自己的同学是小偷?!还打人!我这么教过你吗!啊!下次还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姜堰结实的受了来自自己父亲——一个壮年男人的一巴掌,他紧紧咬住牙根,没有哭,也没有叫喊,他只是看着自己怒不可遏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我没说谎。”   事实上,孩子们打架根本记不清究竟是谁动的手,愤怒的火苗开始燃烧的时候,谁先动手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位手上满是老茧的父亲被孩子忤逆之后怒气上涨。   幸好他的妻子拦住了他。   梁老师和颜许也上去帮了把手,梁老师看着颜许,她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此时已经手足无措。   “大哥你别急,也别打孩子。”颜许抓着这人的肩膀,“事情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场误会。”   站在一边的小墩儿也吓着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爸爸,想起爸爸也像刚刚这位叔叔一样愤怒又凶狠地折断了自己的翅膀,把自己狠狠地扔在冰凉的地板上。   小墩儿捂住自己的头,发出了刺耳凄厉的尖叫,然后狠狠地向姜堰的父亲冲了过去。   好在他没有太大力气,只是把姜堰的父亲撞的摇晃了一下。   然后小墩儿跑到姜堰面前,他举起双臂,拦在姜堰的面前,就好像是在保护曾经的自己,小墩儿眼眶通红,大声喊道:“别打他!!”   所有人都被小墩儿的举动惊住了,包括被他保护在身后的姜堰——这孩子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你别打他!”小墩儿瑟瑟发抖,但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身形,没有因为恐惧而蹲下去或是逃跑,“他是你儿子,你为什么打他?你不爱他吗?”   颜许明白,这句话大概也是小墩儿想要问陈哥的,所以他没说话,等着姜堰的父亲给小墩儿一个回答。   姜堰的父亲似乎也被小墩儿拉回了理智,他看着自己儿子稚嫩的脸颊被自己打出的鲜红的巴掌印。然后跑到姜堰面前,抱住了自己的孩子,作为一个传统的家长他没有道歉,但是却轻声问:“疼吗?”   姜堰点头。   姜先生说:“爸爸不是想……”他的言语笨拙。   父子两个就紧紧依偎在一起,母亲则是不停地给颜许道歉。   “颜先生,真是对不起,我们没教好孩子,都是我们的错,医药费我们会赔的,会赔的。”女人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一定会赔。”   “你们的孩子伤的更重。”颜许说。   此时的小墩儿看着那对父子,眼里的羡慕之意都快要喷涌而出了。   颜许不想告诉小墩儿他爸爸的真实面貌,不想告诉小墩儿他的父亲确实不爱他。   陈哥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再做出伤害小墩儿的事,或是说出伤害小墩儿的话。与其让小墩儿保留着伤痛的记忆,不如让小墩儿觉得他的父亲爱他。像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   他们会打自己的孩子,尽管这是不对的,但并不意味着他们讨厌自己的孩子。   “喂?杨姐?”梁老师终于打通了电话,她迫不及待地向这位代课的老师说出了这件事。   然后梁老师放了扩音。   “啊?我是在外头的课桌上拿的铅笔,我以为是学校的,是姜堰同学的吗?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我负责任……”这位老师说了一串话,但所有人都没听她后面在说什么了。   这确实是场误会,小墩儿的眼睛还是红的。   姜堰的父亲推了推姜堰的后背,姜堰慢慢地走到了小墩儿的面前,他伸出自己的手,别扭的转过头去,轻声说:“对不起。” 第32章 豪门爱恋(9)   事情得到了解决, 在确定是误会之后两个孩子互相道歉,这事儿也就算完了。小墩儿被颜许拉着手离开了培训学校,一路上低着头,也没说话, 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事情里头。   小墩儿的脑子里一次又一次的重播着刚刚姜父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姜堰的那一巴掌。   这种事情太常见了,某些人甚至认为, 自己的孩子, 就算杀了也不关别人的事。   他们不把孩子当人, 而是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但是话也不能说死了, 如果自己的孩子走上了歧途, 做了违背道德和良心的事,估计脾气再好的父母都忍不住。   至少颜许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小墩儿和蛋蛋以后成了坏妖怪,估计颜许自己也不能轻描细写地让事情就那么过去。   颜许没让姜家夫妻赔偿,他带着小墩儿去同一层楼的便利店买了酒精消毒, 又买了纱布将伤口裹起来。可惜颜许的手法不好,明明只有一个小口子,结果被颜许处理的像是刚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   “你们没去吃饭?”颜许看着景其琛和蛋蛋等在这栋楼的大门口,蛋蛋骑在景其琛的脖子上,看见粑粑和鸡哥哥出现之后挣扎着跳了下去, 小跑到小墩儿面前。   估计是伤口被处理的太吓人了, 蛋蛋都不敢去碰鸡哥哥,只能用嘴轻轻地吹了吹伤口的位置,小声说:“飞飞,蛋蛋吹吹, 痛痛飞飞。”   小墩儿在看到蛋蛋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他似乎觉得身为一个男子汉自己竟然这样不坚强,于是拉住了蛋蛋的手,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语气坚定地说:“哥哥不痛的!哥哥是男子汉!”   “男子汉!”蛋蛋仰头看着小墩儿,眼睛里就像充满了星星,一眼望过去满满都是崇拜。   景其琛摇头:“蛋蛋不放心,说要等你们出来才去吃饭。”   蛋蛋配合地点头。   晚上还是去吃的火锅,不过是农家火锅,有玉米饼,杂粮馍馍和窝窝头,两个孩子吃的心满意足。蛋蛋被辣的眼泪都出来了还在不停的吃,尤其喜欢吃肉,都不怎么挑蔬菜。   景其琛都怀疑蛋蛋是变了异,饮食和生活习惯跟凤凰没一点相似。   谁能想想凤凰会甩开膀子吃火锅的?还无肉不欢?   蛋蛋一直流着泪,可是颜许一旦移开他的碗他就会去揪粑粑的衣摆,让颜许把碗还回来。   小墩儿不怎么吃红锅,他怕辣,只能挑汤锅里的蔬菜和面皮,比起杂粮馍馍和窝窝头,他显然更喜欢吃玉米饼。   吃完晚饭天就完全黑了,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这座城市的路灯做成了灯笼的模样,路灯之间用小灯笼串联,有时候风稍微大些,灯笼还会轻轻摇摆。算得上是城市一景,广场上的小摊贩支起了摊子,羊肉串和小吃的香味飘散出来。   散步的附近居民成群结队的过来喝夜啤聊天,十分热闹。   本来已经吃饱的蛋蛋和小墩儿闻到味道之后同时用两双卡姿兰大眼睛盯着景其琛,孩子的直觉总是很准的,他们感觉得到景其琛比颜许好说话得多。   果然景其琛坚持了五秒后缴械投降:“去吧,想吃什么跟叔叔说。”   颜许叹了口气:“别总惯着他们,晚上吃多了不消化。”   “消化的!”蛋蛋拼命强调,“粑粑,蛋蛋能消化的!”   小墩儿也帮腔:“我也能消化!我能吃好多!”   颜许最后只能看着蛋蛋和小墩儿手拉手去买零食,或者站在羊肉串的摊前摸自己的小包包,里头放着颜许偶尔给他们的零花钱,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花用,所以存下来了不少。   对孩子来说也是一份巨款了。   景其琛和颜许就一直跟在他们屁股后头。   “我去买瓶水,你看着他们。”颜许对景其琛说了一句,然后去了附近的奶茶店买水喝。   景其琛点头,他和两个孩子保持着一定距离,虽然颜许让他把孩子看好。但他却想看看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或是不认识的坏人,蛋蛋和小墩儿会怎么办?作为妖怪,天真可不是一件好事。   夜市很乱,人头攒动,总有人想来做点无本买卖。扒手们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人群中,喝的颠三倒四的醉汉是绝佳的下手目标。但是除了扒手,也还有别的从事见不得光的行业的人。   比如站在拐角处的女人——她快五十了,但是像是七十岁的,看着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眉角弯弯,似乎在悠闲的乘凉。她手里摇着一把蒲扇,穿着简单,看起来家庭情况不是很好,衣服上还有补丁,只是如果仔细观察,她那长长的衣袖遮住了手腕上的金链子。   “张姐今天还没开张呢?”和她差不多打扮的中年妇女凑到她跟前,两年像是一对孪生姐妹,着装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被称为张姐的人冲跟她搭话的女人说:“看见那两个小孩没?我一个人抱不住,分你一个,别说我遇到好事不想着你。”   “我要小的。”女人讨价还价。   张姐骂道:“姓杨的,别蹬鼻上脸。有的拿就不错了,我先发现的,当然我先选。”   杨老太冲地上吐了口浓痰,慈眉善目的表情在一瞬间消失,恶狠狠地说:“行!”   蛋蛋正流着口水看摊主烤羊肉串,烤羊肉串的青年是个少数民族,只会用普通话说简单的日常用语。本地居民说话的声音如果稍小一点,他甚至都听不明白,不过脾气很好。喝醉酒的醉汉为了几块钱斤斤计较的时候,他都不会太较真。   “要几出串?”青年询问眼前这个小孩子,有点好奇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夜市上。父母也是心大,他用不流利的汉语说,“你爸妈呢?”   蛋蛋此刻眼里只有肉肉,他比出自己的三根手指,恍恍惚惚地说:“蛋蛋要五串!”   估计家长也没走远吧,可能过几分钟就来了,青年用余光关注着蛋蛋,一滴汗水滴落在了地上。等青年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老人家双手环抱住了这个孩子,准备把孩子抱起来。   “喂!”青年喊道,“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   张老太愣住了,一时没动,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她弯着腰,把蛋蛋搂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蛋蛋的嘴,她手劲很大,加上也是的人声噪杂,青年并没有听见蛋蛋的闷哼和挣扎声。   “这是我孙子,本来带他出来玩的,一不留神就不见了。”张老太一边说一边向后退,“那我先带孙子走了。”   说完,趁着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双腿爆发出了不属于老年人的力量,像看见猎物的猎豹一样冲了出去。   终于到了没人的地方,张老太这时候才觉得劳累,但是她依旧紧紧握着蛋蛋的手腕。   “奶奶,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蛋蛋咬着自己的指甲,似乎刚刚被一个成年人用尽全部力气的捂住嘴巴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危害。   不过张老太也没怀疑什么,毕竟孩子们天真懵懂,有些也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于是她蹲下去,笑着说:“奶奶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刚刚才买了五串羊肉串,还没吃呢。”蛋蛋有些生气了,粑粑好不容易让他吃羊肉串的!闻起来可香了!   对了。   蛋蛋转头左看看右看看:“蛋蛋的粑粑呢?”   张老太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她现在知道这个孩子叫什么了,一般知道名字的话就更容易控制这些孩子:“蛋蛋呀,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爸爸买东西去了,让奶奶接你回家,免得遇上坏人。”   “有些坏人可坏了,会不让蛋蛋吃饭,不让蛋蛋喝水。”张老太恐吓着淡淡。   毕竟她现在也没什么力气了,需要孩子自己配合着她离开。   “奶奶。”在黑暗的小巷子里,蛋蛋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你是坏人吗?”   “哈哈哈哈。”张老太尴尬地笑起来,“怎么可能,奶奶我可是个十足的好人,我孙子也和你一样大呢。”   蛋蛋歪着头,好像很不解:“那奶奶,为什么你身上趴着这么多小孩。你头上就有一个,穿着红色碎花小裙裙的姐姐,正想要咬你的耳朵。”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张老太明显被吓住了,她是个迷信的人,虽然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但每周都会去佛堂上香,她相信有鬼神。并且也相信年纪小的孩子八字轻,能看见成年人看不见的东西。   张老太向后退了两步,因为她发现蛋蛋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一步步走近自己,这个小孩的表情很冷静,冷静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奶奶,让蛋蛋帮你。”蛋蛋慢慢靠近,一辆汽车从小巷外驶过,车灯的光芒打过来。   蛋蛋的稚嫩而白皙的脸颊一半被光芒照耀,一半沉没在黑暗之中,像是藏匿许久的影子。   “你是什么东西!”张老太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的双腿就像废了一样完全走不动路。人在极度恐惧之下,四肢动弹不得,大脑已经无法指挥自己的身体。   蛋蛋说:“奶奶,姐姐说你是坏人,你把小孩子卖给那些有钱人。”   “我是送他们享福!那些没儿没女的有钱人对小孩可好了。他们是享福去了!”张老太高吼道。   蛋蛋似乎在倾听他口中说的那个姐姐的话,等了一会儿才说:“姐姐说你把她卖给了一个坏男人,那个人没有家庭,你把她卖了两万块钱。她死在地下室里,到处都是老鼠和蟑螂,它们爬到她身上……”   “别说了!”张老太疯狂的高喊。   “奶奶,姐姐和她的朋友想见你。”蛋蛋慢慢靠近这个看起来可怜和惊恐到极致的老妇人。   景其琛站在房顶上,看着自己的儿子展现出非同寻常的力量,那些可怜的鬼魂显露出自己死时的样子来。他们有男有女,年纪都在四岁到八岁,有几个还没穿衣服,身上全都是淤青和咬痕。   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得知他们被卖到了哪一类人的手上。   “我去找粑粑了!”蛋蛋的声音依旧天真,带着浓浓的奶味,“姐姐,你记得和奶奶说完话之后要回去哦!”   红裙子的女孩脸色青白,她点点头,眼中没有焦距,但还是目送着蛋蛋的离开。那些孩子们站在女孩的身后,直到蛋蛋离开这里,他们才齐齐走向瘫倒在地上的张老太。   买完奶茶的颜许牵着小墩儿走了出来,景其琛刚刚把小墩儿带进来,小墩儿又闹着要吃奶茶店寄卖台上的小蛋糕,这才耽搁了一点时间。   颜许和景其琛约好在羊肉串摊子前会和,于是就带着小墩儿过去点了几串羊肉串。   烤羊肉串的青年还想着刚刚的事,他一边觉得那个老人应该是孩子的奶奶,但又害怕不是,如果是个人贩子,那之前的那个孩子就……   青年不敢再深想下去。   过了十分钟,景其琛牵着蛋蛋的手走了过来,景其琛似乎在跟蛋蛋说什么,蛋蛋一脸认真的听着。   颜许挥手招了招:“你们在说什么呢,去吃了什么好吃的?”   蛋蛋撇嘴:“蛋蛋没吃什么,蛋蛋要吃羊肉串,蛋蛋刚刚点了五串了!”   青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了刚才被抱走的小孩,他用不流利的普通话问:“你奶奶呢?”   蛋蛋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这个哥哥是在跟自己说话,他莫名其妙地说:“蛋蛋没有奶奶啊,蛋蛋只有粑粑!”   说完,蛋蛋就扑进了颜许的怀抱,一边撒娇一边对青年说:“哥哥,蛋蛋的五串肉肉!”   青年不知为何,在炎热的夏天夜晚,没有风的时候,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上来,令他头皮发麻。   炭火炽热的温度都没能让他暖和起来。   “蛋蛋乖,好好坐着,去,跟小墩儿哥哥一起坐。”颜许鼓励蛋蛋坐过去,他希望蛋蛋能够独立,但是又总是情不自禁地去迁就蛋蛋,这估计是所有父母的通病。   好在蛋蛋听话,乖巧地坐到了小墩儿的旁边,坐着小小的板凳。   不远处,杨老太看着孩子的父母在身边,放弃了这次行动计划。   景其琛的余光扫过她消失的地方。   “我去上个厕所。”景其琛说。   颜许点点头:“去吧。”   “小哥,别放辣椒。”颜许对青年说。   青年的手忽然顿了顿,他觉得自己似乎看见那个粉雕玉琢地小孩在对自己笑。   “好,好的……”   羊肉串很快被端上了桌,蛋蛋和小墩儿一直都馋不行,一人拿着一串羊肉串吃,吃的满嘴都是油,还弄脏了衣服。不过难得出来吃一次夜市,颜许也就没说他们。   颜许自己没吃什么东西,他不饿。   景其琛很快就回来了,毕竟只是上个厕所的时间,离开太久也不好。   蛋蛋和小墩儿一边吃羊肉串一边看着其它的摊位,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之后要去哪家店吃东西。铁板鱿鱼看着似乎也很好吃,烤鸡腿也很好吃,烧烤也很好吃,什么都很好吃。   “现在都快十点了。”颜许看了看时间,“蛋蛋还说之后要去看电影,明天再看吧。”   景其琛没有异议:“都可以,我没意见,只是蛋蛋……”   大概是因为颜许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蛋蛋听见了不去看电影的话,他扯了扯小墩儿的衣角,小墩儿迷茫的抬起头来,还没搞懂蛋蛋要表达的意思。   “看电影嘛,去看电影嘛粑粑。”蛋蛋拉着颜许的手撒娇,“蛋蛋想看电影,想看英雄打大怪兽!”   小墩儿听见怪兽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也跟着说:“小墩儿也想看大怪兽!”   大概是两个孩子相处的时间长了,小墩儿各方面和蛋蛋也越来越相似了,比如不再说“我”了,在颜许和景其琛面前他就和小墩儿一样叫着自己的小名。   人要是长期相处在一起,本来就会互相影响,变得越来越像。   比如很多人说夫妻相,并不是两个人长得一样,而是他们的动作表情会越来越像。   笑容的幅度,哭泣的动作,就连倾听别人讲话时的角度都相同。   这个点看电影的人已经很少了,颜许去买了电影票,景其琛带着孩子们去买爆米花和饮料。售票的女孩一脸甜美笑容地把票递给景其琛,又夸蛋蛋和小墩儿可爱。   在听满足了售票员对蛋蛋和小墩儿的赞美之后,景其琛才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检票口。   颜许已经在检票口等着了,他们就像这世上最普通的一家人,带着孩子来到一家最普通的电影院,吃着最普通和爆米花和可乐。   有时候,普通就是一种幸福,现在颜许就觉得很幸福。   这种幸福不是任何人能带给他的,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他有了一个家,家里有蛋蛋和小墩儿,还有景先生这样靠得住的朋友。   颜许在进场的时候看见了前排坐着自己的熟人——黄志安和徐辛,他们正轻松的说着话。那只美丽的白猫蹲坐在黄志安的膝盖上。它似乎看到了颜许,但是它那美丽的绿色眼睛很快移开。   电影院里人竟然不像颜许认为的那么少,还有很多小情侣趁着夜深人静过来。之前在大厅里倒是没看到人。   虽说是超级英雄电影,但里头还是有不少感情戏。   好在都不是很露骨,蛋蛋和小墩儿这样的孩子也能看。   男女主角拥吻的时候电影是远景,看不真切,但情侣们似乎都受到了感召,拥抱着自己的爱人亲吻起来。   黄志安和徐辛坐在第五排的边缘,在黑暗中他们紧拉着手。   这场电影的结局并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局,男女主角在战场上拥抱亲吻,纷飞的战火残烟是他们爱情的背景。荒凉又绝望的英雄事迹,在女主角的死中落下帷幕。   黄志安和徐辛在黑暗的掩饰下,如果所有普通情侣一样拥抱在一起亲吻,这一刻,他们只是坐在电影大荧幕前的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相爱的情侣。   那只白猫轻轻跳开,它灵巧的身体跳在高台上,尾巴轻轻甩动,居高临下的看着座位上所有的人。   出电影院的时候蛋蛋很兴奋,他和小墩儿都看不懂里头的爱情故事,他们看到的是壮观的特效和英雄与怪兽对抗的热血剧情。两个小的一起谈论着他们觉得最好看的哪个场景。   “颜哥?景哥?”黄志安在男厕所门口,正好看见送蛋蛋和小墩儿上厕所的两个大人,心情很好,满脸都是笑容的跟他们打招呼。   “你们也这么晚才来看电影。”颜许一早就知道黄志安和徐辛的关系,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并不吃惊。   黄志安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像个傻子一样说:“我们家徐辛说想看这部电影,我就把他拉出来了。你不知道,他就是这样,每次想做什么事都要想半天,迟迟做不了决定。”   “不过这不是有我吗?”黄志安得意洋洋,似乎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对了,明天周日,我们去游泳吧,把蛋蛋和小墩儿带上,我游泳技术可好了,蛙泳蝶泳自由泳都不在话下。”黄志安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出了颜许和景其琛的兴致缺缺。   黄志安双手合十地请求道:“一起去吧,徐辛没什么朋友,我也不想每次都是我们俩去。”   颜许看了看景其琛,蛋蛋和小墩儿似乎也很想去,不过因为他们俩今天已经要求了很多了,所以有点不好意思,就没说话,乖乖地站在一边。   这就没办法了,颜许点点头:“我倒是可以带着孩子们去,不过景先生……”   景其琛说道:“我去。”   黄志安激动地一拍手:“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明早见啊!”   像黄志安一样事无巨细为爱人着想的人已经很少见了,颜许不由感叹。 第33章 豪门爱恋(10)   炎炎夏季,空气中似乎都升腾着热气, 此时正是水上乐园人数最多的时候, 挤挤挨挨的,下饺子似地扑腾进去, 到处都是大人和孩子。高的胖的矮的瘦的,什么样的都有。大部分年轻人身上都有纹身。   蛋蛋看着眼馋,和小墩儿去贴了个防水纹身贴。   都在肚皮上贴着, 蛋蛋贴了个小黄鸡,小墩儿贴了只白天鹅。抱了两个小巧可爱的游泳圈跟在大人身边。   黄志安和徐辛都穿着黑色的泳裤, 平常穿着衣服看不出来, 这次出来游泳反而让颜许吃了一惊,徐辛是全身上下的皮肤都白, 但白的不病态。穿着衣服看起来高高瘦瘦的, 像是营养不良,但现在看着却肌肉结实, 竟然也有八块腹肌。   颜许又看了看黄志安的腹肌和站在自己身边的景其琛。   他捏了捏自己的四块腹肌, 安慰自己地想: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肌肉量不同还是什么,反正科学有解释,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粑粑!”蛋蛋轻轻拍了拍颜许的大腿, “蛋蛋去游泳啦!”   “只能在儿童泳池。”颜许是个旱鸭子,不准备下水,不过儿童区他可以下去,脚能挨地嘛, 不需要游泳。成人泳池有两米深,还有四米的深水区。   颜许一看深度就腿软,坚决不去。   “下水吗?”黄志安果然像他昨天承诺的一样,带着两个孩子下了儿童泳池,教他们游泳。景其琛和颜许坐在躺椅上。   徐辛是个大高个,长手长脚的,下儿童泳池也不合适,自己默默去了深水区。深水区人少,也没人会一直盯着徐辛与众不同的外貌看。   “你不游泳?”颜许问景其琛,难道景先生和自己一样都是旱鸭子。   景其琛摇摇头:“我要是下去了,你一个人多无聊。”   颜许愣了愣,他此时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滋味,但是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快。   颜许不是毛头小子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低着头不说话,等待心脏跳动频率平复。   “景先生老家在哪儿?”颜许问道。   景其琛很认真地想了想,真诚地说:“忘了。”   这都多少年了,地质变迁与族群迁移,早就忘了自己的出生地了。   蛋蛋似乎很有些游泳天赋,已经学会了狗刨,一路领先小墩儿。小墩儿宛如一个秤砣,要不是有黄志安在旁边看着,估计就沉下去了——毕竟带着游泳圈是学不会游泳的。   “吃不吃雪糕?我去买。”颜许觉得自己不能再和景其琛坐一起了,鬼知道他待会儿又会说出什么话来。   景其琛摇头:“你要吃就去买吧,我看着他们。”   “行。”颜许拿好手机去小卖部买雪糕,他不太喜欢吃甜的,但偶尔也会嘴馋。   蛋蛋和小墩儿游累了,爬上泳池去找景其琛玩,景其琛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本来严肃的气场被两个孩子无情打破。不少女孩还拿着手机对着景其琛拍照。   当然,蛋蛋的小屁股强势入境。   黄志安跑去了深水区,和徐辛一起潜了下去。   两人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旁边不少人盯着看,倒不是看徐辛特殊的发色,而是两人的下三路。泳裤被水打湿之后会凸显出形状,不少女孩看红了脸。倒是一群小伙子一直盯着看,又看了看自己的同伴。   “叔叔!”蛋蛋也看到了,“徐叔叔的裤子里藏了气球!”   小墩儿比蛋蛋年纪大,懂得也比蛋蛋多,他义正言辞地说:“蛋蛋,那不是气球!是叔叔的唧唧!”   蛋蛋明显不信,他扯开自己的泳裤看了看,冲小墩儿说:“才不是唧唧,蛋蛋的唧唧就没有那么大。”   “那是蛋蛋你还小,我同学说我们以后也会有很大的!还会有毛毛!”小墩儿一边科普一边把自己的小丁丁露给蛋蛋看,“看吧,我年纪比大,唧唧也比你大。”   景其琛严肃地把两个孩子的裤子扎好,认真地恐吓道:“不可以在公共场合脱裤子,不然我就去告诉颜许,说你们俩不听话。”   比起景其琛,蛋蛋和小墩儿都更怕颜许,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蛋蛋每次想吃什么东西,或是闯了什么祸,第一反应都是找景叔叔,而不是找粑粑。   很快黄志安和徐辛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两人在腰间围了一条毛巾,徐辛满脸通红,一看就尴尬的要死。他在黄志安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黄志安揉了揉他的头,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估计两个人就要嘴对嘴打个啵。   颜许买了雪糕回来,买的挺多,每人都有一个。   “我和编辑商量了,这两年我肯定不能出去拍摄,打算就地取材,拍点生活百态。”颜许有些无奈,比起城市,他更喜欢山水风景,腾空飞起的鸟儿,争夺食物与地盘的野兽,“出版社那边让我每三个月交一期照片,最好是跟拍。”   “好事,找点事做总比天天在家闷着好。”景其琛鼓励道。   黄志安来了兴趣:“能拍我不?我和徐辛还没拍过艺术照呢。上次想去拍,但是影楼给的价格太黑了。”   坐在一边的徐辛也来了兴趣,他很少拍照,白发白眉,阳光稍微灿烂点一张脸就糊了。   颜许摇摇头:“那不行,出版社那边有要求,要底层人民的生活集锦。还要揭露社会黑暗向,宣扬正能量什么的。”   “那不是记者干的事儿吗?”黄志安几乎是充满崇拜地看着颜许,好像颜许的形象突然就高大了起来,“那社会底层是不是很危险啊?你要去跟拍那些什么人贩子之类的吗?还是打架斗殴的小混混?”   “出版社的意思是让我去监狱做一系列专访,还在策划中。”颜许说道,“说是还要给我找个搭档,到时候图文结合一下。”   出版社这次好像是真的像做个大新闻,下了大本钱。虽说颜许不爱拍人,但是出版社是他的贵人,拉了他一把了。现在到了需要他的时候,怎么也不能撂挑子走人。   “大概下周开始。我准备把蛋蛋送去幼儿园了。”颜许看着蛋蛋,这孩子长的很快,现在已经有了四岁孩子的外貌,上幼儿园的年纪也合适,就是户口簿的事情没解决。现在想想颜许就觉得头疼。   实在不行就只能把蛋蛋送去私立的幼儿园,但是颜许又不放心。   景其琛深色的眼睛直视着颜许,里头好像有什么摸不着的感情,又好像空无一物。   这是颜许头一次看见景其琛这么严肃的样子,在景其琛张嘴的一刹那,周围嘈杂的人声在颜许的耳边忽然就静了。   “我带着蛋蛋。”景其琛说,“我会好好照顾他,每天也会去接送小墩儿。你去干你自己的事,不用担心。”   自己和景其琛非亲非故的,就算是人家主动提出来也不行啊,颜许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我会尽量去接送蛋蛋和小墩儿的,时间来得及。”   景其琛看着颜许的眼睛,颜许莫名其妙地在景其琛眼前挥了挥手手:“怎么愣住了。”   景其琛反应过来,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景其琛一眼,似乎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蛋蛋要跟着叔叔!”这次蛋蛋坚定地站在了景其琛这一边,表情十分坚定,他坐在景其琛的膝盖上,圆圆的脸蛋上有着坚毅的表情,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更改自己的决定,“蛋蛋不去幼儿园,要跟叔叔在一起。”   正好此时黄志安和徐辛又下了水,周边也没有距离比较近的人,景其琛压低了音量说:“蛋蛋是妖怪,破壳也没多久,不像小墩儿已经这么大了,要是在幼儿园控制不好自己呢?到时候可不是一两句话能够搪塞过去的。”   颜许当然也知道,但是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工作,需要钱,存款坚持不了多久。尤其是现在还要养两个孩子。以后孩子也要读书,需要用钱的地方还是很多。   景其琛说:“那不然你每个月给我点工资,就当做我是你请的保姆好了。”   这个说法……颜许都有点吃惊,不过也看得出来景其琛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忙,想要带孩子。   颜许也只能点头:“那行,生活费是一回事,他们买衣服和玩具的钱另外算。”   亲兄弟都还得明算账呢。   这次景其琛倒是没推辞,颜许能松口就很不错了。   平常的时候,颜许都有点死脑筋。   天慢慢阴下来,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冷飕飕的,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乌云遍天。颜许和景其琛带着孩子们去穿衣服。   之前进来的时候颜许在停车,后换的泳裤。这会儿两人一起进来,肯定是要一起冲一冲水再穿衣服。不过都是大老爷们,也没什么讲究的,你有的我也有。   等脱了泳裤一看,颜许眼睛都快直了。   不……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你有我也有,这是你在天上飞我刚刚学会走路的区别。   “看什么呢?”景其琛一点都不在意,他这玩意天赋异禀,凤凰难以繁殖,所以他们的那玩意看起来很雄伟壮观,就是为了增加受孕率。不过事实证明是没用的,比如他都没能用上这东西就有了孩子。   颜许侧过身去——太打击人了。   “随便冲一下就好了,回去再好好洗。”颜许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旁边就有人喊话。   喊话的是个老大爷,声音还有点洪亮:“小伙子!我肥皂掉过去了,帮我捡一下。”   好在这时候还没有捡肥皂的段子,肥皂正好离颜许只有一步的距离,颜许刚到走过去,结果肥皂滑过的地上太滑,颜许一时没站稳,脸朝地的向下摔倒。   景其琛反应快,刚想把颜许捞起来,结果手一抬才想起来这儿还有人类,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颜许就把景其琛也扑到了地上,下巴正好对着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等颜许神情恍惚地站起来后,他都不敢抬头看景其琛,实在是太尴尬了。   幸好景其琛在洗澡,不然要是闻着什么不可描述的味就更尴尬了。   但是令颜许没想到的,也令景其琛没想到的是,就是刚刚颜许那么一撞,鼻息那么一打。那个经年不动如山的玩意以肉眼可见的变大变硬。   然而蛋蛋站在景其琛的面前,童言无忌地问道:“粑粑,蛋蛋以后也会有这么大吗?这个好像金箍棒哦!”   景其琛好歹在人类世界活了这么久,耳融目染的有了些羞耻心,他冲蛋蛋说:“蛋蛋冲好澡就去换衣服,不然叔叔以后不带你玩了。”   蛋蛋撇撇嘴,和小墩儿换好衣服之后手拉手在旁边等着。   颜许直到离开更衣室的时候耳朵都是红的,这对他的心理冲击实在太大了。   而那位让颜许帮忙捡一下肥皂的老大爷此时目瞪口呆:我的妈呀!现在年轻人也太开放了!搞同性恋都搞到公众场所了!这是要和太阳肩并肩啊!   黄志安和徐辛等在水上乐园的门口,他们今天也是开车过来的,徐辛去地下车库开车,黄志安就在路边看人扎气球,大约还有点童心未泯,看了一会儿就自己上手扎了个四不像出来。还一脸得意的跟蛋蛋和小墩儿这两个孩子炫耀。   雨落了下来,一开始稀稀拉拉,没过两分钟就变成了瓢泼大雨。把颜许淋了个透心凉,好在今天出门的时候看了天气预报,说下午会有阵雨,就带了一把伞。也是没想到会玩到这么晚。   小墩儿和蛋蛋打着伞,倒是没淋湿。   这个城市一到夏天就经常有阵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主要是雨势还不小,不到一分钟就能让人全身湿透。要是哪儿的下水道堵住了,都能淹上了十公分的高度。   景其琛和徐辛的车先后开出来,主要是走的人太多,车库那都堵住了。   颜许让蛋蛋和小墩儿先上车,自己则是站在雨里把上衣脱了,扭干水以后才上的车。不然一身都是湿淋淋的,得把景其琛的车都打湿。   这种内裤贴在肉上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颜许不时就要扯一下自己的裤子,动作十分自然,十分猥琐。   不过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颜许和景其琛都觉得有点尴尬,颜许是从没和别的男人那玩意亲密接触过,景其琛是根本没有任何生物跟他这么亲密过。   两人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今晚回去吃吧,这么大的雨。”颜许用扭干的上衣擦拭着自己身上的雨水,狼狈的如同一只落汤鸡。主要是气氛太尴尬了,只能没话找话说。   景其琛和蛋蛋他们都没有异议,去了就近的超市买菜。   “景先生,你平常健身吗?”颜许想到景其琛结结实实码在腹部的八块腹肌,说不羡慕都是假的,如果自己锻炼练不出肌肉,去健身房能不能有点效果?   景其琛摇头:“没时间去健身房。平常会晨跑,也不会做太剧烈的运动。”   颜许想到自己一年没拍照,也一年没运动,四块腹肌就被打回了原型。   “行,等我这几个月忙完了也去。”颜许还是很喜欢的流汗的感觉,高中的时候还爱打篮球,只是年纪越大越废,害怕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三高人群的一员。   吃完饭后颜许让蛋蛋和小墩儿跟景其琛告别,景其琛也没久留,他现在自己都还浑身不自在呢。   这天晚上颜许做了个噩梦,梦里景其琛的那东西就一直在自己的眼前晃荡,有时候戴了根金链子,有时候戴了个红帽子,转过头又从景其琛的身上跳下来,还要邀请自己跳支舞。好不容易跳完了,还要求自己亲亲它。   颜许醒来的时候大口喘息,这个梦实在是太恐怖了,比梦见僵尸怪兽或者海啸都恐怖。   等颜许一看手机,发现这儿才凌晨三点,他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去给蛋蛋和小墩儿盖了被子。这两孩子现在都睡在房间里搭的儿童床上,估计再大点就睡不下了。   颜许想的是把储物室收拾出来,空间挺大,再装修一下,弄成上下铺。   等两个孩子长大一些,自己再存点钱,去买个三室一厅的房子。   颜许没开灯,主要是两个孩子还睡着,开灯肯定要把他们吵醒。自己轻手轻脚地去客厅,他上完厕所又觉得喉咙干,要去接杯水喝。   这时候颜许似乎听见房子里有人的脚步声,不过声音很轻,如果稍微移开点注意力就听不见了。颜许站在原地没动,屏息听着,耳边还有自己的心跳声。脚步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颜许第一反应是奔向了卧室,他“啪”地一声打开了卧室灯。   蛋蛋和小墩儿还好好地睡在床上,小墩儿揉了揉眼睛,似乎被灯光刺激醒了。   卧室里没有人,颜许松了口气,然后又去开客厅的灯。   随着开关的轻响,灯光点亮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原本在月光下才能看见的人形影子在一瞬间消失。   颜许觉得他可能是自己吓自己,他检查了厕所,衣柜,储物室,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人,或是有被翻动过的迹象。   等颜许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小墩儿已经穿着拖鞋起来了,蛋蛋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小墩儿奶声奶气地说:“叔叔,我去尿尿。”   颜许不放心,他把原本睡的好好的蛋蛋也抱在怀里,然后陪着小墩儿去上厕所。   后半夜颜许根本没睡好,他总觉得自己周围有人,虽然没有响动和任何征兆,可颜许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在送完小墩儿去兴趣班之后,颜许没有选择回家,而是敲响了景其琛家的门。景其琛才刚刚起床,穿了条运动短裤过来开门,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胡子也没刮,脸也没洗,这还是颜许头一次看到他这么邋遢的样子。   不过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颜许和蛋蛋坐在沙发上,蛋蛋不安分地跳下沙发,让景其琛抱在臂膀里,还用手去摸景其琛的胡渣。   颜许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景其琛让蛋蛋留在自己家,而他则跟着颜许去了颜许家里。   景其琛在屋内环视了一圈,又转了转,他说道:“估计是你最近压力太大了,你家里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反而太干净了。   这个房子里甚至连一丝怨气都没有,似乎从未有人居住过。   不过干净是好事,景其琛也没说什么。如果真如颜许说的一样,有人半夜去了他家里,无论是人是妖还是鬼。同一层楼的自己哪怕在睡眠状态也能感觉到。   突然,景其琛眼神古怪的看着一个方向,他打开了颜许家的大门。   直直地走向黄志安和徐辛的家,他敲了两下门,里头的人打开了锁。   黄志安神色慌张的站在大门口,他看到景其琛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关门,却被景其琛拦住了,景其琛的语气不冷不淡:“你们干了什么?”   “这是个误会,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黄志安明显六神五主,似乎发生了天大的事,他脸上的表情即便在什么都不知道的颜许眼中,都意味着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过颜许实在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在说什么。   “安安!”年轻的男人从背后抱住了黄志安的肩膀,他的头发雪白,眉毛也是白的。耳朵尖尖,五官深邃又精致,皮肤细腻的似乎没有毛孔,像是上帝之手亲自捏造的美人。然而他的嘴唇嫣红,如橘瓣般饱满,微微张开,似乎期待有人来吻。   颜许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黄志安和徐辛的真实关系,而且他也不相信黄志安会背叛徐辛。   果然黄志安一手将年轻男人扯了下来,他的面目凶狠又恶劣:“滚!离我远一点!”   但是年轻人锲而不舍地贴上来,他未着寸缕,在灯光下一身皮子白的晃眼。   “他是你们家里养的白猫吧。”从景其琛嘴里说出的这句话甚至没有用问号,他的眼光很冷,“我告诉过你,让你去查古籍。”   黄志安扶住自己的额头:“我查了,古籍上只说‘印而救,身而双’,我也请教了其他有修为的大人物,都说只会令施法的人稍微虚弱一段时间,等被救的生灵灵魂固定之后就会好转。”   景其琛没说话,他看着那个年轻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34章 豪门爱恋(11)   颜许站在景其琛身后,他看着和徐辛一样白发白眼的青年, 听着景其琛和黄志安说着那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整个人都是一种混沌的状态中。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好到了极点——除了陈哥陈嫂之外,竟然连小黄和小徐都是妖怪。   现在动物这么容易成精吗?还是这个小区人杰地灵?   青年蹲在原地, 他舔了舔自己的手掌,虽然变成了人,但行为举止还是猫的样子。   就在所有人都没说话, 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   ——徐辛回来了。   徐辛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一条黑色长裤, 一双运动鞋。如果不是因为白发白眉, 光看五官,也是个十分英俊的帅小伙。他莫名其妙地问:“怎么都挤在这儿?”   随后徐辛看到了那只化形的白猫,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 他似乎早就知道白猫会化形,并不吃惊。甚至脸上还带着喜意, 好像他一直期待着白猫能够化形。   黄志安焦急地想要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它突然就……”   “我知道。”徐辛的嘴角带着笑容, “没关系,他很好。”   这句话令黄志安傻兮兮地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你早知道它会化形?”   “进去说话吧。”颜许打断了他们,楼道里虽然一直没人,但是也不代表着够隐秘,虽然颜许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按常理说, 普通人见到真正的妖怪肯定会害怕,但是颜许却连一滴汗都没有出。   观察着颜许的景其琛目光暗沉。   几人这才进到屋里去,这还是颜许头一回打量黄志安和徐辛的家。家里用了暖色系的装修,橙色的壁纸,布艺的灯罩,一些小小的饰品。每一处都透露出主人的用心,每一个角落都是温馨的。   虽然这些东西都不值什么钱。   黄志安和徐辛的生活并不富裕,颜许从来没有过问过,但也一直知道徐辛找不到工作。就连黄志安都没有固定的上班地点。他们两就像是在这个城市里不断漂泊,但是总归有一个家。   那只白猫,现在暂且称呼他为猫男吧,即便黄志安一直在驱赶他,也一直缠在黄志安身边,对旁边的徐辛视而不见。   不过徐辛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也完全不在意这一点。   甚至徐辛还去给颜许和景其琛倒了两杯果汁,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畏手畏脚,或是害羞的低下头去。   “本来我不想这么早说的,我想给志安一个惊喜。”徐辛的嘴角上带着甜蜜的笑容,如同每一个沉浸在爱情中丧失理智的人一样,“不过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了。”   这一次就连景其琛都变得好奇起来,毕竟他并不十分了解妖怪们的手段。   一些奇奇怪怪的法术。   黄志安皱着眉头,面无表情。   颜许还是头一次看见小黄这个样子,小黄是个好脾气的人,似乎永远不会生气,整天都带着笑容。即便是别人做错了事情指责他,他都会默默退开,而不是争论。   “小白在回来的那天晚上就不行了。”徐辛娓娓道来,“我用了禁法把他复活了,不仅仅是复活,还治好了他身上所有的伤。可是,最后却功亏一篑,小白的魂魄还是离体了,不过……”   “我会日渐虚弱,小白会日渐强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徐辛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等我死后,小白就会代替我。”徐辛说,“他会像以前的我一样,腿还没有瘸,性格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他就是我。”   景其琛问道:“夺舍?”   “不是。”徐辛解释,“这不是夺舍,这是灵魂的转换。我灵魂中不好的部分,不好的记忆,都会伴随着已经死去的小白的魂魄去转世,可以庇护它。而我最好的那一部分,会在小白的躯体中得到重生。”   “或许会忘记一切,但是那是更好的我。”   “我同意了吗?!”黄志安忽然爆发,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臂青筋毕现,他责问道,“我同意了吗?!你问过我的意见吗?失去了完整魂魄的你还是你吗?!”   徐辛被黄志安吓住了,但是他不知道黄志安为什么会生气,他茫然地问:“你为什么生气?我会变得更好,更聪明,力量变得更大。这样就没有人,哪怕是你的族人,都不会再阻止我们了。”   这是徐辛想了很久才决定的选择,也是他认为最好的决定。   白猫发出叫声,他卧倒在黄志安脚下,用自己的背去拱黄志安的腿。   “这只是个躯壳?”黄志安把猫男提了起来,他恶狠狠地质问徐辛,“你救回来一个躯壳?!还想自己住进这个躯壳里?把我忘了,把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和我一起的过去全部忘光?”   “这就是你的计划?你留给我一只空白的猫?自己去死?”黄志安就像是一座马上就要喷发的火山,岩浆已经漫延出来,马上就要喷发,“什么叫更好的你?!”   “我所遇到过的最好的对象,就是那只脏兮兮的,瘸了腿的,还能在雨天把自己找到的唯一一个肉包子让给我流浪猫。”   徐辛的眼角有些红,他忍不住说:“你还嫌弃我,那时候你也是只有皮肤病的流浪狗。又脏又臭,要不是眼睛大,我才不会把那个肉包子让给你。”   颜许总算是明白了,他们两就是猫狗一家亲,小情侣之间的小矛盾,虽然别的事他还是一知半解,不太明白徐辛说的话。   “这个禁法有办法解除吗?”景其琛忽然问道。   黄志安理智回笼,他一把抓住徐辛的手,看着徐辛的言情,语气僵硬地问道:“怎么解除?”   被黄志安吼过的徐辛又变回了之前胆小的样子,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唯恐惹怒黄志安地说:“我不知道,但是为什么要解除?他们就是嫌我瘸,嫌我丑,嫌我老。我哪里都配不上你,我……”   黄志安听不下去了,他一手把住徐辛的要,一手搂住徐辛的脖子,他微微垫脚,吻住了徐辛的唇。   而徐辛在一瞬间的惊愕之后也抱住了黄志安,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然后,徐辛在自己的舌尖品尝到了眼泪的滋味。   等两人抬起头来,黄志安的泪水已经遍布整张脸,他痛骂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个英雄?还是别的什么能够为爱牺牲一切的人?我不需要回去,哪怕我这辈子都穷困潦倒,我都不想回去。”   “徐辛,你告诉我,你觉得现在的日子苦吗?”黄志安死死看着徐辛的眼睛。   徐辛摇摇头。   “可是……”徐辛说,“你应该有更好的……”   黄志安又吻住了他。   爱一个人,会使自己全身都是力量,想要把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一直等着看他们怎么解决禁法这件事的景其琛被喂了一嘴狗粮,但是又不好打断,于是只能和颜许并排坐在沙发上等待。   颜许倒是想走,只是这会儿走未免也太尴尬了,直接打断这两个人互诉衷肠。   于是只能和景其琛一起坐着,可耳边是两人亲吻的声音。   景其琛估计是当了几万年的老光棍,现在连他的心跳声也慢慢加快,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颜许放在沙发上的手。鬼使神差的,景其琛想要握住这双手,但是很快,景其琛在自己举起手时候反应了过来,默默地缩了回去。   果然被这一屋子的爱情荷尔蒙影响了,景其琛鄙视自己。   等这两个人终于平静下来,猫男已经从背后爬上了黄志安的背。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了。   然后黄志安维持着亲吻徐辛的姿势把猫男重新拽了下来。   猫男锲而不舍地再次爬上去,粉红哥的气氛一下就变的搞笑起来。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救活小白,让它不用和我一样变成瘸子,可是……”恢复平静之后的徐辛坐在椅子上解释发生的事,“我没来得及,它就走了。”   “于是我用了另一种禁法,将我的一魂一魄移到了小白身上,这样小白的魂魄就不会散。”   “等我这个身体的魂魄转移过去之后,那一魂一魄就会护送着小白去投胎,因为有我的修为,小白下辈子会变成人吧。”徐辛摸了摸猫男的头,猫男嫌弃地转开了头,四肢着地的跑向了黄志安。   “因为这个身体里头住着我的一魂一魄,而且是另外的身体,所以和我有排斥反应。不会亲近我,而是更喜欢志安。”徐辛的嘴角挂着笑容,“就算没有记忆,失去所有,我也会爱他。”   这话太肉麻了,颜许和景其琛的鸡皮疙瘩一起冒了出来。   黄志安此时脸上的表情十分奇特,他指着猫男,猫男受宠若惊的抬起头:“你说他是你?”   “一魂一魄根本不能称之为人。而少了一魂一魄的你,也不能说是你。”黄志安说,“要想办法把禁术破除。”   “我们只是妖怪,没有主宰任何生灵的权利,那是神仙干的事情。”   徐辛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说:“我会想办法的。”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套禁术的,就连古籍上也没有确切的写明施法需要的条件和方式。”景其琛最后还是决定打断他们的谈话。   妖怪的禁术总是千奇百怪,一开始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法,演变至今,竟然真的有了可以起死回生的法术。虽然徐辛失败了,但是如果自己能够掌握……   凤凰可以浴火。   但人却不能重生。   进入轮回失去记忆,那还是同一个人吗?   此时景其琛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迫切的想要学会千万年来被封存的禁术。   徐辛摸了摸后脑勺,真诚的说:“我不记得了,我很小的时候好像就知道了,我也不知道是有谁告诉我,还是我从哪本书上看到的……”   “他以前一直都在流浪。”黄志安接过了话头,两人靠在沙发上,黄志安的手自然而然的搭在徐辛的肩头。然后他似乎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又把手放了回去。   黄志安板着脸说:“刚开始是被人类养着,后来人类发现他腿瘸了,就把他扔了,重新买了一只。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还在曾经养他的人类的小区待着,也不敢去人家面前,就远远的看一眼。”   “那是!”徐辛去捂住黄志安的嘴,讪笑道,“毕竟是我以前的主人。”   “这家伙比狗还忠诚,一点儿也不像猫。”黄志安无奈地说。   景其琛:“……”   这一对还真能自然而然的扯开话题。   景其琛的表情变得严肃:“那我说直白一点,我想知道怎么才能复活别的生物。”   “可是……”徐辛苦恼地说,“这不是什么法术,也没有什么要求,我只是自然而然的……”   等于白问。   但景其琛并不相信徐辛的说法,或许对妖怪来说这是保命的法术。   不过也有致命的缺陷,每一次转换身体都要挑选会在施法过程中死亡的对象,然后失去自己的一魂一魄。   如果转换三次,失去三魂三魄,那么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景其琛转过头,这个方法确实不合适。   颜许忽然问:“那现在他怎么办?”   颜许所说的他,就是指那个不穿衣服一脸痴汉想要爬到黄志安膝盖上,又被黄志安推开的猫男。   徐辛说:“在我想到办法接触禁术之前,只能这个样子了。”   说完,徐辛摸了摸猫男的头,他的语气很温柔:“这孩子就是曾经的我,那个时候我刚刚可以化形。机缘巧合被宠物店的人抱了回去,遇见了我当时的主人,他们不嫌弃我是个串串。不嫌弃我没有高贵的血统。”   虽然最后还是被抛弃了,但是留在徐辛记忆中的,永远是主人小心翼翼的把他抱回家去的时候。   在主人温暖的臂弯里,徐辛头一次感受到温暖。   这是他一生中最珍视的记忆。   “我不像志安,志安的血统就很高贵。”徐辛的语气中没有羡慕,反而带着对爱人的自豪。   黄志安脸有些红,急忙说:“你们别听他瞎说,我就是只土狗,不是什么高贵的品种。”   “土狗哪里不高贵了?”徐辛语气中带着向往,“你的骨血里流淌着纯净的祖先的血液,有长毛大卷的尾巴。又强壮,又美丽,忠诚又温柔。”   黄志安这下连耳朵都红了,他看似气急败坏地说:“你别在外人面前说啊!”   徐辛看着黄志安气急败坏的样子,小声跟颜许说:“他很容易害羞的,只是在外边伪装的比我好。”   在家的时候徐辛比在外边表现的自然多了,人似乎也开朗了许多,与之前表现的就像是两个人。可能是因为家吧,家这个字,可以让人放松,可以让人紧绷的精神平静下来。   “对了。”徐辛看着颜许和景其琛,笑的一脸温柔:“你们二位现在在谈恋爱吗?”   “啊?!”颜许和景其琛的惊叹忽然同步了。   然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低下了头,颜许双颊通红,慌乱的摆手:“不是,我们没谈恋爱。两个男人怎么……”   “嗯?”徐辛想了想,“也是,不能因为我和志安就以为你们也是情侣,毕竟你们看起来很般配,又天天都在一起……”   颜许的脸红的都快滴出血了:“哪里般配了,两个大老爷们。”   这次景其琛却没有说话,他还沉浸在徐辛刚刚的问话里头,虽然表面上冷淡到极致,可是变红的耳朵尖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还从来没人给他弄过拉郎配呢……   “这件事你们就自己解决吧,我没兴趣了。”景其琛对重归于好的黄志安和徐辛两人没有兴趣,直截了当地说,“我就先走了。”   颜许也反应过来:“那我也先走了。”   徐辛朝他们挥挥手:“有空过来玩啊。”   然而黄志安看着猫男,还是一阵头疼。他一边推开猫男,一边问徐辛:“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这么缠人。自从我们在一起之后,你就没这么缠过我。”   徐辛笑着看着猫男:“我也不知道我以前这么缠人,不过主人曾经说过,我是他见过的最缠人的猫了。”   黄志安嘴巴一撇:“别和我提你以前的主人,我都没见过你刚化形时候的样子,一定很可爱,很漂亮。”   “对对!”徐辛傻乎乎地说,“主人也说我那个时候的皮毛是最漂亮的,眼睛也最大,是颜值巅峰呢!”   “你!”黄志安气住了。   “哈哈哈哈。”徐辛笑着抱住他,“好了,我知道,我不会再提以前的事了。从我遇见你开始,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所有的爱和未来。”   大约是因为习惯,回到走廊之后景其琛并不是朝着他自己家走,而是走到了颜许家门口,自然而然地对颜许说:“傻站着干什么?”   颜许看着眼前这一幕,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徐辛刚刚说的话。   他想起景其琛笨拙的带着两个孩子,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到现在已经可以熟练整理家里的物品。知道蛋蛋的玩具放在哪里,知道蛋蛋喜欢吃什么,甚至知道怎么让蛋蛋开心。   有时候景其琛还会细心的让自己增加衣物。   这样一想……   景其琛好像这个家的女主人。   除了不会做饭之外堪称完美。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颜许脸烧的更红了,整个人就像火炭刚刚从火堆里被夹出来。   如果……如果自己和景先生像是小黄和小徐一样……   颜许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景其琛还站在门口,他看着颜许奇怪的动作,竟然觉得有点可爱,不过他轻咳了一声:“蛋蛋他们还在家呢。”   家?他刚刚说家这个字了吗?   颜许变向家门走去,边神游天外地想着景其琛说的话。   景先生是把自己家叫成家了吗?他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他是不是……   钥匙送进了锁内,开门的一刹那颜许终于清醒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景其琛先进屋,他先问了问蛋蛋和小墩儿刚刚在干什么,又夸奖了他们懂事。然后去了厨房烧热水,一边把水壶从柜子里拿出来,一边问颜许:“奶粉你放在哪儿的,我没看见。你是不是换地方放了?”   颜许终于反应过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在、在你头顶的柜子。”   明明之前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举动,现在在颜许眼里却有了别样的意味。   景其琛把奶粉拿下来,姿态娴熟的在厨房摆弄着。这段时间他甚至看起了菜谱,因为从电视上看到外边的食物不干净,再加上颜许做的菜吃多了就发现……只会那几样。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越来越像贤妻良母了,颜许看着这样的景其琛,就像着了魔一样移不开视线。   蛋蛋走到粑粑的旁边,举起双手要抱抱,但是看到颜许一直看着厨房没有理他,蛋蛋可委屈了,小嘴一撇:“粑粑!蛋蛋要抱抱!”   颜许这才回过神来,他一把把蛋蛋抱起来,又去把电视调到了少儿频道。等景其琛烧好水之后,四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动画片,傻乎乎的猎人追逐着猎物,却永远也抓不到,而是被猎物玩弄在鼓掌之中。   即便每次都叫嚣着抓到猎物之后要把猎物狠狠教训一顿。   但每次都只是把猎物捆起来,还给猎物做饭吃。   蛋蛋看了第三个小故事之后问景其琛:“叔叔,这个猎人一定很爱他的猎物吧。”   “嗯?”景其琛不太明白。   蛋蛋奶声奶气地说:“不然他为什么从来不像他自己说的一样,要把猎物杀死吃掉啊?”   然而还没等景其琛回答。   小墩儿就抢着说:“他那是笨啦!这个猎人可笨了!你看他每次都笨手笨脚的,绳子也不捆结实一点。”   颜许摸了摸蛋蛋和小墩儿的头,嘴边挂着微笑:“好了,蛋蛋和小墩儿不要吵,我们好好看动画片。”   看着颜许的侧脸,景其琛经不住想:我究竟是那个愚蠢的猎人,还是一个对自己的猎物抱有爱意的猎人? 第35章 豪门爱恋(12)   风景从未变过的老街,人们叫卖着几乎绝迹的零食和玩具, 泡沫箱子装着的老冰棍。塑料做的小陀螺, 老式机器爆出来的爆米花还有棉花糖机器旁边的搅搅糖,汽水冻成的冰块。   这些都只存在于颜许的记忆中, 然而此时此刻,那些记忆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变化,这条老街却存活于二十多年前。   孩子们穿着裤衩, 拿着卡牌扔在地上吹气拍打。   男孩子们玩弹珠,女孩跳皮筋跳格子。街边吵吵嚷嚷, 房子大多数都是破旧的平房, 偶尔有几栋两三层的小洋房,不过也已经年代久远, 墙体污渍辩驳了。   这是被日新月异的城市遗忘的角落, 住的基本都是农民工,是传统意义上的“底层人士”。大部分都是租客, 没有固定的工作, 也没有这个城市的户口。   有些是单独一个人, 壮年男人,出来打工给老家的妻子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   有些是夫妻一起出来,要拱父母和孩子生活读书。   颜许背着自己的照相机行走在这条老街上, 街坊邻里们互相打招呼,也有人偷偷的打量着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颜许。   本来说好是去监狱的,但是因为出版社没找到合适的撰写编辑,所以计划暂时搁浅, 让颜许自己去找题材。   颜许不知道选什么题材,于是只能拿着出版社给他的推荐单,开始寻找着能够触动自己的一幕。   许多摄影师喜欢拍人,拍形形色色的人事变幻,或许今年拍过的大老板,明年就会因为破产而变成一个普通的打工仔。而今年拍过的普通青年,明年或许就会成为一个新行业的领头羊。   或是一个失恋少女哭泣的脸,一个徘徊在街头被主流摈弃的同性恋者。   人的表情是最触动人心的。   因为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天,哭泣的脸,喜悦的脸,寂寞的脸,总有一张脸是看照片的人的脸。   颜许神游天外,但很快,他找到了一个人——这是一个穿着风尘的女人,站在街角,和穿着一件背心全身都是汗水和灰尘的男人谈着价钱,她脸上有劣质化妆品的痕迹,没有穿文胸的胸部下垂。   以颜许的眼光来看,这并不是一个有异性吸引力的女人,即便没有走近,也能闻到她身上如腐烂一般的问道。   可是颜许的目光跟随着她,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男人似乎嫌她价格太贵,唾骂了一声,向地上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地走了。   而站街女的眼神扫过这条街,似乎在找自己的下一个客人。然后她看到了看着她的颜许。   这是她从未接触的男人,他穿着干净,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干净又高大。他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中没有同情,没有厌恶,没有鄙视。就好像她是所有平凡的女人中的一个。   女人不由自主的走向他,她有些手足无措,就像第一次接客一样问道:“帅哥,有没有兴趣和我来一次?”   颜许想了想:“我们能找个地方聊聊吗?”   女人愣了愣,她的表情一瞬间就变了,就像和之前的男人说话一样,她的表情充满了浮于表面的诱惑,她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露出自己的大半个白花花的胸脯,凑到颜许耳边说:“我可不便宜。”   女人说话的时候,颜许能够闻到她嘴里劣质的烟草味道。   然后女人带着颜许进入了一个小巷子,这个小巷子散发出食物腐烂的臭味,里头散落着不少垃圾。有许多苍蝇和蟑螂。   而在小巷子里有那么几家洗头店,里头都坐着一些三四十岁的妇女,有些甚至带着孩子。   这些基本都是店主,丈夫在附近做工,她们就搜罗了一些少女或是妇女,总之都是家庭条件不好的女性,威逼利诱给自己干活。时间久了,竟然也能平静的生活在一起。   女人把颜许领到洗头店的里侧,洗头店从外头看是正常的,但一旦进去就会发现有很多小隔间。女人和店主打过招呼之后就进去了那个只有一张破旧木板床的房间。她没和颜许说话,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等等!”颜许喊道,“我不是来做这种事的!”   女人转头看着他,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颜许的眼睛,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支烟,又给自己点燃,小小的房间忽然烟雾缭绕,颜许捂着自己的鼻子咳了两声。   女人把烟直接扔到地上,用高跟鞋踩熄。   “我叫阿云,大家都这么叫我,你也这么喊吧。”阿云忽然说,她脱下自己的高跟鞋,光脚踩在地上,或许是高跟鞋让她的脚不舒服,阿云毫不在意颜许在身边,用手开始揉自己的脚后跟,“说吧,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颜许直接说道:“我想以你为主角拍摄一套照片。”   阿云愣了愣:“给我拍照片?”   “准确的说,是拍摄你的生活。”颜许的语气很轻,“我不是来评判你的生活的,只是把它忠实的记录下来,你也可以直接拒绝我。”   “挺有意思的。”阿云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你拍吧,有钱挣吗?”   “有的。”颜许看了看出版社给自己的预算,“我会跟拍一个月,这一个月给你五千块钱。如果之后出了照片集,也会给你分成。”   阿云点点头:“真是个稳赚不赔的好买卖,那行,我随时都可以拍。”   颜许和阿云谈妥之后离开了这条街,阿云不像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女性。他在阿云身上找不到她和她们任何一点共同点。   “发什么愣?”黄志安忽然问道。   颜许摇摇头:“在想今天接受我拍摄请求的人。”   “男的女的?”黄志安带着猫男来买衣服,猫男估计是被黄志安教训的多了,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也不说话,看起来像是个帅气的大明星。   颜许看着这样的猫男,又想了想徐辛,很难想象徐辛年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女的。”颜许也没有多说。   他们三个是在商场碰面的,颜许从老街坐车回来之后就到商场给蛋蛋和小墩儿买衣服,撞上了同样出来买衣服的黄志安和猫男,三个就顺理成章的同行了。   黄志安随意的把衣服在猫男身上比了比,觉得没问题就直接拿在手上准备去付钱。   或许是因为黄志安和徐辛并不富裕,买给猫男的衣服都是很便宜的货,一件短袖二三十块钱,穿不了几天就得破洞。   “徐辛最近上班越来越忙了。”黄志安抱怨道,“我做好了饭得等到快十二点他才回来。”   不过黄志安又很快面带甜蜜地说:“他正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呢。他说今晚他会早点回来。”   猫男左顾右盼,很快就有年轻的女孩被他的外貌吸引,悄悄站在一边给猫男拍照,或是招呼自己的朋友一起来看。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颜许和黄志安都买好了衣服。   幸运的是刚出商城,马路就是绿灯,黄志安让颜许和猫男快一点,自己先走上了马路。从他的脚步可以看出他急切的心情,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自己的爱人。   但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   在黄志安走到路中间的时候,路灯变红了。   一辆大货车速度极快,黄志安看着车头,双腿开始打颤,在那个瞬间,黄志安的眼前浮现了徐辛的脸。他艰难的想要迈开自己的步子,但身体却不听大脑的指挥。   颜许看着这一幕,他艰难的大喊,想要冲上去将黄志安推开,但显然,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一直默不作声的猫男冲了上去,或许是因为他的本体是猫,速度和爆发力比身为人类的颜许要强的多,也不像黄志安一样被吓傻了。他双腿在地上一蹬,就将黄志安推了出去,自己被撞飞在半空中。   鲜血染红的马路,周围的人很快围了上来,交警也跑过来拉了警戒线。大货车被逼停。   看着那一滩鲜血,所有人都吃惊不已,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刚刚所看的年轻男人的尸体。   坐在办公室里的徐辛身体忽然一震,他站起身来,在所有同事奇怪的目光下打开了办公室的窗户,远远看向天边。   最终黄志安和颜许找到了白猫的尸体,尸体在车祸现场三百米外的街道边,一个小小的和成人胳膊一样长短的白猫卧在那里,它的眼角和嘴角都是鲜血,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黄志安唾骂着自己,他骂自己应该再等等,再等一个红灯。然后红着眼把白猫的尸体捧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他对颜许说:“这是徐辛的一魂一魄。”   “是。”颜许的嘴巴干涩,说话的声音也很沙哑。   “以后,徐辛就不完整了。”黄志安的眼角有泪,“他的身体,他的寿命,他的灵魂,都不完整了。”   正是因为住在白猫身体里的是徐辛的一魂一魄,所以才会这样过来救他。   黄志安是妖怪,他当然知道魂魄的完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而徐辛失去自己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爱他。   灵魂是不会说谎的。   一魂一魄的灵魂没有思考的能力,没有通俗意义上的取舍,就好像爱黄志安已经是徐辛的本能。无论他是不是作为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只要有一丝灵魂,都会选择放弃自己去救黄志安。   颜许都已经忘了自己和小黄是怎么回到小区的。   只知道那天一直加班的徐辛回来的很早,两人刚到走廊的时候徐辛就等在他们的家门口了,徐辛刚刚张开双臂,黄志安就过去抱住了他。   两人没有说话,但气氛却格外令人动容。   颜许悄悄打开了自己的家门,回到了室内。   小墩儿还在兴趣班,蛋蛋和景其琛在外边玩。这还是颜许这么久以来头一次一个人在家。他现在头脑一片混乱,他的脑海就像有一个放映机一样,反复播放着黄志安差点要被撞到时的景象。   这么一瞬间,颜许忽然有点羡慕黄志安,他的爱人即便没有了意识也愿意付出生命去救他,而自己却从未体会过爱情是个什么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在影视剧和文学作品中抽象的意识到那么一点。   颜许一直思考着,知道景其琛带着蛋蛋回来了,景其琛和颜许打过招呼开始做饭之后,颜许才恍恍惚惚地问景其琛:“景先生,你谈过恋爱吗?”   景其琛莫名其妙地看着颜许,似乎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景其琛摇摇头:“没有。”   颜许有点吃惊,也有点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景先生你这么优秀,又是个好人。”   大约被颜许发好人卡的次数太多了,景其琛都有些无话可说,只能叹口气:“缘分没到,有什么办法?”   “什么是缘分?怎么知道缘分就到了呢?”颜许虚心请教。   景其琛作为一个老光棍自己都不清楚缘分是个什么东西,只能胡诌道:“大约就是愿意对你好,你也愿意对她好,两人在一起什么都不干就很开心。天天在一起也不觉得腻。在某个瞬间会心跳加速。”   颜许的脸忽然就红了,他觉得自己和景先生不就是这样吗。   虽然心跳加速只有一次,但那也算是心跳加速啊,那是不是说……自己喜欢上了景先生?   这个奇特的想法令颜许忽然恐慌起来——毕竟景先生不仅优秀是个好人,而且很有本事,懂的也很多。而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兢兢业业地工作也只能养活自己和蛋蛋,现在还要加上小墩儿。   他如此普通,普通到一进入人群就如同石沉大海。   更何况,景先生看起来也不是能接受同性的人。   于是颜许的恋爱还没开始,就单方面给自己宣判了失恋。   不过无论颜许的心思如何百转千回,景其琛却感受不到一星半点,他以为颜许今天出去是看到了什么人,或许是哪个符合颜许构想的女人。   单单是这么一想,景其琛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滋味,总之就是有一肚子火,但是又没有地方撒。   “你下午不是取材去了吗?怎么养?找到想拍的对象了吗?”景其琛不动声色的问道,锅里的煎蛋被他煎焦了也没感觉到,就好像嗅觉瞬间失灵了一样。   说到这个,颜许的思绪瞬间被扯了回来,他兴致勃勃地对景其琛说:“找到了,我觉得很能表现这次的主题。”   “男的还是女的?”景其琛不动声色的问道。   颜许说道:“女的。”   景其琛点点头,不再言语,他现在想着的就是——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让颜许开始思考恋爱和缘分这件事了。   气氛忽然停滞下来,颜许觉得有点尴尬,他隐约觉得景先生生气了,但是又不明白为什么会生气。   “粑粑!”蛋蛋适时的出现,他跳到了颜许的怀里,亲了亲颜许的脸颊,笑呵呵地说,“蛋蛋今天很乖!”   颜许鼓励的亲亲了蛋蛋的额头,一点儿也吝啬的夸奖蛋蛋。   蛋蛋现在长得越来越快,只看外表的话年纪和小墩儿差不多。   抽条越来越快的蛋蛋让颜许有些担心,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捏蛋蛋的手脚,还会问蛋蛋身体有没有舒服,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上会不会疼。   “蛋蛋今天去看了海豚海豹,还有鲨鱼!”蛋蛋兴奋地跟颜许说着自己今天的见闻,“鲨鱼的牙好锋利啊!海豚也很可爱!”   “吃饭了。”景其琛把菜装盘,颜许过去帮忙。   两人的双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颜许如惊弓之鸟一样瞬间把手收了回来。   景其琛愣在那里,直到颜许已经把菜端上了桌子才回过神来。   小墩儿今天在朋友家吃饭,还打了招呼说要在朋友家住一个晚上。这是小墩儿第一个真正的好朋友,就是之前和他产生争执的姜堰。   近段时间石桥生没有来,估计要么是放弃了,要么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挪不开身,不过颜许倒也不在意这些。   “那我先回去了。”景其琛吃完饭之后跟颜许告别。   这天晚上颜许睡得很早,蛋蛋和颜许一起睡过去。   凌晨三点,蛋蛋想要尿尿,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让粑粑起床陪他,蛋蛋一点都不怕黑的!   于是蛋蛋穿上自己的小拖鞋,小心翼翼地关上卧室的门。   然而在走到客厅的一瞬间,蛋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眼睛看着饮水机的方向,还没变声的奶声奶气地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是谁?出来?”   没有人回答,蛋蛋已经憋的很难受了,也不打算和这个看不见的人纠缠:“你不出来的话,我就去叫景叔叔了。”   景其琛这个名字似乎又别样的力量和用途,蛋蛋的话刚刚落音,一个身材佝偻的男人出现在了饮水机的旁边。   这个男人很瘦,佝偻着背,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让人心生厌恶。   他阴笑着说:“小怪物,你胆子还挺大。”   蛋蛋不乐意了:“你凭什么说蛋蛋是怪物!粑粑和景叔叔都说蛋蛋是最可爱的宝贝!你这个大坏蛋!你再不走我就要打死你。”   这句小孩子童言童语一样的话并没有令来着感到恐惧和威胁,反而嘲笑着蛋蛋的弱小和稚嫩,男人的声音很低,像是恐怖片里恶鬼的声音:“我就是来杀了你和你爸爸的,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怎么打死我。”   蛋蛋很冷静,冷静的不像一个小孩子,也不像在景其琛和颜许面前表现的那么天真可爱,他小小的食指指向男人:“你再不走的话,我就要动手了。”   “哈哈哈哈。”男人冲向了蛋蛋,他的双手化为利爪,双腿也变成了野兽的腿,速度极快地向蛋蛋冲了过来。   然而蛋蛋不躲不避,他微微张开嘴,在男人的利爪离他只有一寸的时候喷出了一口火。   那都算不上一口火,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火星。   但就是这么一点火星,落到了男人的利爪上。这一点点火星马上就变成了熊熊大火,将男人的身体包裹在其中,男人疯狂的大喊:“你不是凤凰!凤凰不会有这样的火!”   蛋蛋不为所动,他蹲下去,看着在地上打滚想要扑灭火焰的男人,他的半张脸被火焰映射着,半张脸却隐匿在黑暗中,蛋蛋轻声说:“我的火以妖气为食,你扑不灭的,我本来就不是凤凰。”   男人惨叫一声,一瞬之后,男人就变成了黑灰,飘落在地板上。   蛋蛋这才去厕所嘘嘘。   蛋蛋今天难得能跟粑粑一起睡,他拱进了粑粑的怀抱,颜许感受到蛋蛋钻进被窝,夜里静悄悄的,一丁点响动就能让颜许惊醒,他一只手搂住蛋蛋,轻轻的有节奏地拍打着蛋蛋的背部。   “粑粑。”蛋蛋小声喊道。   颜许轻轻“嗯”了一声。   蛋蛋小声说:“粑粑,蛋蛋是混血儿对不对啊?”   颜许一下就清醒了,他看着蛋蛋的脸——蛋蛋完全是标准的东方人长相,甚至更加标准,他的眼睛虽然很大,但看得出是丹凤眼,鼻尖比普通人挺拔一些,但并不过分,左看右看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一点混血儿的长相。   不过颜许也不敢说死了,毕竟他是人类,机缘巧合生下了蛋蛋,所以蛋蛋应该也可以算作是混血儿吧?   “粑粑也不清楚。”颜许亲了亲蛋蛋的额头,“不过无论蛋蛋是不是混血儿,都是粑粑的宝贝。”   蛋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有些委屈地问:“粑粑,蛋蛋要是做了坏事怎么办?”   “什么样的坏事?如果真的是蛋蛋错了,一定要告诉粑粑,我们去给人家道歉。”颜许理所应当的想到蛋蛋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干的坏事——比如掀女孩的裙子,或者是打破谁家的玻璃。   不过蛋蛋一直很乖,应该不会干这样的事。   “那蛋蛋,你做坏事了吗?”颜许问道。   蛋蛋摇头:“没有!蛋蛋特别乖!”   颜许拍了拍蛋蛋,轻声说:“那就睡吧。”   蛋蛋看着粑粑的睡颜,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蛋蛋也可以保护粑粑了! 第36章 豪门爱恋(13)   屋子里的那摊黑灰令颜许头疼不已,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突然就有了, 颜许左思右想, 却找不出个原因来。他为了让蛋蛋和小墩儿在相对干净的坏境中生活,每天都会扫地拖地打扫屋子。昨晚睡觉之前明明没看见这摊黑灰啊?   蛋蛋打着哈气揉着眼睛去卫生间洗漱, 颜许叫住了蛋蛋:“蛋蛋,你昨晚睡觉之前有看到这里有黑灰吗?”   蛋蛋有点紧张,他用力地摇了摇头, 双手握在背后,但还是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没有啊, 蛋蛋没有看到。”   “奇怪了。”颜许自言自语, 这摊黑灰真是莫名其妙。   颜许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本来准备问一下景其琛。但又觉得自己麻烦景先生这么久了, 不能总是一有事就去麻烦景先生, 不然也太自以为是了。非亲非故的,景先生不仅对他不错, 还愿意照顾小墩儿。   像景先生这样的好人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蛋蛋逃过一劫, 心脏怦怦直跳, 这还是蛋蛋第一次撒谎呢,撒谎对象还是自己最爱的粑粑……粑粑你一定要原谅蛋蛋呀!   景其琛七点钟过来的,颜许当时已经收拾好了房间, 把那摊黑灰都处理了。   景其琛十分自然地去厨房给蛋蛋和颜许做早餐,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景其琛已经从厨房白痴变成大厨了。原本只会做普通的早餐。现在连中餐炒菜都会做了,味道也越来越好。   虽然颜许总觉得不好意思, 菜上了桌子也不好意思去挑,但是只要食物一入口,颜许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你今天去拍吗?”景其琛给蛋蛋倒了一杯豆浆。   这是景其琛自己买的老式豆浆机,和现在的豆浆机不同,老式豆浆机是将豆浆和豆渣分开的。没有现在的方便,但是好喝的多。   颜许点头:“昨天约好了,今天我九点钟去找她。”   自从颜许出去工作之后,景其琛似乎就不太开心,他数次张嘴,但是都没能说出话来。   颜许当然也发现了,他一边吃着油条,一边傻乎乎地问:“景先生,你要说什么吗?”   最后景其琛破罐子破摔地说:“你别出去工作了,我有钱,养得起你们。”   这句话刚刚落音,景其琛还有些紧张,他猜测着颜许的反应。结果颜许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颜许闷笑起来,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工作不是很辛苦,何况这也是我的兴趣。景先生你就是太好心了。”   虽然在景其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颜许心跳不已,但是他下意识的让自己不去思考这句话的其他意思。两个人都是男人,自己还带着蛋蛋。两人的交际圈,社会圈工作圈也没有丝毫重合。   他和景先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颜许只能不去思考,做个缩头乌龟。   更何况,如果景先生不是那个意思的话,自作多情的自己也实在太可悲了。   景其琛没搭话,他有点想给自己一巴掌,简直是热血上脑,像个十七八岁的人类小伙子一样。幸好颜许没想到那层意思上去,不然实在太轻浮了。   蛋蛋看不出来大人间的风起云涌,他最近胃口越来越大,估计是因为和别的小孩不同,长身体的时间提前了不少。桌子上大部分的油条和包子都进了蛋蛋的嘴里。   “慢点吃。”颜许轻轻拍着蛋蛋的背,“吃快了容易不消化,记得要嚼细了再咽下去。”   蛋蛋听话的点头,景其琛看着面前的父子,无声的叹了口气。   景其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蛋蛋,所以顺带喜欢颜许。还是因为喜欢颜许,所以才一直没从颜许身边夺走蛋蛋。这个问题太艰深了,万年老光棍实在想不出来结果。   吃完早饭过后颜许就出门了,景其琛还是在家带蛋蛋,偶尔会带着蛋蛋出去玩。   蛋蛋喜欢景其琛,也不再偷偷叫他屁股叔叔,窝在叔叔怀里的蛋蛋懒洋洋地伸着懒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地跳到了地上,虽然长得很快,但蛋蛋也不过是七岁孩子的外貌,实际年龄按照破壳的时间来说也才不到一岁大。   “蛋蛋是大孩子了!不能让叔叔和粑粑抱着了!”蛋蛋皱着他的小眉头,很正经的景其琛说,“我可以保护粑粑和叔叔了!”   景其琛笑了笑,他现在觉得蛋蛋哪里都好,没有一处不完美。就连那双眼睛都和自己一模一样。估计再长大点,瞎子都能看出他们是父子。   于是新一轮的忧愁又来了,等颜许发现他们两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该怎么办?   “蛋蛋真乖。”景其琛摸了摸蛋蛋的头。   虽然景其琛没说自己是蛋蛋的父亲,但是蛋蛋大概自己也有感应了吧。   颜许又一次回到了那条街,阿云就和昨天一样,站在同样的位子拉客,这次的客人和昨天的不同,很快就谈妥了价钱。两人一起向着那条小巷走过去。   于是没办法的颜许只能待在原地,等着阿云送那个男人出来,然后搜罗自己的下一个猎物。   “你来了。”阿云点燃一支烟,又把烟盒递过去:“来一支吗?”   颜许摆摆手,礼貌的拒绝道:“谢谢,我不抽烟。”   “你们这些男人。”阿云忽然这么一说,然后就没下文了。   过了好一会儿,阿云才张嘴:“你拍吧,随便拍,我谈价钱还是接客什么的,想怎么拍怎么拍。如果客人愿意的话,你拍我们做事的照片都可以。”   颜许的脸突然通红,耳朵都红透了,烫的要命。   阿云的手摸上颜许的脸颊,似笑非笑地说:“你真可爱。”   颜许没搭话,很快阿云又说:“你站到旁边去一点,这样影响我接客。”   颜许调好焦距,拍摄着阿云和男人谈价钱的一幕,这次来的人是个中年男人,三四十岁,一身肌肉却很结实,背有些佝偻,一看就是在工地上打工的工人,穿着看不出原色的迷彩工兵鞋,身上的衣服也全是汗渍。   阿云的神情很自如,似乎并不是在做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买卖,而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   中年男人很木纳,没说什么话,一直在点头。   颜许拍了三十多张照片,不过能用的也就只是一两张,男人的脸他并没有照。照的基本上都是阿云的神态。   “他是我的老主顾了。”完事后的阿云要去吃午饭了,她让颜许请她吃碗拉面,颜许当然没有拒绝。于是在一个肮脏又狭小的面店,阿云述说着自己对顾客的了解,“他老婆是个聋子。”   “天生的,生了个儿子也是个聋子。”阿云吐了口烟圈,“真可怜。”   只是她说可怜这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不是那么一回事。   颜许安静的听着,并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他是来记录的,不是来指手画脚的。   阿云吃了两筷子拉面,在里头发现了一只蟑螂,不过她没在意,把蟑螂挑出来以后继续吃。   “这里的人过的都不怎么样,没谁比谁更惨。”阿云一边说一边抽出一张纸拧鼻涕,“这里什么人都有,小偷,妓女,混混,刚出狱的败类,没钱去城里租房的打工仔。”   颜许想起编辑说要图文结合,于是问道:“阿云女士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呢?”   阿云也不觉得羞耻,她想也没想的说:“我吃不了苦,这样来钱快一点。”   颜许没说话了,这样的话,确实没什么背景故事好写的。   “生活嘛。”阿云喝完最后一口汤,“我们这种人就是这么活着的。你可以看不起我,无所谓。”   下午的时候,阿云一共接到了五个客人,因为他们这种店是不过夜的,也不是包时间段,基本上一次之后就算是服务完成。阿云五点半的时候又可以休息吃饭了,晚上还要继续忙。   “身体吃得消吗?”颜许问道。   “还好。”阿云烟不离手,她今天依旧画着劣质的妆容,看起来并不美丽,反而显得沧桑和艳俗,“我最多的时候,一天接了二十多个客。有时候附近乡镇的人也会过来,年轻的小伙子最好。”   “他们又冲动又有激情。和中年男人可不一样。”阿云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她斜眼看着颜许,忽然问道:“你不会还是个雏吧?”   众目睽睽之下,阿云伸手想要去捏颜许的裤裆,幸好被颜许拦住了。   “你看起来也不小了,我帮你破处怎么样?不收你钱。”阿云笑了笑,“难得和眼缘。”   颜许愣了愣,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倒不是为了自己是不是雏难堪,而是为了自己听到破处时脑海中竟然冒出景其琛的脸而难堪,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不用了,谢谢。”   阿云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我还真想尝尝你的味道,一定很甜。”   不过她也只是这么一说,被颜许拒绝之后再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有过这样的要求。   当晚颜许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阿云接客接到凌晨两点过。颜许还去阿云自己住的出租屋里看了看,就是个简陋的隔断间,里头有浓重的霉味,整个屋子只有一张简陋的床和一个破烂的摇摇欲坠的衣柜,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阿云似乎还抱有戒心,并没有和颜许讲自己的生活,她只想要颜许说的那五千块钱。   蛋蛋已经和景其琛睡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景其琛只在自己梧桐木雕刻的大床上能睡着,现在却可以睡在席梦思床上不会失眠。以至于颜许开门回家他都没有发现,也没有醒。   而蛋蛋则是想和颜许一起睡一样,窝在景其琛的怀里。小墩儿今天回来了,他呈大字睡在床上,一条腿还搁在景其琛的腰上。   颜许轻手轻脚地放好自己的东西,又去倒了一杯水喝。   洗漱之后颜许打算在沙发上对付一晚,他的脑子里浮现着自己和景其琛相处的一幕幕,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景其琛俨然已经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了。   自己会和景其琛讨论蛋蛋和小墩儿的教育问题。   自己出去工作之后景其琛会在家里带孩子。   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就像是一对夫妻。颜许的脸不由自主的变红,他一边嘲笑自己痴心妄想,一边又抱着隐秘的期望——如果景先生对他也有意思呢?   喜欢上景先生就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景先生温柔,有责任心,又有本事。对蛋蛋和小墩儿也很好,就像这两个孩子是他亲生的一样。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中,颜许慢慢睡了过去。   景其琛起夜的时候看见颜许在沙发上,他小心地把颜许抱起来,抱到卧室的床上。蛋蛋被吵醒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声嘟囔道:“粑粑。”   “嘘。”景其琛让蛋蛋小声,不要吵醒颜许。   然后景其琛附身吻了吻蛋蛋的额头,又吻了吻颜许的额头。   嘴唇与额头相触的那一刹那,景其琛头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此激烈的跳动,他盯着颜许微微张开的嘴唇,一种不知来自何处的召唤让他埋下头去,眼看着两人的嘴唇就要碰在一起的时候——   “叔叔。”蛋蛋打断了景其琛的动作。   景其琛瞬间惊醒,他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干什么,就像梦魇了一样。   蛋蛋小声说:“你要亲粑粑的嘴巴吗?”   景其琛有些尴尬,他这才反应过来颜许现在正睡着,自己这完全是趁人之外,一点儿也不像个正人君子,他摸了摸蛋蛋的脑袋:“这是晚安吻,蛋蛋早点睡吧,叔叔出去睡了。”   蛋蛋似懂非懂,他轻声说:“叔叔,你喜欢蛋蛋的粑粑吗?”   景其琛没说话。   蛋蛋又说:“你想当蛋蛋的妈妈吗?”   景其琛有些哭笑不得。   “蛋蛋喜欢叔叔。”蛋蛋又说,“叔叔可以当蛋蛋的妈妈。”   孩子童言无忌,景其琛却遭到了极大的触动。   是啊,蛋蛋是自己的孩子,按照事实来说,他们三个应该是一家人。   景其琛站直身子,他觉得自己是时候打探清楚颜许是怎么有了蛋蛋的。   自己糊里糊涂的做了爹,可连自为什么做了爹都不知道,说出去得笑掉所有妖怪的大牙。   颜许这几天基本都是深夜才回来的,他一回家就倒头大睡,景其琛也问过他大约还要忙多久,实际上颜许自己也不知道,他越是拍阿云,越是觉得阿云非常神秘,身上有许多东西可以令自己挖掘。   在工作中颜许就是这样,他几乎废寝忘食的想要去拍摄一套好的照片。   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哪怕是颜许这样的普通人,都想要以后能留下点什么。   蛋蛋和小墩儿都是妖怪,能活很长的时间。而自己只是个人类,说不懂得个什么病,发生点什么意外就不在了。   周六的时候,颜许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和景其琛一起带着家里的两个孩子出去玩。这次也是和小黄小徐一起,这两人重归于好,感情似乎也升温不少,那副如胶似漆的模样宛如一对新婚夫妇,去哪儿都离不开对方。   欢乐谷在城市的另一头,因为害怕堵车,最终还是决定乘车出行。   公交车转地铁。位子都是两个孩子坐,四个大人就站着。   公交车上并没有多少人,黄志安站在徐辛身边,把着徐辛的腰和颜许说话:“我最近好像转运了一样,上次投的简历竟然有好几家公司让我去面试。”   颜许说恭喜,一边问距离和工资待遇怎么样。   黄志安一脸喜意:“还不错,有一家离徐辛上班的地方很近,我可以开车接送他下班。工资税后是四千多,还加提成。”   “做什么的?”颜许问道。   “卖房子。”黄志安笑眯眯地说,“最近房子涨价越来越快,很多人想趁着房价还没有太离谱的时候入手,生意不算难做。颜哥你呢?听景哥说你最近一直在外面工作。”   颜许点点头,他叹了口气:“是啊,最近很忙,陪蛋蛋和小墩儿的时间都没了。”   “不过这段时间过了就好了,也就忙活这一个月,不知道到时候反响怎么样。这次的这组照片我打算去参加国际摄影大赛。”颜许明显不是很有信心。   景其琛看出了颜许的不自信,他拍了拍颜许的肩膀,安慰道:“一定会得奖的。”   这句话出口之后,景其琛都觉得自己的安慰实在太过干巴巴了。   “颜哥要是得奖了记得请我们吃饭啊。”黄志安打趣道,“到时候我们给你庆祝,找个地方放鞭炮。”   颜许有点不好意思:“还早呢,哪有那么容易,能力比我强的摄影师多着呢。”   包括白羽先生,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摄影师,自己会走上这一条路,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白羽先生的影响。能够一直坚持下来,也是因为白羽先生一直以来的鼓励。   白羽先生是他人生中的贵人。   到了欢乐谷之后蛋蛋和小墩儿闹着要去鬼屋,颜许不太想去——说出来有点丢脸,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大好青年,颜许特别怕鬼。   颜许小时候经历过鬼打墙,那时候孤儿院在山脚处,城市建设还没有发展起来,周遭都很荒凉。颜许放学之后肚子疼,想尽快回去,也就没和同学一起走,男孩们放学之后大多还要聚在一起玩一会弹弹珠之类的游戏。   明明在树林的秋千处转角就能回孤儿院,可颜许却一直在原地转悠。总是能回到秋千所在的地方。喊一定会路过的同学名字也没有人回答。   天色渐晚,颜许又冷又饿又累,实在熬不住了就趴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休息。   第二天是被孤儿院的院长叫醒的,等颜许醒来,发现自己抱着休息的并不是睡前以为的那块大石头,而是一块墓碑——这是一块很久没人打理过的坟地。后人估计都已经搬走了,平常这边根本看不见人。   而这片坟地离秋千所在的地方至少要走两个小时。   后来颜许听院长说,院长之所以能找到他,也是因为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而且每一个孩子都是在坟地找到的。   从那以后颜许就不敢一个人回孤儿院了,无论如何都要和同学结伴而行。甚至不敢向树林里多走半步。   后遗症是颜许越来越害怕鬼怪这些东西,鬼故事都不敢听。   “粑粑!去吧!蛋蛋和鸡哥哥都想去!”蛋蛋扯着颜许的衣摆,和小墩儿一起睁着一双大眼睛祈求。   颜许无可奈何,只能期待这个鬼屋不要太恐怖,吓吓小孩子的级别应该自己还能坚持住。   黄志安和徐辛也一起进了鬼屋,颜许和景其琛走在最后头看着孩子。   鬼屋里头都只有昏暗的灯光,为了营造恐怖氛围周围还有绿色的烟雾,这才刚刚走进去,颜许就踩到了一块铁板,一股凉气喷到了颜许的腿上。   颜许克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艰难的继续向前进发。   很快,越来越多的妖魔鬼怪出现了,比如脑头上突然出现一条长长的红舌头,或是女鬼阴恻恻地脸,颜许的神经越来越紧绷。   然而蛋蛋和小墩儿手拉着手可开心的评说着哪个鬼看起来更吓人。   突然!一个脸上爬满了蛆虫的女鬼出现在颜许面前,两人距离只有十多厘米,近在眼前。   就连那些蛆虫蠕动的姿势颜许都看的一清二楚。   颜许愣在了原地,走在旁边的景其琛也跟着停下,女鬼没吓到人,自己也有点气馁,于是又张牙舞爪地舞动了一样,准备去下后头的人。   然而下一秒,颜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了景其琛的身上,比猴子上树还要迅速。   他双手抱着景其琛的肩膀,双腿盘着景其琛的腰,死死的攀附在景其琛身上,头埋在景其琛的胸口,都不敢抬起来。   女鬼一阵无语,继续盯着一面具的面包虫去吓人了。   景其琛抬抬手,发现颜许实在抱的太紧了,只能艰难的拍了拍颜许的背:“没事了,她走了。”   颜许哆哆嗦嗦地问:“真的吗?”   “真的,我不骗你。”景其琛保证道。   颜许吸吸鼻子:“我能等会儿再下来吗?我腿软。” 第37章 豪门爱恋(14)   这个鬼屋几乎把颜许的胆子给吓破了,整个人如同风中战栗的树叶, 一不小心就要被吹落在地上。耳边全是游客鬼哭狼嚎的声音, 前面的两个女孩在路中间尖叫着抱在一起。颜许几乎要走不动道,但还是得强撑着。   毕竟蛋蛋和小墩儿还在前头, 孩子可不能离开家长的视线。   就在颜许一惊一乍的时候,有人拉住了颜许的手,那是修长而宽厚的手掌, 颜许不自觉的转头,看向不动神色, 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景其琛。   颜许的心脏不合时宜的快速跳动起来, 他不停的对自己说:景先生只是看我可怜,知道我胆子小, 所以给我一点安慰而已。   毕竟同性恋毕竟还是小众人群, 人数并不多,总不能自己喜欢上了景先生, 而景先生也正好是同性恋, 也喜欢自己, 这个概率实在太小了。   与其把事情挑明,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还不如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至少还能天天待在一起。   景先生的手很温暖,颜许的脑子里只有这只手的触感,他想到景先生会用这双手做饭,会用这双手整理蛋蛋和小墩儿的衣服, 用这双手打扫屋子。   就好像颜许一直期待过的母亲的角色一样,颜许没有感受过母爱,也没有父爱。   而在景其琛身边,他能感受到这种爱意。   “别怕。”景其琛看着前方,声音异常轻柔,“我在呢。”   这句话如同定海神针,明明刚刚还害怕的双腿都在发抖,现在颜许却能站稳了,向前迈开的步子也不再比婴儿的步伐迈的还小了。   一路出现的鬼怪还是会把颜许吓一跳,但总算能稳住了,不再往景其琛的身上蹿。   虽说颜许现在依旧很害怕,但是明显比之前好得多。景其琛一直看着他,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关心。   颜许当然注意到了,但是他低着头,沉默不语,脸颊通红,他知道景其琛是一个温柔而又体贴的人,但是又害怕这温柔体贴是一个中央空调,对谁都是如此,而自己只是自作多情。   不过景其琛显然没有感受到,他一边说别怕,一边就拉着颜许的手一直向前走。   蛋蛋和小墩儿在前面倒是玩得很高兴,他们一点儿也不害怕这些妖魔鬼怪,不觉得自己是进了鬼屋。甚至会对这些妖怪指手画脚,觉得他们的妆化的不好看或是不太吓人。   黄志安和徐辛到时候走的很快,他们俩似乎把这个鬼屋当成了谈恋爱的绝佳圣地。   因为足够黑,而且也没有游客会在里头乱跑。   以至于颜许和景其琛经过的时候就会看见他们搂抱在一起。十分亲密的说句话,然后还会接吻。   偶尔也会有员工扮演的妖魔鬼怪跳出来,不过这两个人一点都不在乎,甚至会瞪人家一眼,然后工作人员就会识趣的退开。   明明现在是在鬼屋,但颜许还是感受到了那股无法言喻的恋爱的酸臭气息。   至于景其琛,他倒不在意这些事,对他来说黄志安和徐辛什么样和自己根本无关。   “我们先到前面去了。”颜许这样对黄志安说。   黄志安点点头,他挥了挥手,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他们的感情可真好。”颜许对景其琛说,颜许的眼睛里闪烁着自己都不明白也看不见的奇特意味。   不过可能是因为太黑了,景其琛并没有察觉出颜许眼底的情感。他点点头,然后说:“他们的感情确实不错。”   不过景其琛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妖怪是世间最善变的生物。妖是依靠本能而活的,对他们而言,今天的快乐不一定是明天的快乐,今天所爱的人也不一定是明天所爱的人,他们没有贞节观念,也没有婚姻观念,换伴侣就像是吃饭一样正常的事情。   “我明天要去拍照了。”颜许有些无奈,他其实觉得很累,但是又不知道该跟谁抱怨。   他每天都要在街边上看着阿云接客,看着他们进去又看着他们出来,形形色色的男人,形形色色的女人。   颜许在那样的场景中感受到了一种无能为力的命运的悲痛感。   不过置身其中的阿云并不觉得什么,她有时候还会跟颜许多说两句话。   她会说今天接到的客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有没有什么奇特的癖好,甚至有时候会跟颜许抱怨哪个客人有体臭,那个客人有口臭。   不过作为一个妓女,她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对她而言,生活是一成不变的。   颜许有时候也觉得她可怜,但是转过头来想一想,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那么在这条道路上无论付出了什么,收获了什么都是自己选择的,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粑粑!”蛋蛋忽然叫道。   此时的蛋蛋和小墩儿手拉手站在一尊奇怪的人像面前。这不像是个普通的人像,因为在颜许的记忆中,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相似的鬼神。   光看雕像而言,这是一个面貌姣好的男子,他有平坦的胸部以及美丽的如同少女一般的脸庞,明明是雕刻出来的,却显得栩栩如生,就好像这个人此时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嘴唇微启,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不过从旁边经过的人似乎看不到这座雕像,他们就那么平常的走了过去,没有一个人往这边看。   颜许觉得有些奇怪,他和景其琛一起走了过去,景其琛的眼睛看向这座雕像的时候,忽然一暗。   很明显,他认识这座雕像,或者说认识这座雕像的原型。   然后景其琛轻轻伸手一挥,这座雕像就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景其琛突然说道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说不清楚的鄙夷。   颜许忽然问道:“是妖怪吗?”   景其琛没有瞒他,点点头,说道:“是”   那么算上这次,这就已经是颜许见过的第三个妖怪了。颜许没有想到妖怪会出现的这么频繁,曾经在他的生命中是从来没有见过妖怪的。   而就在这么短短一年里,他大约见到了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生物。   “是坏妖怪吗?”颜许又问。   景其琛也没有瞒他,在黑暗的鬼屋里,他的声音很小很轻,但是颜许却能听得清楚。   ——“它的原型是一只九尾狐狸,被我封印了起来。他以吃人肉为生,吸食人的精气修行。而且不仅如此,它还会吞噬自己的同类。   早在几千年前他就已经入魔了,修魔的速度比平时的修行要来的快得多,寿命也会更长,虽然根基不稳,但是光凭着时间的优势就已经让很多妖怪趋之若鹜了。”   景其琛说着说着就想起了以前的事,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不是所有妖怪都像黄志安和徐辛一样。黄志安和徐辛这种事已经被人类社会给同化了,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举止与人基本没什么区别,而有一些妖怪,他们一直脱离了人类世界,在深山老林中修行,有一些不问世事,而有一些一旦出现就要为害一方。”   颜许听不太懂,但他好歹抓住了景其琛话中的精髓:“你所说的这是狐狸是不是罪大恶极的妖怪?”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害不了你。”景其琛动作自然地揉了揉颜许的头,就像平常揉蛋蛋的头一样。   而蛋蛋则是和小墩儿拉着手看着两个大人,小墩儿什么都不知道,他咬着自己的指甲盖儿,看着他以为同样也不知道了蛋蛋。   不过很可惜的是蛋蛋听得懂。   不过蛋蛋的表情还是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我会保护粑粑的。”蛋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像个男子汉一样地作出保证和承诺。   看着自己儿子现在的样子,颜许觉得自豪极了。   他从来没有带过孩子,甚至于并不那么喜欢小孩,但是自从有了蛋蛋以后,他努力的去学着做一个家长,做一个父亲,做一个合格的监护人。   而蛋蛋也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并没有长歪,没有成为一个坏妖怪。   甚至小小年纪就有了责任感,也知道了保护别人。   “那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只狐狸的雕像?”颜许有些不解的问道。   景其琛倒是耐心的解释,他冷着一张脸说:“这个东西估计是为了提醒我一些事情。”   “告诉我他回来了,并且有能力再次和我一战。”   不过,景其琛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担忧,他清楚的知道就算这只狐狸巅峰时期的状态回来,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毕竟妖怪和神兽天生的区别摆在那里。   就算那些狐狸再怎么努力,他也摆不脱天生的劣势。凤凰之所以是神兽,肯定有它的道理。   作为吉祥的象征,大部分修行邪道的妖怪们在看见凤凰的一瞬间就会腿软脚软,用不出一丝力气。   不过这只狐狸确实有他的本事,否则也不可能在几千年前和景其琛一战。   颜许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并不想介入妖怪之间的这些纷争。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过着普通的日子,以后也想普通的过完自己这一生。   但是他又开始担心景其琛起来。   颜许面色带着忧愁,他询问道:“那你会不会在他手上吃亏?”   景其琛笑了一声,他摸了摸颜许的头说道:“别担心,我有我的方法。”   明明自己和景其琛都是两个大人了,但他总还是想摸自己的头,这是怎么个毛病。   但是颜许没有说出来,毕竟对现在的他而言,能和景其琛再亲近一点是一件好事。   有时候听人说单恋是世上最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说不出口的单恋。但颜许并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只要和景其琛在一起,只要和蛋蛋小墩儿景其琛四口人在一起。说不说出来已经无所谓了。   这个世界并不是说你怎么想的就会给予你什么,更多的人是在无尽的妥协中走完自己的一生。   颜许以前就如同一个人在黑暗的洞穴中摸索,前方看不到一丝亮光,左顾右看都找不到能离开的路,直到蛋蛋的出现,慢慢的景其琛也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小墩儿也变成了自己家里的一份子。   颜许的内心是感恩的,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把蛋蛋带到了自己这里,但是因为蛋蛋的道来,他的人生才总算有了色彩。他感谢那个将蛋蛋带到自己身边的其他的力量,也感谢琢磨不透的命运。   “走吧,出去吧,很快就到头了。”景其琛说完,便拉着颜许的手一路向前走。   蛋蛋小声在小墩儿的耳边说:“你看爸爸和叔叔和我们一样,都手拉着手。”   小墩儿点点头,他也小声说道:“我爸爸和妈妈以前也手拉手。”   然后蛋蛋就问了:“你说景叔叔会不会成为我的妈妈?”   小墩儿仔细的想了想,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惊讶:“可是叔叔是男的呀,男的不能当妈妈。”   蛋蛋就搞不懂了,他睁着自己那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小墩儿:“为什么不能当妈妈?”   不过小墩儿也是一知半解,他轻声说:“因为妈妈可以生弟弟妹妹,叔叔不能。”   蛋蛋松了一口气:“我不要弟弟妹妹,那样叔叔就可以做妈妈了吧。”   脑袋还不那么灵光的小墩儿被蛋蛋的歪理说得哑口无言。他仔细想了想,认真的说:“好像也对耶。”   “但是爸爸妈妈之间要相互喜欢才能在一起啊。”小墩儿总算是抓住了重点。   “怎么才是相互喜欢呢?”蛋蛋凑在小墩儿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唯恐被叔叔和爸爸发现自己在说什么。   “要亲嘴巴,还要睡在同一张床上。”小敦儿毕竟只有那么点儿见识,他也说不上来个所以然。   不过一个计划已经悄悄在蛋蛋的脑海中成型了。   作为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看了无数爱情片的蛋蛋。他可是非常聪明的。   离开鬼屋的时候,颜许觉得好多了,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感觉到一阵温暖,但是又有一点令他觉得难受,就是一旦出了鬼屋,他和景先生就再也没有双手交握的理由了。   不过景其琛并没有松开手,就好像忘了这么一回事。   旁边有路人看着他们,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似乎还在和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   颜许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松开了和景其琛教我的手。   他并不是在意旁人怎么看,而是害怕旁人的言语,会让景其琛发觉到他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明明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自己却连说一句喜欢都不行,这种滋味可并不那么好受。   黄志安和徐辛之前明明在他们后边,但是此时却已经在外面站着了,他们俩有说有笑,手里还拿着甜筒。见到他们四个人出来之后徐辛还把甜筒分发给了他们。   不仅有甜筒,还有给蛋蛋和小墩儿吃的棉花糖。头上戴着装饰物,蛋蛋头上戴的是一对兔耳朵,小墩儿头上戴的是一对猫耳朵。   两个孩子看起来可爱极了,旁边有不少人在给他们照相。   离开鬼屋,之后几人去做了云霄飞车。真正的摩天轮还有急流勇进。六个人全身都湿透了,不过脸上都带着笑容,就连不怎么有表情的景其琛,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微笑。   颜许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神经质了,他总是在不经意间观察着景其琛。像是痴汉一样,这种感觉并不好,让颜许觉得自己是一个十分猥琐的人。   “你怎么站在这儿发呆?”景其琛看着颜许不动弹,就催了一声。   颜许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紧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天空中出现了月亮,月光洒在大地上,不过在路灯照耀着街道的城市。根本没有人能够感受到月光,也不知道是因为环境污染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星辰也慢慢看不见了。   “今天过得真开心。”黄志安笑呵呵地说他把小墩儿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怀里还抱着蛋蛋,一副傻爹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是他的孩子。   黄志安是真的喜欢孩子。   “你和徐辛就没有想过去领养一个吗?”颜许忽然问。因为他看得出黄志安和徐辛发自内心的对孩子的喜爱。两个男人生不出孩子的话,就可以选择领养一个呀。   黄志安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对颜许说:“我们现在一无所有,连房子都还要还贷款,就算领养了孩子,我们能给他什么呢?”   “爱是一方面,但光有爱是不够的呀。”   “而且现在的领养手续很复杂,我们就算现在去排队的话,五年内都不一定能够领养到一个孩子。”   此时景其琛说话了,他说道:“如果你们不在意物种的话,我这边倒是可以介绍。”   景其琛这句话刚刚说出口,徐辛的眼睛就亮了,他停下脚步,站在景其琛面前,眼里闪烁着期望:“我不在物种,猫狗鸟还是什么别的,我都不在乎。”   “猫吧,我喜欢猫。”黄志安忽然说。他的眼睛里似乎只有徐辛,“最好是一只白猫,小奶猫。”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徐辛的耳朵和脸都红透了。   “当着外人的面说什么呢。”徐辛责怪道。   然后徐辛又向颜许和景其琛道歉:“他不是故意的,他这人就这样,不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   黄志安笑呵呵的,一点儿也不生气。   他以前的脾气可并不怎么好。但是自从遇见了徐辛之后,百炼钢就变成了绕指柔。   颜许有些羡慕的看着徐辛和黄志安。   他们在一起也有这么多年了,感情却没有丝毫的消退,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开车回家之后颜许就已经很累了,他今天一天遭受了极大的惊吓,又花了不少力气陪着蛋蛋和小墩儿去坐云霄飞车这些刺激的游戏。事实上颜许并不太喜欢游乐场,就是因为他接受不了高空的失重感。   以至于回到家的颜许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在沙发上葛优瘫。   “今天的脏衣服我已经洗好了,也已经晾干了,你待会自己收一下,折一下放在衣柜里头去。”景其琛叮嘱道。   “好的,我记住了。”颜许回答。   看着景其琛似乎想要离开这间房子,颜许有一些急切,又有一些胆怯。只是他的大脑还没有运转过来,嘴巴却已经张开了,话也说出了嘴,他说道:“景先生要不然在我们这儿住一晚上吧。”   景其琛转过头注视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挖掘出什么来。   不过颜许全程都低着头,景其琛就算把他的脑袋看出一个洞,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然后颜许开始急急忙忙的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蛋蛋他很喜欢你,我害怕你不在的话当然会睡不着觉。”   这段话一说出口,颜许就想给自己一耳光,毕竟那么多的夜晚景其琛都不在蛋蛋身边,蛋蛋睡的可香了一点,也没有失眠的样子。   这简直是个再劣质不过的借口和谎言了。   好在景其琛也没有深究,他点点头,十分自然地去阳台拿已经晾干了的衣服。   景其琛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把这些衣服叠好,然后分门别类地放进衣柜里头。   “叔叔”蛋蛋一边喊一边跑到景其琛的身边。   蛋蛋招招手,景其琛果然明白蛋蛋要表达什么,他半蹲下去,蛋蛋在景其琛的耳边说,蛋蛋要给你说一个秘密。   孩子长大了,他的秘密也不再向自己分享,不知道为什么颜许竟然有点吃醋,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醋一点道理也没有。   不过颜许还是很识趣的,对这一大一小说:“我下去给蛋蛋和小敦儿买点零食。蛋蛋在家要听叔叔的话哦。”   蛋蛋使劲点头,说道:“蛋蛋听话,蛋蛋最听话了。”   在看到爸爸离开的背影和关掉的门之后。蛋蛋又看了看小墩儿所在的地方。在确定周围没有人了之后,蛋蛋才对景其琛说:“叔叔,昨天晚上有坏人过来了。他说他要杀了蛋蛋和爸爸。”   不过蛋蛋的脸上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他只是阐述着这一个过程。   此时的景其琛怔住了,他没有料到会在自己身边发生这样的事情,毕竟他能够感受到身边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有没有妖气。   如果真的有妖怪能够闯入颜许的房子,那么自己肯定能第一时间感觉到,但昨晚他却一点感应都没有。   反应过来的景其琛一把抱住蛋蛋,他摸了摸蛋蛋的手脚,又摸了摸蛋蛋的小肚皮,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身都检查过一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闯进来的人呢?”景其琛问道。   蛋蛋的嘴角有一抹得意的微笑,他没有把话跟景其琛说明白,只说道:“蛋蛋有蛋蛋的方法。” 第38章 豪门爱恋(15)   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 景其琛却有些捉摸不透,按道理来说,父子连心。可蛋蛋似乎并不能感受到和自己的关系。而自己也只是在蛋蛋破壳的那一瞬间有感应,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赶上蛋蛋破壳,说不定直至现在都发现不了蛋蛋是他的儿子。   现在蛋蛋说他有自己的方法,景其琛就能觉得这孩子估计并不太像自己。   不过蛋蛋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快乐的跑到了门口,等着颜许回来。   蛋蛋可是有追求的蛋蛋!要让叔叔变成妈妈!   说干就干!   颜许提着零食和饮料回来了, 他很少给蛋蛋和小墩儿吃这些东西,不过偶尔还是可以吃一点,只要不过量就能接受。好在蛋蛋和小墩儿都很懂事,从没有缠着他要这要那。   就算再怎么嘴馋, 也只是跑过来询问他的意见,没有自己偷偷去吃, 也没有大吵大闹。   估计颜许算得上是这个世上亲自带着孩子, 却最轻松的父亲了。   “粑粑!”蛋蛋抱住了颜许的一条腿,撅着嘴巴要亲亲。   颜许双手不得空,好在景其琛十分有眼力劲的把东西接了过去,颜许把蛋蛋抱在怀里, 把自己的脸颊凑过去,让蛋蛋撅起的嘴唇亲在自己脸上。孩子身上总带着奶香味,因为骨头没有完全长好显得柔软可爱。   蛋蛋在颜许的怀里蹭了蹭,撒完娇之后就跑去小墩儿的身边坐着。小墩儿还在画画,这孩子对色彩的感应很敏锐,画出来的作品虽然说不上好看, 水平也在小孩子应有的范围内。但是色彩的冲击力却很大,颜色搭配的很好。   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一个大师。   在教育方面,颜许是不会节约钱的,他打算再等两年,就请个正规美院的学生回来教蛋蛋。一对一教学肯定比大杂烩来得更能对症下药。   不过蛋蛋对这些东西却兴致缺缺,比起坐在那里画画,蛋蛋更喜欢缠着颜许给自己讲鬼怪故事。或是缠着景其琛让他教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法术。   这孩子比较外向。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景其琛和颜许凑近了说话,两人的头挨的很近。   蛋蛋一看!正是时候!天赐良机!   于是蛋蛋化身为一个小小的火箭炮冲了过去,冲着景其琛的背那么一撞,景其琛猝不及防,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到,颜许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景其琛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   “嘭!”   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景其琛的下巴磕到了颜许的鼻梁骨上。   颜许痛的“嘶”了一声,眼睛不由自主的分泌出生理性眼泪。   蛋蛋傻眼了——   电视剧里不是这么演的啊!电视剧里应该是两个人的嘴唇正好对在一起啊!   “没事吧?”景其琛先反应过来,他伸出手把颜许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动作温柔的掰开颜许一直揉着鼻梁骨的手。他用手摸了摸,颜许瞬间不痛了。   “好神奇。”颜许感叹道。   景其琛笑了笑,然后颜许沉迷男色,一时失了神智。   直到看到蛋蛋在旁边站着,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端起严父的样子,板着一张脸问:“蛋蛋,你为什么要撞景叔叔?”   蛋蛋瞬间委屈,他明明是想要让叔叔变成妈妈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想的啊!   电视剧误蛋啊!   “蛋蛋……”蛋蛋睁着大眼睛找借口,然而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像样的借口。   颜许也只能认为是蛋蛋贪玩,想让自己和景其琛陪着他——大概是蛋蛋缺爱了。   好在景其琛适时的出来解围,他把蛋蛋抱到沙发上。又掏几本自己在市场和网上买的书,面无表情,实则内心忐忑地对颜许说:“我们来给蛋蛋起名字吧,蛋蛋还没有大名呢。”   “蛋蛋有大名!”蛋蛋忽然说道:“蛋蛋叫颜多多,粑粑说是快乐多一点,幸福多一点,什么都多一点的意思。”   景其琛:“……”   “我也觉得颜多多这个名字不太好,等蛋蛋长大了就不太合适了,本来就准备给蛋蛋想个更好的大名。”颜许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起名字太难了,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到合适的。”   孩子的名字基本上都寄托着父母的期望和祝福,以及许多美好的寓意,   在这个平静的夜晚,蛋蛋和小墩儿坐在茶几前,蛋蛋看动画片,小墩儿画画。颜许和景其琛几乎是头挨着头坐在一起,两人都没有发觉他们的距离太近了,颜许和景其琛的手里都拿着一本《起名大全》还有唐诗宋词清华字典。   不过一会儿景其琛觉得颜许取的名字不够有韵味。   颜许又觉得景其琛取的名字太过文绉绉。   于是讨论了一个晚上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直到蛋蛋和小墩儿都困了,颜许和景其琛才停止了今天的争论,把几个取出来的备用名字都记在了纸上。准备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就让蛋蛋自己选。   蛋蛋看着准备离开的景其琛,又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叔叔别走!”   本来景其琛已经要离开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蛋蛋,微笑着问:“怎么了?”   “蛋蛋害怕!蛋蛋要和叔叔睡!”蛋蛋说完之后就跑过去抱住景其琛的腿,目不转睛的看着景其琛,大有你不答应我,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景其琛当然只能举手投降。   “我睡沙发。”颜许说道,“你带着蛋蛋睡床吧。”   小墩儿可以睡自己和蛋蛋的小床,主要是那个小床自己睡不下,不然倒是可以景其琛陪着蛋蛋,自己陪着小墩儿。   “蛋蛋要粑粑和叔叔都陪蛋蛋睡觉觉!”蛋蛋做了一个他觉得自己非常任性的要求,小心脏跳得有点快。不过没关系,只要叔叔能成为妈妈,蛋蛋有一个家,就没有关系。   蛋蛋看多了电视剧,电视剧里的孩子都有爸爸和妈妈,蛋蛋也想要。   虽然蛋蛋不是人类,但是作为颜许的孩子,蛋蛋和人类小孩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除了更加早熟一点,身体发育的快了一点之外,他也调皮捣蛋,喜欢吃零食,看动画片,向往大人的世界。   颜许叹了口气,他蹲下去拍了拍蛋蛋的头:“三个人睡会很挤哦,而且我们三个睡的话,你让小墩儿哥哥一个人睡吗?”   蛋蛋看着坐在沙发上没说话的小墩儿,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出的话伤害到了别人,不过蛋蛋很快反应过来:“那蛋蛋和鸡哥哥睡,粑粑和叔叔睡!”   这基本是蛋蛋能想到的最完美的解决方式了。   颜许一阵无语,他正想要怎么说服蛋蛋,结果蛋蛋使出了杀手锏,蛋蛋的眼睛里泛起水光,似乎只要颜许拒绝,下一秒他就会哭出来,然后,这个知道挑软柿子捏的蛋蛋跳到了景其琛的怀里。   他抓住景其琛的衣领,眼里带着泪,哼哼唧唧地问道:“叔叔,你和粑粑一起睡嘛。不然、不然蛋蛋就离家出走!”   景其琛也被蛋蛋搞蒙圈了,大概小孩子的心思有时候就是这么难猜,景其琛叹了口气,看了看蛋蛋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看了看颜许明显不赞同的眼神,有些犹豫地问:“蛋蛋他……”   毕竟是在景其琛面前,颜许也不好直接这么教育蛋蛋,再三思索过后。觉得自己和景先生都是两个大老爷们,更何况景先生也并不知道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睡一晚……估计也没什么吧?   “景先生……你看……”颜许把选择权交到了景其琛手里。   景其琛叹了口气,一副不想让蛋蛋伤心的样子:“行吧,我去洗个澡。”   因为景其琛经常在颜许这边过夜,所以睡衣什么的都是一应俱全,甚至他的刮胡刀都在颜许家的卫生间里,鞋柜里也一直放着景其琛的拖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虽然所有人嘴上没有说,但心里都清楚,景其琛已经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了。   偶尔景其琛要回自己家过夜,或是要去公司处理事情,颜许都觉得这个家空荡荡的。   景其琛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是湿淋淋的,穿着一条黑色的四角内裤,在卫生间门口穿睡袍。颜许就这么直观的看到了景其琛挺翘的屁股,和胯下那一大坨。   虽然一直都知道景其琛的身材很好,颜许和景其琛去游泳的时候也看的清清楚楚。   但是现在在自己家里,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房屋中似乎都飘散着暗香,一切都悄无声息,只有窗外传来蝉鸣。颜许不受控制的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就在耳边,那颗心脏几乎要不受控制的从胸腔中跳出来。   “你不洗澡?”景其琛看见颜许在发呆,有些好笑的提醒颜许。   颜许走神的样子实在是太明显了。   “哦哦,我马上去。”颜许抓上自己的浴巾浴袍,几乎是冲一样地进到了浴室里。   浴室里还有热气和景其琛所用的沐浴露的味道,颜许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景其琛刚刚的样子。甚至幻想景其琛洗澡时的样子,他的双手会揉搓自己的胸肌,自己的腹肌,自己的手臂和大腿,还会清洗那个地方……   打住!颜许在心里喊停。   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危险了。   颜许看着自己升起来的旗杆,羞耻而又尴尬的伸手握住,又吃了一次自助餐。   蛋蛋和小墩儿的小床就在颜许的房间,小床有滑滑梯,晚上用来睡觉,白天没事的时候蛋蛋和小墩儿还能在上面玩。蛋蛋一直没睡,就等着粑粑和叔叔睡上大床。   颜许和景其琛一人占据一边,两人都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睡的人,此时都有点浑身不舒坦。像是躺尸一样老老实实的仰面睡着,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像是刚刚从棺材里被挖出来的人。   不过蛋蛋倒不在意这么多,毕竟只要粑粑和叔叔躺在同一张床上,蛋蛋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   完成自己使命的蛋蛋可开心了,睡着之后嘴角都带着笑。   蛋蛋梦见叔叔成了自己的妈妈,妈妈会在家里做饭,粑粑在外面工作。妈妈还会去学插花,把家里装扮的漂漂亮亮的。陪蛋蛋逛街,给蛋蛋买漂亮的小衣服……   和景其琛一起并排躺在床上的颜许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觉,不过事实证明是他自己想多了。白天在鬼屋受到了惊吓,还坐了云霄飞车这些刺激的东西,颜许已经很累了,沾了枕头不到十分钟就睡得像头死猪。   在瞌睡面前,一切绮丽的幻想都是纸老虎。   景其琛原本也睡不着觉,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以前他只有在自己梧桐木雕刻的大床上才能睡着。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偶尔在颜许家的沙发上睡也能睡的很香。早上起来的时候也确实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要知道,他可从未在除梧桐木以外的地方睡着过。   看着蛋蛋的睡颜,景其琛的内心一阵柔软,他正好转头和颜许说两句话,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颜许已经睡着了。   而且颜许的睡姿已经从平躺变成了侧卧,脸还对着自己这边,嘴唇微微张开,还能看到粉红色的舌尖——景其琛的视力可是非常好的。   没人陪着说话的景其琛没办法,只能闭着眼睛睡觉。   结果睡了还没有两分钟,就发现肩膀一重——本来在枕头上睡的好好的颜许,不知道怎么回事,采用了什么高难度动作,把脑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这个感觉可不怎么好,景其琛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抬起颜许的脑袋,想不动声色的解放自己的手臂。   哪里知道颜许又向他的方向拱了拱,于是本来要扯出来的手臂就从颜许的脖子后头穿了过去。此时看起来就像是景其琛搂着颜许一样。动作十分自然和谐。   努力了好几次的景其琛终于放弃了。   他的下巴正好抵在颜许的头上,颜许晚上才洗的头,头发微微湿润,但是很干净,也有洗发香波的香味,并不刺鼻,景其琛闭上眼睛,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从没拉窗帘的窗户照射进来,颜许被阳光唤醒,他习惯性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抹了把脸,正打算起床收拾。结果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现在睡在景其琛的怀里,脑袋还搁在人家的胸膛上,刚刚揉眼睛的手很明显之前是搭着景其琛的要。一条腿还横跨了景其琛的整个身体,搭在景其琛的大腿上。   此情此景让颜许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于是颜许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的手脚,把景其琛的手放回了正确的位子上。   还好自己睡觉的时候不会流口水,不知道昨天晚上有没有说梦话——听张冷轩说,自己压力大的时候睡觉还有磨牙的习惯。   太可怕了!   颜许几乎是逃一样的穿着拖鞋出去洗漱。   在颜许离开屋子的那一瞬间景其琛就醒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脯,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颜许睡过的痕迹。   “叔叔早!”蛋蛋揉了揉眼睛,一边把小墩儿晃醒,一边中气十足地跟景其琛打招呼。   景其琛从善如流:“蛋蛋早。”   “叔叔,蛋蛋早上想吃三明治,鸡哥哥也想吃!”蛋蛋一脸正直地说道。   “……”被摇醒的“鸡哥哥”绝望的重新扑到在自己的小床上。   蛋蛋每天都起的好早,精神实在太好了。   小墩儿放纵自己躺在床上,决定再给自己五分钟时间爬起来。   “鸡哥哥,起床啦,吃早饭啦!有三明治吃哦!”蛋蛋一脸兴奋。   小墩儿绝望地说:“让我再睡五分钟嘛……”   蛋蛋点点头,十分善解人意地说:“好哦!”   于是蛋蛋穿着自己小小的拖鞋,踩着板凳去洗漱,一边洗还一边唱歌,唱的是“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并且竟然没有走调,高音也上的去。   看来蛋蛋完全没有遗传自己的破锣嗓子,颜许安慰的想。   “你做饭吗?”颜许看着已经自己主动来到厨房的景其琛。   景其琛点点头:“蛋蛋想吃三明治。”   三明治其实就是两片吐司夹着一个煎蛋,两边铺上煎好好的火腿肠,再放一边生菜。并不难,是非常简单的早餐,火腿肠还能换成培根。不过味道很好,配上一杯牛奶,蛋蛋和小墩儿每次都能吃的一干二净。   不过小墩儿的三明治里没有蛋,景其琛会多放一些火腿和培根。   “今天蛋蛋要穿粉红色的背带裤!”大约是因为小墩儿有一个粉红色的帽子,蛋蛋也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这个颜色。   蛋蛋现在也有顶粉红色小帽子,还有一件粉红色的小短袖,粉红色的短裤,粉红色的袜子和鞋子。而且他还不愿意分开穿,一定要当作套装一样穿起来。走在路上就像是要粉出宇宙,粉出银河系。   就连小墩儿都说全身穿粉红色的不太好看。   不过臭美的蛋蛋完全不在意,反而是觉得鸡哥哥可能审美有问题,不过为了不伤害到鸡哥哥的自尊心,蛋蛋不能直接说出来。   颜许对蛋蛋这个奇怪的颜色癖好也没有办法,不过粉色背带裤的话好歹可以配上白色短袖和白色的小球鞋。看起来天真活泼,蛋蛋年纪也小,穿粉色也没什么人会说。   大多数只会在背后窃窃私语说颜许这个当爸爸的把儿子当女儿养。   不过颜许倒不是太在意,毕竟没什么比蛋蛋自己本人开心来的重要。   大约过了十分钟,三明治就做好了。小墩儿睡得很香,蛋蛋至少叫了有五分钟才起来。   “颜叔叔,你能帮我给老师请一天假吗?”小墩儿睡眼惺忪地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三明治,一点儿食欲也没有,“我好困哦,我想睡觉觉。”   颜许摸了摸小墩儿的额头,并没有发热,应该没有感冒:“小墩儿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肚子痛不痛?”   小墩儿摇摇头:“我哪里都不痛,只是好困啊。”   这就是小孩子嗜睡偷懒了,颜许看着小墩儿,轻声细语地问道:“小墩儿今天不想去见老师和同学了吗?不想画画了吗?姜堰小朋友说不定还在学校等你呢,要是发现小墩儿因为想睡觉才不去画画的话,一定会很失望吧?”   小墩儿瞬间紧张起来,他可怜兮兮地问道:“他真的会很失望吗?”   看着小墩儿这副小可怜的样子,颜许也不太好继续说下去。   “那我还是要去学校。”小墩儿拿起三明治一口一口吃起来,牛奶也喝的一干二净。   蛋蛋收到了鼓舞,吃东西的速度也加快了。   要知道,平时蛋蛋吃饭都很斯文,斯文过头了,结果所有人都下了饭桌,就他一个人还在吃东西。   “我晚上要去处理一点事情,你下午几点能回来?”景其琛知道颜许今天还要去继续拍摄。   颜许也没怎么思考,他把嘴里的食物咀嚼咽下去之后才说:“景先生几点走?我配合景先生的时间,你不用迁就我。”   景其琛回答道:“我下午五点就要过去,大约四点半出发。你四点半之前赶回来就行。”   “好。”颜许点点头。   颜许在玄关穿好鞋子,没到这个时候,就是蛋蛋最难受的时候。他得眼睁睁看着粑粑离开这个家,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如此,可每天早上颜许看着蛋蛋的眼神,都恍惚的觉得自己宛如在经历一场生离死别。   “蛋蛋乖,在家要听叔叔的话知道吗?”颜许嘱咐蛋蛋,又对小墩儿说,“小墩儿要好好上课,好好画画,明白吗?”   看着两个孩子都点了头,颜许才穿好鞋站直身子,他和景其琛对视着,直到颜许说道:“那我先走了。”   景其琛说:“去吧。”   剩下的话景其琛没有说,不过颜许知道他会说什么。   蛋蛋和小墩儿在景其琛身边,颜许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虽然景其琛表面看起来很冷酷,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一个给别人的孩子骑大马的人,不可能是个冷漠的人。   ——给自己儿子骑大马的景其琛表示完全不知道颜许在想什么。 第39章 豪门爱恋(16)   这天早上, 阿云已经早早等在街口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天等着颜许过来,似乎就是她每一天最开心最期待的事情, 即便她自己不承认。   “又在等啊?”洗发店的老板给阿云打了一支烟,两人蹲坐在肮脏的地上吞云吐雾。   阿云点点头,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那是颜许每次来都会走的路。   他会带着自己的相机, 脚步轻松的向这里走来,他的身上没有被世俗腐朽的气息,年纪又轻,看事接物没有偏见。   老板扔下烟头, 用自己的高跟鞋踩灭:“动心了?”   阿云没说话,也没点头或者摇头。   “动心也没用。”老板语带嘲讽, 里头或许还有一丝怜悯, “动心了又怎么样,人家看不上你。”   阿云扔掉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然后站起来走到一边等着。   她不爱听老板说这些话, 这些她都知道,道理她都懂。进了泥潭满身泥点子都甩不干净,怎么可能真的像莲花之一样出淤泥而不染,但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是非常刺耳。   刺耳到阿云坐地不安。   颜许姗姗来迟,今天路上堵车, 一个小时的车程最后坐了接近两个小时。   公交车上有人的钱包掉了,愣生生让全车人等了快半个小时,堵在下车的门口,不准一个人下去。   最后那个偷钱包的人自己趁着人多把钱包丢在了地上,等到警车来了之后小偷也被抓住了。   但是耽搁了车上不少人的时间,要不是看丢钱包的是个老太太,估摸着车上的大汉得直接冲下去。   “来晚了,你吃早饭了吗?”颜许径直走向阿云,结果被阿云一身劣质的烟草味道熏得直咳嗽。   阿云后退了一步,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吃了,你呢?”阿云问道。   两人现在相处就像是普通好友一般,阿云喜欢这种感觉,颜许对她没有肉体上的需求,也不会看不起她,更不会嫌她脏,就好像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是个靠卖为生的妓女。   阿云忽然说:“我今天不想接客了。”   颜许转头看着她:“你打算转行了?”   本来想克制自己烟瘾的阿云还是没能克制住,从自己的大红色小包里掏出烟——这种烟八块钱一包,十分廉价,味道也非常冲鼻,劲大,一般只有老烟鬼才会抽。   “不知道,反正今天不接客。”阿云看着天边,她的名字里有一个云字,但云是洁净雪白的,自己更像是大雨降至前遍布漫天的乌云,“或许之后会考虑转行。”   她冲颜许笑了笑,跨步走在了前方。   从背后看,一点儿也看不出这是个才三十多岁的女人,反而像是十七八岁偷穿妈妈衣服的少女。只有正面看她,才能看见她脸上岁月留下的皱纹与沧桑。   阿云面无表情的时候,脸苦的仿佛在哭。   但是即便阿云不接客,颜许也并不是没有照片可拍。   阿云带着颜许来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对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秘密基地这四个字似乎有点太幼稚了。所以阿云更喜欢说“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小巷绕后的荒山,附近基本没有人家,山后就是一个垃圾场,常年散发着肮脏腐臭的气息,靠近一点都能看到地上晒不干的污水,在烈日的炙烤下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   而就在这个垃圾场的旁边,却有一片树林,再向里走的话,能看到一个小小的木屋,制作十分简陋,木板已经腐朽,做不到遮风挡雨,阳光也能从木板的缝隙中透出来。但就是这么一间小而破旧的木屋,里头的东西却一应俱全。   ——一张双人床,两个床头柜,还有一个衣柜,里头甚至好放着不少已经长满了霉和被虫蛀出洞的衣服。床脚还摆了一个早就没有花的花盆。   “这是我二十来岁的时候和人弄出来的。”阿云一点也不嫌脏的躺在那张全是灰尘的床上,目光看向透着阳光的木板,记忆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我小时候家里还不错,我能念书,也有新衣服穿,逢年过节也能去走亲戚。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爸上了牌桌子。然后就全完了,欠了高利贷,我爸还不起,就把我妈抵了出去。”阿云面无表情,她只是在叙述一段往事,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一万多的欠账就那么平了。过了半年,我妈回来了。”   “我都认不出那是我妈,她烫了头,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裙子只能遮住内裤和胸部那一点。她回来那个晚上,我爸狠狠打了她一顿。”   阿云转过头问颜许:“你说,是他把自己老婆抵出去的,他不去打那些债主,却要打自己老婆?”   颜许没说话,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意思,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只是伤疤会永远留下。   “不过他尝到了甜头,从那以后,他自己做皮条客,找人来家里。”阿云的目光涣散,“就在我旁边的房间,隔音效果也不好,我整晚都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的掉,那时候我才十三岁。每晚失眠,去学校睡觉,成绩也不好。”   “我爸的赌赢越来越大,我妈挣的钱已经不够他挥霍了。我十四岁生日的那天,他用八百块钱,把我给卖给了一个老头。”阿云脱下自己的高跟鞋,她的脚后跟已经被这双鞋子磨得不成样子了。   “当时我是这条街年纪最小的妓女,价钱也不贵,天天被关在家里我也分不清白天和晚上,分不清压在我身上的男人是谁。”   “我妈在我十六岁的时候跳楼自杀了,自杀前她报了警,我爸才进了监狱。”   “你说,她为什么要那么晚才报警?我被关在那个家里三年,无论怎么嘶吼求救都从没有结果。像头母猪一样。”阿云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一切感情都在长久的时间中烟消云散。   颜许知道阿云并没有问自己,她只是在找一个宣泄的渠道,并且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是会被颜许记录下来的。   颜许和自己的关系并不是朋友,只是一段用钱维持的交易而已。   阿云又点燃了一支烟,她叼在嘴里,动作娴熟老练:“后来他被关了进去,但是我爷爷奶奶嫌我脏,亲戚也说我是个天生的表子,没人愿意收留我。那时候我自暴自弃,又干起了这个行当。当时年纪小,心里想的是:你们嫌我脏,我就脏给你们看,到时候去碍你们的眼。”   “我错了。”阿云叹了口气,“现在回头也晚了。”   “那些并不关心我的人,根本不会在意我脏不脏,也不在意我过的好不好。”   “去年我会老家,看到了我爷爷奶奶,他们还活着,抱着新出生的小孙子。看见我的时候还问我:姑娘,你是哪家的啊?”   阿云捂住自己的眼睛:“可不可笑,我记了他们半辈子,他们却早就忘了我是谁。”   颜许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任何安慰说出来都是寡淡无味的。   “我得了病。”阿云说,“性病,治不好的那种,全身都不舒服。”   “那你……”颜许剩下的话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害人?”阿云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明明我知道自己有病还要接客,就是在害人?可那些人又是什么好东西呢?”   看着颜许不说话,阿云等了很久,忍了很久,最好还是说:“放心,那些没害过我的人,我都给他们准备了套。那些在我小时候来光顾过的人,我只给他们准备了一个残破的身体。”   颜许轻声叹气,他头一次主动坐到了阿云的身边,这个木屋到处都是灰尘,但是颜许并不显脏,他摸了摸阿云的头,就像在摸那个十四岁的少女一样,他轻声说:“都过去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阿云在这一瞬间泣不成声。   她边哭边笑:“你看到这个木屋没有,这是我二十多岁的时候,遇见了人,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他说他会带我走,让我过好日子,干自己喜欢的工作,不会被人嫌弃,也不会被人看不起。”   颜许并没有问那个人去哪儿了,因为如果那个人记得他的承诺,阿云现在也不会还在这儿了。   “他说他有事情要处理。”阿云的眼泪布满了一张脸,哭花了她的妆,“他走了,就再也没回来了,一张照片都没有留给我,我现在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阿云一边哭一边说,她说自己也曾经想逃离这里,但却因为软弱和恐惧放弃。   明明有自我救赎的机会,却放任机会从眼前溜走。   她这短暂人生的前一半的不幸是父母给的。   后一半的不幸却是自己自我放弃,自甘堕落而来的。   如果之前还可以怪在父母的头上,如今的生活却是她自己选择的。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阿云闭上眼睛,躺在这张肮脏的床上睡了过去。   颜许当然不可能也陪着一起睡觉,只能坐在一边的木凳子上翻看着这几天的照片,照片里头的阿云显现出一种颓废的美感,她穿着廉价的丝袜,上头还有破洞,靠在污渍斑驳的墙壁上。灯光也很好,昏暗中带着暧昧的暖橙色。   这一张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力非常大,美丽的胴体,肮脏的坏境,绝望的气质。   这大概是颜许这段时间拍的最好的一张。   以前拍动物植物的时候,颜许拍的都是最美最有希望的画面,现在换了一个题材,竟然感觉突破了自己。   就在颜许发呆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影子遮住了颜许眼前的光线。   颜许顺着影子看上去,这人背着光,似乎是从阳光中走来。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短袖,浅色的牛仔裤和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光看穿着像是个大学生,浑身上下似乎都带着阳光的气息。   这人长得也很好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皮肤白里通红,头发是棕色的,在太阳底下看起来十分柔顺,还微微的打折卷。   他的嘴角还挂着微笑,颜许还没回过神来,这人先打了招呼:“我叫振河,元振河。”   这名字还真大气,和这人的外表气质倒是完全不搭,颜许神游天外,不过很快回答道:“我叫颜许,你是……”   “我来找她。”元振河的食指指了指躺在床上的阿云,他的口气很轻松,“很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说话的声音有点像,本来睡着正香的阿云睁开了眼睛,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阳光下的那个男人,一个她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振河?”阿云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她的声音还在颤抖,颜许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到狂喜和狂悲这两种背道而驰的极端感情。   阿云赤着脚站了起来,脚就踩在全是泥土的地面上。   “你怎么……”阿云愣在原地,“一点也没变。”   往昔的故人还是老样子,年轻又英俊,而自己却老了,依旧过着这样不如意的生活,干着没人看得起的行当。她觉得对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似乎在质问自己怎么把自己活成了这副样子。   阿云没有脸见他,她无助的捂住自己脸。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阿云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她和元振河面对面的坐在地上,这个穿着白短袖的年轻人并不嫌地上脏。   颜许坐在他们的背后,他没有拍照,也没有听他们说话。而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默默离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些生活是不愿意被暴露在镜头底下的。   只是颜许不知道的是,他离开的时候,元振河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   颜许回家回的很早,他和景其琛约定了下午四点之前回家,结果到家的时候才两点过,景其琛正带着蛋蛋睡午觉。   当门锁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蛋蛋和景其琛都醒了,蛋蛋揉着自己的眼睛,窝在妈妈的怀里,自从昨晚粑粑和景叔叔睡过之后,蛋蛋就觉得叔叔是自己的妈妈了。不过粑粑还没有像电视剧里一样拿出戒指求婚,所以蛋蛋现在还不能把叔叔喊成妈妈。   “这么早?”景其琛说道。   然后他习惯性的站起来,把颜许手里的设备接过去,找地上放好。   颜许坐了这么久的车也是真累了,他打了个哈欠,又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一杯,还打了个嗝:“遇到了点事情,就提早回来了。”   “照片拍的怎么样?”景其琛知道颜许和他的拍摄对象约定的时间是一个月,再过不到一周一个月的时间就结束了。   颜许点点头:“有几张不错,我给你看看。”   然后颜许翻出了那几张照片,这些照片都是快印洗出来的,质量不是很好,色差也比较大。不过尽管如此,景其琛还是能从这些照片上看出颜许抓住的那一瞬间。   “很好。”景其琛用两个字来做评价。   颜许说道:“我都没想过我能拍这样的照片,以前我只会拍动物植物,觉得拍人很不习惯,但是现在却不这么想了。用镜头记录下世间百态,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这是他的事业,而以前他却被自己的偏见蒙住了双眼。   “你本来就很厉害。”景其琛一点也不吝啬夸奖。   颜许有点不好意思,他的脸颊有点红,但是很快就转换了话题:“你下午不是有事吗?急的话就先走吧。”   “四点才走,不急,这才两点呢。你早上起的那么早,走的也早,要不再睡会儿?”景其琛十分贴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面对颜许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中了什么魔咒,说话做事都和之前的自己完全不同。   连语气都不自觉的变得温柔。   颜许点点头,他确实很累,觉得自己身上都是汗水和灰尘,他去卫生间冲了个澡,然后带着蛋蛋会房间睡觉。   景其琛则是回了他自己的家去准备今天下午开会需要用的资料。   手下的妖怪没把事情干好,人类的负责人找上了门,今天就是去商量解决办法的。   他的这些手下一个个都是大妖,他们看不起人类,也看不起自己那些修为浅薄的同类。心高气傲,也是时候受点教训了,毕竟自己不可能永远待在这个位子上保护他们,永远和人类打太极,太累了。   “粑粑。”蛋蛋在颜许怀里,小声地问道,“你睡着了吗?”   颜许没睁眼,他“嗯?”了一声。   蛋蛋的声音很轻,也很低,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无意于在颜许的耳朵边上点了一个炮仗,把颜许的小心脏都炸成了渣。   ——“粑粑,你喜不喜欢景叔叔啊?”   放轻松,颜许对自己说,蛋蛋说的喜欢肯定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喜欢。   “喜欢啊。”颜许一本正经地说,现在他睡意全无。   蛋蛋又问:“那……粑粑,你能跟叔叔求婚吗?”   “……蛋蛋,你说什么?”颜许有些不可思议,觉得自己大概产生了幻听。   “景叔叔很好,会给蛋蛋做好吃的,会带蛋蛋去玩,粑粑不在的时候叔叔还会给蛋蛋骑大马。叔叔很爱蛋蛋,蛋蛋也很爱叔叔。”蛋蛋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污秽,只有来自孩子的单纯。   “粑粑喜欢叔叔,叔叔也喜欢爸爸。那叔叔能成为蛋蛋的妈妈吗?”蛋蛋的声音有点委屈,“别的孩子都有妈妈,鸡哥哥以前也有妈妈,蛋蛋……蛋蛋也想要个妈妈……”   这句话真是可怜极了,明明是孩子的童言童语,但颜许却无法一笑置之,他那隐秘的心思在这一瞬间又一次浮了上来,本来已经被他藏在了内心深处,此时却又被蛋蛋重新挖了出来。   “蛋蛋,叔叔的喜欢并不是蛋蛋以为的那种喜欢。”颜许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叔叔对粑粑的喜欢,就像是蛋蛋对鸡哥哥的喜欢一样。”   “蛋蛋,你喜欢小墩儿哥哥吗?”颜许问道。   蛋蛋点头:“喜欢的,蛋蛋喜欢小墩儿哥哥。”   “那蛋蛋想不想亲小墩儿哥哥的嘴巴呢?想不想拉小墩儿哥哥的手,会不会看不见哥哥就觉得难受?”颜许没有把比喻做的太直白。   蛋蛋认真的想了想,他歪着脑袋:“不会啊,鸡哥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蛋蛋要懂事,不能一直缠着哥哥。”   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颜许亲了亲蛋蛋的额头,给了蛋蛋一个温柔至极的亲吻。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拥有了蛋蛋吧。   “叔叔对粑粑,就像是蛋蛋对小墩儿哥哥一样。”颜许解释道,他尽力说着蛋蛋听得懂的话“要成为蛋蛋的妈妈,就必须要和粑粑相爱才行,但是粑粑和叔叔并不相爱,所以叔叔不能成为蛋蛋的妈妈。”   蛋蛋似懂非懂,但又有些不服气:“粑粑,你怎么知道叔叔不爱你呢?你怎么知道叔叔和蛋蛋对哥哥一样呢?”   是啊,我怎么知道?颜许嘴角挂出一丝苦笑。   因为景先生和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明明天天都在同一个屋檐下,明明似乎熟悉的像是一家人。可是自己却完全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不知道他干着什么工作。   虽然在同一张床上躺过,一起出去玩过,但却不知道他有什么爱好,也不知道他以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爱这个字,并不是有一瞬间的心动就可以了。   “蛋蛋,快睡吧,这是大人的事,蛋蛋不要操心。”颜许安抚着蛋蛋。   蛋蛋撅着嘴巴,似乎不太喜欢颜许哄小孩的说辞,可是他很懂事的闭上眼睛,轻声嘟囔:“可是蛋蛋想让叔叔变成蛋蛋的妈妈。”   颜许也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景其琛的脸,但是最后还是归于黑暗。 第40章 豪门爱恋(17)   离和阿云约定好的一个月时间还剩四天, 颜许最近过去找她的时候她都和那个叫做元振河的男人在一起。刚开始似乎还不怎么跟人说话,现在感情倒是急速升温,颜许这次过去找她的时候元振河不在, 颜许也没什么好拍的,两人就坐在一起聊天。   “我准备和振河离开这儿,随便去哪儿都行,振河说他这几年也挣了点钱, 我们准备去开家小店。卖奶茶或者卖衣服都行,养得活自己就可以了,不奢求挣什么大钱。”阿云脸上带着一丝红,似乎是害羞, 又似乎是因为极兴奋。   好像她向往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好日子,终于突破千山万水, 来到了她的面前。   颜许原本想问她的病怎么办, 但是看阿云现在的样子,他也不想提起这件让人头疼的事。   不过阿云似乎知道颜许的想法,她手里把玩着一个蝴蝶结形状的发卡,上面是脸颊的塑料水钻。但是即便这玩意如此廉价, 廉价到街头才卖五角钱一个,阿云都视若无价珍宝。   “治吧,我这病虽说治不好,但症状能减轻。”阿云朝颜许笑了笑,“如果振河嫌我,我走就是了。”   “对了。”阿云忽然想起来, 她问道,“你要的照片拍好了吗?”   颜许点点头,阿云一直很配合,从没阻止过颜许拍照,有时候还会主动做些动作来配合。是个十分优秀的合作者。颜许去旁边的小摊贩那里买了两个冰棍,给阿云递过去一根,两人就坐在街头吃起来。   这条街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被停留在十多年之前。   “你看。”颜许把照片递给阿云。   阿云挨个翻看,她朝颜许笑了笑:“你把我照好看了。”   颜许摇摇头:“你本来就好看。”   “男人说的话啊。”阿云捂嘴笑,“从来三分真七分假。”   颜许没反驳:“你今天没抽烟。”   阿云愣了愣,她朝颜许咧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里没有意思阴霾,充满了幸福和阳光的味道,她摇摇头:“不抽了,以后都不抽了,戒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戒烟是好事。”颜许正说完这句话,就看见元振河走了过来。   这个人非常奇怪,按阿云的说法,他至少也有三十六了,但是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显。皱纹也没有,年轻的像个高中生。穿着减龄的短袖短裤和运动鞋,说十六岁都有人信。   “喝不喝饮料?”元振河一只手提着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几瓶汽水。   阿云倒是不和他客气,自己去拿了两瓶出来,给颜许递过去一瓶。   “谢谢。”颜许道谢。   元振河挥挥手:“这有什么,就一瓶水。”   “我准备就这几天去看看房子,我存了点钱,准备回来买房子。”元振河笑眯眯的,眼神很温柔,就像是现在流行的暖男,说话做事都很照顾别人的感受,“小颜你住哪儿的?”   被长得比自己还年轻的人喊成小颜,颜许的内心是崩溃的。   “住在和乐小区,就二环那边。”颜许跟元振河说了小区的大概位子,“还有不少房子没卖出去,现在是一万二一平,一室一厅的话也就六十五万,再加上装修,大概要准备八十多万吧。”   当年颜许买这套房子的时候一平才四千多,要是换成现在,估计把颜许卖了都买不起。   元振河点点头。   阿云倒是有些惊喜,她冲颜许说:“那不错的,以后还能当邻居,有事没事串串门什么的。我也没什么朋友,有个人说话也好。”   元振河摸了摸阿云的脑袋,他手法温柔的给阿云梳理打结的长发,他的嘴角一直带着笑容,只是这笑容没有任何变化,如同是有人把他的嘴唇比成了这个样子,一成不变。   “到时候去学校旁边开个奶茶店。”阿云还在畅想味道,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幸福的味道,“不用太大的店面,小小的就很好,很温馨。”   不追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小富即安。   没有什么鸿鹄之志,能吃饱肚子,干干净的差事,堂堂正正的挺起胸膛做人,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回去拿包,你们等我一下。”阿云忽然站起来,说了这两句之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只留下元振河和颜许这两个并不熟悉的人。   和不熟悉的人在一起总是有些尴尬。说话吧?找不到话题,不说话吧?又好歹是认识的人。这种情况还不如彻底的陌生人呢。   不过好在元振河是个善于交际的人,他打量了一圈颜许之后问道:“小颜你是摄影师?”   颜许点点头:“工作是这个,我自己挺喜欢,也能挣口饭吃。”   “挺好的,搞艺术嘛,就是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元振河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颜许都看不出来他是真的在夸奖还是嘲讽,只是这话听到耳朵里始终有那么点不对味。   颜许问:“元先生你是干什么的呢?”   元振河从包里掏出一盒烟,他知道颜许不抽,就只是塞到自己嘴巴里,烟雾缭绕的宛如在跳大神:“做工程,之前一直在外地包工程做,后来运气来,做出了个样子,有了点积蓄就回来了。”   “那几年市场好,不像现在,你带着工队,工人找你要钱,但甲方那边把着钱。工人找不着甲方,就只能找你。都是血汗钱,谁轻松呢?”元振河叹了口气。   颜许倒是很赞同的点点头,这几年生意都不好做。倒闭的公司多了去了,就连颜许所在的出版社听说之前都在裁员。要不是颜许有一批固定的读者粉丝会买摄影集,估计都不会跟颜许再续约。   别看颜许连智能手机都不怎么会用,每天拿着手机也只是登个聊天软件,看看新闻。但是有一批不少的读者基础,颜许三年前的一套摄影集今年还被炒成了高价。   原价才六十多块钱一本,现在炒到带签名一本一千往上了。   不过他自己倒是完全不知道,因为不擅长社交,所以在现代社会成了一个盲人。   “你是专门回来找阿云的?”颜许看着元振河站在逆光处,看不清脸。   元振河的声音很轻,似乎是从遥远的他方传来:“不是。”、   “那你?”颜许惊讶的抬头,正想问话,却看见阿云回来。   原来阿云不是过去拿包的,她是去换了一件衣服——她洗干净了脸上的妆容,又脱下了自己那暴露的裙子,洗净铅华,回归自然。   没有了浓妆的掩饰,阿云一下子像是老了五岁,皱纹出现在她的脸上。   “晚上去吃什么?”阿云挽住了元振河的手臂,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光看外表,阿云就像是元振河的妈妈一样,极不搭配。   元振河的语气几乎算得上是宠溺:“都可以,看你想吃什么。”   这话说的非常自然,似乎刚刚跟颜许说“不是”的人并不是他。   “小颜跟我们一起去吃吗?”阿云问道。   “不了,我还有事,就不和你们一起了。”自己又不是没长眼睛,就算一路都不说话,假装自己是个雕塑,那也是个电灯泡。   “行吧,那以后有机会再见。”阿云跟颜许招招手,就和元振河慢慢远离了颜许,他们的影子在地上纠缠到了一起。   对于阿云来说,元振河是她的救赎。   但是对元振河来说显然并不是这样,他似乎有别的打算。   不过颜许和阿云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阿云是幸还是不幸全靠她自己的选择了。   毕竟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你走在哪条路上,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颜许和阿云共同走过的这一个月画上了句号,颜许把自己的装备放好,又将这段时间写的手稿寄给了出版社,让出版社那边润色。毕竟他从小作文都是中等分数,写这种稿子更难。能写通顺,不前后不一自己打脸已经不错了。   “回来了?”景其琛看着颜许走进家里换上拖鞋。   颜许坐在沙发上还没有两分钟,外头就传来了噪杂的吵闹声。   听不太真切,但是吵闹的人嗓门很大,颜许莫名其妙的去开门,发现小黄和小徐还有不少人都堵在走廊里,小黄把门口堵着,那些人进不去,小徐则是站在小黄身边,两人的手紧握着。   说话的是个年轻女人,穿着阔腿裤,耳朵上带着很大的耳环,手上戴着玉镯子,看起来是个十分有教养的人,然而她嘴里说的话可不怎么有教养——   “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女人的食指指着小徐的脸,她破口大骂,“志安是要继承家业的人,你只会拖他后腿。你们两都是男人,你不嫌丢人?你爸妈知道吗?知道他儿子是个不要脸的表子吗?!”   “我要是你爸妈,刚生下你我就得把你摔死在地上,免得祸害别人家的儿子。”女人滔滔不绝,一开始说的话还不算太难以入耳,越到后来,说的话就越让人领不下去,简直像是泼妇骂街。   黄志安终于忍不住了,他抓住徐辛的手,对着女人说道:“妈,我成年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他不是什么表子,也不是狐狸精,他是我的爱人。”   “爱人?”女人气不打一处来,“你爱他什么?爱他是个瘸子?爱他这张死人脸?”   “你还会叫一声妈?我都以为你忘了我是你妈了!”女人简直发了狂,或许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儿子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且这个男人的品种令她更加无法接受。   景其琛看着颜许不动弹,又听见外头争吵的声音,也走到了门口。   原本一直没有发现颜许的那些人在景其琛出现的一瞬间便把头转了过来,他们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景其琛,眨也不眨,情况十分诡异。   景其琛皱着眉头:“你们声音小点,我家里还有孩子在睡觉。”   那些人又一起点了点头,果然不再吵杂,就连黄志安的妈都闭上了嘴,小声说:“你们跟我出去。”   黄志安摇头,他是决定一定要抗争到底了:“我哪儿也不去。”   说完,他还向景其琛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景其琛关上了门,他对颜许说:“蛋蛋在房间睡觉,你要是累了也去睡一会儿。”   “今天不怎么累,没走多少路,事情也做完了,无事一身轻。”颜许朝景其琛笑了笑,不过他又有些忧虑,“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打起来了怎么办?”   景其琛一点儿也不在意:“你出去了有什么用?那都是黄志安的家里人,他自己解决不好,你就能解决?”   “要是打起来总能拦一拦吧?”颜许还是有些忐忑,黄志安和徐辛的体格都不是很健硕,外面站了那么多彪形大汉,真要是起了冲突,黄志安和徐辛肯定是要吃亏的。   景其琛拍了拍颜许的头:“你有这个心思不如今晚的晚饭就你来做?我累了,我去陪蛋蛋睡一会儿,五点还要去接小墩儿放学,你自己去买菜吧。”   颜许看不出来了,景其琛并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他对自己家很热心肠,但是对别的几户人家虽然不是完全视而不见,但是确实是毫不关心。   这么一想,颜许又有些奇怪。景其琛这样冷漠的一个人,怎么独独对自己家这么关系,对自己这么好?颜许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但是又很快镇定下来。   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觉,颜许对自己说。   果然在景其琛说过之后,外面嘈杂的声音消失了,颜许透过猫眼一看,发现在走廊上的全部离开了,小黄和小徐家的大门也被惯的严严实实。   颜许准备了一下,拿上买菜的专用布口袋和零钱就出了门。   他其实不太会做饭,做出来的饭能吃,味道也还行。不过算不上特别好吃,至少就味道来说确实比不上景其琛的手艺。   人嘛,有时候做事情确实要看天赋,有些人就是老天爷赏饭吃,没有办法。   就好像颜许入行的时候,打败了众多前辈,靠着一组照片夺得了当年那一届国内摄影大赛的第一名。从此以后这条路就走的顺畅多了,不少工作室都在邀请他加盟。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现在熟练的手法,还不那么懂怎么构图才是最美的。   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觉。   “多少钱?”颜许把拿了两个红椒和青椒,递给摊子的老板。   菜价现在是越来越贵,一家四口人,一天要买五十多块钱的菜。吃不完也没办法,两个孩子年纪小,总不能一直吃剩菜剩饭。景先生天天帮着自己照顾家里,看顾两个孩子,自己也不可能找景其琛要生活费——   更何况,他还对景其琛抱着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作为一个男人,他肯定要养家糊口。   卡里的存款越来越少,经济压力越来越大,颜许近期只能把希望放在这组照片上。如果实在不行,估计之后也要去找个工作了,去影楼当婚纱摄影师也是条路子。   现在什么都要钱,吃饭要钱,买衣服要钱,孩子们读书要钱,没什么不要钱的。   做饭的时候颜许心不在焉,菜刀把他的大拇指切出了条血口子,血流到了案板上。但是颜许却没有动弹,看着自己的血在案板上汇聚成了一个弯弯曲曲的图案。   这个图案并没有什么指向性,旁人看的话,大概只能看见血杂乱的流动。   但是在颜许眼中却不是这样的,在他的眼中,血液在案板上汇聚成了一个图像。这个图像有点像人脸,有眼睛有鼻子,他要是眼神不聚焦,就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脸,但要是聚焦,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正在颜许发呆的时候,景其琛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景其琛把案板拿来,在水龙头底下冲干净,血液被带走。颜许这才回过神来。   “把手给我看看。”景其琛对颜许说。   颜许老老实实的把手抬起来,大拇指上划的口子很深,向两边扳开的话能看见骨头,   景其琛叹了口气:“以后我都不敢让你做饭了。”   说完这句话,景其琛把颜许的大拇指含进了嘴里。   颜许突然战栗,他看着景其琛含着自己的手指,整个人都恍惚了,这个画面看着怎么那么不健康?颜许的脸变得通红,直到景其琛抬起头。   颜许大拇指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手指上还有景其琛的口水,景其琛把颜许的手带到水龙头底下冲干净,他叹了口气:“都是做爸爸的人了,还是要细心一点。”   “我知道,我刚刚就是没注意。”颜许放慢语速,唯恐自己结巴。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这感觉实在太过刺激,对于颜许这种一直吃素没开过荤的人来说,眼前晃荡的都是景其琛含着他手指时的样子。   “还是我来做吧。”景其琛把颜许赶去了客厅,决定以后不能再让这个马大哈做饭了。不然饭没做好,说不定手指都掉了。   颜许坐在沙发上,他忽然问:“景先生,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啊,怎么了?”景其琛的语调很轻松,都没思考就脱口而出。   颜许愣了愣:“没怎么,我只是在想景先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景先生对自己的爱人有要求吗?”   景其琛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合适就行。”   没有要求才是最高的要求,颜许有些绝望,也不知道他是在哪儿看的,说没有要求的人其实是最有要求的人。   “怎么了?你有喜欢的人了?”景其琛问道,他现在正切着肉丝,动作很麻利,估计比酒店的墩子切得还要好,已经练出来了。   颜许摇摇头:“没有。”   在景其琛面前颜许已经能连不红气不喘的撒谎了。   “也是,蛋蛋还这么小,你现在给他找个后妈也不合适,至少得等两年。”景其琛用蛋蛋当挡箭牌。   蛋蛋人在床上睡,锅从天上来。   蛋蛋:喵喵喵?   “景先生这么优秀的人,以后肯定会找个也很优秀的女朋友。”颜许的语气很平淡,以至于景其琛没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点自己想要的情绪。   肉丝切好之后景其琛开始切洋葱,洋葱之前在冰箱里冻了冻,现在拿出来切就不会辣眼睛了。   景其琛不动声色:“那又那么好找合适的,毕竟是找伴侣,又不是小猫小狗。”   “是。”颜许赞同,“马虎不得。”   景其琛烧热的铁锅,油温还没变热之前把鲫鱼在放了进去,两边都煎了一下,然后倒入温水,把姜和葱放了进去,盖上锅盖之后慢慢煮。   过不了一会儿汤就会变得雪白,然后再放进盐,就可以出锅了。   没有过多的调味料,能够喝到鱼汤本身的鲜美。   景其琛洗干净手之后又从冰箱里拿出西瓜,切好装盘,端到颜许的面前:“吃点西瓜。”   颜许拿起一块送到自己嘴里。   “你呢?你对以后的对象有什么要求?”景其琛问道。   颜许想了想:“有责任心,会关心人,能够接受蛋蛋和小墩儿就可以了,我没有太高的要求。他要是想出去工作,我会尽全力支持他。要是想自己创业,我也可以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要是不想工作,我也能养活他。”   景其琛笑了笑,他揉了揉颜许的头发:“你很不错。”   然后景其琛凑到了颜许的耳边,他的声音很低,语气十分暧昧:“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就是我呢?”   瞬间,就像火烧云一样,颜许的脸变成了猴子屁股,耳朵也绯红。   要是扒了衣服,估计就能发现他现在全身都是红的。   正当颜许要说话的时候,景其琛突然站了起来,揭开了锅盖,尝了一口汤。   “我去接小墩儿了,你看着点火,慢慢煮,记得把鱼骨头捞起来。”景其琛嘱咐完了颜许之后就穿上鞋出了门。   留下颜许一个人在客厅里头纠结。 第41章 豪门爱恋(18)   夜晚悄然而至, 街上路灯点亮,周遭大楼灯火辉煌, 商业区里的电子屏幕上放着硕大的广告。音乐声就在耳边,小区内响起了噪杂的人声, 此时正是夜晚广场舞的时间。   不过与别的地方不同, 老太太们七点开始跳舞,八点半收工,倒也算不上扰民。   黄志安和徐辛是在颜许他们吃完饭后过来的,徐辛像是换了一个人,整张脸又青又紫, 额头还包着纱布, 黄志安更惨, 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还提了个水果篮。   颜许连忙把他们请到家里来坐, 蛋蛋跑过来, 看到黄志安和颜许现在的样子明显吓了一跳,他凑近了去看, 十分夸张的吸了口气,一脸震惊地问道:“黄叔叔, 你和徐叔叔打架了吗?”   黄志安觉得有点尴尬,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没有,叔叔遇到了点事情,蛋蛋今天有没有很乖啊?”   这话题转移的十分生硬,好在蛋蛋十分给面子, 蛋蛋点点头:“蛋蛋有很乖,蛋蛋下午还帮粑粑洗菜菜了。”   “颜哥,我和小徐给你们买了点水果,下午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他们会那个点过来。”黄志安把水果篮子放在茶几上,他还给蛋蛋买了零食大礼包和一箱奶,十分客气。   颜许摆摆手:“没事,没事。东西你们自己拿回去,不用这么客气。”   “幸亏景先生在。”黄志安没接颜许的话,还是把果篮和吃的喝的都放在茶几上,两人也没坐,就站在那儿,话也没说清楚就走了。   留下颜许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去超市给蛋蛋和小墩儿买新的洗脸毛巾的景其琛刚好上来——楼下的小超市卖的毛巾他嫌太硬了,两个孩子的正好看见黄志安和徐辛回到自己的家。   “他们过来干嘛?”景其琛问道。   颜许把景其琛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说是下午的事不太好意思,还说幸亏你在,我没太懂。你做了什么?”   “下楼的时候看见他们,和黄志安家里人聊了两句。”景其琛也没说太清楚,他摸了摸蛋蛋的头,把在房间看画集的小墩儿抱了出来,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颜许叹了口气:“我发现我身边的人都得遇到点什么事,比如……”他本来想说陈哥陈嫂,但是小墩儿在身边,颜许就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说。   好在景其琛明白他的意思,景其琛也觉得奇怪,颜许身上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可是身边的人似乎都没几个顺风顺水的,不知道是他运气太差,还是确实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会查一下。”景其琛说道。   颜许叹了口气,电视里正好放着最新热播的动画片,这次不是猎物戏耍猎人了,而是魔法少女变身。蛋蛋和小墩儿还是看的十分兴奋。到睡觉的时候都在大喊着魔法少女变身,蛋蛋还披着床单整个屋子乱蹿,入戏非常深。   最后还是景其琛使出了一招家长的威严,把蛋蛋和小墩儿都抱去了床上,强制性的让两个小魔头睡觉。   蛋蛋念念不忘动画片,缠着颜许要去给自己买一个仙女棒。   “好,明天给你买。”颜许的话刚刚落音,就听见小墩儿在旁边小声说:“我也想要。”   颜许分别亲了亲两人的额头:“好,都买。”   颜许关上了灯,自从上次和景其琛睡过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每天晚上都自然而然的躺在一起,没有一个人觉得尴尬,似乎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早点睡。”景其琛已经洗完澡了,身上还带着水汽以及洗发香波的香味,明明是非常甜腻的味道,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显得格外诱惑,好像空气之中都弥漫着无法抑制的荷尔蒙。   不过颜许已经习惯了,最近几天都是这样,要是在不免疫估计鼻血都得流满这间屋子。   在看见景其琛之前,颜许从没有想过男人能性感成这个样子,尤其是自己并不是个同性恋的情况下都能感受到这种性感。不过景其琛似乎毫无自觉,就这么穿着一条子弹内裤,拱着个大宝,露着胸膛躺在了床上。   如果是一开始还有点不自在。还得穿着睡衣睡袍的话,现在就完全是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倒是躺在他身边的颜许十分尴尬不自在。   颜许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景其琛也感受到了他的焦虑,但是也无从安慰。有些事情不是别人开导就能想开的。事情能不能过去,最后还是得看自己。   “睡不着?”景其琛突然问。   颜许叹了口气:“我有时候觉得,是因为我,所有身边的人才会变得不幸。”   为了不打扰到两个孩子睡觉,景其琛压低了声音,轻声说:“别想那么多,如果你能强大到影响到别人的命运,反而是一件好事。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吗?”   颜许没说话,他看着天花板,觉得自己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庸人自扰而已。   “睡了睡了。”颜许翻开被子,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睡觉。   虽说睡了,但颜许闭着眼睛还是没能睡着,过了大约几分钟,颜许觉得自己的手上一热。一只宽厚和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   在被子里,颜许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紧张的要把自己的舌头都咽下去了。   景其琛低沉的声音在颜许耳边响起,颜许甚至都能感受到景其琛嘴唇的温度,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睡了吗?”   颜许正想睁开眼睛,或者说句话,表示自己清醒着。   但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忽然蔓延全身,就好像是被什么大型的食肉野兽盯住了一样,瞬间不敢动弹,整个人宛如一根木头,连嘴巴都张不开。   景其琛的声音再次响起:“小骗子。”   然后颜许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一热,他等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红的不可思议。   这是不是,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可是不科学啊!景先生这样的人,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GAY,而且日常和自己相处也没什么奇怪的举动,一点儿都不暧昧。出去游泳也不往男的身上盯,虽然女人也不看,不过一点GAY的征兆都没有。   这天晚上颜许都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脑子里一直乱七八糟的。   早上不出意料的起迟了,等他醒来的时候,蛋蛋和小墩儿都已经在客厅了,颜许随便穿上一件短袖,又套了一条方便的大花裤衩去了客厅。   此时客厅已经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今早景其琛起来煮的面条,清汤面,汤是景其琛自己熬的大骨浓汤。早上吃一点都不腻,非常香。撒上点盐,递上几滴香油,撒一把葱花就能吃了。   蛋蛋用筷子比小墩儿用的好,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纠正小墩儿拿筷子的姿势。   景其琛大概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母亲角色,即便他并不经常表露自己的爱意,但蛋蛋就是能敏锐的感觉到。   爱这个感情,向来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是只要你有心,被爱着的人总能感觉到。   颜许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但是他不清楚景其琛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什么。相对来说,他觉得景其琛反而是因为蛋蛋才爱屋及乌,听起来十分荒谬,因为蛋蛋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颜许就是有这种感觉。   “多吃点。”景其琛看着颜许兴致缺缺地挑着面条,出声提醒,面上一点尴尬都没有,就好像昨晚偷亲人的不是他一样。   颜许点点头,不过他胃口不太好,实在有点吃不下去:“肚子有点涨,不太想吃东西?”   “是不是天气太热了?”景其琛问道。   说来奇怪,颜许明明是个普通人类,这一点自己也是确认过的,但是颜许身上发生的一切自己都感觉不到。甚至生病这种事,只要没被查出来,自己就一点预感都没有。   颜许点点头:“或许是吧,这几天都是这个状态,没什么胃口,油腻的东西吃了还想吐。”   景其琛愣了愣,这个症状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他好像以前在哪儿听过。   “你有蛋蛋的时候,是不是这个样子?”景其琛突然问道,不过他的表情十分复杂。   他真的……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颜许想了想,自己也是一阵紧张:“不会吧,不可能又中招了吧?”   虽然蛋蛋很乖巧是真的,但是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照顾一个孩子了。   “我最近哪儿也没去啊?虽说医学上又双性人这个说法,但是也得有……我之前检查过了,我没有啊,我是纯男性,激素方面也是正常的。也没再去那座山了。”颜许都快崩溃了。   景其琛握住颜许的手:“你别急,冷静点。”   不过在场最冷静的绝对是蛋蛋了,蛋蛋人小鬼大,听得懂景其琛和颜许的对话,面还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跑到颜许面前。   蛋蛋摸了摸颜许的肚子,还把自己的耳朵贴上去,十分童言无忌地说:“粑粑,弟弟怎么不会踢我啊?电视剧里都说小宝宝在肚子里的时候就会踢人了。”   小墩儿后知后觉,一脸好奇的凑过来,蛋蛋还拉着小墩儿的手摸上颜许的肚子,一脸骄傲地跟小墩儿炫耀:“鸡哥哥!你看!我以后也是哥哥了!”   小墩儿也很兴奋:“我喜欢弟弟!小小的,软软的,特别可爱。”   两个孩子非常兴奋,颜许却一脸莫名其妙,他仓皇无措地坐在那儿,一脸苍白。   他还是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莫名其妙就有了孩子,他是真的接受不了再来一个了。毕竟对任何一个大老爷们来说,都接受不了自己能生蛋。   景其琛此时也很无语,他真的什么都没对颜许干,难道是因为昨天那个吻吗?   难道现在凤凰繁衍如此简单?亲一口就能怀上?   凤凰是怎么灭族的来着?景其琛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颜许的嘴唇都在发抖,脸色青紫,他问景其琛:“怎么办啊?”   景其琛能怎么说?他只能试探性地问:“生下来?”   颜许一张脸瞬间变白——孩子上学的钱,自己家只是一室一厅,以后肯定住不下三个孩子。而且以后孩子的教育问题,三个男孩还有成年以后的各种问题。颜许想都不敢想。   “蛋蛋,你和小墩儿哥哥去房间玩好不好?粑粑和叔叔谈点事。”颜许强颜欢笑地对着两个孩子说道。   蛋蛋和小墩儿都很听话,拿着自己的小玩具进了房间。   颜许看他们关上了门,才问景其琛:“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景先生,有没有办法把这个孩子拿掉?”   “我不知道。”景其琛是真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颜许摆摆手:“我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肯定养不活三个孩子。家里也住不开,哪里都不方便。”   “蛋蛋和小墩儿都还这么小,我不可能让他们在家看着孩子。”颜许叹了口气,“更何况,我一个大老爷们,总是这样……也不像话啊!”   景其琛看着颜许现在担忧的样子,再加上颜许的肚子里头可能又揣了一个自己的蛋,景其琛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带孩子,我养你们。”   这句话说出口景其琛就知道糟了。   颜许果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室内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颜许张开了嘴巴,正准备说话。   门铃却在这时候响了。   谢天谢地……   景其琛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女强人打扮的女人——正是黄志安的母亲。黄志安的母亲非常年轻,脸上甚至连一丝细纹都没有,穿着一条连体裤,拿着手提包,怎么看怎么像要做一分钟几百万上下生意的人。   这次她倒是没带着自己的那些下属,独自一人过来,也没带什么礼物。   看见景其琛的一刹那,她的表情就变了,她的嘴角挂着一抹讨好的笑容,冲景其琛说:“我不知道您是我们家志安的邻居,昨天也是事发突然,我没打探到,才吵到了您。”   “还有别的事吗?”景其琛似乎不耐烦和她说话。   颜许也发现了这一点,景其琛对谁都很礼貌,但是这种礼貌又是非常疏离和冷漠的,他甚至从不主动和人打招呼,也不主动和人说话。甚至颜许都没发现景其琛有什么朋友,又什么样的社交圈。   他几乎对景其琛除了这个人以外的信息一无所知。   颜许浑身一冷。   女人似乎并不想现在就离开,她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声音并不柔美,反而十分粗犷:“我主要是来问问您这个周末有没有时间,我们有个聚会,到时候周围比较有名气的大人物都会来。”   “我什么时候也算大人物了?”景其琛嗤之以鼻。   女人有点尴尬,但还是厚着脸皮讪笑道:“您不能这么说,如果您不算大人物,还有谁算大人物?”   颜许看着女人,想到了黄志安的原型是中华田园犬,那黄志安的妈妈,应该也是妖怪吧?   就在颜许思考发呆的时候,女人看到了颜许,大概是因为女人的直觉,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颜许比景其琛好说话,而且在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全部打听好了,虽然细节不明确,不过很打听来的是估计也差不了多少。她挥挥手,对颜许说:“颜先生,您记得我吗?我是志安的妈妈?”   伸手不打笑脸人,颜许说道:“请进吧。”   景其琛这才从门口让开。   女人走进来的每一步都在打量这个房子,普通的装修,简陋的家具,小而窄的房屋大小。不过她的鼻子比黄志安灵一些,能闻到屋子里小墩儿的味道,却闻不出颜许的。不过她没说出,保持着沉默。   她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应该知道,知道了没什么好处。   这是岁月带给她的智慧。   颜许去给她倒了杯水,女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十分自然的微笑,一边做着自我介绍:“我姓黄,叫黄金晶,你们叫我黄金就行,都这么喊我。”   黄金的笑容十分有感染力,表现的也极有涵养,完全看不出昨天在小黄门口不停叫骂的女人的影子。   “你要说什么?赶快说,说完了就走。”景其琛实在不想和她耗,要不是颜许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刚刚他就不会让她进家门。   黄金晶知道自己不招景其琛喜欢,不过这不是重要的,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轻轻地放在茶几上:“我是来告诉颜先生,徐辛这个人的真实嘴脸。”   “他并不是只流浪猫,更准确的来说,他不是一只真正的流浪猫。”黄金晶的表情有点苦涩,“他原本姓李,是临城那边的人,他们家和我们家有点矛盾,大概也算得上是世仇了。”   “志安他从小被我们宠坏了,分辨不出好人和坏人,甚至不知道徐辛是别有目的。”、   “我已经找他谈过很多次了,他都听不进去,还带着徐辛跑了。我昨天刚刚找到他们,情绪控制不住才会发生昨天那样的事,希望您能原谅我这个做母亲的。”   颜许没有接过那叠文件,这是黄志安自己选择的爱人,自己选择的人生。   值不值得,应不应该走下去,本来就由他自己做主。   景其琛似乎有些憋住,他的一声轻笑打断了现在严肃的气氛,见颜许和黄金晶都看着自己,他才说:“我觉得太戏剧化了,怎么那么像罗密欧和朱丽叶。”   被景其琛这么一说,颜许也觉得很像了,他转头看着黄金晶。   黄金晶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我们家啊,已经是国内唯一一个纯种中华犬的家族了。虽说很多人说,中华犬本来就没有纯种的,犬种一直在变化,也一直在杂交,可事实上,确实是有纯种的。”   “你们不知道我们对血统的看重,为了保证下一代的血统,我和自己的亲哥哥结了婚,才有了志安。他们都是近亲结婚的孩子身体差,智商低。但志安却一点也没有,不过我现在相信了,那孩子智商可能真的有点低。”   黄金晶就这么毫不留情的嘲讽自己的儿子:“我这次过来,就是想把他带回去,如果有景先生帮忙的话,这件事会轻松很多。”   “他已经成年了,您为什么不能让他自己选择呢?”颜许有点不明白,他知道大部分父母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是个GAY,但是对妖怪来说应该不存在吧?   因为妖怪的寿命是很长的,他们不需要迫切的繁衍子嗣。   也没有什么法规约束,道德伦理这些,亲兄妹都能结婚,更何况GAY了?   “您不知道,我们和人类的大家族也没什么区别。”黄金晶苦笑,“这么多年过来,早就已经同化了。”   “我也不是空手上门的,要是您能帮我,我可以给您一样东西。”黄金晶志在必得的对着颜许说。   “东西?”颜许觉得自己没什么想要的。   黄金晶拿出一张照片:“一块玉石吊坠。”   这张照片上的吊坠被放在一个深红色的绒布上,不知道什么光打在上面,把玉佩照的十分圆润——这显然就是颜许遗失的那块吊坠。   是颜许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也是景其琛说是不祥之物的东西。   “你怎么会有这个?”颜许质问道,他的目光警惕的看着这个女人。   黄金晶不慌不忙:“这是我从一个黄鼠狼手里收来的,他敲了我很大一笔钱。这块玉确实与众不同,不过在我手里没用,我用不了它。”   景其琛嗤笑:“我都用不了的东西,你敢用?”   黄金晶瞬间惶恐:“是,这玉坠我们没有一个人能驾驭,死了不少人。不是自杀,就是和同伴自相残杀,我想过不少法子,都没能奏效。”   “你们要用这玉坠做什么?”颜许忽然问道。   见景其琛没有让自己闭嘴的意思,黄金晶才说:“这不是玉坠,是一件伪装成玉坠的法器,虽说能勾起人心底的欲望,让人变得易怒残暴,丧失理智,但是从本质上来说,它是一件可以让人复活的法器。”   “活死人,肉白骨。”(注1)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处: 《国语·吴语》:“君王之于越也,繄起死人而肉白骨也。” 第42章 豪门爱恋(19)   室内的气氛开始沉寂下来。颜许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个女人, 看着黄金晶脸上的表情。虽说黄金晶的脸上带着笑容,但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她此时的忐忑。   她想以此来换得颜许和景其琛的支持, 让她的儿子回归正途。   对于她而言,自己的儿子过得好还是不好是无足轻重的, 最重要的是能否延续家族传承纯正的血脉。   但是颜许似乎不为所动, 他看着黄金晶,张口问道:“我要这东西拿来干什么呢?”   这一块诱饵颜许是吃不下去的,因为对他而言没有什么人是需要自己复活的。   但是黄金晶没有放弃,她的眼神中带着笑,嘴角也带着笑,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容多么尴尬无力, 她轻声说:“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颜许摇摇头。   黄金晶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 她看向站在一边的景其琛,眼神中带着乞求, 可是景其琛并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神佛。他只是走到一边去坐在沙发上看, 也没有看这个人。   室内开着空调,温度一度降低, 黄金晶感觉身上有点发冷,鸡皮疙瘩慢慢冒了出来, 但是颜许和景其琛似乎一点感应都没有。   “这么说, 你们是不愿意帮我了?”黄金晶冷笑一声,她拿起自己的包,站了起来,准备走出这个房门。   就在她要迈出去了房门的最后一布, 颜许叫住了她,他的声音很温柔,他说道:“作为一个母亲,难道你希望的不是黄志安可以得到幸福吗?”   “幸福?”黄金晶声音冷静的反问,“什么叫做幸福?”   “吃饱穿暖,不用挨饿,不用挨打,这难道还不叫幸福吗?我现在只是让他跟一个合适的人结婚,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黄金晶的声音很冷,似乎她一点也不害怕来自灵魂深处的对景其琛的恐惧。   说完这段话,黄金晶离开了这间房子,他她过自己儿子和那个不要脸的男人所住的家的门口。她的嘴巴蠕动了一下,像是在说什么脏话在唾骂。   随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急步走了。   那块玉坠颜许也不想要了,本来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负担。就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是被父母所遗弃的,不被期待而出生的生命。   景其琛当然也看得出来,他在颜许的旁边坐着,不动声色的握住了颜许的一只手,两人的气氛从未像现在一样。就好像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粉红色的泡泡。   “都过去了。”颜许轻声说。   景其琛张了张嘴,但是他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又再一次被人打断了。   有人在敲门,而且敲门的声音慢慢变大,就像砸门一样。别说房子里,估计就连外头的走廊里的几家人都能够听见。   颜许反应过来,他穿着拖鞋去透过猫眼看,发现是张冷轩站在外头。不过张冷轩这次是独自一人,他没有带着那个男人过来。   颜许打开了门,张冷轩突然就抱住了他,扑进了他的怀里,眼角全是泪水,张冷轩一边喊一边骂。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张冷轩从茶几上拿了一张卫生纸,擦干自己的眼泪,又拧了拧鼻子。他向颜许说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颜许自己的真心又如何的被人无情的糟蹋。   等他把所有的话一咕噜说完,才看见他坐在旁边的景其琛,他看着这个英俊非凡的男人,又联想到了自己,内心怒不可遏,但还是忍住了,问道:“他是谁?你男朋友吗?”   颜许没说话,但是他的脸通红,就连脖子也慢慢的红了起来,对于张冷轩来说,这似乎就是无言的答案,他的眉毛倒竖,愤怒将他整个人燃成了一团火焰。   张冷轩对着颜许说:“他们这种人是最不能相信的,别看长得人模狗样,一旦出现了什么事,马上就会离你而去,因为对他们来说,你永远比不过他们所中所能获得的利益。”   张冷轩把一切联系到自己身上,在他看来颜许和自己是一样的。他们都不应该和一个这样的男人在一起。   景其琛莫名其妙就被人冲到家里一顿怼,今天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菩萨,先是黄志安的妈妈过来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然后又是自己被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指着鼻子一顿指桑骂槐。   可能自己今年真的流年不利,犯太岁了吧。   颜许抬头看了眼景其琛,发现景其琛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他只能看着张冷轩安慰道:“发生什么事?你说来给我听。”   然后他又向张冷轩介绍“这是住在我隔壁的,就是对门的那一家户主,姓景,你可以叫他景先生。”   这会儿张冷轩终于冷静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哎呀,我理解错了。”   要不是看在这个人和颜许似乎认识的面上,景其琛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就能让这个人感觉一下什么叫悔不当初。   张冷轩刚刚坐下来,他喝了一杯水润润嗓子,就开始描绘自己这么多天以来的经历和见闻。   无外乎就是当他和那个人开始真正的生活,游玩之后所面对的一系列普通情侣都会面对的矛盾。   比如每天吃什么,比如买什么,比如,去哪玩的时候是否能跟陌生人说话,种种许多,以此类比。听得颜许面无表情。   虽然他不想说自己的朋友,但这真的是屁大点儿事情。   如果放在网上,估计有很多人会说张冷轩矫情。   “那他现在人呢?”颜许问道。   张冷轩无所谓的耸耸肩,他说:“我今早看他没起来就先走了,估计他要等会儿才能发现我没在吧。”   “你连个招呼都没打吗?”颜许问道。   “打什么招呼?有什么招呼可打的,我没打他就算好的了。”张冷轩一提起来又是一肚子气,又把之前说过的话给颜许又重复叙述了一遍。   “行了,行了,你先去休息吧,好好睡一会儿,估计你昨晚也没有睡好。”颜许把张冷轩送进了房间,让他好好休息一天。   然后坐在小旁边的景其琛没有说话,低着头,似乎受到了委屈,颜许看着不舒服,就走了过去,还是坐回了景其琛旁边的位子。他拍了拍景其琛的肩膀,安慰道:“他不是在说你,他只是有些迁怒而已。”   即便作为朋友,颜许也知道,自己并不能一直忍让张冷轩偶尔的无理取闹,等到张冷轩睡醒之后,他一定要就这件事情好好批评一下张冷轩。   景其琛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生气,他看着颜许的眼睛,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让我一次把话说完。”   “什么?”颜许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   “我是说老天爷注定要让我孤独终老。”景其琛耸耸肩膀,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但是脸上却要带着笑容,似乎并不为此忧心。   颜许当然也听得出来他这是在开玩笑,他拍了拍景其琛的肩,笑道:“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孤独终老?我还差不多。”   不过两人都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   “那个玉坠你真的不想要了吗?”景其琛说,“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法器,如果能找到它真正的主人,那么这将是一件威力无穷的东西。”   “我要它也没有什么用,生老病死本来就是我们这些人会走的过程。”颜许点点头,他把这方面看的很淡。   蛋蛋和小墩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今天小墩儿不用去兴趣班,本来之前说好的要出去玩。不过因为张冷轩的到来化为了泡影。小墩儿嘟着嘴,似乎十分不满,不过也没有太表现出来。   颜许跟小墩儿保证下次肯定会出去。   “真的码?”小墩儿咬着指甲,却被颜许把手拿开。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的颜许没有想到,在吃过午饭之后,自家的门又被敲响了。这两天连续不断的事让颜许心累,好像没有一口喘息的机会。颜许叹了口气,放下吃到一半的午饭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黄志安,黄志安此时慌张极了,眼睛里似乎含着一泡眼泪。   颜许内心一阵恐慌——要是黄志安也扑到自己怀里哭诉该怎么办。   好在黄志安毕竟和长冷轩不同,他走进屋里,神情混沌的跟着颜许去沙发上坐着,表情木然呆滞,双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就连蛋蛋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蛋蛋迈着小小的步伐走过去,语态天真地问道:“黄叔叔,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黄志安扯出了一个丑的不能再丑的笑容,他摇摇头,安慰蛋蛋:“没有,叔叔只是心情不太好。”   蛋蛋颇为理解的点点头:“那叔叔吃点东西就好了,蛋蛋就是,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东西。叔叔你来坐,蛋蛋的午饭让给你吃。”   “我们去阳台说话吧。”景其琛突然出声,他对颜许说:“你照顾孩子们吃饭,我和他聊聊。”   颜许点点头,他也清楚,黄志安过来恐怕不是来找自己的,估计也是为了黄金晶的事情。   景其琛带着黄志安来到了阳台,这个阳台很狭小,毕竟房子的总面积只有这么大,阳台上还放着一个小型洗衣机,专门用来洗蛋蛋和小墩儿两个孩子的衣物,因此阳台就更小,显得空间更逼仄。   “说吧,什么事?”景其琛只要不在颜许面前,整个人就像变了个样子,温柔细心的假象在一瞬间消失。   黄志安觉得自己的双手双脚都不再听自己的使唤,如同置身于冰窟,明明这里没有空调,气温很高,可他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向景其琛表示臣服。   “我忘了。”景其琛周围眉头,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黄志安觉得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他长舒了一口气。   明明一早就知道景其琛可能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但此时黄志安才有了直观的感觉。   “我妈把徐辛抓走了。”黄志安的声音艰涩。   但是他没有料到景其琛一点都不同情他,反而极度冷漠地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黄志安没有料到景其琛会说这样的话,在他的印象里,即便景其琛在不耐烦,他都是个会帮助别人的人,每一次自己需要帮忙景其琛都不会这样直接的拒绝。   “我不是颜许。”景其琛说道,“他会帮忙,我可不会。”   如果不是那几次都在颜许的面前,景其琛根本理都不会理黄志安:“作为一个妖怪,活成你这个样子,也是真够丢人的。”   “害怕自己去面对自己的家族,只知道逃避,你本来就是个懦夫。”   或许带着徐辛逃离自己的本家已经是他一生中所能做的最大的反抗,但是看在景其琛眼里,这种逃离和逃避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会帮你,颜许也不会帮你,我说到做到,你不用再来找我们。”景其琛转头,“能帮的我们已经帮了,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样是你自己的事。”   就在景其琛转身要走的时候,黄志安忽然叫住了他。   “如果是颜哥被人带走了呢?”黄志安的话没过脑子。   景其琛没有砖头,   可是黄志安瞪大了眼睛,他感受到一种令他血液在一瞬间变冷的压力,这一次连牙齿都在打颤。就好像巨大的阴影在他背后,他连转头的勇气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景其琛才终于说话:“如果他被带走了,我会亲自去把他带回来,而不是在第一时间寻求别人的帮助。”   “当然,前提是有人敢带他走,我说话从来算数,我会把那人开膛破肚,取出他的灵魂,永生永世困在地狱中鞭挞。”   说完,景其琛离开了阳台,而黄志安则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这最强大的后盾,这一次不再为他和徐辛张开。他也觉得自己是昏了头,景其琛和颜许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能说得上是邻居。   抓住徐辛的是自己的家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应该是自己去把徐辛救出来。   黄志安突然就醒悟了,他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对着已经回到饭桌上的景其琛鞠了一躬,道了一声谢,重新冲了出去。   “你跟小黄说了什么?”颜许还是不太吃的下饭,只是喝了两口汤,景其琛细心的把没怎么放油和调味品的菜挑进颜许的碗里。   景其琛摇摇头:“我只是说想要什么,就必须自己去争取。”   “你说的对。”颜许愣了愣,他总觉得景其琛这句话像是对自己说的一样。   但是,如果自己的肚子里真的又有了一颗蛋,他怎么有底气去争取呢?   张冷轩前一天晚上很显然没有睡好,一直在房间睡得像头死猪一样,嘴里还说着梦话,即便是在梦里也嘟囔着,眉头紧皱着,一看就是个噩梦。   在给张冷轩盖好被子之后颜许关上了房门,他坐在沙发上无声的叹了口气。   景其琛问道:“怎么了?”   “最近一直觉得很累。”颜许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总觉得自己提不起利器,做什么事都兴致缺缺。之前的一组照片已经发了电子档去参赛了,但是一直没来消息,就连自己有没有入围都不知道。   景其琛想了想,觉得颜许大约是太无聊了,于是问道:“你玩微博吗?”   颜许摇头:“我不太懂现在的智能手机,下载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玩。每次刷新也都是一些新闻,和我看其它新闻也没什么区别。”   景其琛拿过颜许的手机,发现这个手机也是好几年前的型号了,下载的应用也是一些基础应用。通讯录也就十几个电话号码,上次的通信记录还是在好几天前,还是陌生号码,一看就是骚扰电话。   “你都还没注册?”景其琛打开微博,发现在提示注册登录。   颜许伸着脑袋去看,莫名其妙地挠挠头:“我记得我注册了啊,可能是太久没登陆就自动给我下了吧。”   “那我给你重新注册一个,你之前的账号是用这个手机号注册的吗?”景其琛输入颜许的手机号。   输入手机号这个小小的细节却让颜许脸红心跳,不知道什么时候景其琛已经能够不翻通讯录就能记住颜许的手机号了。   “不是,之前的账号是在外地的时候用外地的卡申请的。”颜许轻声说,“不过我注册这个也没什么用,我不太会玩。”   “你不是摄影吗?可以搜几个圈内人,看看别人的作品,心里有个数,就知道自己的水平了。”景其琛的声音非常温柔,和很低沉。   颜许点点头,他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方式。   他看别人的作品都是看那些比赛的官网,有时候会有线上投票,就能看到别人的作品。   这时候颜许才觉得自己一直在坐井观天,其实有很多了不起的摄影师根本不会去参加这些比赛,人家也不缺钱,偶尔会在微博上放出自己的作品。   “你看,这个是我。”景其琛搜出自己的主页,点击关注,然后用自己的手机关注回去。   或许是因为景其琛的私心,在系统推荐的关注页面,一个人都没有关注,于是颜许的微博账号里只关注了他一个人。   “你摄影的时候留下的ID是什么?”   颜许说道:“就留的我自己的大名。”   景其琛把自己刚刚胡乱起的微博名修改成了:摄影颜许。   然后把手机交还给了颜许,颜许刷新微博,发现上面只有景其琛一个人的动态。不过景其琛也只发了一条微博:找到了。   就只有这么一条。   颜许没有问景其琛找到了什么,但是马上颜许就听到了提示音,他在几秒内新增了好几个粉丝。   还有好几条私信,颜许点进去看:   多多龙:啊啊啊啊啊啊!!!是颜许大大吗!我是你的粉丝啊啊啊啊啊!你的每一期画册我都买!!新画册要出来吗?!听说您参赛了?参赛的照片什么时候出来!!   爱摄影爱生活:大大!!是你吗?!是你吗?!   爱摄影爱生活:大大!!我只是想告诉你,因为你我才开始摄影的!看到你的经历之后我重新拾起了对生活的信心!您也要更有自信一点!您很棒的!超级棒!!   我是你的小甜心:颜许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   颜许一个个都回复了,他还配上了非常可爱的微笑的表情,满怀真诚的说谢谢。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脸上挂着傻笑。   以前他也有过粉丝,还有粉丝给出版社写信,出版社会交给他。那时候他每周最期盼的就是受到出版社汇总寄过来的信。一开始也有批评的,还有前辈指正,辱骂他让他滚出摄影圈的。   后来慢慢就有了鼓励,还有粉丝寄过来的明信片和满满的祝福。   颜许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鼓励和关爱,这些信现在都被他好好守着,偶尔还会拿出来看,每周都会在太阳下晒一晒。   粉丝在急速增加,短短一个小时,粉丝数从1变成了1000,最后增长到3000多之后就停下了。   颜许发了一条微博,他配了一张图,是自己房间的照片。   因为是用手机照的,所以效果并没有那么好,但是构图还是一如既往的魅力:被风吹动的窗帘,摆在茶几上的花,地上还有小墩儿涂鸦的画作,整个房子的布局也非常温馨。   上面的字是:感谢你们,我才有一个家。   这话是实话,如果没有支持他的人,购买他的画册,他永远也买不起一套房子,也有不了自己的一个家。   有太多太多身怀才华,但是并不出名,窘迫生活的摄影师了。   真正混出头的,为人所知的摄影师实在太少了,简直算得上是凤毛菱角。   微博的提示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在下面留下,都是些极度温柔的句子,或是真心实意的支持和告白。   “谢谢你。”颜许对景其琛说。   景其琛看着颜许的眼睛,他的一只手抚上颜许的唇角:“不要光说谢谢,总要有点表示吧?”   颜许愣住了,他眼睁睁的看着景其琛的唇压下来,但整个人却动弹不得。 第43章 豪门爱恋(20)   颜许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等待着景其琛的吻落下来。两人的距离如此接近,气息彼此交缠, 颜许甚至能感受到景其琛那温柔的体温,就在这短短几秒, 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 这些画面有些是他见过的,有些却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就在景其琛吻下去的最后一秒,颜许下意识的推开了景其琛。   被拒绝的景其琛莫名其妙地看着颜许,这或许是景其琛活到这个年纪头一次被人拒绝,说不恼怒都是假话,他站起来, 但语气依然温和地问:“怎么了?”   颜许看着景其琛, 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陌生的令他感到恐惧, 他不自觉的张口, 说出来的话甚至没有经过思考:“你究竟是谁?”   景其琛身上有太多秘密了,这些秘密令颜许无法敞开心扉。   景其琛愣了愣:“重要吗?”   颜许点头, 态度十分坚定:“重要的。”   我要知道你是谁, 你来自哪里,将去往何处。   景其琛叹了口气, 坐在颜许一旁的沙发上,他轻声说:“我不是人。”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 几乎要把颜许的天灵盖都打裂,他一直以为景其琛和自己是一样的,他如此信任的景其琛的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景其琛是人类。   “但我也不是妖怪。”景其琛又补了一句, 他看着颜许的眼睛,让颜许看到他眼中的情深意切,“我是凤凰,是吉祥瑞兽。”   颜许愣住了,他的眼睛和景其琛对视,两人都没有移开目光。   “是龙凤呈祥的那个凤凰?”颜许唯恐自己理解除了差错,还专门再确定了一遍。   景其琛点点头:“是。”   颜许头一次态度像现在一样强硬,他嘴里说出来的话简直不像是他会说的:“我觉得,我至少要真正了解你,才能选择是否和你在一起。”   这一次景其琛倒是没有反驳,他点点头,态度十分诚恳:“当然。那你的意思是说,你给我追求呢的权利。”   即便这对景其琛来说冒着很大的风险。   把自己的一切都坦白告诉另一个人,就像把自己的身体剖开,将内脏全部袒露出来,让对方一览无余。妖怪之中,哪怕相互陪伴了上千年,都不一定能说是完全了解的。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这些秘密被影藏在黑暗深处,时间久了,可能连这个人自己都记不起来。   颜许点头,他没有反驳。   他无法否认自己确实对景其琛有了异样的感情,他是个对感情格外重视的人,他希望认定一个人,然后走过一生。即便自己的一生十分短暂,但也不想浑浑噩噩的过去,知道死的哪一天,还对自己所爱的人一无所知。   说他矫情也说,说他没有自知之明也好。   但这是颜许自己的决定,景其琛可以选择同意,也可以拒绝。   两厢情愿,并非强买强卖。   “蛋蛋是我的儿子。”景其琛又不动声色地丢下一个深水炸弹,“我知道这一片有我的同类,但我不知道是我的后代,直到蛋蛋破壳的时候,在蛋蛋身边的我才感觉到那股血脉相连的力量。”   颜许直接被炸傻了:“啊?”   景其琛完全对颜许坦白了,他皱着眉头,似乎也不知道缘由:“按道理来说,我能感应到自己同类的确切位子,但进了这个小区之后所有的感应都忽然消失,就像是避雷针一样,这很奇怪。”   然而颜许依旧保持着一脸懵逼的状态,只能听着景其琛说话。   “对了。”景其琛忽然补充,“这个小区都是妖怪,没有一个人类,除了你。”   颜许:“……”   世界观已然崩塌。   “蛋蛋破壳的时候,也是因为我就在旁边才能感觉到。”景其琛说道,“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久久没有回应,景其琛看着一脸恍惚的颜许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一口气说出来颜许肯定不能接受。颜许的前半生非常普通,他甚至对于妖魔鬼怪的认知都来自于民间传说和影视剧作品,他只有一个模糊和概念和符号。   直到遇到了陈家三口和黄志安他们这对小情侣。   但是这两家人又太过接近人类了,所以即便颜许知道,他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只是这次知道整个小区都是妖怪的大本营,这种酸爽的感觉可想而知。   不过颜许抓住了重点:“那你的意思是蛋蛋也是凤凰了?”   蛋蛋是凤凰好像还比较容易接受,总比山精或是鳄鱼变色龙这些来的洋气一点。   不料景其琛摇摇头:“不是,蛋蛋应该不是凤凰,凤凰出壳肯定是以本体的形态,加以修炼之后才能化人。而蛋蛋出壳就是人类的样子,凤凰从未和人类孕育子嗣,所以我也不清楚蛋蛋的本体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是,我和你完全没有接触过啊?”颜许左思右想,他在景其琛搬来之前确实没和景其琛见过面,两人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自己怎么可能会有景其琛的孩子?   但是颜许很快想到了一件事,他对景其琛说:“你跟我来!”   颜许把景其琛带到了自己的储物间,这里放着很多东西,但最多的却是一箱箱被颜许收拾好的照片,他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那个标号时间地址和日期的箱子,这个箱子正是颜许上一次去之后,回来就有了蛋蛋的那座山上的照片。   两人就这么盘腿坐在地上,一张张的翻看着。   “你看这张。”颜许把那张有着巨大动物爪印的照片交给了景其琛。   景其琛拿过去看了两眼,他突然就明白了,他转头看着颜许,十分不可思议地说:“这是我的脚印,我都忘了我去过哪些深山老林了。”   作为凤凰,自然是亲近自然的,偶尔也会自己跑去一些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回复成自己本体的样子,会感觉更舒服,更自由。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   “你踩上过我的脚印?”景其琛问道。   颜许无语凝噎:“我不知道,我照了那么多张照片,说不定踩上了……”   “不会吧?!”颜许自己都震惊了,“感而有孕不是神话故事里的吗?难道还真是真的?我这是什么运气啊?”   景其琛也想知道颜许究竟是什么运气,如果感而有孕是真的,那么为什么只有颜许会感而有孕?自己的脚印那么多,千百年间可从来没有自己的后代出现过。   “前天晚上,你是不是亲我脸了?”颜许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   景其琛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的点头。   颜许看着自己的肚皮:“不会吧?这也能中招?”   这事景其琛也很无语。   难道自己是凤凰里的天纵奇才?亲一口就能让人揣上自己的蛋?   于是问题来了:凤凰究竟是怎么灭族的来着?   两个人就坐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颜许这才知道,自己和景其琛关系都没确定,什么事都没有做,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有了娃。这已经不是先上车再补票的范畴了,这明明就是喜当爹。   蛋蛋似乎玩游戏玩累了,他和小墩儿玩了一下午的躲猫猫,但是小墩儿实在太笨拙了,每次躲藏都会忘记掩盖自己的屁股,蛋蛋每次躲藏的时候小墩儿都找不到。于是两个孩子的躲猫猫就变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粑粑!”蛋蛋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跑了过来,他看着满地的照片,一瞬间就拿起了那个有脚印的照片,他又喊了一声:“爸爸!”   景其琛一脸仁爱的对着蛋蛋说:“蛋蛋,我是爸爸哦。”   蛋蛋咬着自己的指甲:“是叔叔。”   景其琛笑的越来越温柔:“是爸爸哦。”   蛋蛋似乎并不相信,也不愿意承认,他扑进了颜许的怀里,跟颜许撒娇:“粑粑。”   “景叔叔是蛋蛋的爸爸哦。”虽然颜许也不想告诉蛋蛋,但是蛋蛋应该知道自己的另一个父亲是谁。   虽然景其琛在最开始并没有出现,但是蛋蛋出壳以后,景其琛确实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是个非常称职的父亲。他并没有娇惯蛋蛋,却交付了自己所有的父爱和爱心。   就连不是他的孩子的小墩儿,他都非常爱护。   蛋蛋奶声奶气地说:“不是爸爸!”   看着蛋蛋如此斩钉截铁的样子,景其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理智告诉他,孩子认定的事实是很难改变的。可是情感上又确实受到了伤害。   不过让他们两个都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蛋蛋站了起来,从颜许的怀抱中挣脱,扑到了景其琛的怀里,他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却并不小声,他喊道:“妈妈!!”   这两个字把景其琛炸的理智全无。   他根本不在意蛋蛋叫他什么,因为对经过了时间流逝沧海桑田的他而言,所有的称谓都是软弱无力的。真正怀有力量的,是那个称谓背后的肯定和感情。   景其琛亲了亲蛋蛋的额头,像是个真正的母亲一样说:“妈妈爱你。”   *   虽说前因后果都已经了解了,但是颜许现在确实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景其琛,毕竟他还没有做好明白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不对,和一只陌生凤凰生了孩子的准备。   这种感觉并不算好,毕竟谁也不喜欢自己的命运无法掌控的感觉,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操控着,操纵着所有人的命运。   景其琛当然也知道颜许的情绪,他虽然不能洞察人心,但是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有着敏锐的直觉。他留给了颜许思考的时间,自己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再和颜许同床共枕。   景其琛知道,如果自己要和颜许在一起,那么挡在眼前的,不仅仅是颜许自己的情绪,还有很多掩藏的敌人。   有了爱人,就相当于有了弱点,而这个弱点可以将看似无敌的景其琛击垮。   “老大,查到了。”景其琛手下的得力干将青岩站在景其琛的办公桌前,他低着头,并不敢抬头看景其琛,作为上司,景其琛的威严不容置疑。   离开了颜许视线的景其琛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面无表情,严肃而又冷漠:“说。”   虽然他说过很多次不要叫自己老大,但是自己的这些下属并不听从,老大这个词最他们而言代表着安全感。   青岩答道:“他们现在马上就要接近这里了,以李长将为首,他们一路已经杀了不少妖怪,还有帮助妖怪的人类。人类那边拿他们毫无办法,他们擅长躲藏,打游击,从不正面对抗,我们的人回来的途中也被发现,损失一个刚被吸纳的新人。”   “他们的武器十分奇怪,并不是冷兵器,也不是枪械。而是类似道家的手段,用符纸和木剑。这些东西按理来说最多只能削弱妖怪的能力,并不能致命。可是回来的人却报告说,只要一接触到这两样东西,自己的妖力似乎会在一瞬间消失,成为鱼肉,任人宰割。”   事实上,人类和妖怪经常合作,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经过这么多年,双方达成了一种默契。   就像拔河一样,一边是人类,一边是妖怪。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互相角力,终于掌握了这种力量的平衡。   但是现在,这个平衡被这些忽然冒出来的人打破了。   而更加令景其琛无法忍受的是,这些人如蝗虫一样,过境之处,一片狼藉。   他们甚至不会因为自己的同类而停下杀手,他们这次一共杀了三百多个妖怪,一百多个人类。   这些人类甚至很多都是妖怪的伴侣,或是朋友,在维护这些妖怪的时候被一起送下了地狱。   面对自己的同胞都如此心狠手辣,如果不彻底铲除掉这些人,那些恐怕这些视人命为无物的人,最终会将人与妖之间的矛盾扩大,到时候就不再是人类和妖怪能够平衡的生存下去。   而是会变成一场淘汰赛,必须要另一方输掉一切,包括生命,才能获得胜利。   景其琛明白,虽然妖怪们看似每个都有特殊的能力,拥有人类无法获得的长久的生命。可是在炮弹枪火面前,妖怪们也不是钢筋铁骨,即便是,一枚导弹下来,妖怪也只能变成一堆堆破铜烂铁。   而更多的妖怪,只是游走在人类世界,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他们没有作恶,甚至都不能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呆下去,唯恐被人发现端倪。如同阴沟里的老鼠,就连逃跑都不能发出叫声。   “我亲自去,你们应该知道他们的路线。”这一次,景其琛不打算再给那些人反击的机会,“你去告诉人类那边,让他们派人过来,要老手。”   青岩点头:“是。”   “你这次和我一起来,还有常致贺、姜云、孟乔至、霍忖他们,都要喊上。”景其琛说道。   青岩深吸了一口气:“是!”   在办公室外的所有妖怪都等着青岩带回来的信息,他们所有人都站着,表情充满了疑惑和焦虑,但是每一个都兴致勃勃。   “老大说什么?”   青岩小声说:“这次老大准备亲自去。”   “不会吧,那些都是人类,再怎么强,只要我们用相同的人数出击,不可能输啊?”这位是没有去进行上次探查的人。   而经历过上次探查的小队队长则是说:“很稳妥,如果老大不去,很难拿下。”   “都是你们这些家伙,被吓破了胆子,不就是几个人类吗?再怎么厉害还能翻了天去?”有人嗤之以鼻。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关心这一次的部署:“说了带哪些人了吗?”   “常哥、姜哥、孟哥、霍哥还有我。”青岩如实告知。   所有大妖都深吸了一口气,这四个妖怪并不在公司,他们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妖,是景其琛手里最强的王牌,在妖怪里也是最强的精英部队,他们的原型都是凶兽,在上古时期就有他们祖先留下来的传说。   并且这四个大妖,每一个在景其琛手下的日子都很长,绝对的忠心与强大。   这也说明了景其琛对那个由人类组成的组织有多么看重。   但是……   “这不是杀鸡焉用宰牛刀吗?”有人无法理解,“老大带着他们,这是要去毁天灭地的阵势啊!”   “还带着你啊?我的天,你运气也太好了!”也有人向青岩表达了自己的嫉妒之情,“我也想看老大和四个大哥战斗的样子,我只在书上和传说中看过他们的原型。”   景其琛没有回小区,这几天他一直在搜集那群人的情报,当然就不会知道颜许的事情。   一觉醒来的颜许发现自己和蛋蛋还有小墩儿被绑到了一辆车上,这辆车是一辆商务车,很大,车内的空间很足,蛋蛋趴在自己的胸前睡的正香,小墩儿却不见踪影。   颜许的嘴被胶带封住了,双手双脚也被捆绑起来,捆的很结实。   他开始拼命挣扎,但是没有什么成效,反而吵醒了睡得正香的蛋蛋。   估计是因为蛋蛋看起来太小了,没有任何杀伤力,和普通的小孩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只是被捆住了双手,连嘴巴都没有被封住。   蛋蛋还以为是粑粑在和自己开玩笑,他小声的在颜许耳边问:“粑粑,我们这是在做什么游戏啊?”   颜许“唔”了两声,但是发不出一个字。   这种无力感带来的绝望令颜许恐慌,不过看着蛋蛋和小墩儿,作为父亲,他又必须要坚强,要想办法逃离现在的困境。   不过好在蛋蛋还是发现了颜许不能说话这点,即便粑粑要用这样的方法陪他玩,不和他说话的话,蛋蛋还是很寂寞的,于是蛋蛋挣开了捆绑住自己双手的绳子。   那结实的麻绳在蛋蛋手上就像是纸做的一样,只要轻轻用力,马上就能挣脱开。   然后蛋蛋取下了封住颜许嘴唇的胶带。   估计绑架他们的人以为颜许和蛋蛋都是人类,所以并没有排出多少人来看押,只有一个司机在前面开车,而且还带着耳机,完全不清楚车内现在的情况。   “粑粑,我们玩什么啊?”蛋蛋看多了电影,此时只觉得颜许是在伪造电影的片段陪自己玩,一点儿也没有自己和粑粑被绑架的自觉。   颜许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他不知道现在情况,可是他知道一点,就是他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蛋蛋,你能保护好自己吗?”颜许看着蛋蛋的眼睛,他语气从没有像现在一样严肃过,他知道蛋蛋不是寻常的孩子,“待会粑粑会打碎车窗,你一定要跳出去。”   蛋蛋点点头,他很激动,也很兴奋:“好!”   颜许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接近驾驶座,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快到他的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恐惧与紧张这时候全部变成了勇气。   那个司机并不知道危险正在降临。   颜许慢慢的爬到了驾驶座背后的位子上,看过了一座桥回到平地之后,颜许眼明手快的伸出自己的胳膊,勒住了驾驶员的脖子。   手臂上的肌肉在这一瞬间凸起,驾驶员反手抵住颜许的下巴,开始疯狂的挣扎。   然后颜许双手发力,驾驶员被颜许扔到了车上,慌乱中,颜许随手捡起了什么尖锐的物体,疯狂的砸向车窗。钢化玻璃制成的车窗非常坚固,现在车窗全是裂痕,却并没有破裂。   司机咳了两声之后缓过劲,他抱住颜许的腰,把颜许扯了下来,他的双腿夹着颜许的脖子,腿部肌肉开始发力,颜许感受到了窒息。   不过颜许并没有放弃,他的腰部发力,膝盖狠狠地砸向了司机的脸。   两人扭打在一起,而蛋蛋慢慢接近,他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在和自己粑粑互相殴打。   作为粑粑的儿子,蛋蛋知道不能杀人,但他也没有选择像粑粑说的一样逃跑。   他抱起了一个铁皮箱起,很沉,估计比他自己的体重还要重得很,朝着那个司机的头,狠狠砸了下去,没有一丝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  蛋蛋:我超级凶的!! 第44章 豪门爱恋(21)   原先用来控制颜许的绳子现在把这个司机结结实实的捆在后座上, 车在刚刚的打斗中竟然没有翻,堪称奇迹。颜许在车里翻找, 终于找到了几箱水,都没开封, 也没什么异味, 更何况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总不能渴死吧?   颜许自己先喝了几口,确定没问题才递了一瓶水给蛋蛋。   这时候蛋蛋展现了格外强大的冷静基因,在这一方面或许是真的遗传了景其琛。   好在蛋蛋刚刚没有下死手,留了那么点劲,司机没有被砸死, 不过满头都是血。颜许不想出人命, 更何况之后还有事情要问他, 还是认真的给他包扎了一下。   虽然没有包扎的工具, 颜许就把司机自己的衣服撕开包扎。   蛋蛋蹲在司机的身边,还用手指去戳司机的肩膀, 他歪着头问颜许:“粑粑, 他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啊?”   颜许的手机并没有在身上,他搜了司机的包和车上的箱子, 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通讯工具。   这令颜许更加奇怪了,如果这个人是听从别人的话而来绑架自己的蛋蛋, 那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和人联系的东西?   而这个人和自己并不认识,况且自己也没和人有过过节,不应该存在私仇。   颜许摇摇头:“粑粑也不知道。”   蛋蛋看着司机的脸, 他也不认识这个坏叔叔。   父子两个刚刚消耗了不少体力,坐在司机旁边的位子上休息,蛋蛋坐在颜许的怀里,玩着颜许的手指,也没什么玩具,也没手机。但是蛋蛋就是能找到可以消耗时间的事做。   看不见时间,颜许也不知道司机是什么时候的醒的。   不过醒来的司机一脸冷漠,只是睁着眼睛,什么都没说,他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上和一脑袋的血,就不动如山的坐着,似乎要化身成一颗石头。   “你是谁?”颜许站在司机的面前,居高临下,口吻并不是太好,这估计是颜许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有这么大的怒气。   司机没说话,他长得倒是很英俊,一头黑色短发,皮肤偏小麦色,却比小麦色还要深一些。剑眉星目,穿着一件工装,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无所谓地坐在那里。只是头上被包扎的伤口损坏了他的形象。他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最多也就是二十三四的样子。   颜许问了好几声,但是这个男人并没有开口,一句话也没说。   “那我们就这么耗着吧。”颜许等了这么久都没有看见周围有人或者车走过,这里就像是一处被遗弃的坏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条公路。   没有食物,只有水,附近只有他们三个人。   颜许和蛋蛋的路感并不好,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颜许并不准备带着蛋蛋去探路,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撬开这个年轻司机的嘴巴。   不过这个撬开的嘴巴的过程太难,耗费的时间也太长。   直到颜许忍无可忍,做好了和蛋蛋一起出去寻求生路的打算之后,在颜许即将要下车的时候。   那个司机才终于叫住了他:“别下车。”   颜许惊诧地回头,连带着蛋蛋也愣在原地。   “我是来救你的。”青年说道。   明明是这个人吧自己和蛋蛋绑架到这个地方来,现在企鹅如此厚颜无耻的说他是来就自己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告诉我,你救我什么了?”颜许态度并不好的坐在一边,这段时间把他的好脾气的耐心全部消耗殆尽。   年轻人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给我喝口水。”   颜许吧水瓶举到年轻人的唇边,年轻人显然渴极了,几口就把一瓶水全部喝了下去。   “说吧。”颜许双手环胸。   蛋蛋看着自己粑粑的样子,也双手环胸的站在那,父子两一大一小,画面在加入了蛋蛋以后增添了不可言说的喜剧效果。   年轻人舔了舔嘴唇,他的嘴唇干裂起壳,看起来可怜极了:“我来自一个队伍,我伪装成人类加入了他们,得知他们要对你下手,就先把你救了出来。”   “谁会用这种方式救人?”颜许并不相信。   不过年轻人似乎也对颜许的信任没有兴趣:“我不需要你相信,只要我们一直在这就行了。这辆车被我下了咒语,只要我们在这辆车里,他们就找不到我们。”   “谁派你来的?”颜许又问道。   年轻人摇摇头,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很轻松:“他们应该快要见面了,到时候战局谁输谁赢都不一定。”   “什么战局?”   但是年轻人闭紧嘴巴,就像之前那几天一样,再也不打算说一句话。   颜许觉得这个人并不值得自己信任,于是他还是打算带着蛋蛋离开这里。   年轻人终于妥协了。   “景其琛会和驱妖师小队的人见面,可能会打起来,你和你的孩子是景其琛的弱点。就算景其琛带着自己的精英部队,也不一样会赢。我之前在驱妖师校对里头,一直伪装自己是人类。想办法偷偷放走那些被抓住的妖怪和帮助妖怪的人。”   “如果景其琛能够打败驱妖师的队伍,甚至将他们斩草除根,对我而言也是有好处的。”   “而你,就是他的弱点。驱妖师那边已经下定派出了不少人来控制你,我看情况不对就跑了出来,提前把你带走。”   年轻人说起来似乎还有些得意:“他们或许不容易找到你,但我能找到你。”   “什么意思?”颜许皱着眉头,“什么叫做你能找到我。”   似乎是说漏了嘴,年轻人摇头,转换了话题:“如果你现在下车,只能被抓走,到时候战场瞬息万变,你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而景其琛那边还要照顾,你的出现只能扯后腿。”   颜许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人,毕竟在这人不由分说的将自己带到这里,还是用那么极端的方式,他问道:“小墩儿呢,我家里另外一个孩子呢?你把他怎么了?”   “他和景其琛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你们不在那,他就不会有危险,而且我上路带着两个孩子也不方便。”年轻人说,“如果你不想去拖后腿,就不要下车。”   但是年轻人的话刚刚落音,蛋蛋就已经跳下了车,颜许连忙跑了过去,跟着蛋蛋跳了下去。   就在下车的那一瞬间,周围的场景全部都变了,他们并没有在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而是在一个修车厂,修车厂的人看到他们之后吓了一跳。   “你们是谁?!从哪儿来的!”工人们跑了过来,颜许只能蛋蛋一起快步跑走,周围的门都是打开的,要离开也很简单,只要速度够快。   颜许这次没有抱住蛋蛋,因为蛋蛋跑的实在太快了,而且蛋蛋发现粑粑跟不上自己的步伐之后还转身拉住了颜许的手,然后颜许就觉得自己的背后像是被谁安装了一个助推器一样,两边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这速度估计能打破世界纪录。   蛋蛋把颜许带到了一个屋顶,蛋蛋对颜许说:“粑粑!我们去救妈妈!”   颜许奇怪地问:“蛋蛋,妈妈有危险吗?”   蛋蛋认真的点头:“那些坏人有奇怪的东西压制妈妈!”   可是颜许站在屋顶,看着楼下车流人海,川流不息,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去找景其琛。   可是蛋蛋似乎并不为了这个犹豫,他拉着颜许的手,站在屋顶的栏杆边,他仰着头对颜许说:“粑粑,相信蛋蛋!”   颜许闭上了眼睛,和蛋蛋一起跳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颜许的心跳似乎都停止了。   他的双脚踩在地上,颜许睁开了眼睛。   这里并不是刚刚所跳的楼下的街道,而是一片空地,一点干枯的宛如沙漠一样的空地,炙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都能看到仿佛燃烧起来的热气。   颜许都觉得自己像是穿越进了什么奇怪的求生游戏,幸好蛋蛋还拉着他的手,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不过蛋蛋并没有给颜许太多喘息的时间,他带着颜许又一次跑了起来,这一次颜许的事业忽然变得清楚,他能感受到热风就在自己的耳边呼啸,能看到因为他们的跑动扬起的沙尘。   还有蛋蛋坚定的目光,以及爆发力强的恐怖的小短腿。   蛋蛋在一块巨石的背后停了下来,蛋蛋没有冲动的冲过去,而是和颜许先找到掩体。   从这个方面来看,蛋蛋或许是个天生的战士,他足够冷静,也有一种天赋般的直觉。   然后景其琛的声音传到了颜许的耳朵里,景其琛或许是用了不知道是什么方法,他的声音很大,这周围的人都能够听见,他的声音很冷,带着一股上位者惯用的语气,这是一个令颜许全然陌生的景其琛。   “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们投降。”景其琛说道。   那边的人没有回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个男声,说是男声也不能肯定,声音非常粗犷,但是似男非女:“你有什么资本让我们投降?你们应该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现在已经不是妖怪横行的时代了,人类主宰这个世界,我们不再任你们宰割,猎人和猎物的地位早就已经翻了个个了。”   “别废话!”有人的声音很大,“要打就来!”   那边似男非女的声音又出现了:“常致贺?”   “你还知道爷爷的大名。”常致贺人高马大,肌肉结实,看起来并不算太壮,但是每一块肌肉几乎都是完美的。   战争一触即发,就连颜许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蛋蛋却连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前方,颜许顺着蛋蛋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蛋蛋并没有在看什么,只是在发呆而已。   果然还是孩子,颜许慈爱的摸了摸蛋蛋的头。   很快,双方动手了,颜许就像看着一场场景盛大的网游游戏一样,看着那些人类和妖怪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一样冲到了半空中。景其琛身先士卒,他穿着颜许从未见过的衣服,那是一身黑色长袍,上面绣着暗色的图腾。   那似乎是凤凰图腾,但是颜许并不能看的太真切。   和景其琛对打的是一个赤着上身,穿着一条白色长裤的男人,这个男人肌肉纠结,看似力大无穷。两人缠斗在一起,在颜许的眼中只能看到两个影子。   主力都开始动了,那么其他的小弟还在等什么?打吧!   胜利永远都只属于更聪明,更强大,更勇敢,更不怕死的那一方。   蛋蛋和颜许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个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场景,倒处都是正在打斗的人,拳拳到肉。近身打斗人类肯定是打不过妖怪的,但是这些人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他们一边抵挡妖怪们的进攻,一边从自己的后腰拔出一把桃木剑,上面挂着一张用鲜血写就的符纸。   孟乔至大惊失色:“这是!退!”   所有妖怪瞬间后撤,离开了战场,只剩下景其琛还在和那个奇怪的男人战斗。   “怎么回事?”常致贺问道。   孟乔至面色铁青:“那张符纸,是用蛟龙的血写的。”   血脉压制并非空穴来风,蛟龙虽然不是真龙,但他们也拥有真正的龙血。对于低于龙族血脉的妖怪来说,一旦接触到龙血,全身都会如同被三味真火焚烧。   常致贺终于明白之前派出去的那些人为什么都说无力还手了。   “这世上竟然还有蛟龙。”孟乔至目光沉重地看着景其琛的身影,“现在能与他们一战的,只有老大了。”   “但是老大他单打独斗的话……”   即便是上古神兽,即便是凤凰,那也不是无敌的。   这么多人,而且人人手里都有龙血,这几乎是被敌人团团包围。他们现在进退不得,冲上去就是一死。这是所有妖怪都清楚的点。   他们对于龙天生的恐惧就刻在骨子里,越是接近,就越是害怕,似乎灵魂都在颤抖。   此时的景其琛孤立无援,但是他似乎也知道了这一点,一边和对手缠斗,一边思考着方法。但是一旦他走神,对方就更猛的攻击过来。   蛋蛋浑身一颤,他似乎知道时间到了,他看了颜许一眼,他想了想,用电视剧里力挽狂澜的英雄的口吻说:“粑粑!蛋蛋去了!”   “去哪儿?”颜许正在一个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中,他完全不知道景其琛这边的人为什么都退了回去。   但是蛋蛋没有和颜许解释,仿若孤胆英雄一样走了出去。   蛋蛋:粑粑你有看到蛋蛋高大的背影吗?!蛋蛋现在肯定超帅的!粑粑一定看的移不开眼!   然后蛋蛋还没走两步,颜许就已经冲上去一把抱住了蛋蛋。   两人一起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颜许:“……”   妖怪和人类都盯着他,双方都面无表情。   颜许感觉到压力很大,不过蛋蛋却非常轻松,他还捏着自己的小拳头对着景其琛大喊:“妈妈!你要加油啊!打倒那个坏人!”   妈……妈妈?   我们是产生了幻听了吗?   妖怪团队的妖怪们表情都十分惨不忍睹。   景其琛此时分身乏术,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这个人类很强,强到离谱。只有短短几十年寿命的人类,即便有龙血在身,也不应该可以和自己对抗到现在这个程度。   随后,景其琛马上明白了什么,他瞬间退后,转移到了一个相对远离的位子。   此时他只有一个疑问,景其琛的眉目之间有黑气萦绕,双瞳变成了深红色,仿若鲜血欲滴:“你吃了蛟龙?”   人类吸收不了蛟龙这种高级妖怪的灵气,哪怕只是指甲盖那么大的肉,也会爆体而亡。   可是,如果有邪魔外道的方式,那也不是不可能。   男人的笑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他的笑容狂妄又放肆,似乎并不把景其琛看在自己的眼里:“凤凰,你记着,今天打败你的是我,是我乐落!你会和那条蛟龙一样,成为我成功路上的垫脚石,放心,我可不会给你一个痛快。”   说完,乐落又冲向了景其琛。   但是景其琛并没有选择应战,而是开始躲避乐落的攻击,他现在暂时想不到什么办法可以压制乐落。   如果只是龙血还好说,毕竟不是真龙,自己作为凤凰完全有能力压制。   可是这个人身上龙血的味道很淡,不算是龙。   就在战况焦灼不下的时候,蛋蛋挣脱了颜许的怀抱,毕竟是景其琛的孩子,蛋蛋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半空中。没有这种特殊能力的颜许只能看着蛋蛋脱离自己的保护范围而无能无力。   景其琛也发现了蛋蛋,但是对方离蛋蛋的方向更近,景其琛冲了过去,想要保护蛋蛋。   但是还是慢了一步,蛋蛋已经被对方扼住了喉咙,蛋蛋的四肢开始不停摆动,因为窒息痛苦的脸颊通红,他不停的捶打着扼住自己脖子的人。   而在地板上的颜许惊恐不已,他看着蛋蛋在生死边缘,口不择言地喊道:“对付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你有本事冲我来啊!!”   景其琛知道糟了,对方现在这一手,完全令他动弹不得。   景其琛停下了动作,他小心翼翼地待在那,动都不敢动。   然而底下的颜许还没有放弃,他找到了景其琛的属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找的是谁,他对离他最近的人说:“带我上去!”   被颜许命令的人是常致贺,他并不知道颜许和景其琛的关系,也不知道蛋蛋是景其琛的孩子。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颜许:“你谁啊,你让我干嘛就干嘛啊?你以为你是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颜许打断了,颜许几乎是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我说,带我上去。”   那一瞬间,颜许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就连眼白都变黑了,他的身上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火。   常致贺瞬间臣服,他变成了自己的原型,常致贺的原型是黑色的鸟,有点像是猫头鹰,却有着人的脸和四只眼睛,还有一对耳朵。它扬起头颅,发出一声尖叫:“颙——”   “我的天,常哥是颙?我以前还以为常哥是何罗,他那段时间不是喜欢玩火吗?”   “不过那人是谁啊?竟然指挥得动常哥。”   妖怪们窃窃私语,他们都在猜测着颜许的身份,甚至有人还在猜测着蛋蛋的身份。   “那个人类的孩子被抓住之后老大就没有动静了,你们看老大的样子,他明显在顾忌着什么。”   “难不成那是老大的孩子?”   “别逗了,老大可是万年性冷淡。”   “快闭嘴,小心被人听见。”   颙挥动翅膀,带着颜许飞向高处,此时的颙感受不到龙血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恢复,他的翅膀携带出一阵飓风,刮向地上的那些驱妖师。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乐落,颜许从颙的背上站起来,直接向乐落跳过去。   乐落的嘴角挂着笑容,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乐落的手开始用力,颜许和景其琛的耳边似乎都能听见蛋蛋那脆弱颈部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景其琛冲了过去。   就在乐落丢掉蛋蛋迎敌的时候,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本来被丢掉的已经断气的蛋蛋停在了半空中,他的身上发出红光,天上的乌云在那一瞬间消散。红光越来越刺眼,所有人都只能掩住自己的眼睛,蛋蛋的身体不断变大,人类的皮子里头似乎裹着另一个生物。   就连乐落也只能停在原地。   直到红光消失,所有人抬头看去,原本蛋蛋所在的那个位子已经没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纯黑色的雏凤。   它有黑色却流光的羽毛,张开翅膀的时候,似乎整个天空都随之黯淡。   明明如此稚嫩,却已经拥有了遮天蔽日的能力。   就连景其琛都动弹不得——这是他的儿子,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雏凤。   黑色雏凤张嘴鸣叫,地上的妖怪纷纷跪下。   ——自吾到来之日,吾即是王。   作者有话要说:  蛋蛋:大声告诉我!蛋蛋帅不帅! 第45章 豪门爱恋(22)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威压, 在场的所有妖怪膝盖一软, 纷纷拜服在地上。   唯有景其琛和颜许不受影响。   ——我儿子咋变异了?   只听一声凤凰轻啼, 叫声高昂清亮,穿透云霄,阳光布满大地, 沙尘瞬间消失殆尽。   就连对付景其琛都游刃有余的乐落都不由胆寒, 他有信心对付一只凤凰, 甚至两只,来自无数妖怪的力量在他体内流转,但是让他对付这样一只从未见过的,只有外形与凤凰相似的妖怪,他却毫无把握。   人生来就对未知的物种抱有恐惧,如同普通人恐惧深海一般。   黑色雏凤扇动翅膀, 连颙都无法撼动的带着龙血的驱妖师们纷纷被吹至半空中, 眼看就要功亏一篑的时候, 乐落一声大喊:“起阵!”   驱妖师们纷纷将自己的木剑插入地心,稳住自己的身形。   因为龙血符纸, 妖怪们无法接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驱妖师围坐一团,他们嘴里念念有词, 双手起诀, 狂风乱做。   “这是什么?”有资历尚轻的妖怪问道。   青岩皱着眉头:“万妖阵,顾名思义,以数万妖怪的魂魄为引, 怨念为力,诛杀妖怪。”   “不是吧……难道我们就这样傻乎乎的等着他们弄完这个阵法?”年轻妖怪慌忙询问。   “你能顶着龙血的威压过去吗?更何况不止龙血,还有万妖魂魄之力,我们是过不去的。”青岩举起自己的长剑,“即便如此,也可一拼,上!”   如果这个阵法真有那么好破的话,也不会被叫成万妖阵了,妖怪们甚至无法接近驱妖师们所在的一百米内。景其琛和蛋蛋则是对付着乐落。   可惜父子两个并不那么有默契,每当景其琛要冲过去的时候,蛋蛋恰好就在攻击,正好挡在乐落的身前。而景其琛攻击的时候,蛋蛋冲过去的角度正好撞到了景其琛。   于是敌人没被打败,父子两个倒是非常狼狈。   蛋蛋化作原型之后就无法说话了,毕竟他只是只雏凤,想要像成年凤凰一样即便变成原型可能说话,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于是景其琛无法抽身,他知道现在情况的险恶,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蛋蛋单独对付这个已经称不上是人类的人类了。   这个人身上虽然没有妖气,但是也没了人气,既不是妖也不是人。   连景其琛都看不出来他是个什么东西。   妖怪们自然也看出了景其琛现在的处境,他们陷入了黑雾弥漫的绝望之中。   这一切原本和颜许并无关系,但他骑在颙的身上,颙此时正是无所畏惧的时候。他的力量充斥着全身,急需要宣泄。   他挥动翅膀,无惧无畏的冲进驱妖师的圈子。   然而即便进去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天上盘旋。   底下不仅仅有龙血保护,还有数万妖怪魂魄的保护,颙对此事的情况无能无力。   颜许低头看着颙的四只眼睛,发现这四只眼睛全都闪烁着泪光。   颜许心软了,他问道:“我能帮你吗?”   这句话一问出来,颙的理智开始回笼,颜许忽然听见了颙的声音,但那并不是耳边的声音,而是来自于脑海。   “打断他们……”颙的声音并不像他变成人之后发出的声音,没有那么粗犷,反而像个婴儿一样,甚至比婴儿的声音还要稚嫩,柔弱,“求你……”   这一刻的颜许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任何恐惧,也没有任何踌躇,他感觉不到那些哀嚎着的妖怪的魂魄,也听不见人类念念有词的声音,他在颙的背后站了起来,意识清醒的看着自己从颙的背后跳下去。   似乎跳下去的不是他一样。   他的意识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看到自己的身体慢慢降落。   随后,他看着自己站在所有人的上空,他的双脚踩着空气,缓缓张开双手,如同展开翅膀一样。   他的瞳孔变成了深黑色,那是一丝光泽都没有的黑。   他的手臂上冒出奇特的黑色花纹,从指尖开始,蔓延全身。   所有人类与妖怪都抬着头看着他——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有什么禁锢被打破了。他们的妖力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强大,原本空气中稀疏的灵力忽然如泉水一般涌现。   与妖怪们不同,颜许丝毫不恐惧所谓的龙血,他看着自己张开嘴巴,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歌唱,又像是咆哮,甚至是尖叫。   明明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但是颜许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的神情木然,似乎本根感应不到世间万物。   而颜许的意识却在一旁看着,观察着自己的身体。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好像以一个陌生人的角度探究自己。   颜许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驱妖师已经无法继续念咒,只能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挡这些声音。   第一个驱妖师倒下了,剩下的驱妖师也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地上。   他们都失去了意识,躺在地上的宛如一具具空壳。   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类魂魄慢慢消失,前往地府投胎转世,遍布在此处的万妖魂魄开始逐渐消散。   然而颜许的身体并没有停止尖叫,他的叫声依旧在不停变大,就连妖怪们都承受不住了。离他最近的颙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落在地上,修为不够的妖怪已经捂着自己的耳朵开始满地打滚。   甚至于在一旁打斗的蛋蛋和景其琛都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不过比起他们两来说,乐落此时才是最惨的,他几乎是在顷刻间失去了自己的部下,战局瞬间被扭转。他也被这两至凤凰打的喘不过气来,游刃有余的猎人此时终于无力再挥动自己的屠刀。   他望着那个人类小小的身影,同时惊讶于他那弱小身体中爆发出的巨大力量。   “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怪物。”乐落笑了笑,他的笑容放肆,笑声狂妄。   景其琛皱着眉头,就在他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乐落忽然断了气,那具人类的身体掉到了地上。   而颜许的身体也终于闭上了嘴。   世界再次清静。   颜许的意识也回到了身体里,他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脚下。   那股托着颜许的力量瞬间消失,颜许急速向下掉落,即便没有恐高症,此时的颜许也只能恐惧的闭上眼睛,这种下坠的滋味并不好受,不失禁就算运气好了。   好在颜许并没有这样摔到地上,蛋蛋接住了他。   颜许坐在蛋蛋的背上,雏凤虽小,但那也只是和成年凤凰相比,它的一只翅膀就比颙的整个身体都要庞大了。   “我的个亲娘啊!”小妖怪对自己的同胞发出感叹,“我刚刚都觉得我要死了,耳朵都要聋了,就像有人拿了把电锯在我脑子里头钻。”   “那个人真是的人类吗?我可从没听说有哪个人类能有这样的手段。”小妖怪胆战心惊,后怕地对自己的同伴说,“而且他看起来还认识老大,和那只……小凤凰……”   青岩知道老大有很多秘密,但是万万没能想到老大竟然已经有了儿子,而且还叫老大妈妈。   虽然凤凰是凤为公,凰为雌,经过时事迁移之后转变,凤凰已成一体,只是凤凰之中又分公母而已。老大一看就是公的啊,怎么……难道有隐性基因?   青岩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震动。   颙也变成了人形,他有些懊恼地对孟乔抱怨:“我刚刚看起来是不是很衰?”   孟乔安慰道:“还好还好,也不是特别衰。”   ……不衰就不衰,为什么还要加特别两个字,有毒是不是?   景其琛没有去看乐落的尸体,而是先赶到了颜许和蛋蛋的身边,他亲昵的摸了摸蛋蛋的下巴——但蛋蛋似乎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背过身去,用屁股对着妈妈。   然后蛋蛋叫了两声,颜许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景其琛,因为在场只有景其琛听得懂蛋蛋在说什么。   “蛋蛋说:蛋蛋累了,要休息,要吃火锅,要喝汽水。”景其琛一字不改的转述。   惊掉了众妖的下巴。   直到这个时候,人类办事处的人才姗姗来迟,看着保持着原型的蛋蛋一脸震惊。这次领头的依旧是之前和景其琛打过交道的甄诚,他带着十多个人过来,一看此时的场景就知道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不好意思,路上了遇到了点事儿,来晚了,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吧,今晚我做东,请大家去吃一顿。”甄诚边向这边走来边说。   不过他的目光一直在蛋蛋身上,半点没有移开。   “看什么看?!”有讨厌人类的小妖怪骂道,“凤凰也是你能看的吗?!”   甄诚的脸上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挂着千篇一律的假笑,非常公式化,倒也不在意。   不过景其琛却说话了:“正好要找你,我儿子的户口问题你解决一下。”   “哦哦哦,这位是您儿子吗?”甄诚说,“一看就精神,毛也滑溜,又亮。平常黑芝麻吃的不少吧?”   蛋蛋又叫了一声,这次他转了个方向,用屁股对着甄诚。   似乎在表达自己深深的鄙视。   幸好在场只有景其琛能听懂蛋蛋在说什么。   蛋蛋在说——   “蛋蛋是因为从小就喜欢泡汽水才长得这么帅的!”   甄诚似乎是带着人来捡功的,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些驱妖师,带人来也是白白送死,故意迟到了这么久,要不是确实逃不开,他连来都不想来。   这群驱妖师有多能耐他是知道的,人类这边也派了二十多支队伍想把他们抓回来,但是最后都了无音讯。死了那么多人,一根毫毛都没见到。   甄诚自认不是个傻子,为了自己和属下的命,他选择了坐壁观上。   如果景其琛他们赢了最好,输了,也最多只是回去打个报告而已。   他认为自己这叫明智,不叫自私。   “乐落死了?”甄诚看见了乐落的尸体。   孟乔检查完乐落的尸体之后,说出来一个并不那么让人高兴的结果:“他逃了,这只是一具空壳,这家伙果然不是人类。”   甄诚叹了口气,但是不带任何情绪:“我前段时间去调查过了,这个乐落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父母都是大好人,每年都要捐不少钱去救助贫困地区,修了十几座希望小学。这个乐落却从小性格乖僻,为人阴沉,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在家请了家教。”   “他的家庭背景我了解的很清楚,但是性格成因却找不出来。”甄诚似乎挺为乐落惋惜,“一出生就比别人站在更高的位子,却把自己活成了这幅德行。”   景其琛没说话,他对乐落这个人毫无兴趣,如果乐落敢再来,打就是了。   唯一幸庆的是,甄诚来的太晚,并没有看到颜许刚刚的表现。   颜许靠在蛋蛋的身上,黑色的羽毛非常柔软舒适,令颜许疲惫的身体得到了安抚。颜许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他当了这么多年人类,头一次发现自己还有这种特异功能。   完全是输出全靠吼。   比狮吼功还要厉害一些。   妖怪们去吃庆功宴了,甄诚那边拨款请客。   别看妖怪们似乎比人类的手段多一些,但其实过得好的还是凤毛麟角,大部分都是穷光蛋。搬砖这样辛苦工资高的工作他们嫌枯燥,而脑力劳动,他们智商又不够。   即便到了现在社会,还有不少妖怪没搞懂,点灯它究竟是怎么亮起来的?   所以普遍都干着清闲工资又低的活,能混个温饱就算是运气不错了。   虽说他们现在在景其琛手底下上班,但是景其琛这个公司并不能挣钱,发给这些妖怪的工资都是景其琛把自己以前收集的奇珍异宝卖了之后发的——虽然景其琛面上看不出来,可是把东西交给人类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所以,一个月三千多的工资,除开租房子之外,还有喝酒吃饭的开销,日常用品等等,剩不下什么了。   去吃大餐都不敢,那得好多日子勒紧裤腰带呢!   这回有人自告奋勇请客,妖怪们欢欣雀跃,觉得哪怕只有自己这一只妖,都能把这个人类吃穷。   不过景其琛没去凑热闹,他手里的几员大将也全都趁早跑了。   等妖怪们跟着甄诚他们离开这片幻境之后,景其琛和颜许才坐在一起讨论如何让蛋蛋变回人类。   “蛋蛋能自己变回去吗?”颜许摸着蛋蛋的翅膀,手感实在太好了。   景其琛看着蛋蛋现在的样子,他摇摇头:“估计靠他自己是变不回去了,我只能把他缩小,不能让他重新变回人。”   于是巨大的黑色凤凰变成了一只小小的乌鸦大小的鸟。   蛋蛋趾高气扬地踩在景其琛的肩膀上,挺着自己的胸脯,头颅高高抬起来,像是个小将军。   “我刚刚是怎么回事?”颜许的话刚刚落音,发现身边的空间都在开始扭曲,下一秒就回到了自己家的客厅。   小墩儿正好开门回来,他白天上课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下午左等右等都不见有人来接。   幸好姜堰的父母过来了,就先把他送到了小区,一家三口看着小墩儿上了楼才走。   小墩儿傻乎乎的,也没问为啥没来接自己,他年纪小小,但是很会为别人考虑。他觉得或许是因为颜叔叔有事,或者蛋蛋生病了之类的问题,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   “颜叔叔,景叔叔。”小墩儿一本正经的打招呼,他左看右看,一脸不解的抬起头问,“蛋蛋呢?”   小凤凰从景其琛的背后蹿了出来,想要吓鸡哥哥一跳!   “呀!”小墩儿果然吓了一跳,他虽然还小,但是能感受到蛋蛋身上那汹涌澎湃的妖力,但他分不清是吉还是凶,睁着一双大眼睛问景其琛,“叔叔,这是乌鸦妖怪吗?还是八哥妖怪啊?”   蛋蛋愣住了,他抖抖自己的羽毛,还在小墩儿面前飞了一圈,就差没有把住小墩儿的肩膀嘶吼了——   “鸡哥哥!你看看啊!你睁大眼睛!乌鸦和八哥会有蛋蛋这么优美的身躯,会有蛋蛋这么华美的羽毛吗?!鸡哥哥你是不是瞎!”   然而小墩儿看着这只黑色的鸟儿疯狂地在自己面前飞来飞去,像是发了羊癫疯一样,他也吓住了,害怕这只鸟来啄自己。   那自己怎么办?也化为原型和它互啄吗?   “小墩儿,这是你蛋蛋弟弟。”最后还是颜许出来解释,他摸了摸小墩儿的头,蹲在一边看着小墩儿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抚摸蛋蛋的羽毛。   小墩儿似乎有话想说,他几次三番张嘴,可惜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对着颜许说:“颜叔叔,蛋蛋好黑啊,他还是蛋的时候不是黑蛋啊……你们是不是把蛋蛋扔到墨水里头去了?”   “没有,你蛋蛋弟弟的羽毛就是这个颜色,和你的同类乌鸡一样,有些与众不同。”景其琛解释道,他一把将乱飞的蛋蛋抱到怀里,十分无奈的揉了揉蛋蛋的小脑袋。   对于妈妈用乌鸡来类比自己,蛋蛋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张开翅膀,飞到了粑粑的肩膀上。   蛋蛋:妈妈实在太坏了!   不过好在蛋蛋今天确实累了,小墩儿上了一天课,也正是困得直眯眼睛的时候。景其琛给两个孩子煮了饺子,让他们吃了早点睡觉。   嘴巴变尖之后,蛋蛋吃饺子就开心了,他破开饺子皮,只吃饺子肉。被说过之后还是屡教不改,每次都撒娇装傻,景其琛又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蛋蛋和小墩儿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睡觉——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刚刚的要求是吃火锅。   孩子就是这样,一旦转移注意力就很好哄。   颜许把灯和门都关了,和景其琛坐在沙发上,两人手里一人一杯水——山泉水清甜,颜许也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景其琛询问道,他摸了摸颜许的手,颜许的肩膀,和颜许的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且自己在颜许身上也感受不到任何一点妖气。但是刚刚颜许身体中爆发出的能量却是巨大的。   和蛋蛋不同,蛋蛋的力量再怎么大,自己都是蛋蛋力量的起源,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可颜许不同,他的力量太过强大,强大到即便是景其琛,都不能笃定自己是否能在那个时候打败颜许。   不过比起这个,景其琛更担心的是颜许的身体。   毕竟自己的人类身体只是一个容器,可以容纳自己庞大的力量。   可颜许不同,颜许的人类身体是实打实的,而人类的身躯根本无法容纳那么大的能量。景其琛害怕再这样下去,颜许终有一天会爆体而亡。   颜许想了想,他的意识在当时是十分清醒的,现在想起来也有点后怕:“我当时觉得像是有人在操纵我的身体,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只能在旁边看着。”   这种一切都不能由自己掌控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景其琛拍了拍颜许的肩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颜许,他的脑海中闪现自己与颜许相识的每一帧画面。这些画面像是刻在他的骨子里头,明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却一直闪现在眼前,一有机会就要跳出来宣示自己的存在感。   而这一次景其琛不打算再给颜许逃避的机会,他鬼使神差的将头凑过去。   颜许没有躲避,甚至没有闭上眼睛。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景其琛吻上来。   就在两人的双唇相接的那一瞬间,颜许的耳边似乎听见了漫山遍野鲜花开放的声音,礼炮的轰鸣声,已经百鸟朝凤般的鸣叫。   景其琛的不再满足于嘴唇相接,他的舌头撬开了颜许的唇齿。   这是颜许的初吻,他不知道别的情侣会怎么办,只能无措的睁着眼睛,连喘气都忘了。   “闭上眼睛,用鼻子呼吸。”景其琛的声音十分含糊。   颜许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墩儿:等我化为原型!   蛋蛋:来战!   战场外挂着四个大字:菜鸡互啄。 第46章 豪门爱恋(23)   慢慢的, 不知道是谁先不满足于接吻, 谁先撕开了对方的衣领。   等颜许理智回笼的时候, 发现两人都没穿上衣,胸膛抵着胸膛,肌肤相亲。颜许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坐在景其琛身上。景其琛的双手把住颜许的腰, 两人的动作十分没羞没臊。   要不是还穿着裤子, 估计现在景其琛就要立刻把颜许就地正法。   然而颜许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动作, 他看着景其琛的眼睛,双手攀着景其琛的肩膀,凶猛地如同觅食的野兽,接吻似乎都变成了一场厮杀。   这是一种颜许从未有过的体验,属于男性的原始渴求在蠢蠢欲动。   好在在颜许将手伸到景其琛裤子那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明明刚刚凶猛的像一只饿狼, 现在却表现的如同一只小白兔, 他慌张地从景其琛身上爬起来, 脸颊和耳朵都红透了,似乎刚刚那个主动的人并不是他。   不过景其琛却没打算放过他, 景其琛从他的伸手伸出手,搂住了颜许的腰,他的姿态慵懒, 说话的口吻也充满着诱惑:“怎么?不继续了?”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颜许的天灵盖似乎都被这声雷给打碎了,他哆哆嗦嗦地摇头,又绝望的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自己怎么就那么鬼迷心窍呢?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 任哪个饿了二十多年的人看见眼前摆这一块肥肉,都把持不住。   食色性也,孔夫子说的。   “你到哪儿去?”景其琛看着穿着鞋往屋外跑的颜许,他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不能逼得太急,不过,“你顶着帐篷出去?”   颜许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自己的裤裆,很有些不好意思,他也不敢看景其琛,声音很小低说道:“我就在外头走走,我在楼道里带着,消了再下去跑步。”   说完颜许就推门出去了。   眼看着就能越过二垒直接本垒打的景其琛后悔不已,刚刚就应该趁着颜许意乱神迷……不对,那样又好像有点乘人之危,更不对,颜许又没喝酒,也没吃药,也不算乘人之危……   于是一个摆在眼前的机会就这么给景其琛活脱脱地给错过了,现在想哭都没地哭去。   景其琛叹了口气,自己去卫生间洗漱,外加手动挡消除囊肿。   而在小区里夜跑的颜许并不觉得自己现在舒服了,因为外头很热,明明依旧入秋了,但秋老虎明显比盛夏更凶猛,跑了才两圈,身上就全是汗,衣服贴在身上也十分粘腻,总之就是哪儿都觉得不舒服。   不过现在回去更觉得尴尬,也不知道景其琛今晚是回他自己家睡还是留在这儿。   颜许有点纠结,他一方面觉得景其琛回去的话,自己至少不用那么尴尬,但是一方面又觉得,两个人都有了实质性的发展了,跑了又太不是男人了。   ——他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先临阵脱逃的。   不过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颜许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样确实有点不太爷们。   做都做了,虽然没做完,但自己怎么也该承担起责任来。   更何况蛋蛋也是景其琛的孩子,倒是不担心景其琛会变成一个恶毒后妈。   不过小墩儿的事情必须得说清楚了,可不能把两个孩子区别待遇,厚此薄彼,毕竟孩子的内心是很脆弱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伤害了,一旦留下一根刺,就是一辈子的阴影。   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事情,颜许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家,打开了自己房门,景其琛果然已经躺在了床上,恬不知耻地只穿了一条内裤,看见颜许回来还掀开了被子,拍了拍颜许睡的那一边,说道:“我把被窝都捂暖了,快来睡觉。”   这么热的天……捂暖被窝是什么值得邀功的事情吗?   颜许没办法,只能去冲了个澡,然后穿着睡衣躺进了被窝里。   这个时候就觉得尴尬了,颜许躺在床上,周围的一切都是暗的,他能听见景其琛的呼吸声,能感受到景其琛身上散发出的热量。   明明景其琛一动不动,但颜许就是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引诱。   好在颜许的智商还在线,头脑还是清醒的,他什么都没有做,动也没动,只能那么硬生生地躺着。就好像白天经历了那么多不合理的事情,还没有和景其琛的亲密举动来得令他头疼。   第二天天亮,颜许很早就从床上爬起来了,他都不敢看景其琛的脸,匆匆忙忙的去菜市场买菜。   只是才刚刚踏出家门,就看见守在门外不停徘徊的黄志安,黄志安现在看起来实在太过狼狈。他英俊的脸上冒出了胡渣,黑眼圈就快和国宝一样了,他手里拿着根烟,却也没有点燃。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怎么了?”颜许问道。   黄志安听到有人问话的声音才终于回过神来,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语无伦次地说:“我找不到了,我感觉不到小徐了,我,他,我……”   黄志安说话颠三倒四,似乎整个人的精神都受到了冲击,惶惶不可终日,最近脸一次好觉都没有睡过。每当夜幕来临,他宁愿在客厅坐着,也不愿意回到那张本来应该睡两个人的大床上。   “你慢点,慢点说,理清楚了说。”颜许虽然和黄志安还有徐辛的关系算不上非常好,但还是有感情的,他们是他的邻居,也是他的朋友。在日常的生活中,他们也照顾了颜许不少地方。   这个闲事,颜许是要管的。   “我一直找不到小徐,我想尽办法了,能找的人我都找了,能动用的关系全都动用了,我甚至回了好几次老宅……”黄志安越说越激动,他要崩溃了,现在只需要一根稻草就能完全压倒他,让他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颜许其实听不太懂,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上次你来我家,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是……景先生鼓励我说,让我自己想办法,我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不能一直祈求别人的帮助。”黄志安的眼眶通红,快哭了,“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   颜许叹了口气,既然景其琛不愿意帮忙,那自己也不可能再厚着脸皮去让景其琛插手。   “我陪你找吧。”于是颜许菜也不买了,陪着黄志安回了黄志安的家。   黄志安的家里落满了灰尘,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黄志安擦了擦沙发上的灰,和颜许坐在沙发上。   等到黄志安想起给颜许接水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饮水机上的水桶早就已经空了。   好像全世界都在和黄志安作对。   “别急,别急。”颜许不停的安慰。   颜许感受过绝望,但是他觉得,自己当时的绝望估计没有黄志安来的深。   那时候他绝望的是自己的未来,他不知道该不该放弃自己当时的工作,一方面害怕从此失业,一方面又害怕自己确实没有成为摄影师的天赋。他迈不开那一步,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恐惧。   好像注定了他要一辈子干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拿着微薄薪水。   随便找个能凑活过日子的人,生个孩子,朝九晚五的度过一生。   这样的生活说起来好像还行,但真到了那个地步,真的到了这样的生活马上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恐惧就会如同一双大手一样抓住自己的心脏。   或许直到死的时候,自己一生中的所有片段在脑海中闪过。   才会发现,自己这一生,没干过喜欢的事情,没和自己真心爱着的人吃一顿饭,看一场电影。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度过了。   黄志安在颜许的安慰声中捂住自己的脸,终于忍不住痛苦流涕。   “你要这么想,小徐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肯定可以保护自己的。”颜许说着并不擅长的安慰的话语。   黄志安摇摇头,他哽咽道:“他身体很弱的,一直都有旧疾,我每年都要带他去看医生。而且他也不懂什么法术,他是个乡巴佬……”   一边说,黄志安一边捶打自己的腿:“我就是个废物,我应该更仔细的看好他。现在世道这么乱。”   颜许叹了口气:“那你觉得是谁会还小徐,你别多思考,你就靠直觉。”   黄志安愣了愣,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冒出来的是一张并不熟悉,却也不陌生的脸庞:“我妈。”   “我并不想怀疑我妈,因为虽然她不喜欢小徐,甚至几次三番来找我们麻烦,可是她从不会用绑架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而且我现在感觉不到小徐了,我和小徐一起发过誓,下过咒的。除非小徐是死了,或者被人损毁了内丹,否则我不可能感觉不到他。”   然而无论是死了还是被损毁了内丹,这都是黄志安不能接受的。   死了就一切烟消云散,逝去的人不会回来,黄志安不是孙猴子,他不可能下到地府去抢回徐辛的魂魄。   而内丹损毁,那徐辛又会变回一只没有灵智的普通的瘸腿白猫,而且永远,不会在拥有内丹了。只有短短几年寿命,像普通的猫一样,陪伴不了黄志安几年。   但是黄志安也清楚,如果徐辛没事,他不可能感应不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黄志安就越来越恐惧。   每一天夜里他甚至都不敢入睡,因为睡梦中他总会看见徐辛血肉模糊的身体。   “你们得罪过什么人吗?”颜许又问。   黄志安摇头:“我们一直很低调,因为害怕被抓回去,我连正经工作都不敢找,只能找些工作地点不固定的,比如送外卖什么的。也不怎么和人打交道,前些时候不是说来了群驱妖师吗?我和徐辛知道之后就请了假待在家里。”   千防万防,最后却还是没防住。   这下子颜许也没什么办法了,一点线索也没有,徐辛凭空就消失了了。   “你去问过你妈了吗?”   黄志安点点头:“一早就去问过了,我妈她说不知道,她虽然不喜欢小徐,但绝不会用这样的方法。”   好了,现在连带着颜许也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说,你们两在这商量什么呢?”门口传来景其琛的声音,见两人都看向自己,景其琛指了指门,“门没关好,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偷听就偷听吧,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黄志安是下意识的害怕景其琛,自从景其琛上次跟他说过之后。不管内心如何绝望,黄志安都没有过找景其琛帮忙的想法。   颜许此时也有些尴尬,他还没准备好呢。   “你这有没有什么徐辛的贴身物品?”景其琛虽然不想管别人的事,不过他也不想颜许在这些事上花费太多时间,人各有命,命来了,有时候就得受着。   黄志安一下从地狱上了天,他利索地站起来,在客厅里翻箱倒柜,一连找了不少东西出来,却又嫌不够贴身,就跑到房间去找。最后找了一串手串出来,据说是庙里的大师开过光的,徐辛一向当个宝贝,市场都戴在身上,只有晚上睡觉或是出去办事的时候放在家里。   将手串交给景其琛之后,黄志安内心忐忑地站在一边,虽然嘴里没有催促,可是眼神中却带着急迫。   景其琛将手串抛向空中,而后手串稳稳地停在半空中,开始快速的旋转起来。   随后手串发出红光,开始慢慢地在空中晃悠,离开了这间屋子。   不过好在景其琛还没有准备大张旗鼓地让所有人发现这手串自己在动,他嘴里不知道念了一句什么,手串就消失不见了,然后他一只手在颜许和黄志安面前晃了晃,两人这才看见手串还在空中移动,要带着他们去寻找自己的主人。   “谢谢,谢谢……”黄志安一时激动,说话都语无伦次,连一句道谢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黄志安心神不宁地走在最前头,但好在看到了点希望的曙光。   景其琛和颜许走在后头,颜许不知道怎么和景其琛说话,太尴尬了,但是看着景其琛面无表情的样子,颜许还是主动说道:“今天天气真好。”   看着遍布天空的乌云,景其琛只能勉强的点点头,他觉得颜许是个矛盾的集合体。有时候胆子大的令人咋舌,那么多妖怪站在面前都能不动如山。但有时候又像是一只蜗牛,探出头看一看又会很快缩回去。   这样的颜许,是真的需要逼一逼。   于是这一路景其琛都没开口说话,景其琛越沉默,颜许就越不知所措。   不过颜许也没再怎么说话,他感觉到了景其琛的态度。   而且事情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地道,都那样了自己都能爬起来跑了,被自己留在家里的景其琛该多伤心啊。自己和始乱终弃的渣男有什么分别?   颜许有些愧疚,但是现在又不能说什么。   手串停留在荒郊野外的一处草地上,周围除了树木和草丛什么都没有,连一间小木屋都没有。此时天空一声惊雷,乌云纷纷响应,豆大的雨滴倾泻下来,景其琛撑开结界,好在没有变成三只落汤鸡。   黄志安转头看着景其琛,他的双手双脚都在颤抖,整个人如同狂风骤雨下那脆弱的树叶:“他在哪儿呢?”   这周围什么都没有……而且黄志安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除非……除非徐辛被人埋在了地底。   但是这个猜测太让人恐惧了。   手串潜入了地下。   黄志安好歹也是个妖怪,他的双手撑在手串潜进去的方位,瞬间地面被破开了一个洞。   三人这才看见地底的全貌,连景其琛的脸色都变了——他不应该感觉不到这地底别有洞天,除非有人用了掩人耳目的手段。而且这个施法的人,恐怕修为不低。   还没等景其琛阻止,黄志安就已经跳了下去。   他现在已经没有理智了,就算告诉他前面是个陷阱,估计他也会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地底闷热,潮湿,身边就是黄土,说是地底世界,其实也就一条长长的通道,十分简陋。   好在还有电灯,不需要景其琛再想办法。   “我感觉到了!”黄志安大喊一声,快速向前奔跑。   毕竟是妖怪,黄志安的速度很快,甚至快到脚下生风,就像踩着一对风火轮似的。   这地道虽然只有一条路,但就像无边无际,没有尽头一样,三人几乎是被困在地道里头,也只有黄志安脑子一团迷糊,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一直在向前跑。   直到妖力耗尽,才终于停下了脚步,瘫坐在地上。   明明他已经感应到了徐辛,甚至觉得徐辛就在离自己不远处,可是无论怎么跑。都没有感觉自己接近了。   明明是一条直线,却一直感觉自己在绕圈子。   “跑累了?”景其琛脸不红气不喘,和颜许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颜许是跑不快,体力有限,只能慢悠悠地过来。   景其琛却是一点也不急,他拍了拍黄志安的肩膀,黄志安的妖力在一瞬间回归,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景其琛,虽然他一直知道景其琛不是普通妖怪,但却还是震惊于景其琛强大的实力。   “这里不太对劲。”景其琛摸了摸手边的黄土,“这是个障眼法而已,这样的黄土我们这儿可没有,这是西城才有的。”   “??”颜许一脸懵逼。   不过黄志安是明白了:“也就是说小徐确实在这儿,但是是在障眼法之外。”   景其琛点头说道:“我把法力给了你一部分,你和徐辛血脉相连,只有你能找到他。我不行。”   这会儿也实在没空说什么大恩不言谢了,黄志安的趴在地上,他的身躯逐渐变大,就像被人充满了气的气球。   然后他那人类的身体开始变形,更大更凶猛的生物撑破了那层人皮,地道开始震动。黄志安的四肢和头颅都变成了原型,他的毛发蓬松,身体巨大。   虽然一直知道黄志安的原型是狗,而且是中华田园犬,但颜许还是没想到,黄志安化作原型之后竟然这么威武——是的,威武。   黄志安浑身的毛发是深棕色,身体比藏獒还要大了数百倍。满口都是獠牙,眼大如铜铃,声音壮如洪钟。爪子锋利尖锐,四肢粗壮,口水顺着他的犬牙流下来。完全不像是颜许印象中忠诚而可爱的田园犬形象。   这明明是凶兽的模样啊……   看着黄志安的口水滴落在地上变成一个粘稠的小水滩,颜许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脑补的黄志安的样子完全不是这样啊!   要是黄志安张开嘴,自己肯定都不够给他塞牙缝的。   然后他又想到了徐辛——徐辛的原型是猫,很显然,样子肯定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黄志安仰天长啸,那声音竟然和狼差不多,果然黄志安的身上有狼的血统。   随着黄志安的吼声,这处障眼法很快开始崩塌。景其琛早有准备,他搂住颜许的腰,脚尖轻轻点地,瞬间腾空而起。两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地陷落崩塌,黄志安也被掩埋。   不过抖了抖身上的土块,黄志安维持着原型在地上嗅着,他在寻找属于徐辛身上的味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志安开始疯狂的用自己的爪子刨着一处的土地,他完全忘了自己还有法力,实在不需要这样费劲。等他挖出来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景其琛都有点看不过去,他伸出手掌,轻轻向上一抬。   包括黄志安在内,所有泥土飘向上空,越来越深,泥块土块越来越多。   最后终于在不知道多深的地底找到了那只勉强看得出是白色皮毛的大猫。颜许咽了口唾沫,不需要对比颜许都能看出徐辛的本体有多么庞大,甚至有两个黄志安那样大。   而且比黄志安的外表还要狰狞,不过这只猫的四肢都被巨大的锁链困住,而且昏迷不醒,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令它睁开眼睛。   黄志安冲了下去。 第47章 缠绵情谊(1)   白猫完全失去了意识, 但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还活着。   终于找到爱人的黄志安走到徐辛身边,他不敢碰触徐辛, 嘴里发出如哭似泣的呜咽声, 慢慢地趴在了徐辛身边。好像为了此刻,他已经花费了自己的所有力气。   正在景其琛准备将这两个庞然大物变小带回去的时候, 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刺眼的闪电,惊雷一声巨响, 就连颜许都吓了一跳。   景其琛感觉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来, 果不其然,随着这道闪电, 一个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等颜许看向黄志安和徐辛所在地方的时候,两只庞然大物已经变成了日常可以见到的普通小猫小狗。它们依偎在一起,看不出是死是活。   这个出现在景其琛和颜许面前的男人, 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袄, 雪白的绒毛将他的脖子为主, 他拥有白色的眉毛与头发, 就连眼睛都是纯白色, 他的嘴唇也十分苍白。   明明是如此病态的肤色, 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与美丽。   即便是个男人, 也足以用美丽二字来形容, 这是一种突破了性别的美。   然而景其琛的表情却很严肃,他和白发男人面对面站着,即便两人不发一言, 但颜许依旧可以看出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多年不见。”白衣男人点头示意,“已有一千多年不曾见过了,景公子也不问问我睡得好不好?”   “那你睡的好吗?”景其琛的语气非常冷漠。   白衣男人也是一副全然淡漠的表情:“不怎么好,我总能梦见你当年将我封印的场景,那天的天气也如现在一般,狂风骤雨,你高高在上,视我如脚下蝼蚁。凡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千多年转瞬而逝,我也不是当年那个我了。”   景其琛:“哦”   白衣男人瞬间绷不住了:“你哦个屁哦,我是来杀你的!”   “我站在这里,性命就在这里,你要杀就来,说一串废话。”景其琛嗤笑。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不真刀真枪的上,白衣男人都会觉得自己是个懦夫,他的背后伸出八只长达三米的白色绒毛尾巴,尾巴如同最锋利的武器,向着景其琛刺过去。   “当年我能封印你,现在依旧可以。”景其琛这次没打算留余地,千年前他受了重创,才只能封印这只狐狸,如今他早已恢复完全,封印已经是下下策。   话刚落音,景其琛腾空而起,一阵红光闪过,庞大的凤凰展现了自己的真身——庞大、高贵、优雅。羽毛流光溢彩,吉祥瑞兽,天生就与众不同,得天地宠爱而生,每一口吐息都炙热如真火,妖魔鬼怪甚至连近身都不能。   然而狐狸似乎毫不畏惧,他也变成了原型,原本美丽的九条尾巴现在只剩下八条,对景其琛的恨意延续千年,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在提醒他那不能忘记的仇恨。   直到仇恨将他完全淹没。   颜许则是顺着土坡跑到了黄志安和徐辛的身边,它们变成了幼崽的模样,都只有巴掌大小。似乎睡的正香甜,颜许将他们抱在怀里,重新爬了上去,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将它们放下,才回到了那片空地。   头上的两只巨型凤凰与狐狸正缠斗在一起,不过就连颜许这种完全不懂打斗的人都能看出现在是景其琛占据着优势。狐狸只能勉强反击而已。   颜许看的心惊胆战,他突然发现,在面对驱妖师的时候,景其琛并没有拿出全力,他甚至没有化为原型。人类身体所能承载的灵力是极为有限的,在这有限的身体里,法力与灵力都无法施展。   但是现在不同了,此处荒无人烟,连飞鸟都不见踪迹,景其琛终于可以化为原型,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只能说狐狸运气不好,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但是即便如此,颜许也确确实实地见证了一次神仙斗法,两人的动作和法术变换之快令颜许瞠目结舌。   然而还没等颜许看够两人的斗法,战局就已经结束了。   狐狸被砍断了七条尾巴,仅留最后一条,他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刚刚的神气模样。   就连颜许都有点不可思议——这才打了多久,这么快就废了,究竟是什么给他的勇气?   “你还不如一千年前。”景其琛也没心情嘲讽这个曾经还可与自己一战的对手,现在的狐狸太弱了,弱到哪怕是人类之中稍有小成的驱魔师都能把它打败。   然而狐狸似乎不为所动,也不好爬,他笑着说:“你怎么不把我最后一只尾巴也砍断?”   狐狸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他一笑起来,似乎天地都逊色了许多,有一种迷惑人心的力量。   还在景其琛和颜许都不吃他那套。   一切风情都如同戴花给瞎子看。   “可惜了。”狐狸惋惜地摇头,随后轻轻挥手,消失在天地之间。   颜许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他这是死了吗?”   景其琛摇头:“这只是那只狐狸的分身而已,他有几条尾巴就有几个分身,八尾是他分身中修为最高的,九尾则是他的本体。如果我砍了八尾的所有尾巴,他就能回归本体。但只要留下一条,就只能游荡在外,除非重新修炼出八条。”   这段话和绕口令似地,颜许都不太听得懂,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尘埃落定之后颜许去把黄志安和徐辛抱了出来,他把这两个弱小的幼崽捧到景其琛面前:“他们这是怎么了?”   “这就是个圈套,他在徐辛身上下了咒,黄志安一接近必定和徐辛一起时光回溯。他是怕我会多两个帮手。”景其琛有点无语,这两个不拖后腿就行了,还帮手。   颜许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复原?”   “不知道,几天几年十几年都有可能,不过总有恢复的一天,倒是不必心急。”景其琛自己就一副完全不急的样子。   “……几百年以后恢复那也叫恢复啊。”颜许抱着一猫一狗追上了景其琛,“而且这么小,要是给小黄的妈妈,我怕小徐会被她给扔了。”   景其琛叹了口气:“蛋蛋最近不是闲吗?让他养着。”   “他自己都还没能变成人形。”颜许叹了口气,“头都大了。”   最近的事就像是约好了一样一窝蜂地一起来,完全不给颜许喘息的机会,这边还没头疼完,那边的事情又来了。   “再说了,小黄和小徐都是蛋蛋的叔叔,让蛋蛋当宠物养不太好吧?还有小墩儿呢。”颜许觉得景其琛的建议没有从实际出发,不能轻易实施。   景其琛:“两只妖怪,就算变成了幼崽那也是皮糙肉厚的幼崽,别把它们当成真正的小猫小狗。随便养着吧,给口饭吃,什么时候变回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我们也算仁至义尽。”   难道颜许以为自己也希望家里再多两个电灯泡吗?   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必须把这两只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不然那只狐狸要是有什么后招自己不知道,就麻烦了。   总之,现在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小黄和小徐就成了蛋蛋和小墩儿的宠物。两个稚嫩的幼崽躺在颜许去市场买的窝里,又垫了干净的棉花,十分舒适。小黄捞起自己的小短腿在小徐身上蹭了蹭。   小徐小小地,软糯地“喵”了一声,不过没有醒来。   这两只可爱的小生命把蛋蛋和小墩儿都萌化了,就连一直很努力学画画的小墩儿都开始装病不去上学,要在家照顾猫猫狗狗了。至于蛋蛋——还是一只乌鸦的他并没有发言权,只能飞过去看看。   一切似乎又再次恢复了平静,景其琛还是会偶尔出去上班,更多的时候在家里照顾孩子,做饭打扫卫生。   颜许则是每天都要去一次出版社的总部,和负责他的编辑谈上一次参赛的作品。   编辑的意思是,不管有没有获奖,出版社都会给他出画册,不过这次就不是印刷多少套给他多少点了。而是出版社直接用十万块钱买断,以后这些画册不管卖不卖得出去,卖得好还是不好都和颜许没有一毛钱关系。   这几乎就是一场赌博,而且出版社绝不会输。   如果颜许同意了,那么按照他现在人气,收回十万块钱的本绝不是什么问题。   获奖了肯定赚的多,没获奖也不亏本,稳赚不赔。   如果颜许不签这个约,那也没有关系,大不了等结果出来了再找颜许重新谈合同。   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出版社都是不会亏本的。   但是颜许都算好的了,他至少还能值十万。有些摄影师,给无数的杂志和出版社投稿,都不一定能拿到几千块钱的稿费。   这个行业的两极分化特别严重,穷的特别穷,拍几百张照片可能都拿不到一分钱。   富的又特别富,名气大,约稿的杂志出版社络绎不绝。   像颜许这样处在中间位子的,才是真正的凤毛麟角,也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过来坐。”   颜许刚回家,就听见坐在沙发上的景其琛在喊他。   莫名其妙的颜许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过去,虽然这段时间两人都在家,但是各有各的事要忙,都没什么时间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就算景其琛有时间,颜许都会想各种方法推脱。   主要是颜许现在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景其琛,他当时一时激动,不知道是气氛太好,还是什么原因,意乱情迷之下就和景其琛做出了那样的事,虽然没有做全套,但给颜许带来的震撼不可谓不大。   他也是活到这个年纪才发现自己是GAY。   可是事到临头了,颜许也知道自己确实不能再逃避了,他是个男人,男人就得负责任。   所以他坐了过去。   “来聊聊?”景其琛给颜许到了一杯水,两人肩并肩坐着,看起来却一点也不亲近。   景其琛似乎竭力想要让自己表现的温柔一点,他微笑着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颜许愣了愣,但还是很真诚地说:“你很好。”   所有的夸赞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颜许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成这三个字。   在颜许眼中,景其琛几乎是完美的,他高大强壮,彬彬有礼,不仅脸和身材数一数二。心肠也很好,即便每次都会一脸冷漠地说自己不会管,但事到临头了,还是会伸出援助的手。   景其琛笑了笑,不过没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尴尬起来,好在景其琛又开口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就想现在以后,我们会和所有普通人类的家庭一样……”   “我会是蛋蛋和小墩儿的父亲,是你的爱人、丈夫或者别的什么称呼。”   颜许知道景其琛会找自己说这件事,但不知道景其琛会这么直白,直白到令他措手不及。   颜许还没有准备好和一个男人组建一个家庭——更何况他们两连恋爱都没谈,就要开始组建家庭了,这不是很滑稽吗?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可是景其琛并没有给颜许踌躇不安的机会,他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只需要诚实地回答我,你愿不愿和我在一起。”   喜欢和爱这些字眼太肉麻了,景其琛说不出口,脸皮还不够厚。   作为天子骄子的景其琛,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追求过什么人,他的感情史一片空白,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颜许看着景其琛的眼睛,他不清楚景其琛眼睛里的情绪是什么,但这一次,他打算听从自己内心的号召,他扯住景其琛的衣领,凑近这个男人刀锋般薄的嘴唇,慢慢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当两人唇齿相交之后,景其琛反客为主,他搂住颜许的肩膀,舌头撬开了颜许的嘴唇与牙齿。   在颜许发现自己的小兄弟已经挺立起来之后,他推开了景其琛,然后站起来说道:“我去洗澡了。小墩儿和蛋蛋还在睡觉,别吵醒他们。”   景其琛目送颜许去了卫生间,他的目光在颜许的腰和屁股上打转,头一次发现了自己也有了凡人的欲望,如此浓烈,又如此令他血脉喷张。   不过现在他再怎么血脉喷张也没什么用,毕竟蛋蛋和小墩儿还在家里。   景其琛叹了口气,等待颜许出来之后自己进去洗漱。   第二天一早,小墩儿被送去学画画,蛋蛋则是待在家里,景其琛会照顾他和小黄小徐。小黄小徐似乎没有了以往的记忆,变成了真正的奶猫奶狗,他们会抱在一起玩耍,舔对方的皮毛,或是抢着吃小零食,不过小徐总是抢不过小黄,一般都只能在一边看着。   本来打算这要和颜许去约会的景其琛只能在家当奶爸,忙着带孩子,照顾两只他并不那么喜欢的猫和狗。他还穿着颜许买给他的碎花围裙。   颜许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景其琛肩膀上站着蛋蛋,脚下依偎着一猫一狗,正皱着眉头炒菜。   “今晚吃什么?”颜许问。   这就是颜许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有一个家,家里有自己的爱人,而自己的爱人会在家里做饭,有人关心他是否冷了饿了,也有人会为他忧虑忧愁。   景其琛让颜许把外套放在门口的挂钩上,又给颜许看了看锅里正在烧的菜。   “好香。”颜许走了过去,他先是摸了摸蛋蛋的头,又从后面抱住景其琛的腰,吻了吻景其琛的耳垂,“辛苦你了。”   景其琛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颜许的妻子,从颜许的各个举动看来,他似乎把他自己定位成了丈夫。   所以这段时间他在拼命的赚钱养家,不想花属于景其琛的一分钱。   不过景其琛也无所谓,这些都是虚的。   “我休息一会儿就去接小墩儿回来了。”颜许说完就开始帮忙洗菜,一边洗菜还一边放歌,手机里传来熟悉的旋律。颜许不怎么听流行音乐,他跟不上潮流,手机里就拿几首老歌。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的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邓丽君甜美的声音回响在屋子里,如同颜许此时此刻的情绪一样。   明明之前还极端畏惧,疯狂的想要逃避,但是一旦迈出那一步,颜许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已经作出了选择,并且永远不会回头了。   景其琛转头说:“这里要掐掉,不然煮出来会很老。”   颜许点点头,他会处理的菜色很少,翻来覆去就那几样。每次去菜市场买菜都令他头疼。   不过现在有了景其琛,颜许倒是不用再烦心买菜的事了,景其琛总能做出美味的食物。体贴入微,温柔又没有压迫性。像水一样无微不至的入侵着颜许的每一寸心房。   这样一个男人,只要不是没有感情的人都会迷上他。   英俊而美丽,为人温柔,说话有礼有节,他对某一个人好的时候,甚至恨不得将这个人捧在手心里呵护。   颜许逐渐迷失在景其琛塑造的温柔乡里,即便这温柔乡十分简陋。   没有糜烂的生活,没有肉体的交融。他们的举措也发乎情止乎礼——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实在没有时间。   景其琛不止一次提议可以搬到自己的房子里住,有三个卧室,蛋蛋和小墩儿都能拥有自己的房间。而且可见小黄和小徐会越长越大,到时候这个小小的房子根本容纳不下。   甚至于景其琛还说了自己有多少处房产,多少栋别墅。   就连学区房都有不少。   颜许再三考虑之后,最终决定还是搬到隔壁景其琛的房子里,主要是景其琛实在太烦人了。   每天夜里,入睡之后,两人躺在床上,景其琛都要过来挨挨碰碰,一开始只是景其琛单方面的骚扰。后来颜许都会被景其琛带动。   两人几乎将对方的身体全部摸索了一遍,可是因为蛋蛋和小墩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景其琛就像是饿了几万年的野兽,一块肥肉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却吃不到,饥饿令他垂涎三尺,好在还有理智存留。   于是浩浩荡荡的搬家之行就开始了。   原本颜许只是觉得景其琛的家太过冷清,但现在却是觉得那间房子毫无人味,装修的一点也不像一个家。于是空闲的时候,颜许就会和景其琛还有蛋蛋一起挑选家具和壁纸。   家具都是在折扣店买的,不仅比正常价格时便宜,而且也是知名厂商出来的,质量也不错。   “这个怎么样?”颜许把平板放在景其琛面前,他最近在景其琛的指导下学会了网购,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景其琛仔细看了看材料和评论:“就这个吧,你记得买保险,到时候还能免邮退货。”   蛋蛋用自己的尖嘴点了点屏幕,发现根本点不动,一点用也没有,他还想给自己买点小零食。   “现在知道急了?”景其琛打趣着自己的儿子。   妈妈太坏了!!嘲笑蛋蛋!   蛋蛋钻进了颜许的怀里,用屁股对着景其琛,表达自己的不满。   颜许也有点忧心:“总不能让蛋蛋一直这样吧?”   蛋蛋叫了一声,虽然很小,但也是雏凤轻啼,非常美妙的声音。   自从他变成这样之后,粑粑也没有亲过他了,蛋蛋也是很急迫地想要变回人的样子。   景其琛叹了口气:“凤凰的身体里有着巨大的灵力,即便我是他的父亲,我也无可奈何,如果我强制让蛋蛋化形,那蛋蛋就永远只能停留在小孩子的身体内。”   这就无解了,颜许只能叹口气,寻找蛋蛋和小墩儿喜欢吃的小零食。   搬家暂定在周末,因为还要贴墙纸和放置家具,这是一个繁复的过程。   颜许偶尔还会和景其琛去买点小的装饰品,一点点的将那个冷清的房子变成一个家。   这也是景其琛头一次知道家和家人的魅力。   明明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独立的个体,却因为各种原因走在一起,组成一个家庭。   这原本就是一个奇迹。 第48章 缠绵情谊(2)   这几天颜许都没能睡好, 楼上总是传来装修房子叮叮咚咚地声响,早上一大早就开始施工, 挪动柜子的声音和锤子的敲击声, 大概也是因为颜许的睡眠浅,至少景其琛和蛋蛋他们都睡得很香甜。   以至于早上起来颜许被景其琛抱在怀里, 景其琛睡得像头死猪,自己却完全睡不着。   他可嫉妒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好几天, 颜许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楼上的户主问问清楚了。谁大清早五六点就开始装修房子啊,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颜许憋着一肚子火去敲门。   结果开门的还是个熟人。   “阿云?”   “小颜?”   阿云笑了笑:“我和振河把这房子买下来了, 虽然是按揭的,不过怎么也算有个家了。”   原本是过来让人不要早上装修的颜许愣在原地。   “小颜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儿?”阿云打开门, 让颜许进去坐。   颜许这才记起来自己的目的:“云姐,我是想说你们装修的太早了,真的有点吵。”   “哦哦。”阿云点头, “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你先坐, 我去给你端点水, 我昨天还买了不少零食, 你吃点再走。”   于是颜许就这么被阿云给留下来了, 阿云还兴致勃勃地邀请颜许在家里吃饭。   “不了, 我家里人还等我回去。”颜许和阿云一开始就是合作关系, 说是多好的朋友其实也谈不上。原本就应该事过之后桥归桥路归路。   不过成为邻居也是件好事, 好歹互相都认识,不用再从零开始。   “振河之前还说请周围的邻居吃个饭。互相认识一下,我还害怕不认识人, 所以一个人都请不到。”阿云端了一杯水过来,她的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洗尽铅华之后,再也没人能看出她就是那个曾经游走在街头的女人。   阿云坐在颜许的身边,她放松地呼了一口气:“我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我前段时间去了趟医院,医生说可以治好我的病,我和振河打算明年要个孩子,这些天振河在外边找工作。我准备房子全部装修好之后我也要去找点事做。”   对于阿云来说,每天的生活都是新的,都是一种救赎。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没有那些形形色色的恶心客人,也没有唾弃和侮辱,不会有人扯着她的头发骂她表子。   她以为自己穷其一生都走不出来,但是迈出这一步并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艰难。   “你觉得过得好就最好。”颜许微笑着说,他和阿云一起度过了三个月,他觉得阿云并不是个道德缺失的人,她只是做选择的时候年纪太小,没有想到之后的人生会混乱成这副样子。   “对了,小颜你刚刚说家人在等你,你结婚了吗?”阿云问道。   颜许挠挠头:“还没呢,但是有对象了。”   “那挺好。”阿云感叹道,“在遇到振河之前,我也没想过能过上现在的日子。有个家的感觉真好。”   阿云幼年时期曾经有个家,却在她豆蔻年华的时候毁了。   不仅是家毁了,连她自己的前半生也跟着一起毁了。   “什么时候我们两家一起出去玩吧,我和振河还商量着买辆车,不用太好,十多万就够了。”阿云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我们准备二月份结婚,到时候举办婚礼只邀请几个亲近的朋友,正好也是春节,大家都在家。”   似乎是这段时间阿云身边唯一亲近的人只有元振河,所以在和颜许说话之后就一直滔滔不绝。她觉得自己现在过的实在太好了,好到需要找一个人分享。   “我要先回去了。”颜许这会儿还是有点困,他已经好几天早上没睡好觉了,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又软的床铺更有诱惑力了。   好在阿云也没有强留,她把颜许送到了门口,还挥了挥手。   颜许觉得阿云的状态有点奇怪,她的情绪实在是太亢奋了,不过毕竟她现在是跟她所爱的人在一起,情绪稍微亢奋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等颜许回到家,回到自己床上的时候景其琛还睡着,在颜许脱掉衣服到床上之后景其琛一只手就伸了过来,将颜许搂进自己的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问:“你去哪儿了?”   这声音太低沉,太有磁性了,颜许只是听着声音就石更了,他咽了口唾沫,说道:“楼上装修的声音太大,我上次看看,结果发现是熟人,就是之前我拍摄的对象。”   然而景其琛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而是轻笑一声,把自己的手伸进了颜许的裤子里。   颜许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果然和自动挡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景其琛的手指实在是太灵魂了。   颜许很快就被景其琛送上了天堂。   在达到制高点的那一瞬间,颜许的脚趾头都在颤抖。   景其琛甚至还伸出舌头舔舐颜许的耳廓:“我辛苦这么久,也该你礼尚往来了。”   这说法太内敛了,但是色气满满,颜许的耳朵通红,果然他还是开始礼尚往来了。   但是景其琛实在太过坚挺,颜许的手都酸了,景其琛还一点动静也没有。颜许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断了,可是景其琛还悠哉地躺在那里,双手往颜许的衣领里钻。   “累了?”景其琛问道。   颜许点头:“你这也太久了,简直不像人。”   景其琛轻笑:“我本来就不是人。”   对哦……自己怎么忘掉了这一点。   景其琛一只手抬起颜许的头,吻了上去,像是豺狼虎豹一样凶猛,一点儿也不像高冷的凤凰。要是让那群认为他是万年性冷淡的下属看见,肯定会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这个饿狼一样的男人绝对不是他们的老大。   只有人类才会一年四季都在发情。   “手别停。”在接吻的间隙景其琛含糊地出声提醒。   颜许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   直到过了半个多小时,景其琛才终于消肿了,颜许的手已经快抬不起来,睡意全都没了。   “我本来还想睡一会儿回笼觉的。”颜许抱怨道。   一脸满足的景其琛大爷似地坐在床头,一只手抱着颜许,一边拍颜许的肩膀,一边安慰道:“过会儿再睡,还有十分钟蛋蛋他们就要起床了,我去买菜做早饭。”   “想吃什么?”景其琛吻了吻颜许的侧脸。   颜许想了想:“吃清淡一点吧,家里还有咸菜和腌黄瓜,就不出去买菜了,煮点粥。”   “小米粥还是八宝粥?”景其琛站起来穿衣服,他只穿着一条黑色四角裤,但是很不要脸的给颜许买了一堆丁字裤,每次颜许走在路上都觉得那跟细条子嵌进了股沟里,每次都想用手去扯一扯。   不过在颜许愤怒的把景其琛的内裤都丢掉,并且给景其琛也买了一箱子丁字裤回来之后,颜许的小裤裤总算变回了正常的款式。   从此他觉得景其琛就是只尖叫鸡,非要用力捏才会听话。   早上八点,阳光从窗外透进来,颜许穿戴好衣服,走到隔壁的房间去叫蛋蛋和小墩儿起床。   孩子们总是嗜睡的,蛋蛋作为一只鸟,都睡得四仰八叉,双腿高高抬起来,睡姿还像是个人。   小墩儿则趴成了一个大字,还在不停的砸吧嘴,好像梦里有什么绝世美味。   “起床了。”颜许揉了揉蛋蛋的小身体,又摇了摇小墩儿。   两个孩子睡眼惺忪地站起来——不要问颜许为什么能看出蛋蛋睡眼惺忪。   “吃早饭!”小墩儿瞬间精神奕奕,迅速地跑去洗漱。蛋蛋也跟着飞了过去,蛋蛋只能稍微沾沾水,假装自己已经洗漱了。   蛋蛋黯然地想:蛋蛋已经好久没有刷牙了,不知道有没有蛀牙,蛋蛋不想去拔牙,好痛的。   颜许可能是前段时间精神太紧张了,这段时间一松懈下来,吃东西又开始没了胃口——也可能是前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根本发现不了自己胃口的问题。现在就连吃腌黄瓜都反胃。   景其琛看着颜许从桌上冲到厕所,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之前颜许就有这样的情况,难不成是真的有了第二颗蛋?   “我待会让医生回来给你检查,看看是不是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景其琛一方面很期待有新生命降生,一方面有很担心颜许的身体。毕竟雏凤想要出身会汲取孕育着身体里的灵力。   但是景其琛可没发现颜许的身体里有什么灵气,蛋蛋并不是完全的凤凰,或者可以说蛋蛋比正常的雏凤还要强大,但是自身对灵力的要求和需求并没有那么强。   但如果这个新的小生命是正常的凤凰蛋呢?   景其琛已经打定了注意,如果对颜许的身体没有影响,那就留下这个孩子。   如果有,那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这个孩子都不能降生。   对现在的景其琛而言,后代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现在拥有的这个家。温馨的、可靠的、有孩子有伴侣的家庭。   在以往的漫长岁月中,人类的寿命短暂,生命一瞬而逝,可是景其琛看着那些人类组建家庭,生下后代,陪伴到生命的尽头。虽然景其琛从不承认自己羡慕这样的生活,但只要给他这个机会,他也会紧紧把握住这一切。   颜许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他觉得这完全不是自己有蛋蛋时的样子,他没有摸到坚硬的硬壳,觉得可能只是这段时间天气太热带来的副作用:“可能只是胃胀气,加上这段时间太热,没什么胃口。”   但是景其琛比颜许紧张的多,很快拨通了一点电话。   “医生说了,过半个小时就到。”景其琛显然没有给颜许拒绝的机会。   早上的饭颜许只喝了一碗粥,一点配菜也没有吃,这种范围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以前有蛋蛋的时候都没有经历过,蛋蛋在他肚子里的时候都很乖,从没有折腾过他。所以即便蛋蛋出来了,颜许也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   可是——如果他这次又有了孩子,颜许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是个男人,虽然已经有了蛋蛋,可是打从心眼里,他都不觉得自己能怀孕。他没有子宫,无论从心理还是生理,他都不认为自己可以充当母亲的角色。   “不可能真有了吧?”颜许一脸惆怅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这是什么运气。   要是亲一口就能怀孕,那以后该怎么办?   可能这辈子自己都不想和景其琛再亲近了。   风险太大了。   医生很快就到了——这是个中年男人,留着寸头,长得十分普通,走在大街上就会立马淹没在人群中。他有一张不知道该说是帅气还是平庸的脸,如果遮住口鼻,光看上半张脸,就是个难得一见的帅哥。   但是一旦放下遮住半张脸的手,就泯然众人了。   “这是张医生。”景其琛给颜许介绍道,然后又对这位医生说,“这是我的爱人。”   医生点头,他似乎对颜许的身份没有一点兴趣,言语间也并没有像其他妖怪一样对景其琛毕恭毕敬,就好像景其琛只是个普通人类。   “你让开点。”医生这么对景其琛说。   景其琛点头让开——没办法,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医生和厨师。   医生带着一个箱子,不过颜许完全看不懂箱子里的仪器是什么,全都不是什么常见的医学用品。   “你好好坐着,别动。”医生这么吩咐颜许,颜许看了眼一直站在旁边的景其琛,最后还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医生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像是个海胆,或是别的什么海生生物。   他把拿东西放在颜许的肚皮上,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一手问颜许有什么感觉。   颜许一脸懵逼地说:“有点凉,还有点痒,它好像还在动。”   那个海胆一样的东西确实在动,在颜许的肚皮上移动。   医生把那颗海胆起来了,仔细地看了看,然后他又拿出了另外一瓶东西,像是什么药水。但是非常粘稠,给颜许的感觉很差。   医生把这种粘稠的液体倒在颜许的小腹上,等待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这些粘液发挥了作用,才用帕子轻轻擦拭。   颜许就像看着变戏法一样,发现自己的肚皮变透明了。   这可真是非常直观了,比B超还好用,就是有点恐怖。   医生对着颜许的透明肚子看了看,然后下了结论:“恭喜你,你马上就要做爸爸了,记得这段时间不要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喝点山泉水,最好一日三餐都吃竹实,好了,我得走了,之后要有几家需要我去看。”   说完,医生又对景其琛说:“这个孩子很健康,血脉很纯正,不会变异,你不用担心。”   景其琛点点头,说道:“钱我会打到你的卡上。”   医生:“好,还有我打车的费用,我打车过来花了二十四块,你得记得一起打过来。”   颜许叫住了一声:“张医生,我这肚子什么时候能还原?”   张医生头也不回:“等十分钟就好了。”   这个医生的态度实在是太狂拽酷霸了,宛如小说里写的霸道总裁。   颜许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医生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自家家门。   “我们又有一个孩子了?”颜许呆愣愣地看着景其琛。果然比起自己的透明肚子和这个十分令人惊叹的医生,颜许对新生命的到来更惊讶。   景其琛也很兴奋,他当然想自己的孩子越多越好,又不是养不起。   不过很快,他想到了另外的一点——他和颜许还没做到最后一步,也就是说,等蛋蛋可以自己住一个房间之后,不用自己和颜许天天盯着之后。另一个小烦人精就要出来了!   照这样下去,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和颜许过上真正的夫妻生活?   一想到这一点,景其琛的头都大了。   果然还是要找了解这些的妖怪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午带着蛋蛋和小墩儿一起出去走走吧,去公园散散心,蛋蛋天天呆在家里也不太好。”景其琛开始做健康规划了,颜许之前一直在外边跑,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什么事情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从今天开始,景其琛准备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颜许。   然而颜许并没有察觉到景其琛的险恶用心,他点点头:“好啊。”   颜许最怕的就是景其琛以“为了孩子好就不要出门了”这样的理由把自己困在家里。以前颜许就遇见过一对夫妻,做丈夫的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妻子,他认为肚子里的孩子比妻子还要重要。   以至于只要孩子能够成功顺利的来到人世,妻子的身体健康或是心理健康都不重要。   甚至男方一家人都出动了,公公婆婆照顾着儿媳妇的饮食起居,每天都要喝鸡汤和鱼汤,连吃几个鸡蛋都是规定好的。   然而最可悲的是,妻子自己也这么觉得,她似乎认为生一个孩子就是自己的使命。结婚就是为了繁衍后代,所以哪怕整个人在家待得像是咸鱼,也不敢踏出家门一步。   而这个丈夫,当时就是被出版社派给颜许的合作伙伴,有时候进深山的时候颜许会给他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去。   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家人才出门了,小墩儿一周会放两天假,周末是不用去兴趣班的。这次他在经过颜许和景其琛的同意之后叫上了自己的小伙伴——姜堰。   姜堰这孩子很懂事,至少颜许是这么觉得的,除了一开始和小墩儿又冲突之外,这个孩子每次见面都会给颜许或者景其琛打招呼。虽然家庭并不富裕,但是家教非常好。懂事又有礼貌,不麻烦别人,这样的行为处事在大人中间都是少见的。   “颜叔叔,景叔叔。”姜堰已经等在公园门口的长椅上了。   颜许和颜悦色地问道:“小姜,你和你爸爸妈妈说过要和小墩儿一起玩了吗?”   姜堰点点头,他年纪小,还没有变声,声音像小女孩一样,非常可爱:“说过了,爸爸妈妈让我七点之前回家。”   “这样就好,走,叔叔带你们去买冰淇淋。”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不过付钱的却是景其琛。   颜许觉得景其琛掌管着厨房事宜,扮演着完美的女主人角色,于是把自己的银行卡上交到景其琛手里了。作为丈夫,颜许觉得自己有义务让自己的伴侣过得好,也不该花伴侣的一分钱。   他是一家之主,当然要负担起一个家庭的开销。   “你吃不吃?”颜许问景其琛,“老冰棍要不要?”   “我要吃牛奶味的。”景其琛趁着孩子们在看气球,摊子的主人在弄甜筒,悄悄亲了亲颜许的侧脸。   颜许一阵无语,他觉得景其琛的行为很像是大龄儿童缺爱。   公园里有儿童游乐场,都有专人照看,姜堰和小墩儿明显很喜欢这里,有气球泳池,还有蹦蹦床和一大堆年纪差不多的小朋友。很快打成一团,拉帮结派,表演着各种脑袋先着地的特技。   不过因为地上铺着厚厚的海绵,所以倒是不必担心安全。   至于蛋蛋——这个小瞌睡虫找了棵树站着睡着了。   “我发现蛋蛋一点儿也不想凤凰,除了长得像,不仅羽毛的颜色不像,就连吃东西和睡觉也不一样。蛋蛋一点也不挑,你是不是认错了?你确定蛋蛋是你的?”颜许和景其琛坐在蛋蛋睡着的那棵树下,他轻声问景其琛。   毕竟书里记载的是凤凰非梧桐不栖,而现在蛋蛋抓着的这棵树可是松树。   景其琛很是无语:“我能确定蛋蛋是我的孩子,父子连心,血脉相连,我不会认错。至于蛋蛋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觉得蛋蛋能健康长大就好,不必和凤凰一样。”   “说不定蛋蛋会变成新的物种也说不定。”景其琛这会儿竟然还有心情说笑。   颜许叹了口气,觉得景其琛也智商堪忧,当爹傻三年,说的大概就是景其琛了。 第49章 缠绵情谊(3)   生活好像就这样逐渐平静了下来, 颜许的小家格外温暖平和,他的照片已经交给出版社排版了。至于摄影大赛, 颜许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奢望。他现在对这些没有太大的追求, 得奖最好,不得奖没有也什么。他已经有人生中最珍贵的东西了。   每天生活中唯一的烦恼就是今天吃什么, 或许还有别的——比如到底要不要做景其琛的车出去玩。   颜许自己没考驾照,他实在没那个时间, 而且几乎每天都是步行或者自行车代步, 他觉得自己也不太需要那个小本本。   不过景其琛并不这样觉得, 他认为技多不压身,学车还是很重要的。   不过因为颜许的肚子里现在可能还有一颗蛋, 所以景其琛最近倒是没让他去报驾照,颜许才逃过一劫。   虽然已经入秋了,可秋老虎不是说着玩的, 这个天气去学车, 人都得脱水吧?   “你看看这件衣服。”颜许正在逛商场, 和景其琛开始视频聊天, 他现在在选购蛋蛋和小墩儿的衣服, 都是童装, 非常可爱。颜许觉得哪个都好, 恨不得给两个孩子全部都买回去。   景其琛之前买的那一拖车衣服质量太差, 线头一个比一个多,被颜许积压在储藏室里了   景其琛的一张大脸几乎已经要盖住这个屏幕了,他一边和颜许说话一边挥开在他脑袋上作威作福的蛋蛋:“红色的那个好看, 有西瓜籽的那个。”   随后景其琛几乎把颜许手边的童装全都挑了一遍,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似乎要把全世界的童装都给蛋蛋和小墩儿包圆了。   当然,他还没有忘记那颗还没出来的蛋,所以还嘱咐颜许买两套更小号的回去。   颜许哭笑不得,景其琛很显然非常执著,一连说了好几次才放颜许的耳朵自由。   因为要在家带孩子,所以景其琛连去公司开会的时间都没有。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反而觉得十分甜蜜,他忙点无所谓,只要能够减轻颜许肩膀上的担子就好了。   这只老凤凰的春天到了,他感觉自己看什么都像看到了桃花。就连颜许偶尔和他生气,他都觉得是好看的。昨天晚上他拉着颜许去洗了鸳鸯浴,要不是蛋蛋他们就在客厅看电视,景其琛才没有那么简单就放过自己的伴侣。   “伴侣”这个词,是景其琛知道但从未放在心上的两个字,他头一次感受到这个词巨大的魔力。   不过虽然不用去公司,但日常的事务还是要处理的,好在景其琛有助理。助理青岩每天早上都会把文件带过来,然后晚上拿走。   “老大。”青岩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   虽然他在景其琛手底下干了这么多年事,可是他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位上司。也不清楚景其琛的私生活。在他或者更多的公司员工眼里,景其琛是高不可攀的,他生来就站在食物链的最顶层。只需要膜拜,不必亲近,就连景其琛和他们多说两个字,那都是莫大的荣耀。   景其琛倒是难得的对青岩笑了笑:“辛苦了。”   青岩受宠若惊:“不辛苦。”   这时候蛋蛋扇动自己的小翅膀飞了过来,它绕着青岩飞了两圈,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停在青岩的肩膀上,用自己尖尖的小嘴蹭了蹭青岩的脸颊。   青岩一瞬间全身僵硬,一动不动,目光中甚至还带着恐惧,但他不敢动弹,任由蛋蛋在自己的肩膀上撒野。   景其琛倒是没有出言让蛋蛋回来,他觉得很奇怪,蛋蛋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可是并不那么容易亲近。就连自己,也是因为在蛋蛋出壳之后一直陪伴在蛋蛋身边,所以才得到了蛋蛋的信心和爱。   小墩儿也是因为是蛋蛋的第一个晚班,所以才被蛋蛋接纳了。   其实蛋蛋是非常有领地意识的,甚至这种意识还非常强烈,如果不是它认可的人,是根本不会和人打招呼的。   景其琛大概是看不到青岩现在僵硬的样子,他问青岩:“我儿子,怎么样,可爱吧?”   这只通体黑色的小鸟,到底自己老板是从哪儿看出来可爱的?只是因为是老大的儿子才能说出这句话吧?   不过即便如此青岩也一句话都不能说,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老大这个样子,整个成了位儿奴。   “可爱。”青岩点点头。   看着蛋蛋一直站在青岩肩膀上不愿意下来的样子。   景其琛忽然就明白了点什么,这小子可以啊!比他老子强!这么小的年纪就给自己挑选了一位大龄——不,都可以说是老龄童养媳了。   他老子活到这把年纪才终于不是光棍,这孩子,很有前途。   “进来坐。”景其琛把门打开,青岩没办法,毕竟这是自己的老板,算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也是自己的恩人,自己是不可能扭头就走的。   这不是有没有礼貌的问题,这是自己还要不要自己这条小命的问题了。   青岩几乎是木然地坐到了沙发上,蛋蛋很是亲近地从他的肩膀上跳下来,跳到了青岩的怀里,还把双脚对着天花板,把自己的小丁丁给青岩看。   看着自己儿子耍流氓的景其琛此时心情复杂极了,自己和颜许都是比较保守的人,怎么蛋蛋就这么开放?到底是学了谁了?   “喝点什么?”毕竟进了家门就是客人了,总不能还把人家当自己的手下使唤。   青岩这时候才理智回笼:“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可是蛋蛋一直赖在他的怀里,青岩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景其琛一脸理解地看着他,径直走向了开放式厨房:“橙汁喝不喝?蛋蛋喜欢这个。”   青岩手足无措,他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这只浑身黑漆漆的小凤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它小小的眼睛里看到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可以的。”青岩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运气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这种感觉太奇特了。   就好像自己成了这只雏凤的猎物。   而自己的品种被很多妖怪们看不起,他的原型是只花枝鼠,是头一批到Z国来的花枝鼠,因为不是本地品种,所以一直被排斥。虽然说的是正宗的普通话,行为举止也和普通的本地妖怪没什么区别。   但是即便如此,在他还没有抱上老大大腿的时候,一直被妖怪们喊成洋鬼子。   他的内心也是很崩溃的。   在青岩眼里,本地妖怪们看不上他,那像老大这样的神兽看不上他就更加理所当然了。   可是现在,这只雏凤却这样亲近自己,或许也是因为这只雏凤与它的同类也不相同吧?青岩此时有了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感受到了些什么,或许这只雏凤只是觉得自己和它有相似的地方吧。   蛋蛋:哇!我媳妇肚皮睡着好舒服!   景其琛叹了口气,宠溺地看了蛋蛋一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道蛋蛋喜欢自己这个下属哪里。要知道,青岩的原型可是一米多高的花枝鼠,不管小的时候再怎么可爱,这么大就实在有些可怕了。   颜许正好在这个时候敲门回来,今天是他出去采买,让景其琛在家里看着孩子,还有那两只猫狗。   黄志安显然不听话,它总是抢徐辛的猫粮和专门给徐辛买的肝子吃,自己的狗粮倒是一点也没动。好在徐辛脾气好,倒也不和黄志安打架,不和它一般见识。不过一直这样也是要不得的。   颜许害怕徐辛被黄志安这种抢食的行为给饿死了。   只能人工驱逐黄志安。   “这位是?”颜许一进门就看见了青岩。   青岩僵硬地抱着蛋蛋站起来,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称呼颜许,叫夫人的话好像不太好,叫景太太?老板娘?天啊,这太难了,这不适合自己这样头脑简单的品种来思考。   “这是我爱人,你叫他颜许就行了。”景其琛打破了僵局,然后对着颜许介绍道,“这是我助理,青岩,工作上比较细心,人也很正直,是个好小伙子。”   “你好你好。”颜许把菜递给景其琛,然后深处自己的手跟青岩握手。   即便颜许才二十多岁,但是和青岩站在一起,让人明显感觉青岩还要年轻一点,青岩并不是一张娃娃脸,本来不应该显得这么小,但是他眼睛很大。估计是品种优势,黑黝黝的大眼睛总是能把人的年纪显得小一点。   青岩握着颜许的手,打量着这个人类,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高一米七几。上看下看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妖怪,而且身上也没有任何妖怪气息。青岩有些吃惊,按道理来说,无论如何颜许身上都应该沾染景其琛的气息,但除开衣服,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干净的令青岩乍舌。   这感觉太奇怪了,就像是一个人长期熏着香料,但自己身上却一点味道都没有。   事出反常即为妖。   “蛋蛋还是头一次这么亲近别人。”颜许感叹道,他像天底下所有普通的父母一样,邀请青岩常常过来坐坐。   蛋蛋没什么亲近的人,除了自己和景其琛还有蛋蛋之外,明明一开始还很喜欢照顾黄志安和徐辛,但是过了没有半个月,他似乎就失去了兴致,每天最多去喂点猫粮狗粮。   颜许有时候也很头疼,毕竟蛋蛋不可能永远都是小孩子,他需要融入这个世界。不和别人打交道显然是行不通的。   这个家不可能庇护蛋蛋一辈子。   孩子长大了,必然会离开父母的羽翼飞翔。   “青岩是哪里人?”颜许问道。   青岩老老实实地说:“我老家在西安。”   “挺好的,人杰地灵,我之前去过西安拍摄,人都很热情。还有兵马俑这些景点。”颜许当时虽然吃不惯面食,可是为了体验风土人情还是吃了好几天羊肉泡馍。慢慢的,竟然也能体会到这食物的美味了。   去一个地方,颜许就会爱上一个地方。   风景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青岩笑了笑:“您要是下次过去可以叫上我,我熟悉路,还知道不少正宗的馆子。”   “那行。”颜许和青岩聊的倒是十分投机,两人简直不像是头一次见面,反而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说起话来还十分有默契。   好在景其琛不吃自己下属的醋,只是在厨房忙碌着午饭。   他最近学了不少菜色,以川菜为主,还报了网络的烹饪班,花了一千多块钱。   “今天吃麻婆豆腐,毛血旺和啤酒烧鸭。”景其琛十分自然的套上自己的碎花围裙。   青岩已经看呆了,他无法想象这个家庭煮夫一样的男人是自己那个不苟言笑的上司。是那个跺跺脚天地都要为之颤动的男人。   “好,你少放点辣椒,小墩儿再这么吃下去肯定要上火。”颜许有些无奈。   小墩儿管不住嘴,这几天都一直在吃辣椒,他好像天生就喜欢重口味的食物,自从发现辣椒的美味之后,就一直是无辣不欢。就连毛血旺那红彤彤的汤汁,他最后都会用杂面馍馍沾着吃个一干二净。   在一边画画的小墩儿听见了,他可怜兮兮地走到颜许面前,抓住颜许的手撒娇:“给小墩儿吃嘛,不上火的,肯定不上火。多放点辣椒,辣椒好吃的。”   颜许硬着心肠:“你今天要是再吃那么多辣椒,从明天开始就天天让你喝白粥,咸菜都不让吃。”   小墩儿的双眼含着泪,一直盯着颜许,想让颜许在泪光和撒娇的双重攻击下退步。   “不行。”颜许摇了摇手指,“小墩儿是好孩子,好孩子不能让叔叔担心。”   小墩儿吸吸鼻涕,可怜兮兮地说:“小墩儿是好孩子。”   然后小墩儿看着躺在陌生叔叔怀里一脸享受的蛋蛋,莫名觉得委屈,于是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沙发,往颜许的怀里钻,让颜许也抱着他。   小孩子撒起娇来那力度实在是太大了,颜许板着的脸没两分钟就破功了,说不定还没有两分钟,几十秒就完蛋了。   不过现在最为拘束的应该是青岩了,他现在整个人都在一种恍惚的状态中间,他看着景其琛一边做菜一边哼歌。而颜许在哄好蛋蛋之后就走到厨房去帮忙洗菜,偶尔两人还交头接耳,十分亲密。   估计是觉得蛋蛋和小墩儿看不见,两人还偷偷亲了个嘴。   单身狗青岩遭到了十万伏特电流的打击,他面无表情地想:咦?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在这儿?我是来干嘛的?   蛋蛋似乎感觉到了青岩的心不在焉,他在青岩的怀里拱了拱,让青岩注意到自己。   果然,青岩的眼睛从厨房一到了自己怀里,移到了蛋蛋身上。   蛋蛋睁着自己乌黑的小眼珠子,咧嘴对青岩笑了笑。   不过青岩可看不出这是个笑容,毕竟蛋蛋现在是只鸟,咧开嘴的样子实在是太惊悚了。   太子不会是把自己当成储备粮了吧?青岩瞬间遍体生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命苦,以前做宠物的时候,那都是民国时期了,一位大小姐把他买了回去,大小姐是个好人,不过好人不长命。   大小姐还没活到十八岁就香消玉殒了,仆人们根本不认为老鼠也能当宠物,不过他们还是饶了自己一命,只是没管自己而已。   青岩就那么咬断了关着自己的木笼子,逃了出去,从此以后就开始了流浪生涯。   慢慢的,青岩越长越大,长到了正常的花枝鼠根本不会有的大小。   终于有一天,他化形了,变成了人。   从此以后,终于可以不用活在阴沟和垃圾场里了。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命苦,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其实算得上是命好的了。   要知道自己那么的同类,穷其一生都无法修炼成妖精。   或许这也跟水土有关系,毕竟只有在Z国的土地上妖怪才能成精,而且得是再开国之前成精才行。开国之后成精的都是黑户,就算被人类或者驱魔师打杀了,也没有人会给他们伸冤报仇。   青岩觉得自己能够成精,主要的功劳还是在自己的父母身上。   他的母亲是在来到Z国之后才怀的他。所以天道当然就认为他是这片大地的一份子,才给了他吸收灵气的机会,让他可以修炼成人,摆脱花枝鼠令人摆布的一生。   不过变成人之后,青岩有时候也会怀念自己作为宠物鼠的日子,天天有饭吃,自己的主人偶尔还会给自己做一件小衣服。还有零食,也有非常豪华的笼子。   “吃饭了。”颜许吆喝道。   小墩儿是第一个跑去厨房的,小墩儿总是很懂事,即便不需要大人提醒,都会主动去把添好了饭的碗放在桌子上,整齐地在碗的旁边摆上筷子。   “小墩儿好乖。”颜许亲了亲小墩儿的额头。   也不知道颜许是从哪本书看来的,书上说孩子都需要夸奖,每当孩子做对一件事的时候,一定不能吝啬夸奖和奖励。   做了好事,就可以得到奖励。   孩子们会以此为目标,从此变成一个良性循环。   青岩也坐到了位子上,他现在总算是适应了,肢体也不再像刚刚那样僵硬,他甚至还会主动和景其琛说话:“老大,明天的视频会议。”   景其琛:这还不如不说话呢……   景其琛点点头:“我知道,下午三点对吧?我会准时在的。”   然而筷子还没动一下,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声音很大,简直就像是在砸门了。   “有人吗!开门!”外边喊话的是个男人,嗓门很大。   颜许放下筷子,走到门跟前问:“谁啊?有事吗?”   “警察!”颜许透过猫眼去看,确实是穿着制服的,而且他倒也不害怕,如果是歹人,自己和景其琛是完全可以制服的。   颜许打开了门。   站在他面前的人一米八几,五八三粗,很让颜许又压迫感,不过这个人说的下一句话就差点惊掉了颜许的下巴。   “你们昨晚听到有什么动静了吗?”这人问道。   颜许摇摇头:“没有啊,昨晚没什么动静,有什么事吗?”   “我姓吴,你们可以叫我吴警官,是这样的,我们也不想打扰你们,不过因为你们和被害人是邻居,所以还是希望你们能配合一下调查。”吴警官正气凌然,看面相就知道是个好人,一身刚正不阿地气质。   就好像老式港片里的警官。   吴警官又说:“尸体我们现在已经送到了法医那里,明天应该就能知道比较确切的死亡时间了。”   “死者名叫张云,三十四岁,也是最近才搬到这儿的。除此之外我们现在手里还没有任何信息。”吴警官叹了口气,“我们翻看了她的手机,没有发现一个亲属的联系方式,通讯薄一共就只有三个号码。”   “我们现在只能打电话去询问她的户籍所在地。不过那边调查资料也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有时候事情处理起来确实很麻烦,不是当事人或是办事机构不想加急一点,实在是你这么忙,我这边也有事啊!能够调配的人手就那几个。   吴警官看了看屋内的成员,问道:“你们有什么昨晚听到任何响动了吗?”   所有人都在摇头,景其琛这时走了过来。   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小区发生任何事自己都应该会有反应,但是如果昨晚真的是小区死人了的话。那灵魂脱离肉体这么大的波动,自己肯定是能感觉到的。   除非……   除非灵魂并没有脱离肉体,而是直接在身体里就被夺走了。   不过在什么都还不了解的情况下,景其琛也不能武断地做出判断。   “阿云?”颜许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前几天阿云还说要请自己和周围的邻居去吃饭,这才过了几天时间?一条人命就没了?   但是颜许还是不敢相信,他问道:“是住604吗?”   “是的。”警官点头,他说道,“是他隔壁的住户说闻到恶臭才报的警。不过也是邪门了,如果是昨晚死的话,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味道……” 第50章 缠绵情谊(4)   阿云的死给这个小区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几乎所有住户都惶惶不可终日。然而令他们担心的一天总算是到了。这次带人来调查的可不是普通的警察了, 而是景其琛的熟人——官方驱魔师小队的队长甄诚。大概是因为甄诚在这小区里唯一打过交道的就是景其琛了。   虽然不怎么想和景其琛有联系,不过甄诚的第一站还是景其琛的家, 但是这次他没有带着自己的那些下属。   甚至甄诚还买了果篮,也没穿正式的西装, 像个普通的年轻人一样站在景其琛的家门口。   不过今天换成景其琛出去买菜了,蛋蛋和小墩儿缠着景其琛, 热热闹闹地一起出门。只留下颜许在家给孩子们做蛋糕——照着书上的讲解做,应该不会难吃的太离谱。   “其琛没在家。”颜许对着站在门口的甄诚说,他记得这个小伙子,在之前妖怪和驱魔师那场战斗中,这个小伙子姗姗来迟,吊儿郎当, 给颜许留下了印象。   甄诚一脸真诚地笑容:“那我等一会儿好了,现在也地方可去。”   颜许开了门:“进来等吧。”   甄诚从善如流, 他坐在沙发上, 看着颜许去给自己倒水。他悄悄打量着颜许,他没有看到颜许击溃驱魔师的样子,在他眼里,颜许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普通的人类会想些什么呢?大约就是今天的工作怎么样, 赚的钱够花吗?想去哪里旅游,种种这些平凡的生活。甄诚不是很懂,他从生下来就注定会成为一个驱魔师,靠着自己的小手段和确实不俗的能力爬到现在这个位子。   他没有当过一天普通人, 于是也不明白普通人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   说起来很荒谬,但甄诚是真的不明白,亲情友情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而更荒谬的是——连不是人类的景其琛都得到了一个家庭,可自己作为人类却孑然一身。   太可笑了。   “你是为了阿云的死过来调查的吗?”颜许打开了话匣子。   甄诚换了个话题:“颜先生不觉得604这个门牌号很不吉利吗?六在欧洲是魔鬼的数字,四在我国谐音死。当然,同理的还有404,大部分人都不会买这两个门牌的房子。新建的大楼这两间房子的价格都比较低。”   颜许莫名其妙:“那你的意思是,阿云之所以会死是因为门牌号不吉利?”   就算颜许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魔鬼怪,但让他因为几个数字就觉得会发生不幸的事业太奇怪了。不过三个数字,能有多大的魔力?   甄诚笑了笑,他的笑容像个痞子,很欠打:“开玩笑的,要是真这样,估计都没人敢买房敢做事了,哪儿都是不吉利。”   ……所以为什么要说这些无意义地事情?   不过甄诚很快又说:“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小区反应这么大吗?为什么他们全都是妖怪,但是好像一副没见过死人的样子,妖心惶惶,最近连门都不敢出。最可笑的是在一个满是妖怪的小区,发现有恶臭之后竟然会报警,作为妖怪,不可能闻不出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这些恰巧正是颜许疑惑的地方,他已经知道这个小区全是妖怪了,还是景其琛告诉他的。之前他不知道的时候景其琛会提醒他搬家,但是自从景其琛自己坦白之后,就再也没提搬家这茬了。   “为什么?”颜许是真的不知道。   甄诚很欠揍地说了一句:“我先卖个关子,等景大佬回来再说。”   “景大佬?”颜许有些无语。   甄诚笑道:“我们那边都这么喊,现在大佬不多了,算上景大佬也就剩另外三个,经常失踪,都不管是。景大佬已经是里头最配合我们工作的了。”   颜许就这么看着甄诚贱兮兮地卖关子,但是没办法,也只能叹口气等着景其琛回来。   阿云的死带来的惊愕令颜许这几天寝食难安,即便为了不让家人担心总是摆出一张和平时一样的表情。可这种悲哀绝一直埋藏在心底——虽然阿云的前半生不那么光彩,但她终于迈出了改变人生的一步,她没有对现状妥协,给她一个契机,她就可以活出另一个自己。   可是这一切都完了,她的生命戛然而止,连一首悲歌都唱不出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连那个叫元振河的男人,也再也没有出来过了。现在还在停尸房,下葬的日子都还没有定好。   光溜溜地来到这个世界,孤零零的离开。   在她生命停止的时候,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颜许每每一想到这里,就突然全身发冷,他都不敢想象阿云当时是如何的绝望。   景其琛是在十点半带着蛋蛋和小墩儿回来的,小墩儿的手里拿着一个甜筒,嘴边全是奶泡。至于蛋蛋,他正站在景其琛的肩膀上,嘴巴对着景其琛的耳朵,叽叽喳喳地叫着什么。不够也只有景其琛听得懂蛋蛋要表达的意思。   一进门,景其琛就看到了甄诚,他的眉头皱了皱,似乎并不欢迎这个人。   景其琛不太喜欢甄诚,因为这个人虽然名字很好,但实际上为人十分的不真诚,外表看上去很是人模狗样,但实际上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这种人很常见。但像甄诚这样虚伪的,景其琛也是头一回见到。   “景先生。”甄诚站了起来,他可不敢当面叫景其琛大佬。   颜许从景其琛的手里把菜接过来,然后拿去厨房,今天估计景其琛是没时间做饭了,只能自己动手。   蛋蛋和小墩儿还在家,孩子们不适合听这样的话题,景其琛带着真诚去了书房。   小墩儿吃完甜筒就开始画画,这孩子在这方面确实是很有天赋的,不仅仅是对色彩的感悟能力。对物品和人物的特点也抓的很准。以后可能会成为一个艺术家。   好在现在家里有两个人挣钱,艺术家的教育基金是不用发愁了。   “说吧。”景其琛坐在椅子上,书房很大,柜子里全都是景其琛的书还有颜许的画册摄影集。这些都是颜许和景其琛一起布置的,墙纸是暖橙色,非常温馨。   甄诚笑了笑,在景其琛面前他又是另外一副嘴脸,至少现在看起来,是个非常老实的人:“这次为什么来找您,估计您自己也不到,我也不再重新赘述一遍了。您大概也知道,我们一般是不管人类的,毕竟我们这个组织从一开始就是为妖怪设立的。”   景其琛没说话,只是看着甄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次,我们发现了很奇怪的地方,我们检查了张云的尸体。发现没有外伤,也没有被妖法伤害的迹象。也就是说,不是人类杀的她,也不是妖怪杀的她。可是她又没什么致命的疾病,身体器官还算健康,不是死于自身因素,也不是死于人为。”   甄诚说道;“就像自然死亡一样,这是不合常理的。所以才派我来调查。您就住在她的楼下,按理来说,您是应该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景其琛现在也很头疼。   他确实不知道张云是怎么死的,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个新搬来的人,当然不会太过关注。   “那么,我现在做出一个猜测,那就是凶手可能是凶兽,而且是妖力不在您之下的凶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针对一个普通的人类,不过就我们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只有这么一个结果。”甄诚现在也很头疼。   他负责这片区域,但是人手有限,即便他已经很关注这个小区了,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在没有证据之前,甄诚觉得谁都有可能是凶手。如果他找不出这个凶手,可能他的位子就保不住了。   现在有无数人盯着他的这个位子,虽然只是个小队长,可是手里确实是握着实权。每个月都会和其它小队长一起开会,接触到的人和妖怪都是大佬级别的。   别看小队长这个称呼说出去不太洋气,实际上比很多职位比他高的人地位还要更高。   甄诚对这件事是很看重的,如果他能破了这个案子,抓到罪魁祸首,那么他的身价自然会水涨船高,可能会被直接提到首府。如果差不出来,那他的前途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甚至连这个小队长的职位都保不住。   “凶兽?”景其琛揉了揉自己太阳穴,他想起了自己老朋友,不过他可一点也不想去见那个神经病。   “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有什么好处?”景其琛皮笑肉不笑,他可不给人白打工。   甄诚似乎早就料到景其琛有此一问:“如果这个案子破了,您也可以继续现在悠闲的生活,有妻有子,有自己的公司,有钱挣。如果破不了,您的生活也会被打扰,到时候我肯定会被人顶下去。新来的小队长或许就不像我这样不怎么来麻烦您了。”   这个倒是,在甄诚之前,这一片的小队长可是个事儿妈,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来问自己。不回答还不行,不搭理他他就能一直坐在景其琛的公司门口,景其琛被他烦的不行,偏偏和人类签下了契约他不能手起刀落,让这个世界清净下来。   后来那个人升职了,就换了甄诚过来,总算是没有蚊子天天在他耳边嗡嗡嗡了。   景其琛最后还是接受了甄诚的提议,他会派人跟着这个案子调查,如果需要他出马,他也会提供帮助。   那么,这个被派出去的人,当然就是青岩了。   青岩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下巴都快惊掉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任务会被交到自己的头上。毕竟他日常的工作就是把文件整理好,然后交到景其琛的手里。   他也没什么战斗力,在公司里属于最废的妖怪之一。   “我说,你愁眉苦脸干什么?我要是你就得开心的蹦到天上去,你这是要发达了!”青岩的朋友,一只柳树精一边鼓励青岩,一边又在羡慕嫉妒恨。   毕竟能够被老大单独派发任务,就说明很快就能成为老大的心腹了,对于他们这些小妖怪而言,简直就相当于一步登天,是每只妖怪都憧憬的未来。   因为柳树精也才几百岁,修为不高,也什么杀伤力,平常就干着一些搬运东西的活,所以对青岩这样和自己一样没什么用处,却能成为老大助理的妖怪十分嫉妒。   但是也正因为两人都很废,所以倒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   青岩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没有查案件的经历,而且我太弱了,害怕拖后腿。”   柳树精愣了愣,随后他哈哈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就算拖后腿,那也是托人类的后腿,有什么关系?”   青岩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实在是不清楚现在的形势。   说不定老大派自己过去只是做做样子,但如果不是,是确实对自己委以重任,那么拖后腿的行为肯定会让老大对自己的信任降到冰点。自己好不容易坐到现在这个位子,可不打算因为这件事就重新回到自己原本的位子上。   向上爬需要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   但从上方坠落,只需要短短几秒。   实际上,景其琛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也开始头疼,他想着自己以前的那些老朋友,都是大名鼎鼎的凶兽,他们想在自己的感应范围内杀人并且不惊动自己实在是太容易了。从他的老朋友诞生之初,比起吃饭,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生。   不过自从天地间灵力开始小贱之后,他们大多数都选择了寻找一个地方沉睡,等到灵力重新回到天地间他们才会从沉睡中苏醒。   于是景其琛开始挨个回想自己的老朋友们都睡在哪儿,他们有没有可能提早醒来。   而能杀人又不留下丝毫痕迹,甚至能在人的灵魂还没有离体的时候就将灵魂吞噬的朋友。   景其琛想得脑袋都大了——总不可能是混沌吧?可是混沌早就灭族了,在那场天地浩劫之中,像是凤凰这样的吉祥瑞兽都只剩下自己这一只,更何况是混沌这样的大凶兽了,应该已经消失殆尽了才对。   “吃饭了。”颜许敲了敲书房的门。   甄诚立马站了起来:“唉!来了!”   这人不仅是给自己找麻烦,竟然还要蹭饭吃,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景其琛面无表情的去了餐厅。   餐厅的旁边有一个吧台,一般是用来喝饮料的,主要是孩子们都太小,颜许也没有时间调酒,而且自己和景其琛喝醉了的话谁来照顾孩子们呢?   颜许大概算得上是多才多艺,他十多岁的时候同学喜欢调酒,久而久之,耳融目染,颜许竟然也学会了,而且似乎比那么同学的技艺还要高超一些。他大约天生就有学东西的天赋。然而就是懒,这么多年了,驾照都还没拿到。   “今天做的什么?”景其琛过去抱住颜许的腰,两人乘着蛋蛋和小墩儿还在客厅,先悄咪咪地打了个波。   甄诚:老子的眼睛,瞎了!   因为临时来了个甄诚,景其琛买的菜显然就不够了,为了不浪费粮食,或者食材不新鲜。景其琛和颜许买菜都只买当天的份。好在家里还有两根刺黄瓜,颜许就又弄了个拍黄瓜,才总算凑齐了四菜一汤。   蛋蛋虽然身体变小了,但食量却并没有变小,和小墩儿一起变成了两个小饭桶。   每天吃饭就得吃掉颜许两百多块钱,这还是在菜市场买菜,熟人比较多没砍颜许的情况下。   “排骨!蛋蛋吃排骨!”作为哥哥,小墩儿上桌子的头一件事就是给蛋蛋挑了一块红烧排骨,然后自己才开始啃。   也不知道蛋蛋的小尖嘴是怎么啃排骨的,总之每次等颜许看过去的时候,排骨已经十分干净了,一点肉丝都没有,非常神奇。   孩子们吃完饭之后就回去睡午觉了,平常颜许都要带着他们出去走走,运动一下才能睡,不过今天因为要谈事情,所以颜许就没让孩子们出门。   “我知道阿云有个男朋友,他们打算明年就结婚,最近在同居。那个男人叫元振河,你们查到了吗?”颜许忽然问道。   甄诚一脸茫然:“没有啊?张云的邻居都说张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从没有人看望过她,也没养什么宠物。她基本都是下午出门,然后晚上回来,时间都很有规律。”   颜许一直以为警方应该知道阿云有个同居男友,所以倒也没刻意去问,只是以为元振河发现阿云死后就走了,那样警方肯定会通缉他,毕竟他们两人的关系很亲近,元振河也是有嫌疑的。   可是甄诚说出来的话却令颜许吓了一跳,他说道:“我确定有这个人,虽然我没在这个小区见过他。可是之前和他打过交道。更何况,如果没有元振河的话,阿云不可能有钱买这里的房子。”   现在房价疯涨,价格十分骇人,阿云曾经跟自己透露过,她只有三万块的积蓄。   因为不想出去打工,她已经习惯了出卖自己的买卖,所以就一直没有去找工作。   元振河这个人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不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你说的那个叫元振河的人长什么样子?”甄诚问道。   颜许认真地想了想:“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一米七左右,不是很高。穿着很像个大学生,眼睛很大,嘴唇和薄,鼻梁高挺,像是混血儿。阿云说他和她少年时期就是朋友了,所以他的真实年纪应该在三十四岁上下。”   这种长相实在太笼统了,难道把所有在校的混血儿全部抓起来吗?那太荒谬了,而且甄诚手里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景其琛忽然说话了:“能找到那个人用过的东西吗?只要能找到东西,我们就能找到人。”   景其琛也希望这件事能快点结束,一家人可以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而且颜许的情绪变化景其琛也能察觉到,他希望找到凶手之后,颜许能够放开这样的精神压力。   虽然景其琛不能理解,景其琛死去的族人实在太多了,他已经麻木了,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类或是妖怪死去,景其琛的内心不会涌起半点波澜。   可是现在,颜许如果有任何不开心的地方,景其琛都会觉得难受。   他变了,以一种自己从未想到过的方式发生了改变。   “估计有点困难。我们毕竟是在暗处工作。要等上面的文书下来,进行工作交接,才能从那边拿到许可证进入604。”甄诚也没办法,规定就是这样,他没有许可证就不能进去,不然很有可能自己都会完蛋。   一般来说,只要是人类那边的事件,他们是绝对不能越过那条规定的死线的。   妖怪和人类的处理方式必须泾渭分明。   “我必须要找到确实有元振河这个人存在的证据,并且证明张云的死时出自某个妖怪之手,我才能提交报告。”甄诚现在也有些头疼了,他觉得自己的运气是在是不好,这个城市不算小。怎么事情会出在自己管理的这片区域?   商量到了最后也没有任何结论。甄诚只能先告辞。   “如果我有任何发现都会先来告诉你们,景先生如果发现了什么,也希望您能在第一时间和我联系。”甄诚关上了门,离开了颜许和景其琛的视线范围。   颜许叹了口气,景其琛走到他的身后抱住了他的肩膀,亲吻他的鬓角。颜许慢慢抬起头,他知道景其琛实在安慰自己。   “我没事。”颜许说道。   景其琛吻住了颜许的唇,颜许反手搂住景其琛的肩膀,两人亲密的接吻。   蛋蛋和小墩儿透过门缝偷看。   蛋蛋的眼睛瞪的老大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媳妇,也要亲嘴嘴!   就在这一瞬间,蛋蛋恢复了人形。本来他是站在小墩儿身上的,结果变成人形直接把小墩儿给压趴下了。 第51章 缠绵情谊(5)   就在颜许和景其琛亲的难解难分地时候, 一声巨大的哭嚎声响起, 就像是一个大炮仗忽然炸裂,直冲颜许和景其琛的耳膜。颜许瞬间推开景其琛站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颜许和景其琛惊喜于蛋蛋已经恢复了人形,就看见站在一边哭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小墩儿。   蛋蛋则是一边揉着小墩儿的肩膀和背, 一边说:“蛋蛋不是故意的,鸡哥哥, 你还疼吗?”   小墩儿的鼻涕泡泡都哭出来了,他一边哭一边抱怨:“蛋蛋,你真的好重呀!”   这时候颜许才发现,蛋蛋又长大了,如果说之前蛋蛋有四岁孩子的样子,现在至少已经八岁了, 看起来和小墩儿差不多大。而且眉眼长开之后竟然更像景其琛了,反而只有嘴巴像自己。   颜许有点嫉妒,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景其琛的遗传基因估计是要比自己强那么一点,但是肯定只有那么一点点。   蛋蛋以后肯定会更像自己。   “来,叔叔抱抱。”景其琛把小墩儿抱在怀里。   哪里料到小墩儿默不作声,过了不知道多久, 才终于小声说:“叔叔,我可以叫你爸爸吗?”   然而小墩儿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自己又哭了起来。   景其琛摸了摸小墩儿的头:“当然可以啊,我们小墩儿都变成小哭包了。”   小墩儿小声叫了:“爸爸。”   然后哭得更狠了。   “爸爸呀!”小墩儿的声音忽然变大, 哭地上气不接下气,揪住景其琛的衣领,一边哭一边喊,“小墩儿也要爸爸!”   蛋蛋似乎也被小墩儿感染了,孩子就是这样,只要一个哭起来,另一个就很容易被带动,跟着一起哭。于是蛋蛋一双眼睛里也含着泪水,叫了声粑粑之后就扑向颜许的怀里。   不过蛋蛋的下一句差点没让颜许晕过去,蛋蛋大喊道:“蛋蛋也要和青岩亲亲!”   颜许刚刚那感动的心情瞬间消失:这是谁家傻儿子?带走,我不要了。   小墩儿哭够了,就趴在景其琛的肩膀上,他虽然在这个家里待了那么久。但是却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安全感。因为他知道,颜叔叔是蛋蛋的爸爸,景叔叔是蛋蛋的妈妈。虽然对他也很好,可是小墩儿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家。   他的爸爸是只公鸡,一开始对他很好,很爱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小墩儿所熟悉的那个温柔安全的爸爸了。   妈妈也死了,爸爸也死了。   小墩儿知道这叫什么,他虽然看起来胖乎乎的很傻,可是其实他很聪明的!他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孩子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孤儿。   应该被送去孤儿院的。   可是颜叔叔和景叔叔把自己留下来了,没有亏过他吃,没有亏过他穿。没有打他骂他,也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让他干这干那。   反而蛋蛋有的东西,自己都有。   蛋蛋有亲亲,小墩儿也有亲亲。   于是小墩儿有了一个小小的愿望,他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叫景其琛爸爸,叫颜许妈妈。   他才不像蛋蛋那么傻呢!颜叔叔一看就是妈妈!小墩儿可聪明了。   哄好了两个孩子之后,景其琛和颜许什么兴致都没了。估计所有的夫妻都会经历这样的事情,在有了孩子之后就很难有夫妻生活了,除非找一个保姆。   不过自己加这个情况很显然是不能找保姆的,家里这么多秘密,找个保姆可不就是把自己敞开了让人家看吗?   景其琛觉得自己还能再忍一忍,可是再怎么安慰自己等蛋蛋和小墩儿长大了就好了。可是长大完全是遥遥无期。   这两个孩子要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至少需要十年。   而这十年,景其琛和颜许难道都只能吃素吗?   这样可不行,景其琛灵光一闪,马上有了一个计划——做正事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激情。   “蛋蛋和小墩儿以后跟着爸爸学功夫吧?”景其琛还是有那么点腿脚功夫的,他打算把蛋蛋和小墩儿累的不能起夜,自己就有机会了。   颜许倒是没想到这一茬,也不知道景其琛的计划,不过他还是很支持景其琛的想法的。   孩子太小,学点防身的东西也是,蛋蛋倒是不用担心,他似乎生来就非常强大,不用担心会被在武力上制服,就算是打不过,蛋蛋也应该可以逃走。   不过小墩儿也不是这样——这个孩子太弱小了,虽然也是妖怪,但是鸡这种动物变化出来的妖怪实在没什么杀伤力,估计就是声音大了点,可以打鸣。如果真的遇到坏人,小墩儿说不定跑都跑不动。   就算功夫不一定有用,可是也能够锻炼身体。   蛋蛋和小墩儿目瞪口呆,他们完全不想学功夫啊!   蛋蛋:蛋蛋要找青岩亲亲,没有空陪妈妈玩呀!   小墩儿:小墩儿要画画的!要成为艺术家,才不要功夫呢!   说起来,小墩儿似乎不怎么喜欢西方的水粉画和油画。于是颜许又给他报了水墨花和工笔画的班。这下小墩儿简直如鱼得水,如果说水粉画和油画小墩儿只是有天赋的话,那水墨和工笔就让小墩儿忽然变成了一个天才。   小墩儿的水墨画现在竟然都有人愿意出钱买了。   而且还不便宜,一幅画给八百。   虽然这钱在旁人眼里看着很少,甚至稍微出名一点的国画画家一幅画随便都能卖几千块钱,可是小墩儿可只是一个小孩子,而且也没什么名气,完全是靠自己实力争取到的。   有时候人的天赋实在不能用科学解释,有些人从生下来在某一方面就比别人要强的多。   但是按照另一个理论来说——或许只是这个人比旁人更早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而另外一些人,运气不好,一辈子摸摸索索,却还是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自从能有靠卖画挣到钱之后,小墩儿就有了自己的私房钱。   不过即便有了私房钱小墩儿也存不住,主要是蛋蛋太能吃了,两人学会网购之后,小墩儿就拜托颜许给自己办了一个网购账户,每天在同城上买蛋糕啊或者别的什么零嘴。   前天要下单的时候被提示余额不足,小墩儿当时就傻眼了。   蛋蛋还安慰他来着:“等蛋蛋赚钱了,蛋蛋分给你哦鸡哥哥。”   小墩儿当时的内心是崩溃的:我的傻弟弟哦,你除了吃还会什么?你要去参加大胃王比赛吗?   不过颜许每个月都会固定往小墩儿的账户里打点钱,这孩子是真的不容易,每次被蛋蛋一撒娇,就完全忘了自己挣钱也不容易,最后自己没花什么,全被蛋蛋给吃了。   说干就干,景其琛很快就买好了需要的东西,比如梅花桩这些东西,蛋蛋和小墩儿正是好动的年纪,扎马步虽然扎得还算稳,可是一直东张西望,时不时就要动一动,让景其琛很是无奈。   “蛋蛋,这样,如果你能好好练,妈妈就让青岩叔叔来看你,陪你玩一整天,你看好不好?”景其琛就这么一脸正直的把自己的属下当成了诱惑自己儿子的砝码,但是很显然,比起蛋糕和零食,蛋蛋果然更喜欢青岩。   “妈妈你要说话算话哦!”蛋蛋一双黑色的眼珠直直地看着景其琛,似乎景其琛要是骗他,他能哭到天崩地裂。   蛋蛋叫自己妈妈,小墩儿叫自己粑粑……算了,不管了,整个家里都是乱叫一通。知道是教谁就行了。   景其琛点点头:“妈妈说话从来都是算话的。”   蛋蛋憋憋嘴:“那好吧。”   于是蛋蛋像模像样地扎起了马步,而且非常认真,完全不像刚刚一样东摸西摸,东看西看。   连带着小墩儿也像模像样地学了起来。   小孩子就是这样,很容易互相感染。   可惜蛋蛋没有任何画画的天赋,随便画什么都像是鬼画桃符。景其琛也只能安慰自己蛋蛋可能只是没有成为艺术家的天分。不过自己肯定可以把蛋蛋的天赋挖掘出来。   颜许看着景其琛交孩子们扎着马步打拳,虽然是非常正经的样子,不过因为两个学徒实在是年纪太小了,看起来是真的很有些让人想笑。   然后颜许确实没憋住,笑了出来。   景其琛发现了,于是他也对着颜许笑了笑。   开始学功夫的第一天,蛋蛋和小墩儿果然累的像是一滩烂泥,就连洗澡都是颜许和景其琛帮忙洗的。非常像两个大爷,洗完澡之后,两个孩子就在颜许和景其琛的怀里睡着了。   将孩子们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床上之后,景其琛就蠢蠢欲动了,他和颜许退出房门,关上了灯。   把客厅里的东西轻手轻脚的收拾好了之后,景其琛就忍不住了。   他几乎是连拖带抱的颜许弄回了房间。   就在他想要脱掉颜许衣服的时候,颜许说了一句几乎让景其琛觉得五雷轰顶地一句话:“没买套,也没润滑剂,听说第一次都很疼,明天再说吧。”   因为是颜许的要求,所以景其琛也只能尊重,和颜许躺在一张床上纯盖被子聊天。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几分钟,景其琛又开始躁动了。   颜许动了动,似乎在拒绝景其琛的举动。   景其琛在颜许耳边小声说:“我就蹭蹭,不进去。”   虽然确实没有进去,不过颜许觉得自己大腿内侧的皮都被景其琛磨破了,还有乳白色的星星点点。颜许没办法,只能出去又洗了一次澡。   至于颜许自己,是被景其琛的手给打出来的,比起景其琛,他花费的时间少多了。也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难过。   但是难得的,他们两个确实睡了个好觉,如果忽略半夜颜许被景其琛摸醒然后继续来一次的话,这确实算得上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这个晚上醒醒睡睡,总是会被景其琛吻醒,两个人亲亲摸摸,然后又继续陷入睡眠。   第二天早上起来,颜许的眼镜上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景其琛倒是神采奕奕,就像一头饿狼终于吃到了肉,不过是肉丝,再耐心等等,一定可以等到一大块肉出现在自己面前。   到时候自己一定要细嚼慢咽,绝不能囫囵吞枣。   只是早晨似乎不是个好时候,颜许发现现在只要一到早上,就一定会有人来敲自己家的门,这都变成一个定式了。   果然,早上八点半,又有人来敲门。   颜许开门,果然是甄诚。   “我查到了。”这是甄诚说的第一句话。   他看起来十分慌忙,似乎身后有什么鬼怪在追赶,颜许让他进来之后,他才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你看,是不是这个人?就是元振河?”甄诚把自己手里的照片递过去。   照片上的男人似乎在一条溪流边,两旁都是树和石子,天空中还有鸟。他脚下的溪流清澈非常,几可见底。一切似乎都是原始的,没有任何人类的迹象。颜许几乎往年都在深山老林中,他看得出来哪些是开发出来的森林,哪些是还未开发的原始森林。   “是他。”颜许看着照片上的男人,和元振河是完全一样的。   甄诚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我能找到的最近的一张照片,是二十年前拍摄的。幸好那时候照片的清晰度和色彩还原度已经很高了。不过我还是找了P图专家帮我重新弄了一下。也就是说,这个人已经至少二十年没有任何变化了。”   颜许问道:“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吗?”   甄诚摇了摇头:“我只找到了这一张照片,而且完全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我还是没有任何证据。关于元振河这个人也只有你知道他真实存在,而你的口头信息,是不能被列为证据的。”   叫元振河这个名字的人不多,但却也一点都不少,在阿云曾经的那条街上,所有住户的前世今生都被甄诚查了个底朝天,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元振河这个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样,就连住了四十多年的老街坊都不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好像这个人只活在阿云的记忆力。   颜许咽了口唾沫:“有没有这种可能,只有阿云能够看到元振河?”   甄诚愣了愣:“如果真是这样,那元振河可能是鬼,一直没有任何变化就是因为鬼是不会老的,只要有一定的修为,或是吞噬了更多更强大的恶鬼,甚至能在白天出现。可是必须要有一个羁绊非常深的人还在人世才能重新出现。”   “那这样,他就完全没有理由杀阿云,毕竟只有阿云在,他才能一直待在人间。”   颜许又问:“如果他找到了一个不依靠阿云的方法呢?如果这个方法是生吃了阿云的魂魄?其琛之前跟我说过这件事,他说阿云的身体里没有灵魂,而且灵魂甚至没有脱离身体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换条思路。如果元振河是只鬼,那么他之前的目标是能够回到人世,而回到人世的契机就是阿云。但他不满足于依靠阿云才能生存……”话说到一半,颜许忽然想到了一点。   “我第一次看见元振河就是在阿云带我去她的秘密基地的时候,阿云时候那里是他们一起弄出来的,有没有可能,元振河就是葬在那里的?查不到元振河的原因就是因为,元振河本身就不是那条街的人?”   “过了这么多年,阿云的记忆产生偏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看来我要去一趟了,估计需要你带路,我掘地三尺,看看能不能把元振河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挖出来。”甄诚是个行动派,他话刚刚落音,就已经穿上鞋在门口等颜许了。   大约这些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一旦有事情发生,所有有关的人都应该配合自己。   好在他这次遇到的是颜许,是曾经有阿云有过交道的人。对待阿云,他之前也是真心的把她当成自己的朋友。阿云这个人,或许性格十分好强,甚至好强到几乎毁了自己的一生。可是如果把她当一个普通人来看待,忽略她的职业,她也是个很好的朋友。   颜许穿上自己的球鞋,跟着甄诚出了门,不过颜许还记得要先给景其琛发条短信。   一路都是颜许在带路,两人还在农具店买了两把铲子。开车到了那条老街,不过只能停在老街的街口,不能再向里开了。   就在两人下车的一瞬间,天上忽然落下了倾盆大雨,之前毫无征兆,但是突然就这么落了下来。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隐约起来,像是隔了一层水帘子。   颜许和甄诚被淋成了两个落汤鸡,别人都在奔跑着想要找个地方躲雨。   他们两却提着铲子不躲不避地走向拿出属于阿云和元振河的秘密基地——人都是会死的,但总有一些东西能够保留下来,贫穷如阿云,她也留下了属于她的痕迹,在这片大地上。   或许到最后什么痕迹都不会剩下,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会记得,曾经有个女人来过这里,它们见证了这个女人的少年和青年以及中年时期,几乎贯穿了这个女人的一生。   甄诚毕竟是个凡人,无论他有多少制服妖怪的手段,他还是个人类。他不会力大无穷,也不会长生不老。现在被大雨淋了之后,他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开始打喷嚏了。   这个时候,两人甚至都没发觉这场雨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毕竟这个季节确实很容易下阵雨,而且来势汹汹,连雷都不会响一下,不先打个招呼,就直接劈头盖脸地来了。   颜许和甄诚来到那片草地上,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就开始动手挖了。   果然就像甄诚说的那样,他要把这块土地整个翻遍,两人挖了三个小时,一无所获。   这时候雨下得更大了,颜许甚至觉得雨水砸到身上有些疼,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种威胁。他大声对着甄诚喊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甄诚也停了下来,他不傻,现在雨下成这个样子,他就算是个傻子都能感觉到奇怪的地方了。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甄诚提议。   现在这个情况显然是挖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了。   但是颜许又在想,如果这雨是元振河弄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挠他们挖出自己的尸骨?   虽然一只鬼不太可能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不过颜许现在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只是颜许和甄诚还没有离开这里,景其琛就先赶到了,景其琛变成原型飞过来的,不过缩小了很多,但是依旧非常有气势。他刚刚展开翅膀,大雨就停了。   “好在你发短信的时候说了确切的位子。”景其琛皱着眉头。   颜许看得出来,景其琛现在似乎很想教训自己一顿,不过因为甄诚还在这儿,所以只能忍着。   “这是怎么回事?”颜许问道。   景其琛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这场雨不是正常的雨。如果人类淋到,身体器官就会开始枯竭,直到有一天死在睡梦当中。而妖怪淋到,也会修为大损,几百年的修为付之一炬。”   “那之前街上淋到雨的人……”颜许这个时候竟然没考虑自己。   景其琛也是有点无奈了:“我来的时候从那条街飞过来的,他们不会有事。倒是你,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感?”   “哦哦。”颜许点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听起来很恐怖的事情,他却一点都不害怕。就像他笃定没有人能够伤害他一样,这是一种奇怪的自信心,而且在景其琛出现之前,颜许并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颜许看着自己的手,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景其琛忽然紧张:“你怎么了?”   颜许看了景其琛一眼,景其琛在他眼前变成了重影,好几个景其琛在对他说话、   颜许张了张嘴,但自己的声音很陌生,就像是被人捂住嘴巴之后说得话一样。   “其琛,我觉得我病了……”   说完,颜许就失去了意识。 第52章 缠绵情谊(6)   颜许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手机, 现在是晚上八点过。天已经暗下来了, 颜许以为自己睡了一天,现在觉得肚子很饿。就穿着拖鞋出去,去上过厕所之后,颜许才走向厨房。   冰箱里放着很多丰盛的饭菜,饭桌上也是如此。   可是颜许喊了好几声,都没有看见景其琛和蛋蛋他们,或许是出去玩了?   颜许也没有多想,他把在冰箱里冷藏的饭菜拿到微波炉里去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坐在吧台上玩手机, 他最近喜欢在手机上看电视, 觉得很方便。还下了好几个游戏,比如斗地主和麻将之类的小游戏。   又过了一个小时, 景其琛和蛋蛋他们还是没回来, 颜许给景其琛打了个电话, 但一直是占线状态, 打不通。   颜许也没太紧张,毕竟景其琛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 不可能一直电话都是通的。   颜许又去洗了个澡,刮了胡子,顺便换了套衣服。把该洗的衣服都扔进了洗衣机,顺便还把家里的地板又拖了一次,灰也擦了。   等他忙活完已经晚上十点了, 颜许又给景其琛打了个电话,可还是在占线中。   颜许打了好几次,一直没有任何回应,手机里只传来忙音。   这也真是邪门了,颜许又给张壮打了个电话,不出意料,也是忙音。颜许把通讯簿里所有人的电话都打了一次,全部都只有一个结果。   这下颜许蒙圈了,他从家里走出去,敲了所有邻居的家门,全都没人应门。   颜许一层一层楼的去敲,直到敲到了604,他知道阿云已经死了,不可能有人来应门。但是鬼使神差的,颜许还是敲响了604的房门,敲门的声音在楼道里显得格外大声。甚至有些诡异。   颜许敲完门之后才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咿呀——”   本来已经准过去的颜许瞬间愣在了当场。   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阿云熟悉的声音:“小颜,进来坐啊。”   颜许一愣一愣地转头,果然看见了阿云。   和之前一样,阿云几乎没什么变化,她穿着一件碎花裙,整个人如同年轻了十岁。脸上的皱纹消失了不少,就像有人抚平了她脸上时光的痕迹。   她的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本来微微有些驼的背也完全打直了,似乎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阿云?”颜许轻声喊道。   阿云笑了笑:“上次还说邀请你们吃饭来着,但是这几天振河说有事,让我在家里待着,别处去乱拍。他每天都会给我送饭回来。”   一提到元振河,阿云就像是变成了那个坠入爱河的少女,她兴奋地和颜许分享着自己的快乐。她抱怨元振河太蛮横,但又夸奖元振河的体贴;抱怨元振河总是很忙碌,又夸奖元振河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她把元振河描述的不像个凡人,反而像是童话故事里十全十美的王子殿下。   颜许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不知道此时的阿云究竟是人是鬼,他忽然说道:“阿云,就在前天,你的尸体被人发现了,现在在做尸检。”   哪里料到阿云听见这句话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捂着嘴笑:“今天不是四月一号啊,小颜你怎么跟我开这种玩笑?这种玩笑不太吉利哦,跟我说没关系,别对别人开这种就行了。”   “来来来,进来坐,振河昨天才给我买了一堆零食回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吃巧克力吗?酒心巧克力,我觉得比牛奶的还好吃点。”阿云把颜许请进了家门。   颜许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这里没有信号,没有住户,看不到一个活人,应该就不是现实世界了。   不对,或许可以说不是活人的世界。   颜许还是走了进去——他可是连妖怪都见过的人,面对妖怪都没在怕的,更何况是鬼了。   相反,颜许觉得这反而是个可以调查处真相的机会。   房子没有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但是颜许鼻尖总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是熏香,但是又没有浓重的香味。阿云很热情的招呼颜许吃东西,还给他倒水喝。   直到阿云也坐下来之后,颜许才问道:“阿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栋楼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大街上也没人的踪影。”   阿云点点头:“不奇怪啊,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人。振河说小区里的人都去参加什么旅游了,组团出去的,所以就没人了。而且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家,没什么感觉。”   “我还以为你也去旅游了呢,结果你没去啊?”阿云一直在说话,她的精神很好,脸颊也很红润。   “对了,你和元振河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是本地人吗?”颜许忽然问道。   阿云想了想,似乎想的很困难,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和他大约是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认识的吧?他不是本地人,他爸是个卖货的,经常好几个城市来回跑。他跟着他爸一起。”   “你见过他父母吗?”颜许又问。   阿云呆住了:“那倒没有,不过说不定见过也不记得了,那时候年纪太小,记不清了。”   “阿云,你变年轻了,也变漂亮了。”颜许说道。   阿云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心道:“是啊,振河一直给我拿一种美容霜,我这段时间天天都擦,我也觉得看起来好多了,皱纹都快没了。”   “你前天晚上在家吗?”颜许想了个借口,“他们都说那天有小偷闯进来了。”   “原来是小偷。”阿云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就说一直听见响动,但是我太累了,实在睁不开眼睛。而且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没什么现金之类的,我也就没起来,睡得可好了。”   颜许问道:“那你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或是听到闻到什么了吗?”   那天晚上似乎天比平常还要黑一点,阿云面无表情地想,她说道:“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冷。我还以为我开空调了,感觉最冷的时候人都要冻成冰块了。”   阿云嘴里最冷的时候,应该就是她死的时候。   “你就没想着出去走走路吗?一天到晚都闷在家里。”颜许引诱道。   阿云显然没想过自己还能出去走走,她表情有些天真:“振河说外边现在很乱,有很多坏人,让我在家待着。”   颜许觉得实在太不对劲了,阿云现在表现就像是个小孩子,元振河就是她的家长。家长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没什么问题想问,似乎觉得现在生活是理所应当的。   就算是鬼,也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变化。   就连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似乎都回到了好几年前。   颜许继续说道:“但是你家就这么大,天天待着不会无聊吗?”   阿云指了指自己的电脑:“有网啊,可以看电视剧这些,不是很无聊。再说了。出去走走也就是闲逛,没什么要买的东西。而且我这段时间感觉特别累,站着都像是要睡着了。”   “这个点也不早了,小颜你早点回去睡吧。振河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   颜许抓住了重要的一点:“元振河每天晚上回来吗?”   阿云的表情带着甜蜜:“是,他基本都是晚上十二点左右回来,很准时的。”   颜许看了看手机,这会儿时间显示是十点半。   “那我陪你等吧,你一个人也无聊。”   “那感情好。”阿云很开心,“虽然天天看电视剧也不是很无聊,但有人聊天的感觉更好一点。”   然后颜许和阿云就一直在聊天,不过颜许旁敲侧击,还是问出了很多和元振河有关的信息。有些甚至不需要问,阿云自己就说出来了。   在阿云的眼里,元振河几乎是完美的,她感恩戴德,觉得元振河愿意和这样的自己在一起就是一种恩赐了。   “像我这样的人,我以前认识的姐妹,也有回乡下嫁人的。不过过得都不怎么好。没有一技之长,回去就是结婚生孩子,两个人都没什么共同话题。而且要是男方那边知道她以前是做这种营生的,大部分也都是以离婚收场。”阿云说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她并不同情也不可怜自己当年认识的小姐妹。   阿云对颜许笑了笑:“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除了那些年纪小小被控制起来的以外,我认识的大部分都是自己选择的干这一行。干了又说别人戴着有色眼镜看自己,不是很可笑吗?”   她又说:“我算运气特别好的了,振河不嫌弃我,也从不在我面前和我说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他只是说心疼我。你说,世界上有几个做鸡的像我一样命好?”   颜许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阿云感叹道:“我上辈子一定是积了不少福,这辈子才能遇到振河。”   恐怕不是积福,是运气差到极点才会遇到元振河这个不知是妖是鬼的东西。   阿云拉着颜许聊了接近两个小时的天,在挂钟的时间到达午夜十二点准点的时候,门就在此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明明已经平静下来的阿云就像抽了大烟一样兴奋起来,她站起来小声地问景其琛:“这么样,我有没有哪里不合适?衣服有问题吗?鞋呢?”   颜许摇摇头:“都很好。”   阿云松了一口气。   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果然是元振河,和之前颜许看到的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颜许之前看见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但是现在却像二十七八了。   与他的变化有关的是,阿云就年轻了十岁。   颜许觉得他们两人的这种变化肯定是有关联的,虽然他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元振河一定用了什么奇怪的手段。   不过阿云已经死了,她变不变年轻并不重要。   元振河在看见颜许的一瞬间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嘴角还来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他先过去亲了亲阿云的脸,又对颜许说:“你怎么来了,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元振河的语气十分熟稔,就好像他和颜许已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虽然颜许知道这都是错觉,不过也很容易被元振河的语气所感染。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的。”颜许一语双关。   他现在就等着景其琛想办法把自己从这里弄出去,景其琛肯定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颜许想到了自己淋的那场雨,或许就是那场雨,把自己带到了这里。   而且看元振河的表情,他似乎对自己的到来也很惊讶,说明这并不是由他策划的。   “元先生,我有些话想对你说。”颜许知道这是一次机会,能够和元振河把事情说清楚的机会,而且机不可失。   元振河似乎也料到了颜许会找自己谈话,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对着阿云说:“你先去洗漱睡觉吧,我和小颜聊聊就来。”   阿云点头:“那行,你们别聊太晚,都早点睡,明天精神才好。”   “这边聊。”元振河对颜许说,他把颜许领到了书房里。这房子的格局构造和景其琛的家是一样的,毕竟是楼上楼下的关系。   不过书房里除了一张沙发和一个办公桌办公椅之外就什么都没了。   “说吧,你想问我什么?”元振河和颜悦色,他的表情很放松,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颜许的质问。   颜许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最终还是决定单刀直入:“阿云已经死了。”   元振河没否认:“是。”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颜许又问。   元振河笑了笑:“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个法器,它能构造一个世界,不过这个世界里不会自己产生任何生命,你所见到的房屋景色都是仿造人世间的一切,就像一面镜子。”   “活人是进不来的。”元振河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颜许点点头,他很清醒,一点也不感到畏惧,甚至就连元振河这个他知道不是人的家伙站在她面前,他也没有任何感觉。   “你能让我出去吗?”颜许问道,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他要回到现实的世界中去。   元振河摇摇头,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我没有办法,只有没有生命的才能在这里面来往,我和阿云都不算是生人。”   “你就打算一直让阿云待在这里吗?没有想过让她去投胎?”颜许不知道元振河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记起之前自己问过元振河是不是为了阿云回来的,元振河说不是。那么也就不存在元振河对阿云有什么深厚的情谊。   元振河笑了笑:“我只是亏欠了她,她想要这样一个世界,我就给她。她活着的时候我给不了,现在倒是可以了。”   就在颜许还要开口问的时候,元振河说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我也身不由己,你以后会知道的。”   这大约是元振河说的最真的一句话了,颜许点头,看来只能边自己想办法边等待景其琛在外边想办法了。   颜许没有回去,而是走上了街头。   街头十分僻静,什么声音都没有,路灯倒是还亮着,周围的超市商品琳琅满目,除了没人之外,这确实是一个十分繁华的城市,几乎什么都有。除了宠物店没有宠物,人家里没有人之外,和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区别。   颜许就这么漫无目的的一直走,直到走到天亮,走到了郊区。   他无力的躺在地上,这个时候颜许终于反应了过来,到了现在自己还没被景其琛救出去,要么是景其琛没有发现,要么是这个世界和现实的时间不是同步的,而更恐怖的最后一个猜测就是:时间是同步的,景其琛也发现了,但是哪怕是景其琛都不能把自己救出去。   颜许伸出手,透过指缝看向星空,这里世界的星空估计是阿云希望的样子,群星璀璨,乌云散去,美的令人着迷,在更远的地方还能看到绿色的极光。这些事颜许活到这个岁数从未见过的。   谁也依靠不上了,要出去,只能靠自己。   颜许想起自己之前在妖怪和驱魔师的那场战斗中感受到的力量,那时候他整个人的意识都游离在外,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反应。   颜许知道,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逃离这里,只能把希望押在自己那出乎意料的能力上。   可是怎么能让自己回到那样的状态之中呢?   颜许想了很多办法,比如闭上眼睛,放空自己的思想,争取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可越是这样,想的就越多,人的脑袋和思维是这世界上唯一无法自己左右的。   然后颜许又尝试了各种方法,比如找一棵树,像是蝙蝠一样的倒挂起来,让自己的大脑充血。   只要是颜许能想到的,有可能的办法,他都尝试了一次。   可是没有一个方法有用。   终于,颜许在远处看到了一个山崖,这里原本是没有山崖的,就是一块平地。他意识到,那或许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   颜许慢慢走了上去,他离死亡那样近。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在这个世界摔死了,那自己究竟算不算死亡。   可是现在别无他法,只能这样赌一把。   颜许站在山崖处,看着自己脚下的大地,属于凡人的对生命的渴求令他想要退下去,可是他的理智又遏制住了这种渴求。   他闭上眼睛,感受夜晚的风温柔的从他身上拂过,然后他张开双臂,跳了下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颜许只感觉到自己在一直往下坠落,恐惧如同一只大手捏住了颜许的心脏。   他已经被气压弄得喘不过气来。   果然那些说跳楼的人其实在跳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是有科学依据的。   就在颜许感到自己在生死边缘,甚至马上就要死去的时候,他的意识第二次脱离了身体。   颜许看着自己在空中站着,慢慢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没有眼白和瞳孔,只有一片黑,就像是恐怖片里的主角一样。   他看着自己轻轻张开嘴,一种奇怪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   颜许的意识瞬间陷入了昏沉。   “怎么还没醒?”景其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都睡了五个小时了。”   甄诚说道:“又不是因为我……好吧,确实有我一半的责任,但是我也没想到他会昏迷过去啊。”   景其琛不说话了。   颜许能听见景其琛的脚步声,似乎是一直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一定十分焦虑。   颜许睁开了眼睛,这是自己的房间,身边的人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   就在颜许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景其琛已经扑到了床前,他握住颜许的手,在自己的唇边亲吻:“你还好吗?”   颜许点点头,他艰难地坐了起来,声音艰涩:“我看到了阿云和元振河。”   景其琛和甄诚都愣住了。   颜许接着说:“元振河说是他欠了阿云,所以要把她接到另一个世界去。她的灵魂在一个法器里面。那个法器能够构建一个完整的世界,像是镜子一样。除了不能拥有生命之外。”   景其琛和甄诚的表情变了变,似乎他们都知道这个法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元振河送你回来的?”景其琛问道。   颜许看了甄诚一眼,他垂下眼帘:“是他送我回来的。”   和颜许相处了这么久的景其琛自然知道颜许说的不是真话,只是碍于甄诚在这里,才不能直说。   但是甄诚自己没发觉,他还在一边思索着,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如果真是那个东西,说明已经有凶兽现世了,我得尽快回去打报告,希望景先生如果有什么发现也能第一时间通知我。”   景其琛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承诺:“当然,我不是背信弃义的人。”   甄诚松了口气。 第53章 缠绵情谊(7)   颜许坐在沙发上向景其琛阐述着在那个镜像世界中发生的事, 他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一种恍惚感——似乎他自己也不是人类,当然, 他更倾向于自己成为了超级英雄, 但是按照事实来说,显然并不是这样。   景其琛听完颜许的叙述也陷入了思考, 按理说, 他活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 应该知道颜许这是什么情况,然而现在他却一无所知。   但是景其琛知道,颜许是个孤儿,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了, 因此想在他父母身上找原因几乎是不可能的。   “阿云不想离开那,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颜许叹了口气, 他没有立场让阿云怎么做,幸还是不幸, 都是看自己的选择。   有些人一辈子忙忙碌碌,几乎没干过一件自己喜欢的事, 可无论如何, 都是自己选择的。   即便环顾四周,茫然无措, 都不会有人为她所做的决定买单,除了她自己。   “我这几天可能会有点忙,你记得戴好我之前给你的锦囊, 随身带着,明白吗?”景其琛认真叮嘱,两人的对视,目光缠绵胶着。   颜许握住景其琛的手,他看着景其琛的眼睛,似乎想要望进景其琛的灵魂深处。   景其琛叹了口气,吻住了颜许的唇,难舍难分。   刚刚开始同居,相当于新婚的时期就遇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景其琛也是很心累。   然而景其琛离开房子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总是板着一张脸,一副看谁都冷冰冰的模样。   青岩已经开着车在楼下的停车场等着了。   或许青岩不是最有本事的,可他是最有眼色的——这不是个贬义词,妖怪们总有点唯我独尊,即便在景其琛手里做事,除了景其琛,互相都是不服气的。让他们办事或许都有那么些本事,可是让他们和谐相处,似乎就比登天还难。   可青岩不是,他被人类养大,在性格和处事上更接近人类。   他会揣摩别人的心思,把自己的位子放下下方。不说同事的坏话,洁身自好,几乎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他长得一般,白白嫩嫩,常被同事嘲笑是小白脸。于是青岩几乎一到休假就在健身房。   然而没办法,肌肉就是没有别的种族那么强,像他们花枝鼠,以前就是囤积脂肪,让自己无论在饥饿还是自然条件极为恶劣的情况下存活下来。于是久而久之,身体会自然的将食物转换成脂肪。   因为长期在健身房锻炼,青岩倒是没有软趴趴的肥肉,可是也没什么肌肉。   他高高瘦瘦的,走在路上倒还是有不少回头率,主要是气质好,身上带这种书香气。   “走。”景其琛坐在了后座上,他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正是这种能观察一切事物预知危险的能力,让他在天道的灭顶之灾中幸存了下来。   妖魔鬼怪在人类眼里强大非凡,但即便是最为强大的,站在世间万物之首的四大神兽,除了景其琛之外,都被毁灭了。   反而是弱小的人类生存了下来。   从那时候开始,景其琛就知道,天道所作的这一切,就是为了给人类保驾护航,人类才是天命所归。   在天道眼里,谁强大,就必须要遏制。   越是强大就越是危险。   “老大,我们为什么要去和那些阴暗中的东西开会?”青岩的语气有点嫌弃。   好在景其琛也没生气,他们这些和人类合作的,能够在人类世界中生活的妖怪和一直保持着妖怪的尊严,绝不与人类有任何交往的妖怪们一直互相看不顺眼。   前者觉得后者不知变通,只能臭死在阴沟里。   后者则是觉得前者做了人类的狗腿子,实在是丢光了妖怪的脸。   景其琛所有的手下都属于前者,他们是第一批放下大部分成见,选择与人类合作,并且融入人类世界中的妖怪。他们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并且未来的前景是美好的,即便修炼出了问题,也可以潇洒的在人类世界里过完自己的一生。   丰厚的物质享受,和纸醉金迷的人类世界,妖怪们一旦接触就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就像是巨大的糖衣炮弹——我不杀你,但我慢慢蚕食你,总有一天你会变成我的一部分。   而另一部分妖怪则是不屑于人类,他们自认为拥有最高贵的血统,与人类相比,他们更应该是这片大地的主宰者。   他们随时都积蓄着力量,想要重新站在顶峰。   这两个团体一直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他们鄙视着对方的选择,甚至不认为对方是同类。   前者认为后者是野人一样的存在,狂妄自大,现实就在眼前却不愿意相信,一叶障目。   后者认为前者如同被人类驯养的猪狗,完全失去了作为妖怪本身的骄傲。   几千年的时间里,这两个团体井水不犯河水,因为谁都不认为自己能够完全战胜对方。   妖怪们更明白斩草不除根的危害,妖怪是很记仇的,他们会永远记住自己的仇人,并且只要自己活着,就会永远致力于杀死对方。   所以轻易不会动手,他们了解妖怪的本性,因为他们自己本身就是如此。   景其琛看了看表,他睁开眼睛,声音非常冰冷:“我们现在必须和他们联手,你们和他们不同,他们一直都没有放松过修炼,单论战斗技巧和法力,你们差得远了。”   青岩没敢说话,但是打心眼里,他并不喜欢那些妖怪。   那个真正的,以血肉和拳头奠定地位的妖怪世界。   他更喜欢人类世界,可以用头脑来证明自己不比那些拳头强的人弱小。青岩并不强大,他走到现在地位也不是因为自己的战斗能力有多强。   所以跟别的妖怪相比,他是最亲近人类的。   “难道,那些传说中的大妖们……真的复活了?”青岩问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他知道那些传说,也知道大妖们强大的实力,如果他们真的回来了。肯定免不了一战,景其琛或许可以一战,可是他们这些弱小的妖怪,景其琛不可能每个都能庇护。   所以才要去和那些野妖们谈判,双方放下成见,这才是景其琛对自己下属的维护。   青岩咬紧了下唇,他太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了,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哪怕是老虎精,黑熊精,甚至是黄鼠狼精,都比花枝鼠精的战斗力强。   青岩开着车,一路驶向了郊区,上了老路,穿过了一片树林。最终在一栋小木屋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双布鞋踏在了地上,景其琛这次穿着一件唐装以示尊重,野妖们就算不喜欢人类,但比起人类,他们似乎更讨厌外来文化。   本土的人类他们反而不怎么讨厌,在一定的情况下,反而会将这些人类划分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当年打仗的时候,野妖们虽然不承认,但他们确实庇护了不少孱弱的人类。   这也是景其琛选择与他们合作的原因,虽然远离人世,可他们至少还没有成为善恶不分的屠戮者。   木门缓缓打开,青岩守在门口,他并没有进去。   这次只是双方的老大出来协商,双方的人马都不清楚,景其琛这边也只有青岩知道这件事——他觉得景其琛是因为信任自己,因此十分感激。   景其琛:恩恩?我儿媳妇,自己人啊。   景其琛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没有再收着了,他的灵力迸发出来,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外扩散,屋子里的一切都在颤动。   “九婴,多年不见了。”景其琛最先认出了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妖怪,估计是在野外待久了,竟然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   坐在木桌后头的男人显然也没想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老熟人,这个男人留着络腮胡,穿着一件麻布织成的衣服和裤子,穿着一双草鞋,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几乎是个十成十的流浪汉装扮。   九婴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你这样清高的凤凰会插手这些俗事,还和人类合作。你不觉得丢脸吗?”   景其琛没说话,他凭空变出一张皮质软沙发,舒适地坐在上头,他的头微微后仰,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九婴,九婴虽然强大,但是只是妖怪而已,论实力,并不能和身为神兽的凤凰相提并论。   好在九婴也不打算和景其琛闹崩,他的手轻轻一挥,空气扭曲,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景其琛面前——不过是虚影。   看起来和老虎一样大小的身体,毛有接近七十厘米那么长。有一张属于人类的面孔,尾巴足有一丈八尺,身上长着八条腿,四只眼睛,两张嘴。发出的吼声令大小妖怪纷纷逃窜。   景其琛有些吃惊,但是他不动声色,眼眉低垂,一副万事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梼杌竟然打破了封印……”   “传言说是四大凶兽全部复活了,但梼杌一直都没死。轩辕把他镇压在九幽之下,永世不得超生。不过天地间灵气消散,轩辕也死了这么多年,梼杌能出来也在意料之中。”九婴似乎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   “这次找你,就是为了让我们联手对付梼杌,他是四大凶兽之一,我不是他的对手。天地之间能与他一战的,也就只有你了。”九婴知道现在形势的严峻,他并不打算和景其琛做任何意气之争。先打退梼杌才是最为紧要的事。   梼杌可不是普通妖怪,他生来就是为了杀戮和破坏,人类和妖怪之间的平衡或许就要因此打破。   九婴本身不算神兽,也不算凶兽,他强在是从上古时期就存在这一点上,他更睿智,也更明白现在绝不是和景其琛为敌的时候。   景其琛却忽然问了:“我以为你们会更希望跟随梼杌,他不是可以帮助你们从人类手里夺回你们所要的土地吗?”   “我们要的可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土地。”九婴笑了笑,“我们可是很贪心的。”   景其琛不了解野妖的想法,当然,他也不需要了解。   他只知道,梼杌现世,能与他一战的却是只有自己,而且自己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只能……   “你手里有多少妖怪?”景其琛问道。   九婴早就统计好了,他的表情很严肃,当上位者当久了,自然就会有这种气势,虽然在面对景其琛的时候已经弱化了很多,可依旧不容忽视:“四千。”   “足够了。”景其琛点头。   九婴叹了口气:“野妖并不只有我率领的这一支。”   景其琛看着九婴。   九婴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们私下里都把我们叫成野妖,叫就叫吧,我们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的景其琛:“……”   但是很快,九婴接着说:“另外有多即、担生、姑获率领的三支野妖。我可不认为他们会和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他们是肯定会追随梼杌的,毕竟他们的骨子里流的本身就是凶兽的血液。他们手底下的妖怪也是如此。”   “大概有多少妖怪?”景其琛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个梼杌不可怕,可怕的是更多愚蠢而凶猛的妖怪。   这就相当于人类世界中的名人效应,被镇压了这么多年,梼杌不可能还有以前那么强,更何况现在灵气还如此稀薄。他必须要把自己的灵力压抑到最低,才能保证自己身体中原本的灵力不会外泄出去。   在这样的限制下,梼杌也仅仅是比普通妖怪强了那么一点罢了。   只不是四大凶兽的光环待在头上,几乎可以算是天下所有凶兽的祖宗。   如果饕餮和穷奇还在,也轮不到他来一呼百应。   九婴叹了口气:“至少一万。”   一万?即便在妖怪漫山遍野都是的上古时期,要想凑齐一万妖怪,也是一件难事。   景其琛的表情这时候才变得凝重起来——自己手里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千多可以用的妖怪,不过自己手里有颙、当康、螭魅、蛊雕。不一定全无胜算。   “对了,或许你可以带上那个叫颜许的奇怪人类。”九婴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景其琛脸色铁青:“你什么意思?”   九婴笑了笑:“我自然有自己的探子,想知道这些事当然容易。那个叫颜许的男人,似乎并不是人类。我的人告诉我,他可以凌空而起,甚至不需要灵力就能发出一种令人类和妖怪都无力反抗的声音。”   “别打他的主意。”景其琛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怒火,“你也不想看见我发火的样子。”   九婴举起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动作,但是他嘴上依旧在说:“我只是告诉了你另外一个可能性,如果他能帮忙,或许我们就能事半功倍。”   “我可不认为我们能以少胜多。”   谈话到此为止,虽然最后出了点小插曲,但是景其琛还是和九婴商量好会和的时间,九婴也会派出探子去打探梼杌那边的情况。   脱离镇压的梼杌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开始计划着如何攻打人类,蚕食地盘。他肯定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以及与部下的磨合。   而这段时间,也正是缓冲期。   就在青岩在外边百无聊奈的时候,景其琛终于出来了,他头也不回的向前走。青岩急忙跟了上去,两人一路无话。   青岩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他别的或许不强,但察言观色的能力确实是数一数二的。   好在景其琛看出了青岩的好奇和疑惑,他也不打算瞒着青岩,景其琛能够获悉人或妖怪内心深处的欲望,因为青岩在他眼里几乎是透明的,他毫不担心青岩会背叛自己:“梼杌出来了。”   车身扭了扭。   青岩假装镇定,但颤抖的手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他咽了口唾沫,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不过他对景其琛有一种盲目的信心,也正是因为这种盲目的崇拜和信心,青岩并没有太过畏惧:“老大肯定有方法对付他。”   “且看着吧。”景其琛闭目养神。   等他到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景其琛让青岩早点回去休息,停好车之后就回到了家里。天色虽然暗了下来,但雾霭沉沉,天空中没有一点星光。不知道这是雾的作用,还是雾霾。   颜许并没有睡觉,他坐在客厅等着景其琛回来,孩子们早早就睡了,虽然蛋蛋坚持要等妈妈回来,不过毕竟是小孩子,睡意上来那是神鬼都挡不住的。   “没什么事吧?”毕竟是朝夕相处的爱人,颜许一眼就能看出来景其琛精神上的紧绷,他走过去给了景其琛一个拥抱,两人贴面互吻。   景其琛会房间换上星空睡衣,去厨房接了一杯山泉水。他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颜许,无论颜许强大与否,是否能助自己一臂之力,景其琛都不打算告诉颜许。   因为他知道,按照颜许的脾气,即便他还不能妥善运用,甚至还不能运用自己的能力,他都一定会帮自己。   可景其琛却无法经受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自己就算有事,还可以浴火重生,但颜许……   景其琛镇定地摇头:“没什么事。”   然后他僵硬的转换话题:“蛋蛋和小墩儿今天听话吗?”   颜许笑了笑:“他们一直都很乖,你知道的。你晚上吃饭了吗?”   景其琛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什么都没吃,不过凤凰也不需要经常进食,现在也不觉得饿。   不过颜许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我去给你煮粥,用竹实和山泉水,我知道的。”   看着颜许走向厨房的身影,景其琛胸腔中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几乎震耳欲聋。他渴望一个家,虽然嘴上不说,甚至说出来有点可笑,但他作为一只老凤凰,竟然是真真切切地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很快一碗清淡的山泉水煮竹实就出锅了,景其琛其实尝不出什么味道。千万年来吃的都是这玩意,现在味蕾都已经麻木了。虽然火锅和烤肉他吃了没有任何好处,也没有饱腹感。但比起竹实,果然还是人类的食物更合他的胃口。   “我问了甄诚,他说蛋蛋的户口就这几天办下来,我准备下半年就送蛋蛋去读小学了。”颜许的表情很放松,他就像一个普通的丈夫在和妻子讨论还在的教育一样,“蛋蛋看起来太大了,读幼儿园已经不合适了。在家里也教了他小学三年级的课程,我准备送他去读四年级。”   颜许说着自己的打算:“现在小学三年级就开英语课了,我英语不太好,发音不准确,没敢教蛋蛋。这几天请个家教回来教蛋蛋英语吧,这样才能跟上之后的课程。而且小墩儿的英语也不好,他上次考试,一百分满分,考了十六分。”   说起这个,颜许就头疼了:“现在英语还是很重要的,要是这么小年纪就偏科,以后中考高考怎么办?”   景其琛一边听一边点头——虽然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去读书,毕竟妖怪的本职还是修炼。   不过……既然颜许有这种想法,自己也只能支持。   说不定蛋蛋和小墩儿会是这个世界上唯二两个正儿八经接受着人类教育长大的妖怪。   “对了,其琛。”颜许忽然想到了什么。   景其琛有点紧张,他害怕颜许看出了什么端倪。   颜许严肃地看着景其琛,说道:“你活了这么久,应该比较了解历史,要不你看你给蛋蛋和小墩儿补习一下历史。”   景其琛一脸无奈:“我知道的和课本上的不一样,考试估计也及不了格。”   “也是。”颜许仔细思考了一阵,“那行,我去家教网上找两个有经验的英语和历史的补习来说。”   景其琛松了口气。   就在景其琛觉得颜许应该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颜许却突然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处理,不用顾虑我,我会照顾好这个家的。” 第54章 缠绵情谊(8)   天气骤然冷了下来, 似乎一下就越过了秋天,奔入了冬天的怀抱, 前一天路上还是穿着短袖短裤的行人, 第二天就换上长袖长裤和外套,街头淫雨靡靡, 寒气入骨。   颜许叹了口气, 打着一把伞——他刚刚从菜市场回来,最近景其琛实在是太忙了, 虽然颜许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不过潜意识里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现在还控制不好自己的能力,也无法查究本源, 对景其琛最好的帮助就是不要凑过去添麻烦。   “粑粑!”颜许一打开门, 守在门口的蛋蛋和小墩儿就扑了上来, 颜许把提着菜的篮子放在地上,有些吃力的把两个孩子抱起来, 他们长得太快了,体重也跟着身高一起长。   “晚上吃什么呀!”蛋蛋看向篮子。   颜许揉了揉蛋蛋和小墩儿的头, 把两个孩子放下, 关上门之后一边向厨房走一边说:“今天吃冒菜,好不好?”   蛋蛋和小墩儿互相看了一眼, 似乎能看到对方肚子里的蚕虫,凑在一起欢呼了一声。   “粑粑呀,妈妈今晚还是不回来吗?”蛋蛋这时候才想起景其琛, 他咬着下唇,一副经过很是纠结的内心斗争后的样子说,“那我们等等妈妈吧,等妈妈回来一起吃。”   小墩儿也附和道:“对!等爸爸!”   小墩儿现在叫的越来越顺口了,他是真的把景其琛当爸爸,而且家里的称呼都是乱的。蛋蛋把颜许叫粑粑,小墩儿把颜许叫妈妈。总之两个孩子反着来,竟然也没起过争执。   颜许笑着安慰两个孩子:“今晚他有事情,我们自己吃,等他忙完了,就能带蛋蛋和小墩儿一起玩了。”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约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颜许的话,毕竟从一个星期前开始,颜许就是这么对他们说的了。   颜许叹了口气:“你们乖,粑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带你们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但是这些似乎都不能收买这两个孩子。   家庭大约就是这样,孩子也是这样,很难揣度。   不过颜许总算是将两个孩子哄好了,并且承诺等景其琛不忙了之后就一家四口人去游乐园玩。   至于景其琛那边的事,颜许没有刻意问过景其琛,有时候打电话或是发短信,都是为了确认对方现在的处境是否安全。   颜许很清楚一点,就是如果景其琛没有把握,他不可能什么都不交代就出去。景其琛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至少在颜许的眼里,景其琛不说是十全十美,那也是十全九美的,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而另一边的景其琛可不像颜许想的那么轻松,他现在坐在会议室里,他的手下是第一次这么大规模的招齐了。除了手里最强的颙、当康、螭魅、蛊雕之外,另外一些战斗力稍强的小队队长这次都到齐了。   他们互相脸上的表情都很震惊,因为他们明白,如非大事,是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招齐的。   霍忖第一个说话,他看起来年纪很小,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是白白胖胖,十分富态,面上看起来喜气洋洋,只是他说话的语气并不是这样:“老大既然让我们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是我们四个加起来都解决不了的事。人类那边肯定不会这么快谈崩,那就应该是我们妖怪自己的事。”   常致贺没说话,他现在脑海中都还有那天颜许骑在他背上的记忆,那种力量充斥着身体每一寸骨头的感觉,是他这几百年来觉得最爽的一次,自从天地间灵力开始消退,他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开战,想和让颜许再次骑在他的背上,虽然这样想有点丢脸。但是与力量相比,丢脸实在也是件无所谓的事。   就连在梦里,常致贺都一直记得那种滋味,那种血液在身体内部沸腾的畅快感觉。   大约等了半个钟头,景其琛才姗姗来迟——他最近几天实在是忙的脚不沾地,不仅要和人类那边打交道,还得和九婴那边商量好时间,制定对策。   然后等景其琛踏进会议室,整个会议室从刚刚的人声鼎沸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地上落根针都听得见。众妖的眼神跟随着景其琛——这是他们的老大,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服从的对象。   “梼杌来了。”景其琛的第一句话就砸下了这么大一块巨石,几乎把会议室砸的摇摇欲坠。   姜云吓了一跳,她的本体是螭魅,是景其琛手底下四大妖怪中最弱的,但是即便如此,她却是这里头最阴狠狡诈的,自从国内不能杀人了之后,她就跑去国外当了一段时间的士兵,把自己伪装成男人,干得风生水起,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合法杀人的途径:“不会吧,那可是凶兽的祖宗。”   姜云长得非常柔媚,这是她的种族带给她的优势。她有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丰乳肥臀,杨柳细腰,走起路来袅袅娜娜,既有古典美人的风韵,又有现代女性的热情。只要她一个眼神,无数男人就要跪到在她的石榴裙下。   无论国内国外,她看中的猎物从未失过手。   这句话显然是很多妖怪放在心里的话,他们不敢说出来,因为一说出来,似乎就更为恐惧。   不过姜云显然不是因为恐惧,她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跑上战场:“梼杌又怎么样?被封印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能跟我单打独斗?我们四个联手,打不过一个才刚刚挣脱镇压的梼杌?”   “四大凶兽的年代早就过去了,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称王称霸,雄踞一方的几千万年前了。”姜云从未失过手,也从未受过伤,她的一生都在追求杀人或是杀妖的快感——直到遇见了景其琛。   景其琛制住了她,也让她以灵魂起誓,不杀这片土地上任何一个好人,或是任何一个好妖怪。   姜云虽然臣服于景其琛,但性格并没有任何变化。   严格来说,她才是景其琛手下最大的杀器。   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是畏惧,也不怕死。每一场战斗,姜云都是报着不会活着回去的决心。   姜云的反而激励了不少妖怪,妖怪们和人的区别在于,他们骨子里就是好战的,厮杀和鲜血的腥臭味道一直萦绕在他们的脑海里,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才能酣畅淋漓的干一架。   “打就是了。”当康霍忖第一个附和,“你们谁怕死的,现在就出去。”   即便是想要退出去的妖怪,听见当康这句话,动也不敢动。谁知道现在退出去的人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景其琛当年,可并不是个仁慈的老大。   只是在人类世界中待得久了,才变成了现在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当年对付他们的时候,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你们自己分好对,现在能确定的消息是,我们会和九婴那边的妖怪合作,人类也会给我提供一支后勤小队,大约是一千人,这是人类能拿出来的极限了。九婴那边有四千妖怪,我们有三千。”景其琛目光尖锐,扫向坐在这里的每一只妖怪:“临阵脱逃的,全都得死。”   景其琛知道,他必须守住,也只能守住。   就算不是为了人类世界,为了这片土地,也要为了颜许,为了蛋蛋,为了小墩儿。   即便代价是和梼杌同归于尽,也只能走在前头,没有后退的余地。   一滴水落到了颜许的头上,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阴冷而潮湿的天气令颜许心不在焉。蛋蛋和小墩儿去了二单元的婆婆家玩耍,那家里有好几个孩子。婆婆也是个好妖怪,之前景其琛也跟婆婆打过招呼。颜许倒是不担心。   颜许的脖子有点凉,他感觉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擦过了自己的后颈。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时候他才记起来,景其琛给自己的那个锦囊被自己收在了床头柜上,今天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完了戴。   “什么东西?”颜许握住自己手里的扫帚,他的神经高度紧张,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的到来。   没有人回应,室内静悄悄地,安静的有些诡异。   突然!   颜许猛地一抬头,就在天花板的左上角,有一个人四肢都抓着天花板,皮肤苍白泛青,脸上毫无血色,眼睛却奇大。他的舌头很长,现在露在外边的就至少有三米长,在空中绕了个打圈子,舌尖才虚虚凑到了颜许的后劲。   颜许镇定道:“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来找我?”   那人僵硬地扭了扭脖子,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没有灵魂,但是说出来的话又十分流畅:“我来带你走。”   就在这人话刚落音之后,颜许忽然浑身僵硬,就和那个人一样。   他忽然想到,有些动物的舌头上就带着毒液,他用毒液来麻痹自己,证明他并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打败自己。   颜许才刚刚分析完,就失去了意识。   等颜许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黑色铁栏杆,他被关在了一个笼子里,周围点着火把,十分昏暗,勉强可以看见笼子外头是个巨大的房间,没有任何装饰,地也是普通的土地,周围还有不少蚊虫。   这是有人抓了他,颜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是个傻子,知道自己现在处境。   现在只能先按兵不动,摸清楚现在的状况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不过奇怪的是,周围并没有人守着,好像抓住他的人并没打算和他会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颜许现在没有时间概念,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天,外头的是白天还是晚上。一无所知。   他困了就睡,饥饿与缺水令他几乎奄奄一息,只能尽可能的休息,让自己不要耗费太大体力,争取活下来的希望。   终于,颜许耳边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进来的是个很高大的男人,大约有两米多高,虎背熊腰,但是看不清脸,不过颜许还是能敏锐的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血腥气味。   “你就是那只凤凰的情人?”这人的声音和体格一样粗犷,就像是喉咙里有砂子似的,十分嘶哑。   颜许没说话。   那人也不在意:“你说,我要是当着那只凤凰的面捏断你的脖子,那只凤凰会怎么样?”   颜许冷笑:“你大可以试试。”   “真有骨气。”那人一声大笑,“我还以为人类都是软骨头。”   颜许一点也不害怕,他的脑子里转过很多东西,既然现在逃脱无望,就要从对方的嘴里问出一些东西:“你抓我有什么用,凤凰是瑞兽,长生不老,死了也能浴火重生。我区区一个凡人,难道凤凰还真能爱上我?”   “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男人似乎并没有相信颜许的话,他蹲在笼子外头,像是打量一个玩具一样打量着景其琛,“你看起来也不怎么样,硬邦邦的,睡起来还不如女人舒服。”   “我以前有过一个女人。”男人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我刚抓住她的时候,她只知道哭,骂我,累了就睡,醒了又骂我。”   “后来,她就成了我的女人。不过人类嘛,我想了不少法子,她还是得变老,还是得死,让她入魔。她又不愿意,她老得太快了,我就把她吃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找人类了,太麻烦。不过……我后来又找到了把人变成妖怪的方法,虽然也很麻烦。”   颜许问道:“她和你在一起多长时间?”   估计没想到颜许会主动问自己这些话,男人愣了愣:“忘了,几年?十几年?哎,我又没什么时间观念,弹指一瞬,她就老了。”   “既然你这样对那个女人,你怎么知道凤凰不会这么对我呢?对他来说,我就是可有可无的一个弱小的人类而已。”颜许一边说一边在脑内构思之后应该说什么。   男人点点头:“你确实很弱小,我派出最弱的一个妖怪,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你抓来。”   颜许:“……”   “不过,你是那只凤凰的人,凤凰不是很护食吗?”男人说道,“我也不需要他对你有多深的感情,只要你的死能激怒他就行了。”   竟然不是威胁,而是激怒?   男人看着颜许的表情,知道颜许想问什么,可能在他眼里颜许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不会泄露任何秘密:“像是凤凰这样的神兽,怎么可能没有制约,只不过他在几千万年前就封印了自己的大半法力,我想和他打一场,就必须让他自己解开封印,不然岂不是太无趣了?”   颜许抬头:“什么意思?”   “如果凤凰解开封印,方圆百里一切人类和无法抵抗的妖怪,都会死。”男人伸出指头戳了戳颜许的肩膀,颜许瞬间被戳到了地上。   男人收回手,惊叹于颜许的弱小,似乎很不能理解凤凰千挑万选,竟然选了这么个废物。   颜许的肩膀此时传来剧痛,一种骨头碎裂以后,还被人用自己的骨头砸烂肉的疼痛,他咬紧牙根,脑子里全是景其琛和蛋蛋还有小墩儿的脸。   他还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你打算把我带到凤凰面前?”颜许艰难地单手支撑自己坐了起来,他不想趴在地上和这个妖怪说话。   男人叹了口气:“也要看你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说完这句话,男人站了起来,他身材庞大,站起来的动静就让颜许感觉到了大地的颤动。他一步步地向外走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颜许。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害怕自己死得太早,不能坚持到带到景其琛面前然后激怒他。所以还是派了小妖怪来给颜许送饭送水,这个小妖怪就是之前把颜许带过来的长舌妖。   每天长舌妖都在固定的时间过来,不过他面色僵硬,从不回答颜许的话。不过颜许锲而不舍。   明明颜许是个不怎么会说话交际的人,竟然就这么活生生地憋了出来。   “今天又是这些啊?”颜许看着一盘子的蔬菜——都是生的,不仅没有过水,有些蔬菜上还沾着泥土,他已经连续吃了不知道多少顿了,他一边观察着长舌妖的表情,一边抱怨,“连点肉都没有,就算对待俘虏,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啊,不然我要是饿死了怎么办?营养不良怎么办?你们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吗?”   “我说,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给那个妖怪卖命啊?我看你挺有本事的啊,为什么不选择自立门户,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不好吗?”颜许一直都在念叨。   终于,就这么连续念叨了无数次,颜许的嗓子都说干了之后,长舌妖总算说了他见到颜许后的第一句话,虽然只有两个字:“闭嘴。”   这是一种很生涩的声音,就像是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话,声带已经严重受损的感觉。   颜许眼睛一亮:“你有亲人吗?有朋友吗?爱人呢?你一向一个人独来独往吗?这样的日子你习惯吗?”   颜许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能说这么多口水话,车轱辘话。   说得多了,长舌妖也就忍受不住了,他看着颜许,但是似乎没把颜许当做活着的生物:“你……人类……闭嘴……烦。”   “你要是和我聊天,我保证不会再这么烦你了。”颜许信誓旦旦地说。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之后,长舌妖终于妥协了。   “我叫……闵荣……”长舌头对颜许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恍惚道,“我是……人……以前是……人。”   颜许一瞬间失声,不寒而栗。   “他们……把我变成了……妖……”长舌妖面无表情,但是颜许竟然透过昏暗的火光,看见了长舌妖眼角的泪珠。   “我……想死……”   长舌妖说着这些话,可是他脸上的皮似乎不能让他做出任何表情。   或许是长舌妖的眼角的泪珠,或许是颜许的对自己或许也会被改造成妖怪的恐惧感,颜许问道:“他们怎么把你变成妖怪的。”   长舌妖环顾四周,似乎也在害怕被监视,不过他发现还算安全,才终于说:“他们……挖了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给我按上了妖怪的……还……砍断了我的舌头……把妖怪的舌头缝在我的舌根上……”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见到人类了,长舌妖发现没有威胁之后,终于对颜许放松了警惕:“我……是郑州人……家在狮头村……我们家有十多亩地……在村里有小洋房……我姐姐在读硕士……”   他似乎在像颜许讲述自己作为人类时候的背景,在向颜许证明他曾经也是个人:“我……还有辆摩托……在村里和镇里送货……我以前……不是坏人……”   长舌妖这么僵硬地说着,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眼泪就那么一直往下流,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一样。   这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颜许知道,他必须逃出去,不然自己就算不死,也会成为下一个。   而且像长舌妖这样从人变成妖怪的,应该不在少数。   或许这些妖怪,并不是想要这片土地,他们要的,应该是这片土地上的人类。   只要有人类,只有他们能一直掌握这种把人变成妖怪的技术,就能源源不断的产出新的妖怪。妖怪的数量会越来越多,很快……他们就能占领不止一个国家。   而景其琛,一定还不知道这一点,自己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告诉景其琛,一定要把这些可怜的妖怪带走……清清白白的人类,不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颜许伸出手,穿过了铁笼子,长舌妖没有躲避,颜许的手握上长舌妖的手,他轻声说:“帮我逃出去,我带你一起走。”   长舌妖看着颜许的眼睛,他没动,也没说话,似乎在恐惧。 第55章 缠绵情谊(9)   想要逃出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虽然算是拉拢了长舌妖闵荣,但是他们两个加在一起, 估计也就比墙角的蚂蚁好上那么一点。   长舌妖虽然是个妖怪, 但是在妖怪当中也算是个新的物种了,他的力气不大, 动作也不够敏锐。他只能去对付比他更为孱弱的人类, 一旦对上的是妖怪,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妖怪, 长舌妖都不是对手。   可即便如此,闵荣也在艰难地给颜许出主意:“我……把笼子……打开……”   或许是那个奇怪的打妖怪认为颜许只是个人类,所以钥匙在长舌妖身上,他不会想到这个已经变成怪物的曾经的人类, 会有胆子背叛自己。   “等……等他们都走了……你就……出来。”闵荣的计划简直算得上天真, 他明明脸色青白, 一双黄色的眼睛在昏暗中看起来异常恐怖,可是颜许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闵荣有些腼腆地说:“我回去……看看……我爸妈……我有外甥了……”   颜许的心脏猛地揪紧, 他问出了自己一直不敢问的一句话:“你多大了?”   闵荣似乎在很认真很努力的回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今年……应该读……高二了……”   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 颜许喘了两口气, 他对闵荣说:“你的计划不行,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离开吗?”   闵荣摇摇头, 他只是个小泥鳅,任何大事他都不会知道。如同一个奴隶,奴隶不需要独立思考的能力, 只要对主人来说有用就可以了。   颜许让闵荣给自己在地上画了一副地图,了解这里的基本构造和逃出去的路线。如果实在不行,颜许准备再一次想办法让自己面临险境,不过必须在他们带自己去景其琛面前之前。   自己还没有控制这种能力的本事,自己如果被带到景其琛面前,无论如何都会扰乱景其琛的心智。   颜许现在倒是不担心蛋蛋和小墩儿,景其琛只要打不通自己的电话,肯定会回去看。蛋蛋和小墩儿最近经常在杨婆婆家,自己被绑走的那天中午还给景其琛发过短信,告诉过景其琛两个孩子在哪儿。   现在住重要的是逃出这里,才能说别的。   很快,颜许等到了机会,那个奇怪的魁梧妖怪又来了,他这次显然也不是来带颜许走的。或许是无聊了,像对待宠物一样来看看颜许,逗个乐,消遣一下。   尤其是颜许还是那只老凤凰的情人,这就更有意思了。   “可惜我不喜欢男人。”妖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这次还带着用皮囊装着的酒。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看起来倒是不像人皮,他坐在笼子外头,粗犷的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我都迫不及待想看见那只老凤凰发现你在我手上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了,他会亲眼看着我杀了你,把你的身体撕成碎片,内脏散落一地。我只要这么一想,就觉得痛快”   “你以为他会猜不到是你把我抓走的?”颜许觉得这个妖怪和景其琛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听他的语气,恨不得喝光景其琛身上的血,吃光景其琛身上的肉。   “他猜到了又怎么样?”壮汉毫不在意,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颜许,似乎不明白颜许怎么能这么蠢,“我如果不想让他知道,那我为什么要抓你过来?他又不傻。”   颜许知道,这一次或许是他能逃出这里的唯一一次机会了:“你就算杀了我有怎么样?你还是打不过景其琛,他能浴火重生,你能吗?你只能做阴沟里的一只老鼠,一辈子都活在阴暗之中。唯恐有一天光明降临,你就要成为一团灰烬。”   颜许倒是很想直接飚脏话,这样来的快一点,不过又害怕妖怪听不懂,那就实在有些对牛弹琴了。还浪费口水。   壮汉转头看向颜许,他的表情变得异常狰狞,头上的骨头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双眼血红,颜许甚至能看到他嘴里的獠牙,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可是颜许却并没有闭上自己的嘴,可是越是想说难听的话,就越是说不出来,他开始回忆自己曾经在网上看到的抨击自己拍摄水平的留言,然后跟着记忆里看到的留言说:“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垃圾的东西,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说你人模狗样都是对狗的不尊敬……”   壮汉一把扯住了颜许的衣领,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壮汉紧盯着他:“你这是在激怒我?”   颜许不慌不忙:“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这话令壮汉越发愤怒,他一只手就撑开了这个铁笼子,另一只手掐着颜许的脖子,把颜许扯了出来。   这一次的窒息感并没有带给颜许什么痛苦,反而令他放心的闭上眼睛。   颜许的脖子对妖怪来说就好像一朵花的花枝,非常脆弱,甚至不需要用力就断了。   只听见一声轻响,妖怪将颜许扔到了地上,这时候颜许像是死了一样地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妖怪自言自语:“啊,死了。要想别的办法了。”   就在妖怪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头扭了180度,看向颜许的尸体所在地方。   他感觉到这片大地上的灵力全部都在涌入地上那具尸体,并且这些灵力强大的令他都觉得可怕,像是黑色的漩涡,深不见底,又令他恐惧非常。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更强大,更有压迫性和侵略性的妖怪就在他面前产生。   妖怪的表情更加狰狞,只是这狰狞之中多了恐惧。   黑色的漩涡越来越大,似乎那无形的灵力就在颜许的身边徘徊,妖怪这时候终于不敢再在这个屋子待下去了,他连滚带爬地跑去开门,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怎么拼命地想法设法推开门,都无法逃离这里。   这一次——他才是被困在笼子里的猎物。   颜许的意识又一次被排斥出身体,他看着自己慢慢睁开了那双黑色的眼睛,阴森,诡异。昏暗的灯光变成了背景,空气中似乎都飘散着莫名的恐怖气息。   那只大妖怪呆呆地站在原地,闵戎爬上了天花板的角落,想要隐藏自己。   似乎是知道自己已经跑不了了,大妖的头颅最先开始变化,一对弯角长了出来,双手撑到了地上。隆起的身体撑破了衣服,他慢慢的变成了一只人面妖怪,有牛一样的角,鹿一样的蹄子,马一样的身体。   然而还没等他反抗,颜许举起一只手,轻轻一挥,妖怪就被摔到了墙上,墙直接凹陷进去,裂纹如蜘蛛网一样蔓延开。   妖怪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颜许再一挥手,他又被摔到了地上,这一次直接将地砸出来一个十多米深的巨坑。   颜许看着自己的身体跳了下去,一只手捏住了妖怪的脖子,将他单手提了起来,举重若轻地微微用力。   妖怪的四肢开始拼命挣扎,嘴里发出断断续续地疯狂叫喊,明明身材如此庞大,此刻却又这样软弱无力,生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可算不上好,颜许体会过,因此他毫不同情这个妖怪。   这世上最大的善,就是恶有恶报。   “放过我……”妖怪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推开颜许,可惜颜许纹丝不动,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不像人,也不像妖怪,反而像是一个冷酷的人形兵器。   颜许就在一旁看着,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有自主意识一样动作。   可是他清楚,这具躯壳里并没有灵魂。所以之前颜许才放弃了和景其琛并肩作战的想法,因为他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能力。这种不确定因素,有时候并不能成为战斗力或是杀手锏,而是巨大的隐患。   毕竟他自己都无法掌控,那怎么确定上了战场不会对自己人下手呢?   颜许松开了手,他并没有掐死这只妖怪。   一瞬间,颜许的灵魂回到了身体类。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发现自己的身体状态很好,没有任何疲劳感,肌肉也没有酸疼。就连一直以来的饥饿和干渴都消失了,他现在的感觉非常好。   那只妖怪看起来倒不怎么好,他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艰难地用嘴喘气,空气中还有淡淡的尿骚味。颜许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在面对生命威胁的时候,妖怪看起来也没比人类好到哪里去。   颜许半蹲下去,他冲着这只妖怪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会开战,景其琛现在在哪儿?你们有多少人?你老大是谁?”   妖怪惊恐地摇头,他拼命摆手,就好像如果他说出来,下场会比现在更惨。   “你不说?”颜许叹了口气,“算了,不问你了。”   妖怪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   颜许的手收了回来,妖怪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一脸地诧异——好像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个看起来像个好好先生的男人,竟然真的会对自己下杀手,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只会带着自己的诧异,下到地狱中去。   颜许缓缓站直了身体,当然,他记得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干,于是他看向了藏在角落里的闵戎。   一直隐藏自己气息的闵戎在颜许的眼睛看过来的一刹那僵直了身体,甚至不能继续贴在墙上,直接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妖怪,可他比那些大妖怪更能察觉到危险,这是保命的本事。   “你这下来的方式也太……”颜许看着四脚朝天的闵戎,被他滑稽的姿势逗的有点想笑。   闵戎感觉到颜许身上那黑雾一般的灵气如潮水退潮一般退去,终于能够勉强站直身体了,他一面疑惑,似乎不明白颜许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和近乎恐怖的灵力为什么会被自己这样孱弱的妖怪抓来。   颜许看着闵戎站起来之后才说:“走吧,我们先逃出去再说。”   然后闵戎打开了那扇石门,闵戎了解这里的地形,也知道哪里是有人蹲守的,他带着颜许走上了一条羊肠小道。这里是一片深山老林,到处都是野兽和蚊虫,还有瘴气。这条小道则是运送物资的。   妖怪们喜好喝酒,这里又没有酿造条件,因此需要从外头运进来。   小道只有入口和出口有妖怪把守,闵戎那条长长的舌头带有威力强劲的剧毒,他自己可以操控毒液的多少。一丁点毒液只会将人麻醉,而多了,就能将人直接杀死。   虽然要杀死妖怪很有点困难,不过让他们昏睡过去倒是简单。   只是闵戎的胆子很小,他已经被那些大妖怪吓破了胆,从来不敢反抗,才给了他一种自己非常弱的错觉。   只是这一次,逃脱的曙光就在眼前。   自己家乡村口的柳树底下还坐着自己的父母亲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但是他从小读书就不行。身体也不太好,读书的时候还有不少同学会欺负他。他还有些结巴,争辩不过别人,也打不过别人。   于是他变成了一个懦弱胆小的人。   然而即便是懦弱胆小的人,也应该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也应该有权利捍卫自己的尊严。   闵戎藏在山坡下,伸出了自己的舌头。   虽然他此刻恐惧的全身都在发抖,虽然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能成功就会被极尽残忍的杀死。   可是他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颜许,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感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召唤。   颜许拉住了闵戎的手。   闵戎的舌头探向了正在聊天的两只妖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起来。”有一只妖怪青面獠牙,还没能完全变成人形,保留了自己原型的特点,“我们天天守在这,这也太无聊了。”   “急什么,那一天总会来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把人类杀了,留一小部分养起来,就像人类养猪养狗一样。到时候,把这片土地铲干净,什么高楼大厦,全都推了,一个都不留。”   他们倒是谈得很开心,好像胜利就在眼前,打败人类就在举手投足之间。   而闵戎的舌头已经围了过去,只需要轻轻碰触裸露在外的皮肤,就能够把毒液留在表皮。然后迅速渗透皮肤。   整个过程闵戎都高度小心,神经紧绷,被颜许握住的那只手一直在颤抖。   “什么东西?我脖子冰冰凉凉的。”有只妖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下一秒就躺在了地上,睡得像头死猪。   另一个正要撤走,也倒了下去。   颜许知道这些妖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现在实在是没有时间来解决他们了。   而且那种灵魂脱离身体的情况必须在生死边缘,或者直接死了才能被激发,他这会儿可没有时间让闵戎把自己毒死。   两人继续向前走,因为中途没有人把守,一路倒是走的很轻松。   最关键的是,看押自己的只有闵戎和那个妖怪,而是困住自己的牢房建在地底。按闵戎所说的,妖怪们的大本营距离这里又很长一段路。再加上颜许刚刚杀死那只妖怪的时候,闵戎感觉到了一个巨大的结界屏障将地牢围住,所以那些妖怪们暂时还发现不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颜许不让闵戎毒死自己,而是要等那个看押自己的妖怪过来的原因。   闵戎如果毒死了自己,就算逃了出去,也会被发现,到时候面对的可就不是几个妖怪了。   颜许还没有那么强大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以一挑百,或者以一当千。   这得归功于那些妖怪以为颜许只是个普通人类。   普通人类在妖怪这样强大的生物面前,别说逃出去了,甚至根本无法逃离那个牢笼。   很快,两人走到了羊肠小道的尽头,闵戎已经有了经验,他这次的动作很快,毒效发挥的也更快。突破了最后一层把守之后,在颜许面前的,就是一片自由的天地。   其实这个妖怪的驻扎地非常简陋,不像人类的军事基地一样看守森严,不然颜许还真不一定能够这么轻松的逃出来。   “你接下来到哪儿去?”颜许忽然问道。   闵戎想了想:“我要……回去看看……我爸妈……我姐姐和外甥……”   “那行。”颜许也不勉强闵戎和自己一起上路。   因为以前在深山老林里拍摄积累的经验,颜许在这样的森林里头并不会觉得恐惧,反而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轻松。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尽快回家,回去看看蛋蛋和小墩儿。   但是最重要的,就是先给景其琛报个平安。   对方肯定会拿自己威胁景其琛,不管景其琛相不相信,肯定是会担心的,一旦过度担心,那后果就会有点严重了。   但是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到有人烟的地方,这周围的山头连一户人家都没有。   至少这会儿颜许要和闵戎结伴前行。   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闵戎倒是很高兴,虽然他觉得颜许不是人类,可是颜许的外表还是和人类一样啊,这让他有一种同类在一起的安全感。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虽然颜许不是郑州人,不过在现在,这一点也不重要了。   另一边的景其琛现在则是怒不可遏,他头一次对敌人威胁,而且被抓走的竟然还是自己安排了一堆下属保护着的颜许,这不仅仅是在打他的脸。连颜许都保护不了,在这样一级戒备的情况下还能被敌人抓走。   景其琛都怀疑自己的这些下属到底是不是妖怪,恐怕连废物都不如。   “你们能干什么事?说话!”景其琛面无表情,虽然他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可是稍微了解他一点的人都知道他现在是真的火气上头了。   站在一边的下属们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一个队长哆哆嗦嗦地说:“我们看着颜先生进了家门的……”   景其琛:“然后呢?你们连一个留守的人都没有派?”   最让景其琛心寒的是,这些下属都不是什么没用的小妖怪,他们是上过战场的。各个都是好手,可是还是把颜许弄丢了。这不代表着敌人有多强大,而是代表着他们到底有多么无能。   颜许是人类,或许不是个单纯的人类。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从某一方面来说,和人类根本没有两样。   他在人类中间是正常的,是普通的,可是在妖怪面前就和地上的蚂蚁一样弱小。   再剧烈的挣扎都不会给妖怪造成什么伤害。   景其琛担心的都快急眼了。   “以后,我还能让你们去干什么事?”景其琛皱着眉头,他愤怒的想要把自己的这些下属全部投向火炉,可是此刻却只能让理智来操控一切。   下属们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去保护一个人类。   不上心太正常不过了。   景其琛转头进了办公室,他在颜许失踪的当天就把蛋蛋和小墩儿接过来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愚蠢。只要自己不在,哪里都是危险的。只有把他们照看在眼皮子底下,才能算得上安全。   蛋蛋和小墩儿最近两天都住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只能在这一层楼里走动,如果要去另外的楼层,必须由妖怪们陪同。而被景其琛派来陪着两个孩子的,则是这里最强大的女性妖怪:姜云。   姜云虽然心狠手辣,但毕竟是雌性,虽然妖怪对性别看的不太重,可是雌性的骨子里,不管事人还是妖怪,都比雄性要来的细心一些。   虽然姜云面上表现的十分烦躁,可是真正面对蛋蛋和小墩儿的时候,她还是会艰难地扯出一张笑脸。一边说自己再也不想管了,一边悄悄地跟在孩子们身后,害怕他们会出什么事。   蛋蛋看着景其琛,这几天他和小墩儿都没有之前的活泼,他们虽然小,但毕竟不是人类,感知的到周围气氛的变化,蛋蛋小声问:“妈妈,粑粑什么时候回来呀?他都不想蛋蛋吗?”   正在景其琛要说话的时候。   他的手机响了。 第56章 缠绵情谊(10)   景其琛接起的电话, 他现在忙得不可开交,竟也没看来电显示, 他冷冰冰地问是谁, 可那边传来的声音也突然让他愣住了。   颜许此时正在一户农户家,这种深山老林还有人居住, 住在半山腰上, 只有这一户人家,山上终年雾气围绕, 房子也是几十年前的土房,两个老人带着孙子住在这里。好在电话能打通,这里竟然有信号,着实也让颜许吃了一惊。   因为闵荣的外貌异于常人, 所以他没和颜许一起过去, 只是坐在一棵树的树枝上, 等待颜许出来。   “我逃出来了。”这是颜许对景其琛说的第一句话,“我说过, 你不用顾虑我。”   景其琛皱着眉头:“你现在在哪儿?”   此时景其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然的话, 估计这个时候他就要对着手机吼了。   颜许说:“在钟黄山, 这里有户人家,我已经跟他们问清楚路了, 再走一天就能到郊区。你别担心,我有办法的。”   景其琛叹了口气,大半心终于放下来了:“你把具体地址告诉我, 我来接你。”   “行。对了,你过来的时候记得带点现金。”颜许说道,“这家人也算我的恩人了。”   景其琛答应了一声,得知颜许现在的地址之后就匆匆挂了电话,准备开车去郊外,然后变为原型赶过去。只要人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内心就是不安的。   而颜许则是坐在堂屋内,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这个家几乎算得上是家徒四壁,家里维二的电器就是一个手电筒和一个牵了电线的电灯,也没什么家具,桌子是一看就知道自家人做的,摆在门口的鞋子几乎每双都被穿破了。   老婆婆佝偻着腰在电灯下坐着,扎着鞋垫,见颜许望过来还解释道:“现在鞋垫三块钱两双哩,赶集的时候拿去卖,换不少钱。”   在之后的交谈中,颜许知道了这一家人的现状,他们的儿子和媳妇在外头打工,每个月会寄钱回家。可是儿子在工地上出了事故,因为是儿子自己没有采取安全措施,加上那时候还不像现在,于是那边只赔偿了五千块钱。   媳妇本来是准备回来带孩子的,出了这件事之后也不能回来了,又找了一个工厂继续做工。   孩子已经有五年没见过父母了。   生活在大山里头,生活都是不方便的,要上学的话,要走三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学校。   孩子这个年龄根本不可能每天走六个小时崎岖的山路,老夫妻已经老了,他们也不可能送孩子去学校。只能继续等待,等待媳妇能在做工的城市存够钱,租一个房子,把孩子接过去。   这时候他们也只能依靠媳妇的良心了。   老婆婆述说着自己的担忧:“我们也没打算让她一直守寡,我们两个老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只是孩子还太小了,不能和我一样一辈子待在这里。等她把孩子接过去,改嫁也可以。”   老太爷则是坐在一个矮凳上,一言不发地抽着旱烟,他的脸上充满了劳苦人家的皱纹,他不怎么和来的客人说话。   生活的苦与累在他们两个老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唯一心疼和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孙子。   “她是个好孩子。”老婆婆说着说着,眼角就流出浑浊的泪,“她不嫌我们家穷,嫁了过来。为了养家,和我儿子一起出去打工,一个女人在外头,能过什么好日子呢?”   老婆婆一边说,一边让孙子来自己身边,小孩子很瘦,肚皮很大,衣服和皮肤都脏脏的,还流着鼻涕,但是不怎么说话,这点可能随他爷爷。   老婆婆叹了口气,他们这些在山中活了接近一辈子的山民,如果出去了也不知道怎么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有时候去了村子,都会感叹于村民的富有。   对他们而言,种的那些地只够自己的嚼用,钱几乎还是儿子和媳妇当年寄过来的。   儿子死了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让媳妇寄钱了,他们知道,媳妇一个人在外地,比他们更需要钱。他们现在只希望,媳妇能尽快把孙子接走。   孩子和他们在一起,是没有什么未来可言的,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两个老的双腿一蹬,孙子的未来怎么样,他们也就顾不上了。   景其琛是在早上十一点过来的,他在山脚下化为人形,一步步走上了这座山。   颜许就想有感应一样等在了门口,直到看见了景其琛的身影。   景其琛快走几步,将颜许一把抱在了怀里,他想说几句,但是嘴唇张了张,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别担心,我现在不是没事吗?”颜许像是安抚孩子一样安抚着景其琛。   景其琛的话说不出来了,在过来之前,景其琛是愤怒的,不仅仅是愤怒于自己手下的无用。还愤怒于颜许没有保护好自己,没有一只戴着自己给他的荷包。但是愤怒是容易消失的,在看见颜许的一刹那,他的内心之后庆幸,庆幸颜许好好的,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   闵荣就在树上看着,他好奇的看着两个男人拥抱在一起,好奇的看着他们交头接耳。   但他并没有出声打扰,因为他知道,景其琛早就已经发现自己的存在了。   景其琛在仔仔细细检查了颜许的身体之后,才终于记起来颜许肚子里的孩子了,他确定父子两个都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景其琛和颜许又一次进了房子,景其琛看着这户平穷的人家,他没有先把钱拿出来,而是和颜许一起郑重地给这两夫妻道谢,等两夫妻去忙活着给客人做饭菜的时候,景其琛把钱放在了桌子上,用搪瓷杯压着,才和颜许离开这里。   这是答谢,不是怜悯,景其琛知道,人是有自尊的,尊严这两个字,是不分富裕贫穷的。   出去之后,颜许和景其琛解释了闵荣的事情,可怜的闵荣胆怯地站在景其琛面前。   他和颜许不一样,他能够感受到景其琛身上那恐怖的力量,他虽然不算是完全的妖怪,可是也算是半妖,他的本能告诉自己远离景其琛,因为这个看起来无害的普通男人有着强大的力量。   闵荣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但是景其琛却并没有多看闵荣两眼,他在原地化为原型,巨大的凤凰凭空出现,羽毛流光溢彩,他张开翅膀,旁边的树木被他翅膀带出的气流吹得左摇右摆。颜许爬上了景其琛的背。   而闵荣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他甚至以为景其琛肯定会丢下自己。   不过他倒也没什么感觉,他毕竟不是人类了,想要离开这里也有别的方法,只是更耗费时间一点。   景其琛扇动翅膀,飞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像闵荣所想的一样把他丢下,而是用自己的一只爪子把闵荣抓起来。   虽然不像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一样,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但是凤凰飞行的速度和龙是差不多的,只消五六分钟,他们就回到了郊区,回到了景其琛的车子旁边。   “上去吧。”景其琛对颜许和闵荣说,闵荣很识趣的坐到了后排,颜许坐到了副驾驶。   也不知道景其琛是什么时候克服了晕车的,他现在开车的速度快了不是一星半点,他一边开车,目光直视着前方,一边和颜许说:“蛋蛋和小墩儿现在在我公司住着,家里不安全,你最近也待在我公司那边比较好,我陪你回去拿点日常用品过去,记得把荷包也带过去。”   颜许点点头,他问道:“你怎么跟孩子们解释我不在的?”   景其琛说道:“我说你朋友出了车祸,你去照顾人去了。”   然后景其琛的口吻又不那么好的说:“以后要是再出现这种事,我就把你关起来,关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安心。”   颜许知道景其琛在开玩笑,也知道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景其琛一定心急如焚,换位思考,如果被掳走的是景其琛,那自己又会怎么办呢?自己的心情又是什么样的?   “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掌握了把人类变得妖怪的方法。”景其琛话锋一转,开始谈起了正事,从他发现闵荣的那时起,他就知道闵荣并不是个纯种的妖怪,“他叫什么名字?”   闵荣发现景其琛在询问自己的名字,也没等颜许帮自己回答,就抢先说:“闵荣……我叫闵荣……”   颜许也说道:“我这次能够成功逃出来,也多亏了有他帮忙。”   景其琛点点头,等了一会儿景其琛才说:“回去之后让当康看看,能不能让他的外貌变成人类,再在公司给他找一个职位。”   虽然景其琛嘴上不说,但颜许知道,这是景其琛在帮助自己报答闵荣。   而这对闵荣而言,也几乎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他涨红了脸,一个劲的道谢:“谢谢……谢谢您……谢谢……”   能变回人的样子,有一个工作,能够回家看望父母和姐姐,能够靠自己的双手挣钱。   这就相当于重新回到了人了社会,闵荣的内心不可谓不感激,在这个时候,闵荣甚至觉得景其琛就是大慈大悲的神佛。   景其琛没说话。   他直接把车开去了公司——说实在话,他这个公司其实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说是科技公司,其实主要是科技公司最好注册。一公司的妖怪没一个懂科技的,主要是的工作也不是赚人类的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其中有三百天都没事做。   工资都是景其琛开,也就是他一只凤凰养活公司这成百上千的妖怪。   这些妖怪有些是从几千年前就跟着他的,有些是最近几年才被吸收进来的,主要做的就是帮助人类管控每个区域。一旦有棘手的妖怪出现,他们这边也要负担起责任,陪同人类一起进行清理。   妖怪和人不一样。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两个陌生人会干的第一件事是先互报家门,然后通力协作。   妖怪则是先打一架,最好先把对方弄死。   有时候景其琛也觉得麻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管这样一个烂摊子。妖怪的死活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当年自己可能是被人类影响了,竟然会有奇怪的同情心。   景其琛把车停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   公司在城中心,闹市区,这里到处都是新修的金融大厦,无数的新公司进驻这里,然后它们可能会生存下去,也可能很快就从这里搬走,宣告破产。   这是颜许亲身经历过的,很多中小公司在这几年里接连倒闭,市场不景气,年轻人艰难地寻找工作,而公司老板们为了业务焦头烂额。不仅仅是业务员,这个不景气的市场让老板们都只能出去应酬喝酒。   生活不易,大多数人都会在进入社会之后亲身经历这个过程。   就像颜许读书的时候,疯狂的想要进入社会,找一个工作,养家糊口。   但生活并没有那么简单,枯燥的日复一日的工作,每天都是公司和出租房的两点一线。放弃自己的爱好,放弃自己曾经的梦想。成为普通工作族中的一个,每天都思考着自己这个月能存下多少存款。   什么时候可以买自己的房子。   沉甸甸的现在压在肩上,这也是现在很多小两口不敢生孩子的原因。家庭不富裕的夫妻,请不起保姆,这样就必须有一方要在家里带孩子,只有一方出去工作。   而负担家里的开销,孩子的衣服玩具和教育费用,仅凭一个人的工资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很多家庭选择让爷爷奶奶带孩子。   但是如果孩子有了什么不好的习惯,或是变成了熊孩子,他们又要指责爷爷奶奶不会带孩子。   生活本来就是矛盾的,不容易的,没有颜许读书的时候想的那么美好。   景其琛带着颜许和闵荣进入了大楼,安检很严格,两个西装革履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门口,看见景其琛的时候他们弯腰行礼,然后放行。景其琛是有一定特权的。   “蛋蛋和小墩儿在八楼,七楼是公司食堂。”景其琛跟颜许解释着公司的构造。   景其琛又对着站在一边的保安说:“带他去见霍忖。”   保安点点头,闵荣也很听话的跟着走了。闵荣信任颜许,当然也就信任着景其琛,他的直觉告诉他景其琛这样的人是不会害他的。   颜许被带到了八楼,蛋蛋和小墩儿一早就知道景其琛去接颜许了,他们手拉手等着电梯口,看着颜许从电梯下来。   “粑粑!!”蛋蛋扑向了颜许。   “妈妈!”小墩儿也扑向了颜许。   颜许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他用力的亲吻孩子们的额头,这个时候他才有一种自己真的逃出来的真实感,景其琛的手搭在颜许的肩膀上,一家四口依偎在一起。   颜许对着景其琛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危险了,我保证。”   景其琛点点头,他像对待蛋蛋和小墩儿一样亲吻颜许的额头。   然而事情到现在还没结束,甚至可以说是刚刚才开始,颜许的事就像是开幕式,只是给这件事拉开了帷幕。   “这段时间我会很忙。”景其琛对颜许说,“你可以做点别的。”   颜许有点懵:“我能做些什么?”   “这样吧,如果你愿意,可以和闵荣一起去找霍忖,他是瑞兽,可能他会有办法激发你身体里的力量,并且让你掌握这种力量。”景其琛也确实给颜许找不到事做,总不能给颜许一台相机,让他拍摄公司里的一切吧?   不过现在最开心的人应该就是姜云了,她终于不用跟着两个小孩做保姆了。   但是即便如此,姜云还是会偷偷地看着两个孩子,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哪怕是面对人类,只要是人类的幼崽她也有怜爱之心。作为一个心狠手辣的妖怪来说,这几乎是致命的缺点。   颜许出去接水的时候看见了守在门口的姜云,他不认识姜云,只能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但姜云叫住了他,姜云穿着皮衣皮裤,一头深棕色的大波浪卷发,非常利落,又性感迷人。她依靠在墙边问道:“当父母的感觉怎么样?”   颜许愣了愣,他想了想说道:“别人我不知道,我自己的话,大概是幸福吧。孩子就是上天赐下来的宝物。”   “看着他从弱小到强大,从只能在你的怀抱中寻求保护,到可以自力更生,像是见证奇迹一样。”颜许的脸上带着微笑。   姜云莫名其妙地说:“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我就算是偷一个人类的孩子回来,他过不了多久就会老死。”   姜云想当母亲了,但是她又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终有一天会面对生老病死。   “你觉得,什么叫活着呢?”颜许问道。   姜云愣住了,她从未思索过这个问题。   “如果没有死亡,那活着叫活着吗?”颜许点到为止,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跟姜云道别。   过了几天,整个公司的人都发现姜云在看怎么领养孩子这样的信息,估计等这场大战完了,姜云就会去收养一个孩子。   战事已经到了鼓点,景其琛反而闲了下来,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胜或败就在眼前了。   景其琛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蛋蛋、小墩儿和颜许在玩捉迷藏的游戏,小墩儿是最先被抓住的,他大概不知道柜子里是藏不下一个人的,于是脑袋在柜子里,撅着小屁股假装自己已经藏好了。   至于蛋蛋——这孩子藏在天花板上,颜许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着。   景其琛看着自己的伴侣和孩子,觉得自己大约也没什么遗憾了。   如果非要找一个的话,就是到了现在,自己和颜许竟然从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景其琛自认不是色中饿鬼,但是伴侣就在身边却什么都不能做,万年老处男的凤凰觉得自己简直要升天了。   好在颜许和景其琛心有灵犀:“办公室肯定睡不下四个人,要不我们去别的房间睡吧。”   正中景其琛下怀,景其琛面色冷静地点点头:“还有别的房间。”   蛋蛋和小墩儿已经习惯了两个人一起睡了,倒不会害怕。   颜许和景其琛天黑之后就离开了景其琛的办公室,去了另一层楼的房间,这里只有单独的休息室,一张沙发床,是加班或者休息的时候睡的地方。   刚刚进了屋子,景其琛关上了门,然后和颜许开始疯狂的亲吻,好像末日前的狂欢。   景其琛解开了颜许的纽扣,两人一路亲吻到了床上。   景其琛看着颜许的眼睛:“这次你逃不掉了。”   颜许笑了笑,他的眼睛里头好像有盛开的鲜花,或是摧残的星辰:“我不会逃。”   第二天一早,颜许扶着自己酸软的腰去洗漱,景其琛站在他身后,缠绵的搂住他的腰亲吻他的侧脸的脖子,颜许一边刷牙一边轻哼,景其琛的手在他身上作乱。   “不能再来了。”颜许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你知道你昨晚做了几次吗?”   景其琛的手抚摸着颜许的腰,他神情暧昧:“我不记得了。”   “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腰力。”颜许洗完脸,对着景其琛说,“你昨晚一共做了八次,你知道到最后的时候我都睡着了吗?”   颜许觉得景其琛在床上就是个牲口,又大又粗,两人根本不配套,他竟然还想让自己坐上去自己动,颜许可不干,疼得很。自己累了,都说了不做了,结果睡到半夜,竟然被这个牲口给干醒了。   景其琛似乎是电视剧看多了,他以为颜许这是欲拒换休。   颜许很是认真的对他说:“我们需要控制一下频率和时间,要是天天这样我可吃不消。”   景其琛一味的说好,但是颜许知道,这人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他现在都觉得自己疼的很。   而且做的时候还要照顾肚子里的孩子,颜许觉得景其琛是老天爷派下来克自己的。 第57章 缠绵情谊(11)   阴森而诡异的森林深处,荒无人烟, 未被国家开发的一处禁地, 凶残的猛兽肆虐, 维持了几千年前的模样, 此时阴云密布, 轰隆隆的雷鸣声不绝于耳。飞虫寻找地方避雨, 鸟雀低空飞行。   一道闪电划过, 大雨倾盆而下,瓢泼大雨气势非常。   以至于景其琛必须撑开结界才能避雨,他和九婴约好了在这里汇合, 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给梼杌翻身的机会。   现在的天地间, 已经容不下一个梼杌这样的凶兽了。   妖怪们没有一个说话,虽然他们不是战士,但对杀戮的渴望令他们表现的如同一支真正的军队。而且他们百分百服从自己的老大。   对他们而言, 景其琛不仅是公司的老板,或是一个强大的老大,而是这些妖怪的精神领袖。   景其琛让颜许待在公司, 公司留守的妖怪们会保护颜许和两个孩子, 虽然景其琛更想把他们带在身边, 但战场一切都瞬息万变,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将他们保护的密不透风。   九婴果然在约定的时间带着自己手下的妖怪来了。   和景其琛这边的妖怪相比,野妖们看起来似乎并不太服从纪律,他们交头接耳,高声喧哗。有些还穿着简陋的衣服, 有些直接光溜溜的出来,他们没有羞耻心,也没有人类的仁义道德。   他们只知道,这次自己是过来啥妖怪的,而最大的那只妖怪,是赫赫有名的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梼杌。   只要谁能杀死梼杌,谁就能扬名立万,成为比梼杌更强,更有号召力的大妖怪。   名誉在妖怪的眼中比利益还要重要一些。   九婴安顿好自己这边的手下,径直走向了景其琛面前,景其琛今天没有穿西装,就像那次和驱妖师的战事一样,他穿着自己的战服,宽松,便于伸展身体,利于战斗。   说是战服,其实也只有宽松的长裤,他上身什么也没穿,鞋子也没穿,裤子上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材料的丝线,流光溢彩,如同他变回原形之后的羽毛,华美的不可思议,令人乍舌。   九婴和他的手下们穿着倒是更加随意,有些直接围着自己原型幻化而来的兽皮开裆裤就来了。   景其琛的手下们不忍直视,纷纷移开目光——他们在人类世界呆久了,大部分已经被人类同化了,有了礼义廉耻的观念,就像是现代人类面对野蛮人一样,觉得对方和自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有一种无法言明的优越感。   不过景其琛在来之前给他们所有人开过会,如果他们和九婴的手下有任何碰撞,无论是谁的错。自己这边的人都必须受罚,所以这些手下们现在才这么老实。   估计九婴也干了同样的事,虽然那些妖怪看起来也同样不屑于景其琛的手下,但是也都老实的保持了距离。   “我的妖怪都到了,一共四千二百一十六。”九婴站在景其琛面前,虽然他不如景其琛强大,之所以成为老大也是因为他那长久的生命和经验。   景其琛点点头:“差不多了,现在就等着他们出来了。”   这个地方有景其琛布下的结界,深山中的妖怪出来必须经过这里,水陆空都被景其琛布下了结界。这是景其琛用了大半精力做成的,即便是强大如梼杌,不花时间破解也出不去。   现在只需要守株待兔,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景其琛看向天空,乌云渐渐散去,太阳出来了,驱散一切阴霾,阳光洒满大地。   这是个好兆头。   所有妖怪都严阵以待,即便是九婴手下的妖怪,这时候也不再发出声音。   他们都知道,这场战争,输家将输掉一切,包括生命。   远处传来声响,景其琛眉头一皱:“来了。”   巨大的妖怪腾空而起,像巨大的乌云一样遮天蔽地。   它的身后有无数妖怪跟随,飞在天上,像是乌压压地蚂蚁跟随着它们的王。   但是很快,梼杌发现了结界,也发现了景其琛的味道,它俯冲下来,在快要落地的时候化为人形。   黑色的长发,一身黑色长袍,他俊美非常,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非凡气质。   这是与身俱来的气势,要让世间万物为之俯首下跪。   景其琛站了出来,和梼杌对视,他们两没打过交道,论起来梼杌比景其琛的年纪还要大得多。上古时期的凶兽,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就出现了。当年轩辕封印它的时候,也是因为轩辕是天道所钟。   景其琛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打败梼杌,但是现在,他的身后就是自己的伴侣和孩子,而且他的伴侣肚子里还有另一个自己的后代,他不能退后,只能站在这。   必须阻挡梼杌前进的步伐,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   “你是凤凰?”梼杌的声音响彻大地,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说话竟然还能称的上文质彬彬,“我也许多年没见过凤凰了。”   景其琛没说话。   梼杌接着说:“你带着这么多妖怪,是要跟随我吗?”   “不。”景其琛忽然说,“我是来打败你的。”   梼杌摇摇头,他似乎十分惋惜:“凤凰,你以为你可以浴火重生,就能如此自以为是?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的祖宗来了,我也能将他们打的魂飞魄散,别说浴火重生,我会让你们连火苗都见不到。”   “如果你们现在让开,我还可以不追究,但是你们执迷不悟的话,就不要以为我会心慈手软。”   所有的妖怪都不敢说话,他们是头一次看见梼杌,这个只存在与神话故事中的四大凶兽之一。他的威压不是所有妖怪都能抵挡得住的。   而唯一可以站在梼杌面前,和他分庭抗礼的,就只有景其琛了。   就连九婴,此时也不敢说话。   九婴也算是凶兽,血脉之中对梼杌的恐惧一直存留,在上古时期,他也不过只是这些打妖怪脚底的蚂蚱而已。   “别说这些废话了。”景其琛向前走了两步,“开战吧。”   梼杌似乎不急着惩治景其琛,反而一脸奇怪的问道:“你们是为了人类在阻拦我?”   “告诉我为什么?我们才是这片大地的主人,早在几千万年前,是由我们统治这里。人类只是我们取乐的玩具,是我们的奴隶。他们生来就如此孱弱,只是在天道那里占了便宜。”   “现在我回来了,你们难道不应该跟随我,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吗?”   景其琛摇摇头:“你错了,那些原本就不属于我们。世间万物,人类也是世间万物,当年我们强大,当然是我们做主,现在人类强大。物竞天择,仅此而已。”   梼杌一声冷笑:“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凤凰。”   景其琛点头。   两人瞬间飞上云霄。   地面上的妖怪们被九婴率领着和对面的妖怪厮杀在一起,他们靠着自己的牙齿,自己锋利的爪子和天生的战斗天赋,以一种不要命的姿态和对方搏杀,妖怪们从古至今,就一直用着这样原始的方法战斗。   即便到了现在,他们还是不擅长斗法,那是高等妖怪才会做的事。   景其琛和梼杌都飞到了云层,这一次梼杌没有和景其琛废话,梼杌化为原型,景其琛也一样,两人缠斗在一起。景其琛的身体令灵活,他口中吐出的每一簇火焰都燃到了梼杌的身上。   但很显然,梼杌一点感觉也没有,梼杌卷起自己的尾巴,狠狠朝着景其琛砸去。   景其琛侧开身体,堪堪躲过了梼杌的攻击。   两只庞大的神兽和凶兽搏斗在一起,底下的小妖怪也在奋力厮杀。   不过半息,已经血流成河。   这场战斗不知道维持了多少时间,颜许已经在景其琛的公司等待了大半个月,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景其琛的消息,他不知道现在的战况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现在景其琛是否安全。   颜许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脱发也变得越来越严重,就连蛋蛋和小墩儿似乎都感应到了。蛋蛋尤其如此,他板着一张脸,就像他的妈妈一样,轻易不苟言笑,在颜许面前充当一个小大人的角色,甚至安慰颜许不要担心,妈妈不会有事。   直到这一天,蛋蛋在睡梦中惊醒,父子连心,他知道景其琛现在的状况。   蛋蛋摇醒了颜许,在黑暗中,蛋蛋的眼睛里似乎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光芒。   颜许看着蛋蛋,他没有说话,但是他明白了蛋蛋的意思。   一家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在一起,颜许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之前不想拖景其琛后腿,但是如果输了,如果景其琛真的打不过对方,那一家人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种归宿吧。   “蛋蛋,带爸爸去找妈妈。”颜许看着蛋蛋,看着自己的儿子。   蛋蛋点头,他在房间内化为了原形,轻轻张开翅膀围住自己的父亲,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层之上,景其琛已经精疲力竭,凤凰身上的光芒开始黯淡,梼杌却还游刃有余。   “你真的不打算揭开自己的封印?这样你真的会被我打的魂飞魄散。”梼杌口出讥讽,“为了那些脆弱贪婪的人类,这样值得吗?”   凤凰没有说话,他昂起高贵的头颅,看起来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丝力气。   梼杌饶有兴致地看着凤凰:“真是奇怪,人类为你做了什么?他们蚕食着属于我们的土地,像是臭虫一样无处不在,那些所谓的工厂和现代科技,把这片土地祸害成这个模样。你竟然还保护着他们。”   凤凰没有说话,他展开翅膀,似乎要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但是突然之间,局势发生了变化。   一道黑色的漩涡在云层中出现,一只黑色的翅膀探了出来,然后黑色的雏凤展现了他年幼却强大的身姿。雏凤轻轻扇动翅膀,驱散围在周围的云层,它高声鸣叫,俯冲下来。   凤凰愣住了,但是很快,他也引亢高歌,附和自己的儿子。   颜许站在雏凤的背上,这一次,他没有任何胆怯和疑惑,他知道,如果输了,只有一死。   此时此刻,颜许充满了力量,他觉得自己的骨子里有什么东西。   颜许闭上眼睛,跳下了蛋蛋的背,在半空中,颜许停了下来,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变成了黑色,身边黑雾围绕,黑色的翅膀从颜许的后背探出,颜许的脚下汇聚出黑云。瞬间电闪雷鸣,乌云开始汇聚,大雨再次侵袭大地。   梼杌看着颜许,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忽然问道:“你是穷奇的后代?”   颜许和梼杌面对面,眼看着这个强大的敌人,不发一言。   就连景其琛都侧耳倾听,他确实不知道颜许的元身究竟是什么,颜许的本体一直是个谜。   这次颜许的灵魂没有出窍,好端端地在自己的身体里,所以他的意识非常清醒,没有像之前那样有一种隔了一层的模糊感。   “不对,你身上不止是穷奇的味道。”梼杌想了想,忽然笑起来,“怪不得,你是个杂种。”   颜许没说话,他的意识现在在自己的身体里,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知道如何掌控自己的力量。   “穷奇和应龙的后代,竟然是这幅样子。”梼杌又问,“你有原形吗?你能变成自己原本的模样吗?”   颜许的翅膀轻轻挥动,他来到了凤凰身边,他看着自己的爱人,深黑色的眼睛注视着景其琛,他说道:“你好好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你做的很快。”   景其琛知道,颜许说自己做得对,是因为自己没有解开封印,如果解开了,这附近的妖怪和人类,除了自己以及梼杌之外,都会灰飞烟灭。   但是,如果真到了无法阻止的那一步,景其琛就只能解开封印了,牺牲一部分,才能保住另一部分。   有时候取舍就在眼前,但怎么取舍,只能让景其琛自己控制。   “我不用变成原型也能够打败你,让你重新回到九幽之下。”颜许知道自己不可能杀死梼杌,梼杌这种等级的凶兽,世上估计只有天道可以完全杀死它。当年轩辕处于最顶峰的时候,还有天道加持,都只能将梼杌封印在九幽之下。   颜许和景其琛站在一起,蛋蛋飞到他们的头顶。   一家四口都在了,小墩儿不应该经历这些,他应该拥有更正常的生活,颜许不想让小墩儿也经历这一切,也面对生命的威胁。   如果可能,他连蛋蛋也不想带过来。   颜许伸出手,梼杌的目光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不再是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   巨大的灵力像是一只巨手,向着梼杌压下去,梼杌口出咆哮,灵力被他打散。   但是很快,来自凤凰的一口火焰重新将被打散的灵力汇聚在一起,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而这一次,这股力量不再那么容易破解了。   蛋蛋吐出了一口风刃,懈怠着那团熊熊燃烧的灵力冲向梼杌,   梼杌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灵力逼近,他不慌不忙,似乎成竹在胸,果然,他的尾巴狠狠一摆,再次打散了那团烈火。   “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才是最强的。什么四大凶兽!只有我!现在只有我!他们都已经死了,只有我才能活到现在!”梼杌放肆的大笑。   他确实有如此自信的本钱,他生来就是强大的。   “就算现在穷奇在我面前,他有不是我的对手,你以为这么多年我在九幽之下什么都没有做吗?只是虚度这几千年的时光?”梼杌的语气十分讥讽,似乎看不起对面的景其琛和颜许。   至于蛋蛋,根本不在他的眼睛里,这弱小的雏凤,已经不是凤凰了,比起颜许这样的杂种,这只黑色的雏凤混合的血脉还要更多。   在梼杌眼里,蛋蛋根本算不上是威胁,甚至弱小的没有一点力量。   梼杌的尾巴一挥,巨大的风浪涌向他们,凤凰高叫了一声,风浪消失了。   但是很快,风浪重新汇集,来势汹汹,比刚刚更为凶猛,像是咆哮着的巨兽。   颜许正面对着风浪,冲向了梼杌,景其琛紧跟其后,蛋蛋被妈妈勒令在原地等待,他看着自己的父母冲向了那个恐怖的怪物,蛋蛋咬牙等在原地。   他多么想自己也可以强大到保护自己的父母,他不想再被父母保护在羽翼之下。   颜许张开双手,风浪被掀开变成两半,他和景其琛从风浪的中间穿过,这一次他们打算贴身战斗,不是生就是死,没有中间的选项。   梼杌严阵以待,他发出凶猛的吼声,与人类那俊美的姿态不同,变成原型的梼杌凶猛异常,丑陋异常。   梼杌的体格像是老虎,他的毛发却和狗差不多。身长两尺,拥有人的脸庞,老虎的脚,猪口牙。无论怎么看,都算不上好看。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有意识的让自己的人形看起来好看一点。   毕竟在妖怪中间,他的原型也算不上好看。   颜许的双手推开,巨大的黑色漩涡凭空出现,巨大的吸力要将梼杌吸进去。那漩涡里头什么都没有,里头是无穷无尽的虚空。梼杌怒吼了一声,他稳住身形,嘴巴大张,将那漩涡吞噬进了自己的嘴里。   末了,他还打了一个饱嗝:“这可不怎么好吃。”   颜许笑了笑:“是啊,不怎么好吃。”   梼杌愣住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搅动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吞噬着自己身体内的器官。梼杌艰难地翻滚着自己的身体,他几乎无耻不住停止在空中的形态。   当退则退,梼杌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他不知道颜许用的是什么方法,那黑色的漩涡竟然在被自己吞噬之后还能够发挥作用,可是现在明显不是强撑的时候。   对面有凤凰,有穷奇和应龙的后代,还有那只奇怪的黑色凤凰。   局势很显然对自己不利,不能逞一时英雄。   梼杌大叫一身,转身朝森林深处飞去,那是九幽所在的方向,估计他要回去疗伤。   九幽不是普通妖怪可以去的,那里黑暗的没有一丝光明,就连妖怪在里头都会失去视觉,五感开始迟钝,然后成为废物。   梼杌却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了,他还打破了困了他几千年的封印。   颜许和景其琛都知道,此刻绝不能放虎归山,两人追了过去。   不过很显然,梼杌逃跑的速度倒是非常快——他阴险而狡诈,绝不会在自己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继续恋战。至于他的手下们,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临时召集的一些废物,没有太大用处,就算都死了也不必可惜。   只要自己还活着,当然会有无数的妖怪前仆后继的跟随自己。   景其琛和颜许合力在九幽的入口处设了巨大的结界,颜许不懂这个,但是他可以提供自己的灵力。颜许就像是个大型的灵力吸收器,在别的妖怪都快感受不到灵力的时候,他只要挥挥手,那些灵力就会自动聚集在一起。   正是这个特质,只要颜许在,景其琛就不会有精疲力竭的感觉。   布置好一切之后,景其琛终于化为了人形,颜许也收了自己的翅膀,眼睛回到了正常。蛋蛋也变成了原本的模样,站在地上,抱着景其琛和颜许的腿。   “妈妈,我和粑粑好担心你啊。”蛋蛋看着景其琛,伸出双手让景其琛把自己抱在怀里。   颜许也抱了上去,他亲吻景其琛的侧脸,亲吻景其琛的额头和鼻尖:“你做的很对,你没错。”   景其琛点头,他的脸上带着笑容:“我知道。”   然后景其琛看着天空,他皱着眉头,随即又皱起的眉头又被颜许抚平。   “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什么,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妖怪,伤害你。”颜许严肃地说着自己的保证,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情,“我不能失去你。”   景其琛点头:“我知道,我绝不会解开我的封印。” 第58章 缠绵情谊(12)   乌云终于散去,这长达一个多月的小雨也收住了, 阳光照射大地。   妖怪们死得死, 伤的伤, 尸体在阳光下渐渐变成粉末, 被风一吹, 消失的无影无踪。唯独地上的血迹昭示着他们曾经来过这人世间。   九婴活了下来, 但是他的属下十不足一, 还活着的妖怪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至于景其琛的下属们,也几乎是一样的情况,出来的三千多个妖怪, 现在剩了不到一千妖怪。不过他们脸上倒没有太多的悲伤。   死亡对他们而言太正常了, 妖怪们不是死在同类的手里,就是死在驱魔师的手中,寿终正寝的百里无一。即便在公司的时候会一起找个地方喝酒, 或是聊聊自己生活和以前的光辉事迹,像是朋友一样相处,但是对方死了, 却也没多少触动。   可能也是见得多了, 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至于梼杌的那些跟随者, 死得死逃得逃,那几个头目全都死了,现在看来暂时是造不成什么比较大的威胁了,至少现在,他们就像是被剪断了四肢一样, 只能求生,别想干什么别的事了。   颜许恢复了正常,他现在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至于梼杌说他是穷奇和应龙的后代,他自己也没多想,无论他的父母是谁,为了什么。他们丢弃了自己,这是不争的事实。所谓的血脉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有没有都没有什么区别。   活好自己就行。   景其琛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他看得出来,颜许不想提这些,自己又何苦去触这个霉头。   把已经愈合的伤口重新挖开,鲜血淋漓,苦的只有颜许,他舍不得。   “回去吧,今天可以搬回家住了。”颜许对景其琛笑道,他牵着变成人形的蛋蛋,蛋蛋已经长大了,不再适合抱在怀里的,颜许听景其琛说过,凤凰长得很慢。   可是或许蛋蛋不是完全的凤凰,所以他倒是长得很快。   孩子总是会长大的,不能一直保护在自己怀里。   不管是蛋蛋,还是小墩儿都是如此。   “好,回去吧。”景其琛亲吻颜许的额角,他看着自己的属下说道,“你们做得很好,你们可以回去好好休息,这个月会给大家多发一下奖金,下个月都不用来上班,工资照发。”   这是景其琛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因为他手底下的妖怪们大多数是没有家属的,所以那些牺牲的妖怪,连能拿抚恤金的亲人都没有。   他们孤零零的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又孤零零的离开。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一次他们有同伴并肩作战,不再一个人面对残酷的事实。   妖怪们点点头,姜云伸了个懒腰,身边的妖怪面容惊恐的退开了一步,刚刚姜云实在是太恐怖了,明明是景其琛手里四个小队长中最弱的,但是在战场上的时候,却能爆发出非常强大的力量,死在她手里的妖怪甚至于常致贺手里的还多。   要知道,常致贺可是鼎鼎有名的上古凶兽,是可以和九婴平起平坐的大妖怪了。   姜云看着景其琛和颜许,她说道:“老大,我准备辞职了。”   景其琛挑了挑眉毛,示意姜云继续说下去。   “我就是单纯的不想干了,我想去领养个孩子,找个地方住下来,像人类一样找一个普通工作,不再打打杀杀了。”姜云说的很真诚,她没有说谎,这确实是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这个想法一直都有,但是姜云却从来没有付诸实际。   这一次,算得上是一次契机了。   “好。”景其琛没有挽留。   无论是人是妖,都应该可以选择自己的一辈子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度过。   姜云松了口气,她瞬间化成了一团黑影,然后消失在所有妖怪的眼前,她本来就是山妖,在森林之中能够发挥自己百分之百的能力,这是别的妖怪比不上的。   在山林之中,她就是女王。   颜许看着景其琛,他拉住景其琛的手,然后景其琛化为原型,颜许和蛋蛋都上了景其琛的背。一家三口越飞越高,直到离开所有妖怪的视线。   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公司把小墩儿接出来,一起回到了家里。   之前的种种终于都暂停了,至少这段时间,他们可以过上普通的和之前一样的生活。   小墩儿抱着保安送给他的巨大的熊猫玩偶,一看到景其琛和颜许就快速地冲了过来,就像是一颗小小的炮弹,看起来小,但是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他一头撞进了颜许的怀里。眼睛似乎都快要包不住泪了。   “你们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小墩儿似乎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流眼泪,于是一边疯狂的用手背去擦干眼泪,一边却又不可抑止的哭泣。   眼泪不听他的使唤,它们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这可把颜许给心疼坏了,即便小墩儿已经这么大,不再适合抱在怀里,可是颜许还是把小墩儿抱了起来:“爸爸和妈妈去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不能带着小墩儿。”   “那为什么带着蛋蛋。”小墩儿毕竟还是个孩子,他无法用成人的思维去思考,他一边哭一边说,“难道小墩儿和你们不是一家人吗?”   这个时候,颜许才知道自己错了。   正是因为小墩儿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所以在做选择的时候,他选择把小墩儿留了下来。小墩儿还太小了,他不知道危险与否,他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想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而已。   因为他清楚自己不是景其琛和颜许的亲生孩子,所以他不敢像蛋蛋一样任性,害怕景其琛和颜许会让他离开。   他努力做个好孩子,听话,懂事,照顾弟弟,完美的几乎像是每个父母都希望得到的孩子。   可这样的小墩儿却一直活在胆战心惊之中,他害怕,害怕极了。   而每一分害怕,都被他演变成了懂事。   他是个完美的孩子,是个完美的哥哥。   颜许和景其琛不是儿童学家,他们都没有发现——这个世界上最为懂事的孩子,恰恰是最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他们想要在父母家长面前证明自己,想要得到夸奖和表扬,但是同时也极度不安,为了让自己一直拥有父母的表扬,他们会逼迫自己更努力。   那不是他们想要的,那是他们认为自己父母想要的。   于是,恶性循环,他们不再考虑自己要什么,而是父母要什么,老师要什么,别的人要什么。   这种奇怪的想法,会陪伴他们整整一生。   颜许心疼的亲吻小墩儿的额头,他的愧疚无以言表,他以为如果输了,自己一家人一起赴死就够了。他把小墩儿排除在外,除了希望小墩儿活下去之外,又何尝不是他并非打心眼里把小墩儿当成自己的孩子呢?   “妈妈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颜许一直不停的道歉,“不会再有下次了,相信我,以后无论去哪儿,除非小墩儿有自己的选择,否则一定会带上小墩儿。”   小墩儿依旧很委屈,不过他没有揪住不放,只是吸吸鼻子,假装坚强地说:“要说到做到哦。小墩儿想吃火锅。”   蛋蛋听到火锅之后也举起双手喊道:“吃火锅!吃火锅!要吃火锅!”   颜许和景其琛相互看了一眼,景其琛去地下车库开车,颜许带着蛋蛋和小墩儿等在公司大门前。一家三口驱车前往一家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是新开的,但是口碑很不错,所有的评分网站几乎都是好评,仅有的几个差评也是说送的小吃和网上说的不一样。而且评价都说食材很新鲜,店内的环境也很好,服务周到。服务员的态度也很好。   几乎都是五星好评,景其琛看到食材新鲜,比较干净之后才决定去这家。   反正现在的店铺后厨干净的也没有几家,眼不见为净,看不见就行。   因为之前一直说要吃火锅,但是蛋蛋一直没有吃到嘴里,这个时候最兴奋的就是蛋蛋,他活蹦乱跳,还拿着颜许的手机玩,看着网站上显示的火锅店有哪些菜,两个孩子的头凑得很近,边看着菜的图片边含着手指头。   颜许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连忙叮嘱道:“多大了,别含手指头,蛋蛋,指甲也不能咬。”   蛋蛋和小墩儿互相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   颜许笑了笑,他看着蛋蛋和小墩儿,又看了看专心致志开车的景其琛。   很好,颜许想到。   这是我的家人。   颜许幸福的觉得自己就要晕过去了,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那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都要将颜许淹没了。   “先生,你们几位?”迎宾的服务员将他们迎了进去,确定好人数之后把他们引到了一张桌子前。这家的服务确实很好,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介绍的招牌菜,还说用爱屁屁付款还会有优惠。   而且即便面对景其琛也没有多看两眼。   热情又有礼节,这很少见了,这家店的服务员确实非常优秀。   颜许把菜单交给两个孩子点菜,不过特意嘱咐道:“不能点纯红锅,要点鸳鸯锅,才能喝汤。”   蛋蛋抬着头,不太明白地问:“粑粑,什么是鸳鸯锅啊?”   “我知道鸳鸯!”小墩儿连忙接嘴,他年纪比蛋蛋大,知道的也比蛋蛋多得多,“鸳鸯就是一对,要过一辈子的,就像爸爸妈妈一样。”   颜许笑了笑,他倒是没有忌讳到不谈这些,反而点头说:“是这样的,不过鸳鸯锅是指的有红锅也有汤锅。”   蛋蛋和小墩儿似懂非懂的点头。   不过终于能把火锅吃到嘴里了,蛋蛋还是非常兴奋的,他开心的点了很多自己想吃的东西。不过比起肉小墩儿更喜欢吃菜。   孩子们在那里点菜,颜许感觉自己的手背握住了,在餐桌底下,景其琛紧紧握着颜许的手。   “你累不累?”景其琛语气温柔的问道。   颜许摇头:“我还好,你才是比较累,你走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景其琛一直在和梼杌战斗,压抑着自己体内的封印。明明可以畅快的打一场,却必须艰难的对抗。对于景其琛来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家人,他早就克制不住了。   如果不是这儿是餐厅,景其琛简直想把颜许狠狠地压在身下,对他而言,颜许就是自己的战利品。他愿意付出所有,得到颜许的垂青。   “回去好好休息吧。”颜许说道。   “不。”景其琛的大拇指抚摸着颜许的手背,“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睡得着,当然,你今晚也别想睡了。”   景其琛凑近颜许的耳朵,小声说:“你的小老公想你了。”   颜许在心里骂了一句臭流氓,不过脸上还是笑嘻嘻地样子,他不动声色地说:“好久没和蛋蛋还有小墩儿一起睡了,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在客厅打地铺,一家人一起睡。”   蛋蛋和小墩儿听见了,他们当然举双手支持:“好呀!一起睡!和粑粑麻麻一起睡觉!”   这两个孩子的爸爸妈妈指向性都不同,不过孩子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只要是一家人就好了。   小墩儿的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这会儿正和蛋蛋讨论着自己的画。说自己这段时间的心得,即便被接到了景其琛的公司,蛋蛋也没有放松,每天都还是在练习。   他是真的喜欢画画,喜欢那个自己创造的世界,蓝色的花,红色的土地,只要是他能想到的,他都能画出来。   先是锅底上来,这家店是四川火锅,颜许选择了清油,牛油味道太重,虽然很香,但是他更害怕蛋蛋和小墩儿拉肚子,清油也还不错。   油在锅中融化,慢慢沸腾,千层肚和午餐肉先下去,这两样很快就能吃了。熟得很快,颜许和景其琛分辨给蛋蛋和小墩儿烫鸭肠。   两个小萝卜头睁着亮晶晶地双眼看着,眨都不眨一下。   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享受美食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他们的亲子时光。   黄晶晶女士又一次站在了颜许的面前,她这次是来找颜许的,和之前见面的时候不一样,她现在看起来衰老了很多,或许是得知自己的儿子变成了一只普通的中华田园犬,可能永远也变不成人了,或许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她不再是之前女强人的模样。   黄晶晶苍老的非常明显,她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之前他看起来和黄志安差不多大的年纪,现在则确实是黄志安母亲的年纪了,皱纹爬上了她在几个月之前还青春的脸上,岁月总算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想找您谈谈。”黄晶晶的语气很客气。   颜许看了看景其琛,他说:“女士,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谈的。”   颜许不太喜欢黄晶晶,实际上颜许不喜欢的人很少,他虽然不是个自来熟,但是大多数时间他不会对别人有任何主观上的喜恶。   他之所以不喜欢黄晶晶,主要是因为黄晶晶拿走了自己的吊坠,可是并不想归还,反而要和自己做交易。   何况这个吊坠不是自己丢失的,如果是丢失的,那黄晶晶做交易还情有可原。   但吊坠是黄晶晶用不正当的手段拿过去的,不仅如此,在发现自己无法操控吊坠的时候,她选择了以此来换取另外的好处。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颜许之前给她打过电话,说黄志安在自己这里,也说出了黄志安的情况,可是黄晶晶这么久以来,却一直没有来见过自己的儿子。   难道自己的儿子不能化形,就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了吗?   颜许自己也是做父亲的,甚至是如父如母,他自己有亲身经历,所以并不能理解黄晶晶。   相反,他觉得黄晶晶令自己感到难受。   “我知道你是在为志安的事情怪我,可我这段时间一直分身乏术,我实在是腾不出时间了。”黄晶晶述说着自己的不易,眼看着颜许不愿意和自己出去单独谈谈,她只能哀求道:“求求您了,和我出去说吧,我实在没办法了,我愿意把吊坠还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那吊坠是自己父母的遗物,是表示自己曾经也是有父母的人的证据。   颜许略微思索,最终还是选择了和黄晶晶找一个相对安静没有多少人的地方谈事情。   “说吧。”颜许双手环胸,语气不咸不淡。   黄晶晶掏出一张折叠的非常整齐的手帕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自从我拿到那个吊坠之后,一直在研究它到底是为什么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大的能量。可是,我还没有研究出来,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一大堆事情。”   “看管吊坠的仆从死了,家里修为稍微低一些的族人也染了奇怪的重病,陆续死了不少。还有我,我也开始迅速变老。”黄晶晶捂住自己的脸,她的脸上画着浓妆,可即便是浓妆也掩饰不了她的衰老。   颜许不明所以:“那你找我有什么用,如果你有悔改的心,你现在就应该把吊坠还给我。”   黄晶晶胆怯地说道:“我想还给您的,我想把那吊坠带过来,但我没有办法,那吊坠现在在我侄女的脖子上,无论如何都取不下来,像是在吸取我侄女的生命力。我侄女现在,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人类老人。”   但是颜许从黄晶晶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庆幸,或许一开始想要把吊坠戴在身上的,就是这位黄晶晶女士了。   “你想让我怎么办?”颜许问道,他的语气十分冰冷,他看到黄晶晶的第一眼,是以为黄晶晶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是来找自己打探黄志安现在的情况的,可惜现实并非如此。   黄晶晶不是个正常的母亲,只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他无法指责黄晶晶,因为她把黄志安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已经算是最大的恩赐了。可是以感情来说,颜许无法体谅。   而让颜许更加无法体谅的则是黄晶晶的贪婪,肖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黄晶晶似乎觉得颜许已经有些松动了,她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我希望您能跟我走一趟,去看看我侄女,把吊坠从她的脖子上取下来。”   “为什么?”颜许第一次口气这么差。   黄晶晶愣住了。   颜许又一次说:“你拿我的东西来和我做交易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怎么想的?现在你吃了苦头,我就要想办法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黄晶晶几次张嘴,最后都哑口无言。   路上有车辆驶过,车灯照在黄晶晶的脸上。   “你回去吧。”颜许说道,“除非你想到什么别的办法能够让我帮忙,至少现在,我不会帮你。”   黄晶晶脸色惨白:“可我侄女是无辜啊,她不知道那是我……”   她没办法把那个偷字说出口。   但却被颜许找到了漏洞:“那是你?你不是说是黄鼠狼偷的吗?你只是把吊坠从黄鼠狼手里抢过来了而已。黄鼠狼是你派来的?”   黄晶晶急忙说:“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   她只会无力的重复这两个字,却没有任何话语解释,颜许了然。   “够了。”颜许转身朝着里头走,“如果你想救你的侄女,至少要说服我,你可以慢慢想怎么才能说服我。”   这一次,颜许头也没回地走进了餐厅。   蛋蛋和小墩儿正吃的满嘴都是油,蛋蛋一直在挑肉吃,小墩儿则是一直吃着清汤里的菜。两个孩子都非常挑食。景其琛在旁边说道:“蛋蛋,你别只吃肉,这样营养发展不均衡。”   蛋蛋点点头,然后去挑清汤里的菜。   颜许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她回去了?”景其琛问道。   颜许点点是:“是,这件事我们待会儿回去再说。”   景其琛也不多问:“好。”   无论是人或者妖怪,有欲望并不是一件坏事,欲望能促使人向前。   但贪婪,却永远是致命的缺点。 第59章 缠绵情谊(13)   颜许虽然想把黄晶晶的事抛掷脑后,但是又还是会忍不住去思考——那个吊坠有一段时间一直被自己贴身放着, 那是自己高中的时候, 在参加高考之前, 他就是这样希望吊坠给自己带来好运   景其琛之前也告诉自己吊坠会给人带来厄运, 但颜许一直是将信将疑, 因为他自己带着吊坠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感觉, 虽然没给自己带来什么好运可也没自己带来厄运啊?   不过因为孩子们还在身边, 颜许也还是带着笑容和自己的家人谈笑,享受美食,准备晚上回家之后再跟景其琛讨论这件事。   毕竟黄晶晶嘴里那个侄女, 如果真的只是不知道真相而带上项链得到这样的下场, 那确实是可怜的。始作俑者是黄晶晶,那个侄女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粑粑,你吃肉, 这个好吃。”蛋蛋还不太会用筷子,只能用并不熟练的姿势给颜许挑菜。   吃到一半的小墩儿看到蛋蛋的举动愣了愣,然后也开始给颜许挑菜。或许是因为害怕景其琛吃醋, 所以蛋蛋和小墩儿也没有厚此薄彼, 连景其琛也照顾了。   孩子和家长的身份似乎被互换了, 颜许有些欣慰的摸了摸孩子们的头。   付钱的时候颜许发现他们四个竟然才吃了两百多块钱,要知道他自己在家做饭都得花一百多的菜钱。这也太便宜了,颜许决定给这家火锅店打个五星好评。   回家的路上还是景其琛开车,景其琛吃的脸颊通红,他不太能吃辣。   结果路上遇到交警, 因为脸色的原因还让景其琛吹气测酒精含量。   还在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一家人还是顺利的回到了家——然而颜许和景其琛没想到的是家里这么长时间没人住早就已经满地都是灰了,沙发柜子都是灰。   颜许和景其琛没有用法术直接清理干净,而是一家人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扫除。蛋蛋和小墩儿也围了两张布,假装这是围裙。   颜许围着的围裙花样是小黄鸡,景其琛围着的是小碎花。   要是旁边有认识的人,估计会把他们当成两个家庭煮夫吧?   “咚咚咚。”有人敲响了家门。   颜许以为是黄晶晶,不过以防意外,还是自己过去开了门。不过站在门口的并不是黄晶晶。而是杨婆婆,之前蛋蛋和小墩儿就是颜许拜托杨婆婆帮忙看着的。   杨婆婆看起来已经很老了,看起来大约有七十多岁,她脸上的皮肤已经耷拉下来,皮肤早就失去了弹性,但是她看起来依旧是个和蔼的老太太,都说人的样貌年轻时长相是父母给的,老了之后就是自己给的,相由心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也很有些看起来和蔼仁慈的老人家其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杨婆婆并不在这些人的范围内。   杨婆婆是个好妖怪,景其琛告诉过颜许,这个老人身上带着金光,说明她这辈子没有干过一件坏事,也没有沾过一丝鲜血,干净的让景其琛都觉得不可思议。   杨婆婆怀里还抱着一只猫和一只狗,那是徐辛和黄志安。   颜许从杨婆婆怀里接过这两只,跟杨婆婆道过谢之后又把杨婆婆送回了她的屋子。   “这天要变咯。”杨婆婆忽然说,她叹了口气,似乎话中有话,“我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   颜许扶着杨婆婆的胳膊,他笑着说:“您的身子骨还很健朗呢。”   杨婆婆摇头:“老了,老了。我也活了这么多年,够本了。”   杨婆婆没有老伴也没有孩子,但她人缘很好,有不少朋友一起约着跳舞。她偶尔还会去爬山,虽然看起来颤颤巍巍,但身体实际上是非常不错的。   “那两个孩子……”杨婆婆有些惋惜,好不容易到了今天,但他们却一朝回到了没能变形之前,就相当于人类又重新变成了猴子,又要开始一段漫长的演变之路。   颜许知道杨婆婆在说什么,他也只能一声叹息。   颜许把婆婆送到了家门口,看着婆婆锁门之后才转身离开。   这个世界上不全是坏人,你用什么样的心情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什么样的。   比如你充满了戾气,看谁都是坏人,那么哪怕是别人的一个眼神都会觉得是对自己的冒犯。   但你用另外一个视线看待这个世界,你会发现公车上依旧有人让座,捣乱的熊孩子会被父母狠狠的教训。   看到坏的地方,那就是坏的,好的就是好的,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更多的时候是灰色的。   颜许回去之后看着家里已经被打扫好了,景其琛也已经铺好了地铺,蛋蛋和小墩儿把自己的小枕头拿了出来,太拖着自己的小被子,蛋蛋的被子是深蓝色的,上面有月亮和星空。   小墩儿的被子则是粉红色的,上面印的有黄色的小花和几只棕色的小熊。   这些都是孩子们自己挑选的,因此他们倒是十分喜欢自己的东西,也不争抢。   妖怪的幼崽大部分都有争抢东西的习惯,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基因,甚至大部分妖怪直到成年,都觉得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东西不值得珍惜——就这点来说和人类倒是很像。   “看会电视再睡。”景其琛让两个孩子先进去洗澡,他们一家人身上都是灰尘。   景其琛和颜许坐在沙发上,至于黄志安和徐辛,则是被交到了蛋蛋和小墩儿手里,景其琛让他们两个孩子和一猫一狗一起洗,倒是很放心。   “那个女人找你说什么了?你回来以后一直都有心事。”景其琛拍了拍颜许的肩膀,自己或许能感应到世间万物,然而情不能感受到颜许身边的事情,一切气息只要在颜许的旁边,他就像是碰到了单独克制自己的避雷针一样。   颜许叹了口气,他说道:“黄晶晶说她侄女因为带上了我的玉坠,所以整个人奄奄一息,还说她家里的很多人因为吊坠都死了或是重病,不过她也不小心说漏嘴了,我的玉坠是她指使人偷的,并不是像她之前说的那样是黄鼠狼偷了之后她再抢走的。”   景其琛抓住了关键的点:“她是想让你去救她的侄女?”   颜许点点头:“她是这个意思,而且玉坠好像会让她变得衰老,估计这也是她如此急切的原因吧。”   景其琛冷笑一声;“偷了别人的东西没有半分悔改,这样的人不值得帮助。”   “哎。”颜许也是这样想的,但问题的本源不在这一点,“可是她侄女如果真的是无辜的怎么办?毕竟都这个年代了,也不能再搞连坐那一套了。”   景其琛想了想,他凭空变出一面铜镜——这是一面蟾蜍异兽纹鎏金银背铜镜,算是文物了。景其琛手里不少这样的东西,但大部分都被他卖给了人类那边的组织,以此来换取他手里下属的工资。   景其琛的手在铜镜上轻轻一晃,铜镜里头忽然就有了场景和人。   为了避免孩子们看到,景其琛对着浴室喊了一声:“你们要出来了吗?”   蛋蛋和小墩儿齐声喊道:“快了,出来了,我们关水了。”   看见孩子们擦干水穿着之前洗干净的睡衣出来之后景其琛才嘱咐道:“蛋蛋和小墩儿在客厅里玩一会儿,爸爸妈妈有事要谈,可以吗?”   蛋蛋抱着徐辛,小墩儿抱着正翻开肚皮哼唧的黄志安,十分乖巧的点头说好。   景其琛和颜许去了房间,他们坐在床上,铜镜悬浮在空中。   “婶婶。”女孩艰涩的声音传来,她似乎有些喘不过气,光听声音就知道十分虚弱。画面转到了窗口,黄晶晶正站在窗口看着外头风景发呆,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她看起来似乎又老了几岁。   黄晶晶说话了,她的声音和外表不同,如果说外表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那么她的声音还是如同二八年华的少女,像百灵鸟一样清脆甜美:“你早点睡吧,省点力气。”   女孩却没有听黄晶晶的话,她艰难地问道:“我爸爸妈妈呢?他们在哪儿?”   “呵。”黄晶晶的笑声中带着嘲讽,“他们早就走了,留下来干什么?找死吗?”   女孩不说话了,室内陷入了沉默,死一样的寂静。   “婶婶,你为什么不走?”女孩的声音很轻。   黄晶晶没说话,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支烟,她在窗口抽了起来:“走?走到哪里去?我自己做的孽。”   女孩咳了两声,她的双颊潮红,红的十分不正常:“婶婶,你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照顾自己?你怎么照顾自己?这副样子,连杯水都不能自己倒。”黄晶晶的话可实在不算好听,但是她接着说,“还是我来吧。”   女孩的眼角带着泪:“我想爸爸妈妈。”   “他们不要你了,在他们眼里,你可比不上他们自己的命。”黄晶晶似乎很看不起自己的弟弟和弟妹。   女孩却摇摇头:“没关系的,我不怪他们。”   自己侄女的圣母心肠似乎让黄晶晶十分不能理解,她问道:“他们都不要你了,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爸爸妈妈有他们的苦衷,没关系的,我不能因为自己就让爸爸妈妈陪葬。”女孩喘了两口气,“是我的错,我不该试戴这条吊坠的。”   她当时来婶婶家玩耍,看见玻璃柜里的吊坠好看,再加上家里的仆人并没有阻止她拿出来,她以为这是婶婶允许的——但是再多的以为,都只是她以为而已。   现在她吃到了苦头,付出了代价,一切都是自己找的,怪不了任何人。   “表哥呢?”女孩忽然想到了什么,“婶婶,志安表哥呢?我好久没看到他了,他现在还好吗?”   黄晶晶又一次沉默了,她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想起了自己儿子的脸,想起他曾经多么卑微的请求自己和丈夫接受徐辛。而自己是怎么做的?她总是要给他们找麻烦,还带了一群族人教训了他们。   那时候的自己以为自己这样做才是正确的,自己的儿子只是被一时的激情和那个男狐狸精迷住了眼睛,直到现在,黄晶晶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或许,她的潜意识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但是她不愿意承认那是自己的错误,所以她在得知自己的儿子和那个男人都失去了修为之后,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过去探望,也不是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儿子变回来。   而是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让她丢脸的孩子终于不会再出现了。   自己拥有很长的寿命,完全可以再生几个孩子出来,这都不是什么问题。   这样说来,她和她侄女的父母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抛下了自己的孩子的人而已。   无论说的多么冠冕堂皇,最终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自私。   在他们的眼中,自己的子女也没有自己的生命和名誉来的重要。   黄晶晶熄灭了手里的烟,她出神地望着躺在床上,还在努力求生的侄女,嘴唇蠕动,最终说道:“别怕,婶婶陪着你,就算你走了,婶婶也会来陪你。”   不过女孩没有听见黄晶晶这最后一句话,她昏睡了过去,意识全无。   画面到此处戛然而止。   颜许内心五味陈杂,他看着景其琛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蛋蛋和小墩儿也像小黄和小徐一样,你会怎么办?”   景其琛笑了笑,他说:“孩子长大了,那是孩子,不是提线木偶,只要不做坏事,就随便他吧。我还想那天早点来,我就能和你过二人世界了。”   本来严肃的气氛被景其琛的这句话给搅的不成样子,颜许笑了出来:“你脑子里就想着这些,那个女孩确实无辜,明天我上门一趟,把吊坠拿回来。”   “如果玉坠放在家里的话,会对你们有什么影响吗?”颜许担心的还是这一点,如果对景其琛和蛋蛋小墩儿有影响的话,还不如找个地方封印起来。   景其琛摇摇头:“你别小看你男人,又不是什么神器,不过是一件法器而已。那些人会死会得病,是因为他们的心中有贪念。”   “行。”颜许凑过去吻了吻景其琛的侧脸和唇角,蜻蜓点水一样,很快就站了起来。   不过景其琛可不打算让颜许这么容易就出去了,他拉住颜许的一只手,用力把颜许带到自己的怀里,他吻上了颜许的唇,舌头微微用力,探了进去。   然后景其琛舔舐着颜许的牙龈,纠缠着颜许的舌头,模仿着不可言明的运动一样抽插。   直到颜许受不了了,才一把将景其琛推开,他义正言辞地说:“孩子们还在外面呢,你注意点,多大的人了。”   景其琛没说话,似乎情绪还有点低落。   本来已经打算出门的颜许转头看了眼景其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小声说:“明天晚上,要怎么样都随你,行了吧?”   景其琛得寸进尺:“上次我们说的那个动作……”   颜许无奈了,这人很有点蹬鼻子上脸的天赋:“依你,都依你,你是我的小祖宗。”   景其琛高兴了,他哼着歌和颜许一起出去。从某方面来说,蛋蛋确实是遗传的景其琛,都非常容易被满足,一点点小小的快乐就能够让他们开心很长一段时间,非常好哄。   蛋蛋和小墩儿正在打着的地铺上玩耍,他们抱着景其琛的手机看着天书奇谈,颜许倒是很喜欢看这些,他这么大年纪的人还是有童心。   就是因为颜许喜欢,所有景其琛投其所好也在看,就是为了能和颜许有共同语言。   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如此,为了对方做出改变。人与妖在这一件事上都可通用。   “粑粑!”蛋蛋扑到了景其琛的怀里,“狐狸好可怕啊!”   天书奇谈的反派正是三只狐狸,这三只狐狸也是颜许的童年阴影,他拍了拍蛋蛋的肩膀:“粑粑先去洗澡了,你们害怕的话就先暂停,等粑粑麻麻一起看,好不好?”   蛋蛋和小墩儿点点头。   不过小墩儿倒完全不害怕,这是小墩儿第一次看古风画作风格的动画片,他好奇极了,比起动画的故事,他对作画和色彩的运用还有人物的塑造更感兴趣——年纪小小的小墩儿已经有了职业病,而且病得还不轻。   颜许进了卫生间,他刚刚脱完衣服打开淋浴喷头,卫生间的门就被打开了,颜许转头一看,果然是景其琛那厮,实在是忒不要脸了。景其琛似乎害怕被颜许拒绝,于是立马把门关上,还把门锁住了。   孩子们就在外面,自己这个时候把景其琛赶出去也不太好。   颜许叹了口气,正打算说话,就被景其琛从背后抱住了,两个光溜溜的人拥抱在一起,景其琛还吻上了颜许的唇。   颜许闭着眼睛,脑袋里冒出了一种玩具:接吻鱼。   他觉得他和景其琛现在就像是两只接吻鱼一样,密不可分,几乎一有机会就腻在一起。   等他们洗完澡出来,颜许的脸色通红,景其琛倒是精神奕奕,一副餍足的表情,他笑着和颜许一起钻进被窝,蛋蛋果然没敢看,和小墩儿一起等着爸爸妈妈回来。   现在动画片正演到了县令的爸爸们一个个从聚宝盆里蹦出来。   “他叫蛋生。”蛋蛋指着挺着胸脯,雄赳赳气昂昂的主角,“他和蛋蛋是兄弟吗?”   这孩子的想象力真是有些天马行空,颜许拍了拍蛋蛋的肩膀,笑道:“不是,只是名字很像而已,蛋蛋是独一无二的蛋蛋,小墩儿也是独一无二的小墩儿。世上只有一个,是老天赐予粑粑的宝贝。”   蛋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的小手摸上了景其琛的肚子,他睁着一双属于孩童的天真的眼睛:“粑粑,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啊?”   颜许愣了愣,他都忘了自己的肚子里还有一个了,毕竟一个大老爷们,日子一久就给忘了,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蛋蛋,你怎么知道是妹妹啊?”   蛋蛋想了想:“弟弟要和我抢玩具,而且有了弟弟,蛋蛋就不再是鸡哥哥唯一的弟弟了,弟弟肯定比蛋蛋还要调皮,有弟弟好累的。要妹妹,给妹妹买好看的裙子,蛋蛋给妹妹骑大马。”   小墩儿似乎也很期待妹妹,他举高双手:“要妹妹!给妹妹骑大马!”   颜许笑了起来,孩子们童言童语,他也很期待这颗蛋是颗女蛋。   作父母的都想要儿女双全。   而且女孩作为妹妹出来,一家人都可以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呵护着。   更何况蛋蛋这么懂事,自己的下一个孩子也应该会很懂事。   颜许就是有这样的预感和自信。   “都可以。”景其琛对颜许说,“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都是我们的孩子,我都爱。”   颜许看着景其琛就牙根痒痒,他准备这颗蛋出来之后就把景其琛带去结扎。就是不知道现在的医院能不能给凤凰做结扎。   然而除了结扎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感而有孕,看来自己要看看资料,想象解决办法了。   一直生一直生的话,自己肯定会崩溃的。   蛋蛋和肚子里的这颗蛋是已经有了,蛋蛋是意外,出生的时候自己完全不知道,现在肚子里的这个也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有的,而且自己也和景其琛确定了关系。   但是绝不能再有下一个了。   三个孩子已经够他操心的了。   而且蛋蛋现在是一只黑凤凰,也不知道肚子里的这个以后原型是什么样的。   颜许叹了口气,又瞪了景其琛这个罪魁祸首一眼。   然而罪魁祸首毫无察觉,还和两个孩子一起目不转睛的看着动画片。   要知道,最开始发现颜许看动画片之后嘲笑颜许的是他。然后为了和颜许有共同语言,半夜偷偷看动画片然后沉迷动画不想入睡的也是他。   这么大的年纪了,有时候又和个孩子一样。   真是让颜许又无语又无奈还觉得有些莫名可爱。 第60章 缠绵情谊(14)   一家人谁在一个被窝里头, 蛋蛋的睡姿可不那么好看, 睡成了一个大字型,一条腿还搁在景其琛的肚皮上,再看看景其琛——嘿,这对父子简直一模一样。   小墩儿则是卷缩成一团, 他靠着颜许睡,这会儿正在往颜许的怀里拱。   颜许抱着蛋蛋睡抱习惯了,小墩儿一靠过来, 颜许就侧身把小墩儿搂到了怀里, 迷迷糊糊地拍着小墩儿的背, 哄着孩子睡。   这一家四口,哦不,一家五口,和普通的人类家庭没什么区别。   第二天一早,小墩儿第一个醒过来,此时天还未大亮, 窗子外头雾蒙蒙的,小墩儿发自本能的清清嗓子, 然后下意识看了看身边的家人, 发现一个比一个睡得香, 于是小墩儿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然后他悄悄从被窝里爬出来,做了一件曾经的蛋蛋做过的事。   这孩子跑去厨房做饭去了。   不过他比蛋蛋的动手能力强一点,毕竟那时候可怜的蛋蛋还没有手呢。   小墩儿先打开了冰箱, 发现冰箱干干净净,连一片面包都没有,这可让小墩儿了犯难,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呀,更何况一点都不巧的小墩儿呢?   颜许是被开着的窗户吹进来的冷风给冷醒的,一睁眼就看到了站在厨房里发呆的小墩儿,颜许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站起来,他穿上自己的拖鞋走到小墩儿的旁边问:“起来这么早,小墩儿洗脸刷牙了吗?”   小墩儿这时候才想起来,他颇为可怜的摇摇头。   然后颜许牵着小墩儿的手,把孩子带到了卫生间洗漱。   “早上吃什么?喝粥好不好?”家里也没有面了,不过还有小米,小墩儿一向都很喜欢喝小米粥。   小墩儿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谢谢妈妈。”   两个孩子的称呼向来都是乱的,颜许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倒是也有些无奈,但是无奈并没有任何用处,说再多次孩子们都记不住,总不能棍棒教育吧。等孩子们再长大一些估计就能统一称呼了。   颜许也没打算叫醒还在睡觉的父子两,小墩儿守在颜许旁边看着颜许做饭,他的眼睛圆圆的,眼珠子黑溜溜的,看起来可爱极了,像是一个大号的娃娃,普通人看见了都想要抱起来亲一口的那种。   “先用水把米淘过,两次就行,然后放两勺米到电饭锅里,水加到这么多。”颜许让小墩儿看刻度,“然后把电源开上,按一下煲粥就行了。”   小墩儿恍然大悟的点头,估计他也没想到做饭这么简单。   颜许叮嘱道:“但是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小墩儿不能用家里的电器哦,很危险的,这些不是小孩子的玩具。等小墩儿再长大一点就可以用了。”   小墩儿神游天外,他想了想自己的年纪,然后又问颜许:“妈妈,再长大一点是多大啊?”   颜许也在回想,他第一次上灶是什么时候来着?   “十二岁好不好?小墩儿十二岁了就可以用了。”颜许哄着小墩儿,孩子愿意分担家务是好事,但是做家长的还是不能真的放手交给孩子自己去弄,毕竟家用电器看起来安全——可要是孩子本身贪玩,再安全的电器都是危险的。   小墩儿点点头,他总是很听话的,比蛋蛋还要听话。   把饭煮上之后颜许带着小墩儿去了书房,毕竟那两父子还在睡觉,颜许把小墩儿的画具都放到了书房里,因为小墩儿喜欢画画,所以对画画丝毫不感兴趣的颜许还是买了很多画集。   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写实派的还是印象流的,颜许都买了不少。   画画和摄影有一定的共通的地方,比如色彩的饱和度,构图,物品的分割等等,都很类似。   所以在很多方面,颜许还可以给小墩儿提意见,帮助小墩儿改进。   不过也只限于颜许懂的地方,不懂的颜许从来不会指手画脚。外行人看事情,有时候真的只是看个热闹而已。误人子弟就不好了,术业有专攻嘛。   蛋蛋有时候还会出神的看着梵高的作品,颜许对梵高没什么研究,但是人家在艺术界的造诣能流传后世这么多年,必定有其高深过人之处——颜许看不太懂,所以不做任何评价。   等景其琛和蛋蛋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弥漫着小米粥的香气,这是独属于家的奇特气息,好像每一寸空气都蕴含着温馨和爱意。   “真香。”景其琛只穿着一条睡裤,露出结实的上半身,性感的令人窒息。   不过在这个家里,能够欣赏他性感的也就只有颜许,他走到颜许身边,轻轻吻了吻颜许的侧脸,然后带着蛋蛋去卫生间洗漱。   家里只剩下几包榨菜和霉豆腐了,不过好在也能对付一餐。   今天要送蛋蛋和小墩儿去补习班——原本是想请家庭教师的,不过颜许担心自己和景其琛不在家,家教的人品也不能保证。这段时间颜许看到新闻上一直在说有些保姆趁着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偷拿东西和虐待孩子。   虽然颜许知道不是所有保姆都是这样,大部分时候都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不过颜许主要害怕的是,如果自己招来的人真的有问题,蛋蛋和小墩儿还没到能分清轻重的年纪,要是让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不好了。   反而送去补习班,那么多家长和孩子监督,老师也不可能体罚。   “蛋蛋今天要去上学了,害怕吗?”颜许蹲在蛋蛋的面前,和蛋蛋大眼望着小眼。   蛋蛋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害怕,他甚至拉了拉颜许的手,一脸期待地说:“蛋蛋要上学,蛋蛋有漂亮的小书包,还有鸡哥哥送给蛋蛋的文具盒!”   因为两个孩子所受的教育程度不同,所以送去的分别是两个班,颜许亲了亲蛋蛋的额头:“我们蛋蛋好乖。”   然后又把小墩儿搂到怀里,也亲了亲:“小墩儿也很乖。”   两个孩子都满足了,拉着手坐到了椅子上,乖巧的等着吃早饭。   一家人享用完简单却温馨的早餐过后,景其琛和颜许就开车送两个孩子去了学校。   因为花了不少学费,所以老师对每个孩子都很用心,和家长接触的时候态度也很好,颜许考察过一次,正是因为这里环境不错才放心的,在家长里头的口碑也很好,各个方面来说都在平均分以上。   六十分及格的话,这间学校可以打接近九十分,算得上是高分了。   孩子们得到了安置,颜许和景其琛再次坐到了车里,景其琛知道颜许今天的行程,所以他也没有开口询问,开车上路。   “你决定好了?”景其琛问道。   颜许点点头:“那个女孩跟黄女士做的事情无关,她不知道吊坠是黄晶晶偷的,这不是她的错。我厌恶小偷,但是也不喜欢让无辜人受伤害。”   景其琛点头,对于颜许的决定他总是支持的。   “黄志安的事……黄晶晶一直没有问我,这次过去也正好说清楚。”颜许的表情很冷淡,或许是因为他从小被父母抛弃,颜许的性格上有一定的缺陷,他甚至算得上是痛恨那些遗弃自己孩子的父母。   甚至觉得这些人不配为人父母。   他给了蛋蛋和小墩儿所有的爱,面对孩子总是有无尽的耐心,这也和他自身的经历有关系。   颜许没有享受过父爱,所以面对自己的孩子,他会给他们所有的自己能给的东西。   就像是在补偿童年的自己一样。   景其琛没有说话,即便颜许不说,景其琛都能感受到颜许的情绪,他专心的看着前方。看着在路上行走的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有些不一样的打扮,有些是独自一人,有些结伴而行。   有年迈的互相搀扶着的老人,有大步流星的年轻人。   有情侣,有夫妻。   他们看起来各不相同,但是究其根本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做不同的选择,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黄晶晶的家在郊区,是一栋非常大的别墅,看起来更像是古代的老宅,每一处都散发着苍老的气息,像是巨大的怪物一样立在那里,阴森森的,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似乎没有阳光能够透进去。   “一个古老的家族,总能孕育很多奇怪的东西。”景其琛把车停在空地上,他面无表情,显然,他已经见多了这样古老的家族从强盛到衰落。   颜许抬头看着这栋巨大的房子,像是古代的楼阁,虽然没有那么多的楼层,但是十分巨大,亭台楼阁无一处不精致优美。也不知道这房子是怎么躲过人类的视线的。   在如此现代化的今天,想要保存下这么庞大的院落,还拥有这么多土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且颜许在这个城市待了这么多年,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座院落的存在。   “看来他们隐藏的很好,外边或许有结界,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景其琛拦住颜许的肩膀,两人就这么看着这栋房子。   景其琛见得不少,但颜许却没有见过这么原滋原味没有经过后世维修的古代房屋。   颜许倒是有些后悔没有把自己的相机带上,虽然不能发出去,但是偶尔自己看看也不错。   “进去吧。”颜许和景其琛走向了房子的门口。   这是一扇非常大的门,十分庄严,旁边还立了两尊铜狮子,大门上有铜质的手环,手环后边有雕刻着凶兽的头颅,面部表情非常狰狞,这是用来辟邪的。   不过作为妖怪这么封建迷信真的好吗?明明自己就是封建迷信的一环。   颜许叩响了大门。   过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有人拉开了大门,不过并不是黄晶晶,而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戴着一顶奇怪的毡帽,瘦的如同一个骷髅,眼眶很黑,让人一看就觉得命不久矣。   “你们是谁?”老人的表情木然,似乎并不在乎他们为何来到这里。   景其琛说道:“带我去见你的主人。”   老人竟然也就这么木然的点头,他在前面慢吞吞地走着,颜许和景其琛跟在他的身后,这一切都让颜许有些毛骨悚然,明明现在是大白天,可是总能感到有一股阴风在自己身后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吹来。   老人似乎发现了颜许心情的变化,他木呆呆地解释道:“在几个月之前,我忘记是多久之前了。这里就变成这样了,我的朋友们死得死病得病,都走了,我这把老骨头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景其琛说:“因为你没有欲望。”   老人没说话,但是他反问道:“有欲望是坏事吗?你总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亲人、朋友、爱人、钱、权利等等,年轻人有欲望才能向前走。”   “邪恶的、恶毒的、损人利己的欲望。”景其琛说。   老人没说话。   他把两人带到一间房的门口:“夫人和表小姐就在里头。”   他们的称呼居然还是老式的,颜许点点头,老人便弓着腰走了。   颜许敲了敲门,这次里头的人很快就开门出来了,黄晶晶比昨天在铜镜里看起来还要老得多,她甚至已经有了白头发,脸上的皱纹越发清晰。   “颜先生?”黄晶晶的脸上有了笑容,她虽然看起来城府很深,但其实所有的情绪有时候都在脸上,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颜许点点头:“让我进去看看你侄女。”   黄晶晶连忙让开,让颜许和景其琛走了进去。   虽然外头十分古色古香,可是房间里面却又是十分现代化的,几乎是完美的中西合璧。   女孩躺在床上,和前一天相比她的情况显然更加严重了,昨天她的脸色潮红,现在则是苍白,鼻尖和耳垂都变成了青紫色,手背上的皮肤破开,像是腐烂一样流脓,整个人失去了意识。只有把手探向她的鼻尖才能得到她还活着的信息。   而那条玉坠项链还在她的脖子上挂着。明明室内没有多少光线,但颜许还是能看到玉坠散发出的诡异光芒,颜许拥有这条项链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玉坠发出现在这样的光。   “它在吸收生命力。”景其琛站在一边给颜许解释,“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玉坠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原因,当它将生命力吸收满了之后,你用在已经死了的人身上,只要魂魄还在人世,就能复活。”   “它本身没有复活人的本事,更像是一种转化器而已,没有那么神奇。”   颜许点点头,他坐在床边,想要把玉坠取下来。   黄晶晶就守在门口,她一直不敢说话,唯恐自己说一句话颜许就会改变主意。   不过颜许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他伸出手,轻轻一拉,原本没有一个人能取下来的吊坠现在就在他的手心里躺着,而玉坠上面的光芒也消失了。   如此轻易,轻易的不费吹灰之力。   颜许把玉坠好好的收进自己的包里,然后转头神情复杂地看着黄晶晶,他无法理解的问道:“为什么面对侄女,你都愿意用生命为赌注去陪伴她?可是面对自己的儿子,你却能狠心到不闻不问?”   黄晶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艰涩地说:“我们这个家族就是这样,我不管他才是帮他,就当他死了,他才有一条活路。”   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和同性在一起,所以一开始才会想办法拆散他们。   她现在所说的话只是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让自己的做法看起来更正常,也让自己的良心不要继续受折磨。   无论是妖还是人,都要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也说服别人。   “那是你的事。”颜许说道,“现在小黄和小徐在我家里,希望你以后别来找他们,等他们能化为人形自己思考之后,如果小黄愿意来找你,我不拦着他,但是你别自己过来。”   黄晶晶点点头,她颤抖的从包里拿出一盒烟,还凑到了颜许和景其琛面前。   “谢谢,我们不抽烟。”景其琛最先拒绝她。   黄晶晶有些迷茫。   颜许拉着景其琛的手:“我们走吧。”   “等等。”黄晶晶忽然喊道,她看着颜许和景其琛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她深吸了两口气,鼓足勇气地问道:“他们,还好吗?”   毕竟那是她的骨肉,从她的肚皮里出来,总归是有牵挂的。   “很好。”颜许说道,“他们像普通的猫和狗一样,不过不同的是,即便失去了人类的躯壳,失去了修为了神志,他们也彼此爱护。”   黄晶晶眨眨眼睛,有泪水从她的眼眶中出来,直到泪水滑落到脸颊,她才突然发现,手忙脚乱地擦拭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走出这扇门,颜许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个院落的变化,那股冷风消失了,那种阴森的感觉也不见了。微风和煦,这才是这个时候的天气。   “她们会马上恢复过来吗?”颜许问景其琛。   景其琛摇摇头:“已经损失的生命力不会恢复,她们得更加勤奋的修炼了。现在的她们和人类一样孱弱,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们自己了。”   两人坐上了车,不过车子没有着急发动。   颜许坐在副驾驶上,他把玉坠拿出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玉坠很冰,无论怎么用手捂都不会发热,之前颜许一直以为这是好玉的特点,因为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就跟他说过,玉坠看起来水头很足,应该价值不菲。   现在看来,这玉坠捂不热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个。   颜许转头问景其琛:“这玉坠是怎么做出来的?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   颜许觉得景其琛见多识广,一定是知道的。   果然,景其琛也没有让他失望,景其琛从颜许手里拿过玉坠:“这不是玉,这是一种兽的心脏。”   “什么?”颜许没听懂。   “这是一种很有名的兽,不算凶兽,也不算瑞兽。它们不能变成人,也没有神志,但是寿命很长,长到几乎没有尽头。这种兽没有名字,它们非常稀少,不仅是因为繁衍困难。而且经常被妖怪捕杀。”   景其琛跟颜许解释着这一切:“这就是他们的心脏,很久以前妖怪们相信,这种兽的心脏可以给自己的亲人带来好运,就做成玉坠的样子。”   颜许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玉坠,他还是会想到自己的父母,那对把自己抛弃了的血亲。   “找个地方扔掉吧,或者埋了。我不要了。”颜许脸色冷淡,似乎毫不在意。   景其琛点点头:“听你的。”   景其琛没有开车,而是变成原型带着颜许飞到了一处了无人烟的地方,景其琛的脚在地上踏了塔,那块地就塌了,显出一个大坑。   颜许站在坑边,他的大拇指摩擦着吊坠,他伸出手,只需要松开,这个吊坠就会落下去,只要不被人发现,就不会再有得见天日的那一天。   这个吊坠陪伴颜许度过了最孤单寂寞的日子,见证了他的童年少年和青年。   现在放手,还是会有些舍不得。   ——颜许松开了手。   吊坠几乎在一瞬间落得看不见影子。   颜许微微喘息,他搓了把脸,有些无助地望着景其琛:“再也没有了。”   景其琛抱住他,似乎要把自己的力量和体温都传递给颜许。   “以后有我,有蛋蛋,有小墩儿,还有你肚子里的生命,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会分开。”景其琛伸出头抬高颜许的下巴,他的语气很温柔,眼神很专注,似乎他的眼睛里面永远都只有颜许的身影,“我不会离开你。”   颜许喘了两口气,他对着景其琛微笑:“我也不会离开你。”   这世上最微妙的缘分就是——两个毫无瓜葛的个体,机缘巧合走到了一起,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每分每秒都充满了无穷的可能性。   相爱的两个个体,只是在这么多的可能性中抓住了最重要的两条。 第61章 缠绵情意(15)   丢掉吊坠之后颜许整个人似乎都虚脱了, 这不是身体上的虚脱, 而是心理上的。他的年纪越大,对亲生父母的怨恨就越少,只是一只没有一个契机真正放下而已。   无论他的父母是为什么,为了保护他还是无法抚养他才遗弃他, 都是遗弃,颜许接受不了。   但是也没关系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 他无父无母地长大, 困难和痛苦都过去了。   更何况他对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母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   “你回来了?”   景其琛去了地下停车场停车, 颜许先回去看两个孩子,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倚靠在旁边。   “壮壮?”颜许往旁边看了看,“你男朋友呢?”   张冷轩和颜许拥抱,他咧嘴笑了起来,风轻云淡地说:“分了。”   “不合适?”颜许也没想多问,但是因为是朋友, 出于关心还是问出了这么一句。   张冷轩点点头:“和以前一样。”   颜许没话说了,张冷轩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佛, 他交往的男朋友最后都会劈腿, 然后被张冷轩发现, 分手。从少年时期就是如此了,只是那时候是女孩子,现在是男人而已。   无论和男的还是女的交往,被劈腿就是张冷轩的宿命。   常年绿云罩顶。   张冷轩浑然不在意地和颜许一起走进小区:“你旁边那户不是没人了吗?我问了中介, 说是屋主的妈把房子出租了,我早上拿到了钥匙。”   “两千五一个月,两室一厅。我觉得还算划得来。”现在房价越长越离谱,这一片之前还没通地铁的时候一个月房租才一千多块钱。   颜许带着张冷轩去了超市,张冷轩还没买日常用品:“你打算在这里长住?”   张冷轩点头:“反正我也没地方去,回家也是看我爸妈吵架,懒得去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张冷轩买了点洗漱用品,又买了不少泡面。   “你就吃这些?”颜许很有点无奈,这人都这个年纪了,竟然还没能学会自己做饭吃。   张冷轩耸耸肩:“我有两年就靠这个活下来了,现在又出了不少新口味,还不错,吃习惯了就好。”   颜许叹了口气,他不太认同张冷轩这么糟蹋自己身体的做法:“我看你不如找个煮饭阿姨在家里给你做饭。”   “好主意。”张冷轩眼睛一亮。   “你现在呢?找到女朋友了吗?”张冷轩问道。   颜许摇摇头:“不是女朋友。”   张冷轩一副果然的样子:“是上次我来找你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人吧?你们在一起了?”   颜许点头,他没有一丝不自在的样子,也没有一点害羞的样子:“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   “脱离单身的感觉不错吧?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有个人关心,一起生活,是件很棒的事。”张冷轩的表情很真诚,他是真的为自己的朋友找到了感情上的归宿开心。   “不过你也要吸取我的前车之鉴,其实对方要是出轨了,我是会有感觉的,男人总是在隐瞒这件事上做的不太好。”张冷轩笑了笑,他经历这种事经历的多了,很快就能从打击中恢复元气。   颜许笑了笑,他对景其琛很放心,张冷轩的话他基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有空约你一起出去玩,带上你男人。”张冷轩开门进了屋,伸出脑袋跟颜许这样说道。   颜许对张冷轩挥了挥手,也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蛋蛋和小墩儿现在这个点还在补习班。他们五点半才下课,颜许到时候才会去接孩子们。   颜许在家里收拾东西,擦拭柜子上的灰,扫地拖地。景其琛回来的时候颜许正在清理浴缸——和颜许自己家的浴室不同,景其琛买的这套房子有一百六十多个平方,浴室也很大,浴缸很舒适。蛋蛋和小墩儿最喜欢的就是晚上泡澡的时间了。   “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景其琛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即便如此也能看到漂亮的肌肉轮廓。   颜许笑了笑:“停车场位子现在肯定不好找,我就先干起来了。你有时间不如去清理一下厨房的抽油烟机。”   景其琛亲了一口颜许的脸,然后站起来把袖子挽上去,朝着厨房走过去。   就在两人分别做事的时候,颜许忽然一阵耳鸣——   那是非常巨大的耳鸣声,震的颜许头疼欲裂,他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妄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耳朵边上的声音停下来。   在那巨大的声音在颜许耳边响起来的时候景其琛跑了过来,他把颜许抱进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双手捂住颜许的耳朵。   在等待了大约十多分钟后,那声音终于停止了。   “你听见了吗?”颜许气喘吁吁地靠在景其琛怀里,两人都坐在地上。   景其琛摇摇头:“不过我能感觉到。”   颜许艰难地站起来,他知道现在都手软脚软,浑身都不舒服,还有些轻微的晕眩与恶心。   “这东西是冲着我来的。”颜许扶住自己的额头。   景其琛扶着颜许坐到了沙发上,他仔细观察了颜许的眼睑和喉咙,检查完颜许的身体之后又检查了颜许的肚子,发现都没什么问题景其琛才松了一口气。   景其琛去给颜许接了一杯山泉水,拍着颜许的背给颜许顺气。   颜许抓住景其琛的手腕:“又要来了。”   说完,伴随着更加巨大的耳鸣声,颜许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在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拉扯,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挪开了位子,有一双大手在搅动自己的内脏。   这感觉痛不欲生。   景其琛抱着颜许,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扳过颜许的脑袋吻了上去。   景其琛的血液流向了颜许的喉咙,颜许喝着景其琛的血液,感觉身体内的疼痛渐渐被抑制了。   “这是什么?”颜许的身体都在颤抖,他的双眼不由自主的变成了黑色,背后的黑色翅膀正在蠢蠢欲动,两根骨头已经刺了出来,刺穿了颜许的衣服。   景其琛环顾四周,巨大的神识扩散到整个小区,再从小区向外延伸,刚到第二个街区的时候颜许就恢复了正常,他不在发颤,双眼也变回了正常的颜色,骨刺收了回去。   “应该是有备而来。”景其琛紧抿下唇。   颜许喘了两口气,他的脸色也在逐渐恢复正常:“有人或者有妖怪找到了可以克制我的东西。”   “是冲着我来的。”颜许很冷静,“我没有树立过什么敌人,至少没有知道什么可以克制我的敌人。”   颜许看向景其琛。   景其琛皱着眉头,他也没有什么头绪:“难道是那只狐狸?但他不该有这样的本事。”   毕竟狐狸可不知道颜许的本体是什么,就算知道,也不该这么快就找到了可以抑制颜许的方法。而且和他有仇的是自己,按照那只狐狸的臭脾气和智商,不应该会来对付颜许。   颜许站起来,他有些生气——莫名其妙受到攻击乃至于疼痛到这个地步的人大概都会生气。   “我要去找找是什么东西,你刚刚发现什么头绪了吗?”颜许的语气并不太好,语速也很快。   完全不像是他自己了。   颜许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坐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很烦躁。就像是憋了一肚子火的感觉。”   “你休息一会儿,我出去看看。”景其琛打开了门,他准备去刚刚神识探到之后颜许就恢复了的那条街看看。   颜许摇摇头:“我和你一起去看。”   景其琛劝颜许在家休息,不过颜许却没有听,执意要和景其琛一起出去看看。   颜许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暴躁的状态,像是一个炮仗,稍微有些火星就能爆炸。   景其琛拗不过颜许,只能带着他一起出去。两人一路的步伐都很快,颜许的眉头一直紧缩,话都没有说过。   等到他们到达那个街区,也到达景其琛的神识最后扫过的那个点上的时候。   景其琛终于发现了端倪:“有人在这里铺开了结界。”   颜许也蹲下去查看地上留下的痕迹,他的手指触碰着地上残留的黑灰:“这里有人烧过东西。”   景其琛也挨着颜许蹲了下去,他伸出手指沾了点黑灰,又用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还在鼻尖闻了闻:“有人用人的骨灰做法。”   颜许有些不明白:“人的骨灰不是白色的吗?”   景其琛解释道:“不全是人,还有些别的东西,很多很杂,有妖怪也有普通的动物,还有一种花。”   “花?”颜许很茫然。   “一种生存在幽暗之处的花,一生都见不到一次阳光,不过这种花生存的地方,周围不会有任何生命。”景其琛皱着眉头,“这种花通体漆黑,而且有一个名字——冥花,它本身就象征着死亡和瘟疫。”   “只有人类世界爆发巨大瘟疫的时候,或是被屠城的时候才会出来,是邪恶的象征。”   街道上人来来往往,他们各不相同,步伐有快有慢,却都没有朝颜许和景其琛所在的地方多看一眼,就好像他们是影形人一样。   颜许靠在墙边,这堵墙历史久远,一直没有被拆,墙体脱壳斑驳,上头都是污水流过的水渍。颜许有些头疼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现在还有些轻微的反应。   “你知不知道有谁能接触到这种花?”颜许问景其琛,他的口吻很平静,似乎刚刚那样暴躁的人不是他。   景其琛摇摇头:“这种花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   看来是找不到源头了,但是既然有人已经盯上了他,那肯定还会有下次。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守株待兔。   景其琛和颜许在周围人比较少,不容易被瞩目的角落都下了结界,景其琛也在每一处都留下了一抹神识。   “回去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我下午去接蛋蛋和小墩儿。”景其琛一边说一边搂住颜许的肩膀,几乎算得上是强制性的要送颜许回家——他能感受到一股阴暗的力量正在靠近,就围绕在他和颜许身边,已经露出了獠牙,等着他们放松警惕之后一击致命。   颜许回到家里,他很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劳累,不是那种跑了几公里的路肌肉酸疼的感觉。而是心理上的,颜许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他对着镜子看自己,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张开嘴看自己的口腔,然后发现牙龈已经在开始出血,颜许又掀开自己的衣服,他的肚皮上全部是青筋血丝,像蛇一样团在一起。   不仅如此,颜许的听觉似乎也出了问题,他站在窗口,却听不见路上车流鸣笛的声音。   打开电视机也必须把音量开到最高开能听见,而且听不太清晰。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颜许双手紧握:“冷静下来……冷静……”   不知道作法的人用了什么方法,不仅让他的身体开始衰退,就连精神也受到了影响。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此处,一个处于极端暴躁情况下的人,怎么可能冷静下来去寻求解决的方法呢?   这几乎就是无解的。   颜许的内心此刻有一座火山,终年被白雪覆盖,但是这一次,火山蠢蠢欲动,等待着轰轰烈烈的喷发,岩浆要将一切都烧的片甲不留。   “我先去接蛋蛋和小墩儿,你记得把锦囊戴在身上。”景其琛千叮呤万嘱咐,像个老妈子一样放心不下。   颜许点点头:“你去吧,我知道照顾自己。”   看着颜许的样子景其琛不仅没有放心,反而觉得更加不安了。   “等我回来。”景其琛说道。   颜许点头。   他的耳边传来家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颜许躺倒在沙发上,锦囊被他揣在自己的上衣包里。他对着吊灯的光看自己的手。光线穿过手背,可是眼前对没有红色的血肉。   苍白到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身体里的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许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颜许是很少做梦的,成年以后几乎就没做过什么梦了,但是这一次,颜许在梦中却看见了非常奇特的影像,就好像坐在巨幕电影院,他是唯一的观众。   “把孩子抱走。”黑发黑眼的男人穿着一件皮夹克,他浓眉大眼,气宇轩扬,此时此刻却汗流浃背,脸上和衣服上都是血迹。   他对着抱着婴儿站在门口的女人喊道:“快跑!”   女人脸色苍白,她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最后只能点点头,抱着孩子从后门冲了出去。   之后颜许看到的几乎全部都是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女人从后门出去之后颜许才发现,这部电影的背景是在二十多年前,颜许觉得很熟,他小的时候就是在这样的街区里长大的。脏乱差,城市还没有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女人小心翼翼地挨着墙边走,看到有人的时候就背过身去,唯恐被人看见。她就像做贼一样,就连颜许看屏幕外看着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不过她怀里的婴儿倒是很乖,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明明女人的身后并没有人在追赶,但她就是给了颜许一种忙于奔命感觉。   然后——她跑到了河边。渡河的小船还没有坐满人,河对面就是一座大山,住了不少农户。大桥还没有修建好,所以坐船是过河唯一的选择。   “几个人?”艄公看起来五十多岁了,但是身子骨还算健朗。   女人的声音很低很轻,非常温柔:“我和孩子。”   “不算孩子的钱,一个人五毛钱。”艄公结果女人递过去的钱,然后帮忙扶了一把让女人上船。   女人坐在老旧的小船里,旁边有大妈看了她两眼,就被她怀里的婴儿吸引了目光。   “这孩子长得真好。”大妈一脸笑容地对女人说。   女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才有些僵硬的点点头。   大妈见女人搭理自己,话头就出来了:“这孩子几个月了?你老公呢?一个人出来可不太好。”   大约大妈们就是如此,她们在经历了几十年的人生之后,人到中年,一个个都变得热心肠起来。年轻的时候大多数都不是如此,然而岁数一大,心肠就软了,话就多了。   女人似乎有些慌张,她一直在左顾右望,似乎在着急为什么还没有开船。   她的声音极温柔,态度也很温婉,像是旧社会的大家闺秀,讲究笑不露齿:“孩子的爸爸在等我。”   大妈点点头,认为孩子的父亲应该就在对面的山头。   然后大妈开始和女人谈坐月子的事,说自己年轻时候生孩子的情形。两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忽然就变得惺惺相惜起来。   人终于坐满了,艄公解开了绳子,用桨把船推出岸边。   女人提着的心似乎终于放下了,她开始专心哄着自己怀里的宝宝。   “这孩子有名字吗?”大妈问道。   女人点头,她的嘴角有一抹笑容:“有的,他叫白止水。”   大妈皱了皱眉:“这名字不好,心如止水,没上进心可不行。”   孩子忽然大哭起来,女人的双臂如摇篮一样微微晃动,她的眉宇间全是温柔:“能健康的活下去就好,我没有奢求太多。”   大妈一拍大腿:“是啊,也是这个道理!”   河并不算宽,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就到了对岸,女人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用纱巾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确定没人看自己之后就钻进了森林。   颜许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人带着她的孩子钻进深山老林,觉得很有些不能理解。   然后,更加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女人背对着镜头脱下了自己的裙子,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正常的。唯独被裙子遮住的皮肤——根本不是人的皮肤,上面有非常清晰的鳞片。   女人仰起脖子,她趴在地上,双手双脚变成了爪子,身体开始拉长。鳞片遍布全身,头颅的形状开始改变。她的身体变成了黄色,光看外形竟然和龙一模一样。   但是耳鼻口又较小,眼眶很大,眉弓比较高,露出的牙齿十分尖锐,前额凸出,尾巴尖长,头大而长。   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她竟然展开了双翼。   她围着自己的孩子爬了一圈,然后张开嘴把孩子吞了进去,展开双翼飞向了天空。   巨幕黑了。   颜许也从睡眠中醒了过来。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出现在梦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自己在现实中见到过的,或许只是擦肩而过,但是潜意识却记住了。   可是颜许却是从未见过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男人和女人。   颜许又去了一趟洗手间,他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忽然,镜子里的人脸变成了那个女人。颜许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卫生间外传来了大门关闭的声音,颜许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脸上好多了才走出去。   蛋蛋往常一看到颜许就会大叫着“粑粑”然后扑上来。   不过这次蛋蛋却没有动,他站在景其琛的腿边,一副很想扑上去,但是又在克制自己的纠结模样。倒是颜许走了过去,他拍了拍蛋蛋的头,问道:“蛋蛋,怎么了?”   蛋蛋捏紧自己的小拳头,非常严肃地说:“老师跟我们说,我们要学会独立,不能总是依靠父母。”   颜许有点蒙,这孩子才上了两天学而已啊。   “那蛋蛋觉得老师说的对不对呢?”颜许笑着问道。   蛋蛋点头,他倒是很笃定地说:“对的,蛋蛋很快就会长成大人了,然后蛋蛋就会照顾粑粑和妈妈,给你们推轮椅!”   “咳咳。”景其琛咳了两声,“推轮椅倒是不必了。”   景其琛搂住了颜许的肩膀,小声问:“现在感觉还好吗?身体有什么问题没有?”   颜许摇头:“好多了。”   景其琛仔细看了看,确定颜许没有说谎之后才说:“那你陪孩子们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颜许看着景其琛走到厨房。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男人非常陌生。 第62章 缠绵情意(16)   这段时间梦境一直是重复, 重复着那天夜里自己梦到的一切, 一次又一次,不断在颜许的脑海中巩固着印象。每一天晚上颜许都不得安眠。女人就像是永远都在带着孩子逃亡, 脚步未曾停下,每晚都是如此。   颜许半夜又醒了, 景其琛正在他身边呼呼大睡, 好在景其琛睡相还好, 不磨牙也不打呼还不吧唧嘴, 颜许就着从窗口照进来的月光打量着景其琛的脸。   丹凤眼高鼻梁,飞眉入鬓, 刀锋般薄的嘴唇, 如果按照面相来说, 景其琛一定是个冷血无情的负心汉。   颜许笑了笑,他埋下头亲吻景其琛的额头, 鼻尖以及嘴唇。   景其琛迷迷糊糊地搂住颜许的脖子,他的声音很轻, 沙哑而有磁性,充满了男性的诱惑力:“怎么不继续了?嗯?”   颜许笑道:“我可不奉陪了。”   “我知道你很累。”景其琛把颜许搂进自己的怀里。   景其琛的肩膀很宽,胸膛厚实,他的身上还有沐浴露的清香。要不是颜许在睡觉之前就和景其琛干了个爽,现在腰都不舒服,这会儿肯定要兽性大发的扑倒这个属于自己的男人。   颜许忽然问道:“你怎么会和人类合作的?”   “这话说来就长了,我去给你倒杯水。”景其琛穿着拖鞋去了客厅,倒了两杯水回来。   颜许靠在床头上, 看着这个男人为自己忙碌,他无依无靠漂泊了这么多年,有了一个家,有一个为自己着想的爱人,他们彼此相爱,孕育了生命,这是多么令人惊喜的过程。   景其琛把水杯放在颜许旁边的床头柜上,然后自己也睡到了床上,他一只手搂着颜许的肩膀,一边说道:“那是几百年前了,我当时并没有来到人的世界。一直在深山老林中修行——也算不上修行,大概就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有个人类发现了我,那是个老年人,白头白胡子,他说他毕生都在寻找凤凰,他认为凤凰并不是不存在的。”   “那个人很有趣。”景其琛对颜许说,“满口知之乎也,对我说一些八股文章。”   “那时候还是上一个朝代吧?最后一个朝代?”颜许还算是了解本国历史,知道那时候正是历史上本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   景其琛点点头:“我看他有趣,就给了他一根我的羽毛,可以庇护他身体健康。不会有病痛,就算死也不会死于疾病。”   “他把那根羽毛进献给了当时的皇帝,换到了自己和子孙的荣华富贵。”景其琛像是在讲故事一样,几百年前颜许都还没有出生呢。   那是一个颜许只在书本上看到过的朝代。   景其琛笑了笑:“皇帝找到了我,他跟随着我的羽毛,他来到我面前,说他是真龙天子,我是凤凰,自然应该臣服于他,保佑他的国家千年万年,永世不灭。父传子,子传孙,生生不息。”   “你没答应他。”颜许笃定。   “我像是会臣服于别人的凤凰吗?”景其琛拉住颜许的一只手,轻轻亲吻颜许的手背,“我只臣服于你。”   颜许的手背有些痒,景其琛的情话说起来总是那么信手拈来。   “我告诉那个皇帝,这世间早就没有龙了,更不可能存在龙化人的可能。皇帝不是龙,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景其琛的眼神放空,他的记忆似乎回到了几百年前:“他快死了,就来求我,再给他几年。他的国家正在走向正轨,人们安居乐业,繁荣而强大,族群也正在融合,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前进。”   “他还说我是祥瑞神兽,应该庇护人类。他一直在奉承我,我很少接触人类,虽然凤凰本身高傲,可是我还是头一次被别人奉承,我答应了他。我给了他我的一滴血。他得到了十年的寿命。”景其琛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一点波动也没有,甚至带着那么一点嫌弃,似乎在嫌弃以前的那个自己。   “然后呢?”颜许被勾起了好奇心,他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得到了更长的统治时间,我不知道实际上当时的人类生活是不是和他说的一样好。但是我被天道惩罚了,我失去了上千年的修为,变得孱弱起来。因为我左右了一个朝代的命运。”景其琛忽然说道,“无论是妖还是神,只要左右了人类的朝代,都会得到惩罚,因为我是凤凰,所以我得到的惩罚算是比较轻的了。”   “你知道,我们也是天道创造的,也是顺应天意而生。但是人类,那弱小的生物才是天道真正的孩子,和人类相比,我们都是后妈养的。”这个形容实在是有些可笑,景其琛自己都笑了出来。   “在某一天,我得到了天道了召唤,天道告诉我,我得帮助人类。”景其琛说道,“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筹划了我现在的公司,帮助人类管理妖怪,教他们如何对付妖怪,如何控制妖怪。”   颜许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对于景其琛而且,这不仅仅是一场单方面的剥夺,更是控制了景其琛的自由。他被天道囚禁,甚至不能放任自己回到属于他的自由天地之中,而只能给人类打白工。   就连员工的工资都得自己想办法。   天知道人类问景其琛需不需要交付酬劳的时候,他说不需要的时候内心有多难受。   他的那些家底都是他的收藏品,是他的珍宝。   但是却一件都留不住,现在手里还有的收藏品,之后也会陆陆续续地卖出去。   “没有摆脱天道的方法吗?”颜许问道,“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你自由了吧?”   景其琛似乎不怎么在意,他亲吻颜许的额头:“我已经习惯了,你看,如果我没有和人类合作,没有被天道奴役,又怎么能遇到你呢?或许是天道终于明白,给了我一棍子之后总得给我颗甜枣。”   颜许笑道:“你把我比喻成甜枣了。”   景其琛看着他,没有说话,颜许也没说话,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先亲上去的。等颜许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亲的难解难分了。   甚至景其琛的双手一点都不老实的掀开了颜许的睡衣,颜许一边微弱的抗拒,一边又情不自禁的迎合。   当景其琛的手探向颜许的腰肢,颜许终于把理智抛弃。   腰疼完全不足以让自己拒绝自己的爱人。   这样一夜放纵的结果就是颜许第二天完全下不了床了,他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而罪魁祸首正穿着他那条性感的短裤在厨房里做早饭。   蛋蛋和小墩儿这会儿还没醒,颜许揉了揉自己的腰,他去卫生间看了看自己的肚皮,青筋已经消了,看起来很健康。   颜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能感觉到这里头有一颗蛋。就像当年他有了蛋蛋的时候一样。   但是因为不是胎生,所以和孩子的感应并没有人类的孕妇一样强烈。   这孩子的生命力真是顽强,自己在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这孩子在他的肚皮里还好好的。   不过颜许的身材并没有走形,肚子也没有变大,那颗蛋很小,隔着肚皮去摸,大概只有两个拳头的大小,颜许都怀疑这孩子有点营养不良。   景其琛已经把早饭做好了,他走到卫生间里,从背后搂住颜许的腰,下巴搁在颜许的肩膀上,他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两个人十分亲昵,一看就知道是一对爱人。   “刷完牙了吗?我去叫孩子们起来。”   颜许抬头,和景其琛亲了一口:“你觉得我刷牙了吗?”   景其琛笑起来,他长了一双丹凤眼,笑起来的时候格外诱惑。   “去吧。”颜许说道。   孩子们睡眼惺忪的起来,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嗜睡的,蛋蛋一天要睡十个小时,但刚醒的时候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妈妈,今天早上吃什么啊,我不想吃面包了。”蛋蛋的口气可怜极了,这段时间景其琛一直在偷懒,早饭一般都是面包或者三明治。   景其琛揉了揉蛋蛋的小脑袋,自己儿子的头发就是软的不行,景其琛格外自豪:“今天喝粥,还有包子和馒头,豆腐乳。”   蛋蛋似乎还是不满意,他撅着小嘴:“蛋蛋想吃油条喝豆浆。”   “明天好不好?明天妈妈早点出去给你买。”景其琛哄道。   蛋蛋很快抛下了所有不满,扑到了景其琛的怀里,小脑袋在景其琛的胸膛处:“妈妈最好了。”   “小墩儿呢?有什么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景其琛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墩儿。   小墩儿想了想,他现在已经完全融入这个家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畏首畏尾:“我想吃玉米,明天早上我想吃两根玉米。”   大概是因为和学校的同学相处,小墩儿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会用自己的小名来称呼自己了。   “好嘞,给我们蛋蛋买豆浆油条,给我们小墩儿买玉米。”景其琛把两个孩子都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属于他们的凳子上。   颜许假装步伐稳健的走过去,坐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吃过早饭之后,颜许和景其琛送两个孩子去上学,除此之外,颜许还要到出版社一趟。和那边价格没有谈好,赛事官网上颜许的那组照片成了官网标题栏主背景,拿了第一。   不同于别的赛事有一大堆第一,这个赛事只有一个,含金量很高。   颜许坐在车上打开微博看,发现自己的私信和留言已经爆了,全部都是清一水的恭喜,然后就是询问他这本摄影集出版发行的时间。   还有好几个外地的出版社编辑也给他留言和私信,询问这次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现在已经是互联网时代了,很多东西都有了曝光率,行价基本算是透明了。   颜许现在前往的出版社是他的老东家,在几年前也确实跟他的合作很紧密,合作次数也很多,但是这也不是他把自己的作品压低贱卖的理由,颜许还没缺钱到这个地步。   “之前是多少?”景其琛忽然问,他不太懂这个怎么算钱,“是出版社一次性把钱都给你?还是怎么的?”   颜许摇头:“你说的这个是买断,只要不是太蠢都不会这么干。一般都是分成。都是按版次来,出一次分一次。一般是出版社拿七成,摄影师拿三成。”   “但这次他们想要八成,我只能拿两成,这我接受不了,实在谈不拢我就换一家出。”   颜许现在也是很心累,本来拿三层就是业界规矩,别的出版社都这么干。但这次二八开就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街上很堵,到处都是车,挤挤挨挨堵在路上。来一次红灯就能堵出几百米。旁边的司机开着车窗坐在车里骂,这位一看就是个急性子。   好在景其琛倒是不急,颜许也不急,两人就坐在车里等着,堵车的时候还有老太太穿梭在车子中间,挨个敲车窗,问车主要不要买花,偶尔能卖出去,偶尔卖不出去。这两天一直在下小雨,路上湿滑,老太穿着一双布鞋,年纪看着也不小了。   她总算敲到了颜许这边的车窗,颜许把车窗摇下去。   “这些一共多少钱?”颜许问。   老太知道自己遇着好人了,忙不迭送地说:“一共三十二,我算你三十吧。”   颜许把钱递过去,老太接过钱,脸上的笑模样更加真诚了:“小伙子,你人真好。”   “你就算现在都买了,她还会去摘花,还要拿来卖,有什么用?”景其琛不太理解。   颜许笑了笑:“她现在也许能去休息十分钟也说不定。”   绿灯了,景其琛发动了车子。   景其琛不是人类,他有时候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比如同情心之类的东西。   穿过立交桥,穿越大半个城市,颜许和景其琛总算开车来到了出版社大楼的楼下。   这并不是一个特别大的出版社,虽然名字很有名,在国内算得上数一数二,但其实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分社,整个办公室还不到一百个平方,坐着七八个员工。工作环境不算坏,但也实在算不上好。   颜许的编辑就在里头,颜许先给她打了个电话,就看到女人脚步匆忙地跑下来。   她穿着一家白色衬衫,黑色包臀裙,一双黑色高跟鞋。头发是棕色大波浪,涂着姨妈红的口红,长得不算是漂亮,但是不丑,有那么点特殊的气质。   “先跟我上去坐,我们老板亲自跟你谈。”女人很热情,脸上洋溢着笑容,似乎和颜许的关系很亲近。这个编辑一直负责着颜许,两人关系还不错,偶尔也会聊一聊下一个主题拍什么。   颜许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给自己的这位老编辑一个面子。   会议室和办公室是一体的,只是多了一扇透明的门而已,外头可以把里头看的清清楚楚,说话的声音也能听得见。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挺着一个不算太大的啤酒肚,穿着西装西裤,十分正式。   编辑先让颜许在会议室里坐着,然后又给颜许倒了一杯茶,过了好一会儿那位老板才过来。景其琛则是在门口等着,没进去。   “不好意思,刚刚太忙了,事情很多。”老板刚推开门就道歉,然后跟颜许握手。   颜许也不讲究这些,单刀直入地问道:“三七开可以,二八我肯定不干。”   老板显然也没想到颜许这么直接,按理来说不是应该先互相恭维试探,你来我往一会儿才来谈钱吗?老板有点懵,但显然他不愿意放自己的利益:“我们不是已经合作了这么久了吗?之前你的摄影集,我们是亏本在出,卖多少本我们这边有数,本钱都没收回来。”   颜许不太信:“你们是商人,又不是慈善机构,要是真的亏还一直找我出?我又不傻。”   老板一脸“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得信我”的表情,他肥头大耳,长的十分富态,笑起来像个弥勒佛,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好人:“话不能这么说,我之前也是看你生活窘迫,而且一直和我们在合作,为了不伤害你的自尊心才从来不说。而且你也知道,当时你没什么名气,出去找别的出版社也拿不到好的价格,说不定连稿都过不了。”   “你这些挟恩图报吧?”颜许有点不舒服,“而且你这也不能说是恩吧?我用我的作品换的,你觉得划不来可以不出,我又不是跪在地上求你给我拿钱。”   老板点了根烟,他摇头:“你应该知道现在书商都不好做,能在电脑上下载的文字和图片,谁还会拿钱来买呢?互联网这么发达,盗版这么多。要不是我们在给你做广告,帮你铺货,你还能有吃饭的钱?”   “唱片行业都因为盗版快完蛋了。”老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们大家都不容易,这种节骨眼上更应该携手同心,你说对不对?不然得利的只有那些盗版网站。”   说了一大圈,颜许都要被说晕了,他摆摆手:“不是,我们是来谈稿费的,我先不和你扯这些。”   颜许也不想直接说自己可以另外找出版社做,这家出版社和他合作时间很长,双方都还是比较了解,有情谊在,也不好直接说这么伤感情的话。   “三七开,我接受不了二八。”颜许说道,“你们之前说好派写文案的给我,后来也没派人来。这套照片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   老板笑了笑:“别一口说定嘛,我们还有讨论的空间。”   看来这人是不打算让不了,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的,颜许站了起来,他面色很冷淡:“我的底线就是这个,你们不能出我就找别的出版社。”   “之前我们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是有数的,为了这么点钱把关系闹僵恐怕也不太好吧?我们在业内还是有那么点影响力的。”老板笑眯眯的,很像一只笑面虎。   颜许愣了愣:“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可没威胁过你。”老板的态度看起来似乎很好,一直带着笑容,可是语言却咄咄逼人。   商人本色,这是没办法的。   颜许知道这次谈不拢了,他摇摇头:“那我们就没得谈了。”   老板也不强留:“行。”   颜许推开玻璃门,编辑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面前,看到颜许出来的时候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是看见自己老板之后还是闭上了嘴。   等腰颜许离开之后,老板摸着自己的肚子,对编辑部说:“把稿子发出去吧。”   颜许和景其琛离开了写字楼,景其琛看着颜许的表情,大概已经猜到没有协商好了,他拍了拍颜许的肩膀:“没谈拢?”   颜许点头:“他把我说得像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但我一直都是老实的在做公平的交易,他觉得亏钱,不签我就是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颜许气愤的并不是他们这么狠的压稿费,而是把自己时候的一文不值,就像离开他们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一样。作品也被诋毁,颜许接受不了。   哪怕是泥人都有三分血性,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亏钱?”景其琛不太懂,“出版书需要什么东西吗?要不我给你出?”   颜许摇头:“主要是麻烦,印刷倒是方便,找个印刷厂就是了。但是还要买书号,在书店铺货,这些才是最麻烦的地方,还得联系电商,很费时间。”   颜许去街边的奶茶店买了两杯绿茶,这会儿还早,景其琛也不忙,就找个地方坐着聊聊天。   景其琛听着颜许跟说和出版社老板的谈话,景其琛倒是听懂了,他问道:“他说亏钱就是亏了吗?你们是走分成的,如果真亏了,你怎么可能还能拿得到钱?”   颜许叹了口气:“他说的是我的第一本摄影集,只发了一批,确实也是亏了。但问题在于,之后签的都是挣了钱的,我不亏心,他们在我身上赚的比亏的多得多。”   钱的问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问题。   要是出版社缺钱,认真跟自己说了,自己退步也并无不可。   但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姿势,自己确实接受不了。 第63章 缠绵情谊(17)   颜许在车上一直刷着微博和网页, 自己得奖的消息很快传播开来,这个奖项是国际奖项。含金量虽然不是最顶级的, 但是也算是二档最高奖项。连网页新闻都有报道,颜许的微博私信和评论像是被人狂轰滥炸一般, 而且颜许得奖这一条话题还上了热搜。   但是在这其中, 有一条消息却像一颗钉子一样突然出现。   那是一条小号发给颜许的私信,微博名是一串数字,一个微博也没有发过, 和别的僵尸粉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私信的话却极度恶毒。   【我已经知道真相了,恩将仇报的畜生, 出版社那么捧你, 给你钱给你资源, 好不容易把你捧起来,你就这么回报出版社的?就当我瞎了眼, 以前竟然会粉你这种人,祝你原地爆炸,死爹死妈,永远的孤儿摄影师, 滚吧SB!】   颜许看着这段话,觉得自己都有点不认识汉字了,他默默地把手机放回自己的包里,靠在靠背上。   但是就在颜许休息的时候,网上已经爆了。   颜许忘恩负义狗的话题甚至超越了颜许得奖的热搜位子。   “怎么了?”景其琛正在开车, 也没有转过头看颜许一眼,他的注意力还是在开车上。虽然不晕车了,但是景其琛一到了车上,就变成了一个完美的遵守交通规则的司机。   颜许伸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他看向自己的手机,一边想去看,一边又觉得如果看了,那自己就是真的傻。   “没什么。”颜许低声说。   手机忽然响了,颜许看了眼手机屏幕,发现备注是编辑,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小颜,你看到微博了吗?”女声很急,周围还未回音,似乎是藏在小隔间给颜许打的电话。   颜许恍惚问道:“我没看微博。”   女声急切地说了一连串话:“编辑部这边已经把通稿发出去了,你最好今天能做回应。我们老板为了不让你抓住把柄说二八分成的事,一直都是让我打电话给你联系,没有发过一条消息。”   “但是我这儿有录音,我每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都录了,我没想到老板这么狠,真的把你给给挂了。”   “什么挂了?”颜许的声音很平稳,但是另一只手却握成拳头,用力过大而导致手背上青筋凸起。   编辑愣了愣,她解释道:“就是在微博上发了一条长微博,还买了大V转发,主要是抨击你忘恩负义这些,站在道德的至高点……”   颜许笑了一声,声音很低,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然而这笑声却令编辑全身发麻:“让他说去吧,我为什么要回应?卑劣之人的手段永远上不得台面。”   编辑哑口无言,她愣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了。   她记起了第一次看到颜许时的样子,那时候颜许涉世未深,刚从大学走出来不久,穿着白短袖和牛仔裤,青涩的令她母性大发,他似乎很紧张地站在自己面前,说是过来谈之前说好的合同。   编辑干了这么多年,她虽然算不上是火眼晶晶,但却知道什么样的摄影作品是有潜力,有未来的。这世界上的天才很多,多到你在人群里一抓,总能抓出那么几个。   可天才们大多才出社会,就被世俗磨砺的失去光芒,变成了圆滑的砂子,随波逐流。   那时候颜许太年轻了,他站在自己的面前,拘束的都不好意思说话,只有那一双眼睛悄悄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就连走路的步子也不会太大。编辑还记得那个时候,颜许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你好,我是颜许,我是来谈合同的。”   多么普通的一句话,然而编辑却一直记着。   也不知道她记住的究竟是这一句话,还是说这句话的人当时那明亮而美丽的眼睛。   “但是,你以为还是要在这个圈子混的啊,如果真的被一锤定音了,以后你的摄影集不会有出版社敢出……”编辑循循善诱,她被自己老板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也为自己之前选择闭口不言的胆小怕事而羞愧。   颜许看着车窗外驶过的风景,人来人往,商铺林立,商人们卖东西,人们花钱去买,钱货两清的生意为什么在自己身上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编辑依旧在对颜许解释:“老板还花钱请了水军,这会儿你的微博评论已经被轰炸控场了,你的粉丝虽然还在努力辩解,但是如果你不站出来说话,局势就会真正的一面倒。到时候你的粉丝们怎么办呢?而且有些不明真相的围观路人变成了跟风无脑黑,你的粉丝现在毫无招架之力。”   “我在你的评论底下帮你说了几句话,现在那条评论已经被盖了一百多楼,都是在骂你和骂我的。而且好几个摄影圈的人也都发微博声援出版社这边的,而且他们并不是出版社花钱买的。”   “你不说话,你的粉丝根本站不住脚,水军和无脑黑会说你心虚,越是不说话,情形就会越差。你就会被踩在地上,翻身都翻不了。”   颜许愣了愣,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粉丝,那个小小的团体,他们之前也曾经给自己发过私信。说一些恭喜的话,夸奖自己的作品,文字那么真诚,就好像自己真的对他们有贡献一样。   “我会发微博的。”颜许说,他有些累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他在这个圈子从未拉帮结派,摄影圈里的人自己也没有熟识的,甚至可以说出了知道名字以外,压根就没有任何接触。   颜许忽然问景其琛:“如果你不认识的人,没有接触的人,忽然抨击你,会是什么原因?”   景其琛虽然觉得颜许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说:“因为本身就不喜欢对方吧?或许是因为嫉妒,或许是因为对方的行为处事自己看不惯?”   颜许点点头,他对手机那头的编辑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谢谢你。”   编辑似乎松了一口气,她的声音也有那么点颓废:“没事,反正我也准备辞职了,这样的出版社,待着也没意思。本来我还准备看今年有没有可能被提到北京的总部去,现在看来也不用等了。”   颜许知道编辑不是个坏人,他安慰道:“没事,换一个工作也好,出去散散心。”   “你才是。”编辑笑道,“这件事过了之后你也出去走走吧。”   不过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件事颜许不一定能把现在的局势扭转过来,网络上什么都有。因为不关自己的事,所以可以随意中伤。他们也不在乎被自己中伤的人之后会怎么样。只要能够发泄自己,别的都不重要。   大不了以后就不出版了,照了照片就自己留着也行。   颜许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自己的电脑,他刚刚登上自己的微博,发现已经完全被轰炸了,整个评论区几乎不能看,全部都是恶意中伤的留言,有些颜许都不敢细看。   除了人身攻击之外,还有带着各种污言秽语的唾骂。   颜许点开了出版社发出来的公告。   那是一条长微博,估计有几千字。   前几段在说出版社对自己的恩情,说自己能有今天完全是出版社的功劳,就连这次的照片,也是因为出版社帮忙找的主题,而且是出版社帮忙后期调色,原本照片根本没有那么好看。   ——甚至还配上了照片,所谓的没调色过的照片颜许一看就知道,是拿自己的照片调低了曝光率和色彩饱和度之后的样子。但是在某些人眼里,这些被PS过的照片反正是最大的证据。   之后的几段就是在时候颜许忘恩负义,明明之前已经说过,无论会不会得奖都会在出版社出版。   但是真的得奖之后,颜许要求要有九成的分成,只给出版社一成。   而出版社要铺货,要申请书号,人力的付出都是需要钱的,这一成连一半都不够。   并且颜许还威胁出版社,说如果不给自己的价钱,就会带着出版社所有的签约摄影师集体解约,然后到另一个出版社去。   最后一段就是出版社谴责颜许这种行为,还说自己不会因为颜许的威胁妥协,出版社也是有尊严的。   就在这条微博底下,现在已经有三万多的留言了。   全部都是清一色支持出版社,鄙视颜许丑陋行径的留言。   颜许打开文档开始编辑,但是双手放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要打些什么字。   景其琛做完家务之后走到了颜许身边,他知道颜许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他现在看起来情况不太好,整个人似乎都没了什么精神。   “怎么了?”景其琛从背后搂住颜许的肩膀,然后他看向电脑屏幕,看见了空白的文档,“你要写什么内容?”   颜许有些颓废的倚靠在靠椅上,他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我也不知道我要写什么。”   景其琛问道:“你要写什么,我来给你代笔?”   颜许看着景其琛,忽然问道:“你还会写东西?”   然后颜许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了景其琛,景其琛整个人都无语了,他知道人类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机,但是他想不到诋毁颜许对那个出版社有什么好处。   两人在电脑跟前面面相觑。   “要不然……我直接把那个出版社端了?这也太难写了。”景其琛写了两行字就决定放弃了,果然不适合当文字工作者。   颜许被景其琛逗笑了,压抑的心情忽然得到了缓解:“你以为出版社的坏妖怪集聚地啊,你还去把出版社端了。”   看到颜许的这个反应,景其琛松了一口气,他握住颜许的手,两人的双手紧握在一起。   “这件事你别插手。”颜许义正言辞地对景其琛说道,“这是我和出版社的瓜葛。”   景其琛点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插手。   颜许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在文档里,他想让自己的文字更加能感染人,但打出来的却完全没有一丝感情,就是是个公告一样。   “不能告他诽谤吗?”景其琛看着颜许的文字,最终做出了这么一个提议。   颜许也很无奈:“我手里没证据。”   忽然,颜许想到了编辑手里的录音,可是问题在于,录音是编辑和自己的通话,出版社老板从没有亲自打电话过来。自己当时过去谈价格的时候应该带一支录音笔的。   不然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的被动的局面。   出版社那边占据着主动权。   “那我先去接孩子们回来了,你慢慢写。”景其琛穿上风衣出了门,去地下车库开车。   颜许则是对着电脑发呆,他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讲事实摆道理?他没有证据。博同情?现在估计没谁会同情他。从任何一个方面都不好着手,颜许一会儿出去喝水,一会儿出去吃点小饼干。   但是唯一的好消息是,颜许的心情总算不像是之前那么糟糕了。   “还没写完?”景其琛已经回来了,孩子们在客厅看电视玩游戏,景其琛拍了拍颜许的肩膀,“实在写不出来就别写了,以后不吃这口饭也可以,我养你。”   颜许摇摇头:“这不是以后吃不吃这口饭的问题,出版社这次真是太侮辱人了。”   “我出去一趟,我要去和出版社的老板再谈一次。”颜许一边说一边穿好的自己的外套,然后去玄关处穿上自己的运动鞋。   蛋蛋坐在沙发上,他看着颜许要出门,立马扑了上去,眨着自己的大眼睛问道:“粑粑,你要去哪里啊,蛋蛋今天在学校也有很乖哦,粑粑你要看蛋蛋的小红花吗?”   “粑粑回来再看好不好,粑粑现在有急事。”颜许蹲下去亲了亲蛋蛋的额头,又摸了摸蛋蛋的小脸蛋,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颜许打车去了出版社,这个点是下班时间,路上非常堵。颜许很急,但也只能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很显然,出租车的司机比颜许还要急,每次一堵车就开始骂。   “介意我抽根烟不?”司机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   颜许摇头:“不介意,你抽吧。”   司机把烟盒凑过来:“你抽不抽?”   颜许摆摆手:“我不抽烟。”   司机拿出打火机,打开了车窗,他似乎觉得无聊,还跟颜许聊起天来:“这一路就是堵,自从我开始跑车,这里就没畅通过,尤其是这个点,更堵。估计得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你的目的地。”   颜许叹了口气,司机是老江湖了,他看着这个年轻人笑道“怎么?有烦心事?现在去找女朋友?”   “不是,是工作上出了点事,我得去和他们谈谈。”颜许叹了口气。   司机很显然充满了好奇心,他问道:“什么事?你说说看,说不定我能想个主意出来?”   萍水相逢,颜许倒也不担心司机有个“有心人”,他说道:“之前我和一个出版社谈业务,一直都是三七开,这次他们想要二八,我没答应,他们就在网上买了新闻稿,说是我的问题。”   “嗨。”司机一副这根本都不算问题的表情,“不就是网上乱七八糟的事儿吗?那有什么,他能写新闻稿你不能能吗?你就让你的朋友给你扎场子嘛!”   这位大哥显然把这件事当做打群架来处理了,颜许没说话,更愁了。   “我说的有错吗?不管是网上还是现实,都是谁兄弟多,人多,谁说话的声音就更大。”司机倒也不生气,“虽说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大多数人都是蠢蛋。但是说话的人多了,蠢蛋也能变聪明。”   颜许笑了笑,也没把司机的话往心里去。   “到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颜许付好钱之后走了下去。   颜许走到了出版社办公室的门口,这时候大部分编辑都下班了,不过好在老板还在,还有两三个编辑和美编没下班,看着颜许进来的时候他们的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老板在里面。”编辑指了指这里唯一的办公室。   颜许敲了敲门,估计老板没想到来的人是颜许,他很快说道:“进来。”   门没锁。   老板抬头看了一眼,愣住了,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个没后台的自由摄影师?   “你来干什么?现在已经晚了。”老板的嘴角带着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就是如来佛祖,颜许这个孙猴子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颜许坐到椅子上:“你这样做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哈哈……”老板乐不可支,“你以为这里是幼儿园吗?你这么天真?”   老板的面目一下就变了,他看着颜许,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他凑到颜许的面前,用一种堪称咄咄逼人的语气说:“你要是求我,说不定我会把那条微博删了。”   “我什么要求你?”颜许嗤笑,“我又没做错事。”   “你错了。”老板双手环胸,他挺着自己充满了浊气的肚子,他穿着被自己崩的不像样子的西装。看起来是个好人,然而很显然,一个人的内心不一定和他的外貌成正比。   颜许不想生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你这样污蔑我你又能得到什么?”   “你在套我的话?你带了录音笔?”老板笑着说,“我和你不一样,我又不傻。”   “我劝你还是回去想想办法吧,你在我这里是什么都得不到的。”老板走过去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颜许站起来,他走过去,就在出门的一瞬间抓住了老板的衣领,两人眼睛对着眼睛,颜许的眼里充满了熊熊燃烧的怒火:“你会后悔的。”   老板笑了笑,扯回了自己的衣领:“年轻人,别只会放狠话,你倒是让我后悔看看啊?”   颜许头也不回的走了,从这一刻开始,双方都已经没了退步的机会。   准确的说,颜许不会再给出版社任何退出这样没有硝烟的战争的机会了。   用舆论做武器,决赛场变成了网络。   这回颜许知道找谁帮忙了,别看张壮壮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可从没出去上过班,但是也从未缺过钱。颜许知道倒是知道,壮壮他在网上是个网红,一张锥子脸帮他吸了不少粉。为了吸更多的粉,顺便帮自己洗白,壮壮还专门去做了整容鉴定。   而且他还天天在视频上折腾自己的脸。   后来有了直播这个行业,壮壮还做起来游戏直播,不仅女粉,男粉也多了起来。   他有自己的淘宝店——虽然颜许一直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拿货的。   顺便微博和视频偶尔还会打打广告,也是一笔不少的费用。   他应该比较清楚网上骂架怎么解决。   “你怎么来了?”张冷轩打开门——这么大晚上,张冷轩还穿的非常整齐,一件价值不菲的名牌外套和背心,下头却只穿了一个大花裤头。   颜许跟着张冷轩走到了房间里,这房间乱的,桌子上摆着不少泡面盒和外貌的包装盒,裤子衣服堆的满沙发都是,地上也都是裤子,颜许好不容易在沙发上扫出一个位子,还从缝隙中找到了一条穿过的内裤。   “……”   “别跟我客气,坐啊。哎,你等等,我去跟我粉丝说一声,今晚先暂停直播。”张冷轩摆摆手,“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受欢迎的,要是我今天做的是游戏直播,我估计连门都不能给你开。”   颜许叹了口气,他刚刚是为什么觉得壮壮靠谱的?   张冷轩倒没觉得自己不靠谱,两人是多年好友了,颜许抬抬屁股他就知道颜许下一秒要干啥:“怎么了?遇到事了?谁欺负你了?”   颜许失笑:“也不是欺负,就是事情有点麻烦。”   “你说,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张冷轩好奇极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你现在这样子,你平常不都是泰山压顶都不动如山的人吗?”   颜许只能把事情的发生经过又重新说了一次。   张冷轩摸摸自己的锥子下巴:“这简单,好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壮壮:作为一个网红,我可没在怕的。   颜许:牛,点赞。 第64章 缠绵情谊(18)   这件事对颜许来说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打击, 以前都是壮壮依靠他, 有什么事都是壮壮找他商量。在和张冷轩的交往过程中,虽然是朋友, 但是颜许更像是一个大哥哥。   这一次,张冷轩反而成为颜许的主心骨, 成了颜许的军师。   “怎么解决?”颜许问道, 他的表情有些急切, 手甚至握住了张冷轩的手腕。   张冷轩表情狰狞:“疼疼疼, 你轻点,别急啊, 多大回事啊。”   颜许这才反应过来, 把手松开, 张冷轩叹了口气:“网上无非就是炒作嘛,这样, 你明天早点起来,我把我网上都朋友都叫上, 你给我们拍点写真照。”   这算是个什么解决办法啊?颜许有点无语:“给你们拍了写真照之后呢?有什么用吗?”   张冷轩也为颜许的智商忧心,但是他想到颜许确实对网络没什么研究,只能叹气解释:“我是网红,你知道吧?我就靠人气吃饭。”   颜许点点头,这点他还是知道的,要不是知道张冷轩是网红,自己都不会来寻求张冷轩的帮助,因为这人很多时候都特别不靠谱, 从小时候开始就是,经常惹事,然后让自己给他擦屁股。   “我的朋友都是网红,而且最少的都有二十多万的粉丝,我们互相打广告,假装是朋友,以此来互相赚取人气。”张冷轩喝了口水,似乎现在已经有点口干舌燥了,“这次的事就是比人气的时候,谁说话的人多,谁就能立于不败治理,乱拳都能打死老师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颜许继续点头,他听得迷迷糊糊,只知道点头赞同。   “然后,我好几个朋友都走的是文艺范,他们的粉丝大多也是这样,抱着本书走在路上,或者去图书馆之类的,反正就是很文艺,你知道这一点就行了。”张冷轩解释道,“我这些朋友的粉丝,团结力度很大的,一个比一个能打。”   “只要你拍的这组照片好看,我朋友和我挨个转发,不愁没有流量。”   “到时候我再联系几个关系好的段子手大V,联合我的朋友们,想反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但是张冷轩还是叮嘱道,“你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证据整理好,你不是说你编辑要辞职了,而且她还愿意站在你这边帮忙,这是件好事,只要她愿意站出来,这件事就好说多了。”   “可是……毕竟说了算的不是我编辑啊,也不算什么确凿的证据吧?”颜许就是为这个发愁。   张冷轩简直想敲颜许的额头,最好敲一个包出来,看看他究竟长不长记性:“我们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就好像出版社那边也是无中生有的造谣而已,我们只需要把他们赶下去,然后我们站住道德制高点。”   颜许听得迷迷糊糊,双眼无神,整个人处于一种懵逼状态,双眼没有焦距,觉得张冷轩看起来脸似乎都没有那么尖了。   “算了。”张冷轩放弃了,“总之,我怎么说你怎么做,行吗?”   颜许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点点头:“行。”   至于具体到底要做什么,颜许只知道明天要去拍照,他甚至连自己要给哪些人拍照都不知道。   “那行,你今晚早点睡,明天下午出门,多睡会儿,睡个美容觉。”张冷轩说,“明天你也得出境,我亲自给你录视频。到时候我给你化个妆,保准帅到不像人。你再声泪俱下地多说几句,一定要把自己说惨一点。不过证据要摆出来。”   颜许点头,他现在理智已经全面崩盘了,行尸走肉一般打开了张冷轩的家门,准备回去了。   “对了。”颜许要走出去的那瞬间对着张冷轩说,“你需要打扫一下了,我明早给你叫个家政阿姨,记得把你的内裤都收好。”   张冷轩愣住了,这回轮到他一脸懵逼。   关上了张冷轩家的房门,颜许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壮壮这个不爱干净的臭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啊。   一条内裤穿五天,简直想象不到他外表是这样的光鲜亮丽。   要是他的粉丝看见了,估计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这个邋遢的男人是自己的时尚偶像。   “回来了?”景其琛正好把两个孩子哄睡着,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家里的隔音效果虽然很好,但是为了不打扰孩子们休息睡觉,景其琛没开电视。   室内的灯光很暗,景其琛的侧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俊美非常,他靠近柔软的沙发背垫,慵懒又英俊,就像是天生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诱惑气质,空气中都发散着属于男性的荷尔蒙。   颜许舒了口气,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换上拖鞋,坐在了景其琛的旁边。   景其琛温柔的抚摸颜许的鬓角,亲吻颜许的脸颊和额头,他轻声问道:“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颜许点点头:“壮壮知道怎么解决,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   对于张冷轩,景其琛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或许是因为奇怪的嫉妒心作祟,哪怕知道颜许和张冷轩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但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即便长大之后也没有断开联系。光是这一点就让景其琛不爽到了极致。   “那就好。”景其琛十分温柔笑了笑,半点都看不出来他不喜欢张冷轩。   颜许站起来,去卫生间洗漱,他今晚要好好洗个澡,在外头忙活了一天,到这个点还没有休息。   “你去洗澡?”景其琛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就在颜许的身边站在,双手扶着颜许的腰,轻轻啃噬颜许的耳垂,“要不要我帮你洗?”   颜许无奈的说:“我拒绝有用吗?”   “听说多运动可以让心情变好。”景其琛的暧昧的声音就在颜许的耳边,两人距离非常近,近到颜许都能听见景其琛的心跳声。   “好。”颜许点点头,他也确实想和景其琛亲近,他也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对这方面的事没有抵触能力。更何况景其琛是他名正言顺的爱人,也是他三个孩子的父亲,两人早就已经又过了肌肤之亲,现在也不需要矫情。   两人一起走进了卫生间,颜许打开淋浴喷头,又在浴缸里放好热水。   等到两人出来的时候,颜许的脸颊绯红,腰都打不直了,双腿都在打颤,他看了景其琛一眼,抱怨道:“你太久了,也太大了。”   很快颜许就知道对自己的男人说这句话显然不太好。   景其琛双眼幽暗,眼睛宛如深潭,他把颜许一把抱进怀里,他直接把颜许扔到了床上,两人的距离慢慢拉近。   景其琛慢慢压下去,带着男人的压迫性,颜许咽了口唾沫,他放松了身体,敞开了怀抱。   然后就在景其琛要继续做下去的时候,景其琛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停了下来,明明已经箭在弦上了,但是却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男性本能。   “怎么了?”颜许都有点不明白景其琛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景其琛一只手摸上了颜许扁平的肚子,这个肚子一点弧度也没有,完全想象不出里头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你说,我们下一个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景其琛穿上自己的内裤,没管自己的东西,他就躺在颜许的身边,嘴角带着笑,一副傻爸爸的样子,“应该和小墩儿一样惹人喜欢吧。”   颜许也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他被景其琛感染了,也微笑着说:“一定,毕竟他们的妈妈也很好,也惹人喜欢。”   景其琛一只手扳住颜许的下巴,两人对视,景其琛吻了吻颜许,就像蜻蜓点水一样带着一种浓浓的宠爱意味:“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   颜许笑了笑,他趴在景其琛的身上,舔了舔自己的唇角:“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景其琛扬起头颅,喘着粗气。   等最后的激情褪去,景其琛把颜许拉起来,伸出拇指擦了擦颜许的唇角:“你怎么咽下去了?”   颜许的双颊酡红,他嗔怪道:“没来得及吐出来。”   “睡吧,明天要做的事还多着呢。”颜许说完就穿鞋下床,准备去卫生间漱口。   哪里知道景其琛从背后搂住颜许的腰,把颜许拽回自己身边,他的双手伸向颜许的裤子,声音十分暧昧:“别急着去,我还是知道什么叫礼尚往来的。”   很快,颜许就被景其琛带入了欲望的漩涡。   第二天早上颜许没能早起,当阳光洒满房间,楼下传来汽车的鸣笛声,颜许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打了个哈欠,他在床上又躺了几分钟,才终于坐了起来。   “孩子们已经被我送去学校了,你起来吃点东西吧。”景其琛就像个贤妻良母,他体贴而温柔,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完美爱人一样。   颜许点点头,昨天那些烦心事似乎已经烟消云散了,没什么事比叫停和爱人更能抚慰人心的了。   “好。”颜许站起来穿衣服,他的身上全部都是吻痕。   景其琛不受控制的咽了口唾沫,他移开自己的视线,害怕自己化身为野兽。   “你尽早不去公司吗?”颜许边穿衣服边问,他倒是很好奇,在没有坏妖怪的时候,景其琛的公司到底做着什么样的工作。   景其琛说道:“不急,今天也没什么事,我下午过去也可以,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青岩会给我打电话的。”   “蛋蛋很喜欢青岩,他要是没事你就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家里做客吧。”颜许笑了笑,他是蛋蛋的爸爸,当然能够知道自己的孩子喜欢谁,不喜欢谁。   颜许穿好衣服,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短袖和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他本来看着就比自己的真实年纪看起来还要年轻一些,穿上这套衣服,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大学出来的大学生。   这个形象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出版社说的那种人。   至少现在很多人都在以貌取人,外貌有时候可以拉到不少人的好感度。   “你什么时候出门?”景其琛坐在餐桌上陪着颜许吃饭,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时事新闻,他对这些新闻倒是很有兴趣,没事的时候总是在看。连八卦板块都没有放过。   颜许看了下表:“我大概下午两点过出门吧,和壮壮约好的这个时间。”   景其琛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他甚至还带着笑容的问道:“要不我去解决吧?我直接去找那个出版社的老板一趟,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虽然之前说好自己不会插手,但是身为颜许的男人,关键时刻不站出来的话,也太没有一家之主的气势了。   但是景其琛没料到颜许竟然摇头了:“不要去威逼利诱,要不靠武力的让他心服口服,不然也没什么意义。”   有时候颜许确实有那么点死脑经,就连景其琛也没有丝毫办法,自己的爱人就是这样,他也改变不了。   “那好吧,那我这个提议就当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吧,你解决不了我再去,行吗?”景其琛的语气有些无奈,不过他看着颜许的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浓浓的爱意,“你要知道,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颜许有些感动:“我知道,我也是一样的。”   如果可能,我也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   肉麻兮兮的情话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说出口的。   景其琛是在早上十点半出的门,青岩那边打来了电话,说是城里有一个地区的灵力正在迅速聚集,他们解决不了,于是只能求助景其琛。   本来还想和颜许缠绵一早上的景其琛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门。   家里就只剩下颜许一个人了。   说来也奇怪,他以前也一直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在深山老林之中拍摄。就算回到家面对的也是空荡荡的房间,可是却没有感受到孤独,他当时甚至十分享受拥有个人空间的感觉。   一个人总是自由自在的,可是现在,他有了一个家,就算只是短暂的时间,只要家里没有人,颜许都会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像是缺失了自己身体最重要的一部分一样。   中午颜许一个人也不想做饭,他直接叫的外卖,现在外卖行业十分发达,不过在这之前他也没忘了给黄志安和徐辛倒点猫粮和狗粮,他们两个经常看不见,躲在家里的角落里。如果不是肚子饿了想要吃饭,都不会出来。   “多吃点。”颜许摸了摸黄志安的头。   虽然人形的时候颜许和黄志安也不算是非常亲近,可是现在黄志安是一条可爱的小土狗,颜许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   毕竟颜许是作为人长大的,虽然他现在知道自己不是人了,但是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自我认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改过来的。   徐辛没有过来吃,他还躲在沙发后面,他的习惯就是如此,每次都要等到颜许离开这里,他才会头偷偷摸摸的走出来,挨着黄志安开始吃东西。   颜许在家过的十分无聊,这几个小时他觉得就像过了几天一样,他把家里的灰又擦了一次,地也拖了一次,还把脏衣服全部都拿去洗衣机洗了,不过抬头看看始终,发现现在也才下午一点。   还剩下一个小时才到自己和壮壮约定的时间。   颜许有点绝望了,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造一个小时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于是颜许锁好自己的家门,径直走到张冷轩家门口,他早上十点给张冷轩喊的家政,现在张冷轩应该没有睡觉了。颜许敲了敲房门,大约等了十分钟才有人出来开门。   张冷轩的头发还是湿的,穿着一件长款短袖,没有穿裤子,倒是很像电视剧里头的性感女朋友。   “进来吧。”张冷轩一副快要哭出声的样子,哭丧着一张脸。   颜许有点莫名其妙:“你怎么了?眼睛都红了?”   张冷轩摆摆手:“我刚刚洗脸的时候洗面奶不小心进了眼睛。”   颜许:“……”   门大打开了,颜许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他觉得自己得到了升华,昨天的客厅简直让颜许感到绝望。   干净的茶几,沙发和地上也没了脏衣服,房间里也没有那股浓浓的泡面味了。   “什么时候走?”颜许坐在沙发上,看着张冷轩坐在镜子前画眉毛,颜许好奇地看向张冷轩的梳妆台,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化妆品,有粉底液,有眉笔眉粉,还有一大堆东西。   在画好妆之后,张壮壮还喷了香水,整个人香喷喷的。   颜许打了个喷嚏,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痒,他从来没用过香水,也不知道原来男人也是可以用香水的,他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   更恐怖的是,昨晚因为房间太乱所以颜许没有看见,现在颜许看见了,桌子上有不少假发,长发短发都有。   “你现在开始脱发了?你买这么多假发?”颜许有些疑问。   张冷轩叹了口气:“这是我女装的时候戴的假发。”   颜许惊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性别认知问题?要不我出点钱,资助你去做手术?”   毕竟对于有些一直认为自己是女性,却无奈生为男儿身的人来说,做变性手术就是人生的最高追求。   “你懂什么,我这只是异装癖,我没想过变成女的。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兴趣异于常人就行了,但再怎么异于常人,也只是我自己的兴趣爱好而已,没有给别人带去任何麻烦。”张冷轩说道。   颜许点点头,这是张冷轩的私生活,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质疑。   “行了,走吧。”张冷轩穿着一件淡黄色的针织衫,里头穿了一件白色坎肩。   别看简简单单的一身,全部都是名牌,加在一起要花个几万块钱。这是张冷轩最贵的一套衣服,专门用来出去面基给自己撑场子的。   车是张冷轩的车,一辆大红色的超跑,非常骚,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回头率超高。   看来壮壮这几年确实挣了不少钱,情场失意,事业得利。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   “傻愣着干嘛,坐上来吧。”张冷轩兴致勃勃地跟颜许说着自己的车,说配置,说最高时速,说耗油量。总之他对自己的这辆车非常满意。   颜许不太懂汽车,不过好歹也知道超跑的花不少钱,于是他很给面子的说:“是挺不错的。”   张冷轩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撇撇嘴:“今天要去见的人里头有个富二代,家里有钱,和我们不一样。每次都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颜许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他没见过壮壮说的那个人,而且就算见过,颜许也不会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开车开了大概还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到了约定好的咖啡馆,估计是真的财大气粗,他们直接把这个高逼格的咖啡馆给包了下来,今天一天都只为他们服务,颜许就是要在这里给他们拍一组照片。   两人一起下了车,这个咖啡厅果然不愧是深受喜爱的高逼格场所,装修的就算是几十年前的欧洲咖啡厅。一切都是复古的,就连服务生都全部穿着西装,他们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有精神,长得也很帅,是标准的唇红齿白小白脸。   这里基本没有瓷砖,全部都是木质结构,一进来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豆的香气。   “我们先坐会儿,你要喝什么?他们估计要过会儿才回来,比我还没有时间观念。”张冷轩撇撇嘴。   颜许终于问出了自己憋了一路的疑问:“既然你这么不喜欢他们,为什么又要和他们成为朋友呢?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张冷轩愣了愣,不过他很快笑出声:“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同行之间很难有真正的友谊,有也有,不过很少。”   颜许摇摇头,很显然,他并不支持这样的朋友交往态度。   “他们和你不一样。”张冷轩情深意切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第65章 缠绵情谊(19)   颜许和张冷轩一人点了一杯咖啡, 两人坐在靠窗口的位子, 阳光透过窗户,光芒变得昏暗, 十分舒服。颜许还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来看,张冷轩倒是无所事事, 他开始拿出手机自拍。   两点半的时候人终于到了, 他们是结伴来的, 每个人脸上都画着浓妆, 就连里头的两三个男的,都是一看的粉底, 像刷墙一样, 虽然在镜头里看起来不算夸张, 但是现世生活中这种妆容真的是可以活生生的把人吓死。   里头的几个女孩倒是没动过刀,看起来弟子是真的好, 不过妆容偏欧美那边,侧影打的一个比一个深, 脸上看起来脏乎乎。   这不是颜许熟悉的圈子,他老老实实地坐着,也没说话,但是也不拘谨,他虽然不怎么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但是这么多年自己独自一人在外拍摄的经验令他不至于尴尬。   “这就是我朋友颜许。”张冷轩跟他们介绍。   有个娃娃脸的女孩夸张地哇了一声:“就是他上了热搜啊,真牛,我都没上过呢,我也想上一回。”   这句话刚落音, 身后就传来了一个不屑的声音:“算了吧,你有多少僵尸粉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不过他们脸上都没什么尴尬的表情,也没有生气,估计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说话方式了。   “我把相机带过来了,你们看看什么时候开始拍?我不太擅长拍集体照。”颜许实话实说,他也想早点把事情处理完回家,这些人和自己无亲无故,但是愿意无偿的帮助自己,颜许还是很感谢的,“谢谢你们愿意帮我。”   大概是颜许的态度太过诚恳,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竟然都笑了起来:“这哪里是帮你啊,我们自己也能蹭一波热度,互有好处吧。”   拍照是颜许的拿手好戏,他就靠这个吃饭,不管是灯光还是构图,颜许都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位子,就连人脸,颜许都会不停的走动换位,争取能找到最有味道的方位。   因为阿云,颜许现在拍人也比以前强得多,如果是一年前的他,估计怎么也不会选择去拍人像。   但是现在,颜许已经能够体会到那些拍人像的摄影师的感觉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肢体语言和五官有时候甚至是相悖的。或许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可是身体却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感情。   颜许拍完之后给这些人看照片。   “真的有味道。”娃娃脸的女孩震惊了,“我看起来好成熟,我头一次拍照能有这种感觉。”   几个男生也震惊了,颜许把他们拍的很美,但不是那种雌雄莫辨的中性美,而且拍出了属于男人的男性美,有种俾倪天下唯我独尊的骄傲感。   没有一处不完美。   “真没想到,不亏是得了大奖的摄影师。”娃娃脸的女孩在颜许身边打转,似乎已经变成了颜许的脑残粉,她看着颜许的侧脸,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的帅,“你为什么要当摄影师啊,你长得这么帅,就算当网红开直播也有饭吃啊。”   颜许失笑:“志不在此,抱歉了。”   他的梦想不只是能赚多少钱,他只是想做自己的喜欢的事。以前他还不知道自己不是人类的时候就在想,自己只能活短短几十年,如果得病的,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许都活不到花甲。   如果一辈子没有干过一次自己喜欢的事,没有坚持过自己的梦想,那这个人生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这么多年,就真的混吃等死吗?随便找个工作填饱肚子,虽然找个伴侣结婚生孩子,没有什么追求,对人生也没有目标,这样的生活颜许仅仅是想一想,就觉得有些喘不过起来了。   “你把照片发给我吧,我发给他们,我们已经约好时间发微博了,时间都是一样的。”张冷轩对颜许说道。   几人打了招呼之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妈了,他们勾肩搭背,看起来关系倒是很好,颜许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保持着表面上的朋友关系的,和一个关系并不那么好的人做出这样的样子,真的不会觉得有些尴尬吗?   “是不是很假?”张冷轩笑道,“他们还总觉得我的下巴是假的,还问我是去哪儿做的手术。”   张冷轩有些郁闷:“好了,我们也走吧。”   两人坐在车上,张冷轩看着颜许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他安慰道:“别怕,我们几个的粉丝已经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能打了,别看我这样,我有不少真爱粉和脑残粉呢。”   颜许没说话。   张冷轩叹了口气:“你别这样,没什么可担心的,有我在呢。”   就是因为你说这句话所以我才担心啊,颜许默默地想。   他想起小时候张冷轩想吃汉堡,结果把汉堡糊到了自己的衣服上,很多这种事,就连成年以后,都没有变得稳重。   他这个年纪了,但是好像还是个小孩子,张冷轩就像从来都没有长大过。   他活的任性而自然,一切都以自己的开心为前提,几乎不会看别人的脸色。   颜许曾经很羡慕壮壮,他和张冷轩不同。他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在孤儿院的时候,只有他从来不会撒娇多要点小零食小面包。他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不难过也不开心,内心没有什么感觉。   有时候也会有些微的羡慕,但是这种羡慕的程度很轻,轻到颜许自己都感觉不到。   颜许和壮壮一起回了壮壮的家里,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拍照花费了不少时间,毕竟有这么多个人。颜许和张冷轩随便找了家店吃了点东西,这次是颜许请客,两人去吃了平价牛排。   颜许不是很喜欢吃牛排,但是张冷轩喜欢,他们也没什么时间去高档西餐厅。   不过也有可能是张冷轩觉得颜许手里没多少钱的缘故。   张冷轩虽然看起来不是个好人,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是很有眼力劲的,他知道自己可以开什么玩笑,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一旦觉得自己可能触线了就马上退回去,他会开玩笑,但这些玩笑都被他把握的很好。   他是天生的人际交往关系的行家,他都不需要学习和研究,信手拈来。   “你看着我发微博。”张冷轩坐在电脑跟前,颜许办了个板凳坐在张冷轩的旁边,看着张冷轩挑了几张他自己的照片上去,还配了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用手机偷拍的颜许拍照时候的样子。   颜许的粉丝从来不知道颜许长得什么样,甚至不知道颜许是男是女,因为颜许这个名字还是比较中性化的。   而且颜许不怎么发微博,也从没在自己的摄影集里放过自己的照片,他还是比较有神秘感的。   ——主要原因大概是因为颜许根本不知道现在这个年代还可炒人设吧。   张冷轩凑齐了九宫格,然后打上了一串文字【今天和朋友们一起去拍照,拍照的摄影师就是我最好的朋友的@颜许,他超强的,拍照的时候也很专心。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只希望我的粉丝们能够冷静看待这件事,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的品性是什么样估计没人比我更清楚了,劝告某些无良出版社,摸着自己良心,问问自己到底缺不缺德,非要逼得颜许出来把证据甩到你们脸上吗?】   颜许震惊了,他没料到张冷轩能说出这样一段义正言辞的话,看起来很官方,语气不算好但是也不算太坏。   “我发了哦。”张冷轩转头询问颜许。   颜许点点头。   张冷轩点下了发送。   然后张冷轩开始在他的网红群里说:“姐妹们,看你们表演了。”   好几个ID冒出来:“OK的,相信我们。”   所有今天拍了照的网红都发了微博,文字是复制的张冷轩的,只不过改了一句话,把青梅竹马删掉了。但是照片是他们自己的。   这么多个网红为了同一件事一起发声,就像实在平地扔下了一个炮仗,炸的漫天都是烟花。黑黑粉粉分不清楚,只知道一个混乱的夜晚开始了。   不仅如此,和张冷轩关系不错的好几个大V都转发了,这些大V可都是张冷轩精心挑选维持好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小网红,是真正发条微博就有上万人评论的大V。   里头有段子手,有漫画师,还有美妆博主,几乎是遍布了为了所谓的圈子。   局势开始变了。   张冷轩微博底下的评论在微博发出去的十分钟左右就爆炸了,瞬间过千——   每天都是萌萌哒:尖脸轩,你们今天集体疯了?全部都出来站队了。   尖脸轩的小迷妹:楼上你是不是眼瞎,人家都说了是青梅竹马了,尖脸轩肯定知道真相了,自己哥们被欺负了肯定要站出来啊。反正我相信我轩,我轩站队的话,我也站。   球球:谢谢,谢谢你,谢谢你们,我快哭了,我家颜许真的很好,他也很有才华,他不可能是这种人的,这件事爆出来以后所有人都在骂我们,我都快崩溃了。   用户20745632:恐怕是拿了钱吧,真不要脸,为了钱什么都能说。   ……   颜许很心疼自己的粉丝,虽然他不怎么混微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粉丝,这件事出来之后他甚至都没有敢看自己的微博评论,有些话他都看不下去,实在是太脏了,很难想象有人能够毫无心理障碍的把那些语句打出来。   “没问题了,你明天让你的编辑发一条长微博,这事儿基本就算完了。”张冷轩胸有成竹,他完全不觉得在这场舆战中自己会输。   张冷轩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在和颜许的交往过程中,几乎一致都是颜许单方面的照顾自己,小时候自己闯了祸,颜许就要带着自己一起去道歉。这么多年过去了,也终于轮到自己帮助颜许了。   虽然看起来张冷轩好像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是其实谁对他好,他内心都是有数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孤儿院的那些同伴,他也只和颜许保持着联系,颜许是他最好的朋友,这句话他是出自真心的。   “谢谢你。”颜许认真的跟张冷轩道谢,这次壮壮是真的很靠谱,和以前不一样,壮壮这次保护了他。   张冷轩笑了笑,一副此等小事不足挂齿的模样,但内心还是有些得意的,他说道:“要我说,你也不缺钱,看你男人的样子也不像是没钱的,要不你就去做点小生意吧,把摄影当成业余爱好,或许就会轻松很多。”   颜许点点头:“我会认真考虑的。”   颜许心里知道,张冷轩说的没有错,人只要有了一定的曝光率,隔着屏幕的那些人什么话都能够说出来,心理不够强大的人很难受得了那些没有理由的恶意诋毁。   张冷轩耸耸肩:“我刚开始直播的时候,经常会有人骂我,很多,我刚开始也不舒服,还会回喷。现在不了,有人只要有点名就是这样,不被人妒是庸才,妒忌你的人基本就是那些骂你的人。”   “好啦,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张冷轩补了补妆,“我今晚还要直播呢,顺便说说今晚的事,打铁要趁热。”   颜许感动了,他握住了张冷轩的手,一副快被感动哭了的样子:“壮壮,你真好。”   张冷轩一脸得意:“那是,没办法,谁让我们是铁哥们。”   但是很快,张冷轩就反应了过来:“都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壮壮,叫我张冷轩,或者叫我冷轩也行。”   颜许有点尴尬:“那不是突然忘了吗……”   不过颜许也没有再和张冷轩说什么话了,他今晚确实要早点回去,他已经两天没有看见蛋蛋和小墩儿了,他心里想得很,恨不得把两个孩子抱到自己的怀里。   “那我先回去了,你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就给我发个电话,我就在隔壁,很快就能过来。”颜许嘱咐道。   张冷轩挥挥手:“知道啦。”   颜许这才离开,他到家的时候晚上八点了,蛋蛋和小墩儿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的是小墩儿最喜欢的动画片《葫芦娃》。现在电视早就不播这么古早的动画,不过幸好现在电视可以联网,直接在网上搜来看。   景其琛也坐在沙发上陪着孩子们,颜许去卫生间洗干净手,也坐了过去。   蛋蛋一看颜许坐过来,马上一脸乖巧的坐到颜许的怀里,抬起自己的小脑袋问道:“粑粑,你干什么去了呀?你瞧瞧跟蛋蛋说,蛋蛋不告诉妈妈。”   人小鬼大,颜许不由失笑,他摸了摸蛋蛋的头:“粑粑在忙大人的事,蛋蛋今天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蛋蛋想了想,他说道:“粑粑,蛋蛋悄悄跟你说哦,你不要告诉妈妈,有个小朋友喜欢蛋蛋,今天还想亲蛋蛋的嘴巴。蛋蛋把他推开了,粑粑说过,嘴巴只有爱人才可以亲亲。”   颜许嘴角的笑容变大,这也不算什么,小孩子嘛,总是会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喜爱:“蛋蛋对女孩子要温柔一点哦。推开人家之后有没有好好解释?”   蛋蛋撇嘴:“才不是女孩子呢,他可坏了,总是扯蛋蛋的衣服,还抄蛋蛋的作业。不是好孩子。”   竟然是男生吗……难道我家蛋蛋……以后也是……   颜许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只要蛋蛋开心,无论以后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可以。颜许自己就和景其琛在一起了,他以前也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   感情这种事,来势汹汹,不会给你任何喘息的余地,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没有能不能这个说法。   然而蛋蛋又继续说了:“蛋蛋才不喜欢他呢!蛋蛋喜欢青岩哥哥!要和青岩哥哥亲嘴嘴!”   颜许:“……”   我家蛋蛋也太早熟了吧?   小墩儿还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他特别喜欢看动画片,有时候还会画里头的场景和人物,一开始还会画成四不像,但是因为天天练习,小墩儿进步非常大,有时候颜许看到都有图是复印机复制的。   “小墩儿今天怎么样了?”颜许轻声问道。   小墩儿的注意力从动画片上移开,他看着颜许的眼睛,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今天我过的很好,有按时完成作业,老师讲的我也能听懂,课余时间的时候我也有努力的复习。”   小墩儿真的是一点儿都不让家长担心,或许也是因为他父母的事,让他比普通的小孩都要成熟一些。   “小墩儿好乖。”颜许也摸了摸小墩儿的头。   小墩儿有些害羞了,他的脸颊红红的,异常可爱。   颜许开玩笑说:“小墩儿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小朋友啊?”   这下小墩儿的脸更红了,他点点头:“有的。”   “是什么样的小朋友啊?”颜许轻声问,他的声音不敢大了,害怕吓到小墩儿,小朋友的内心都是很敏感的。就像蜗牛一样,你的声音稍微大点,孩子们伸出来的触角就会很快收回去。   小墩儿摇摇头,他的脸红的快要滴血了。   颜许也就没有再追问。   景其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的互动,作为一个万年老光棍,虽然已经组建家庭有这么久了,但是看着家人的互动,他总是充满了兴趣。他喜欢看着颜许和孩子们说话。   “事情解决了吗?”景其琛问道。   颜许点点头,他松了口气:“差不多了,壮壮很靠谱。”   景其琛听到壮壮这两个字就有些难受。   此时出版社那边,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为了能节约一点钱,几乎出版社的所有人都被强制性的用小号在网上黑颜许。本来已经胜券在握,把颜许踩在地上摩擦了,突然情况就反转了。   老板挺着自己富态的啤酒肚,他几乎咬碎了自己的一口牙:“继续发,继续回评,还不到认输的时候。”   有个新进来的编辑此时已经有些忍不住了:“我爸妈都被人问候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而且本来事实也不是这样的,颜许根本没要求二八开。”   老板愣住了,他的表情狰狞,一脸横肉:“你再说一次。”   新编辑是个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涉世不深,还没有被世事磨砺得圆滑,还有那么点心气,她突然站了起来。她的身高比老板的还要高一些,粗略算一下,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   她的语气并不算好:“我说的是实话,本来颜许就没什么错。”   老板这些懵了,他没料到自己的员工会说这样的话——这不是自己人都在打他的脸吗?   老板吼道:“不想干了你就滚,我还差你一个员工吗?”   女孩直接拿起自己的包往外走:“走就走,我还差你这一口饭吃?”   然后就真走了。   旁边的几个编辑看得目瞪口呆,老板气的止不住的喘气,他骂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干活!”   然而还没等他看看现在情况到底变成什么样了,电话就来了,老板的手机响铃声音很大,他骂了一句:“现在打电话过了,什么狗东西。”   但是当他看到来电显示之后就骂不出来了。是总部的人打来的电话。   老板也是被总部派过来的,虽然他在这里是老单,被喊成老板,在一方独霸。但其实也还是得被总部那边管着。   老板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问道:“喂?杨总监?”   杨总监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到底干了什么?现在微博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官博直接被爆了。颜许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能不能处理好分社的事情?处理不好就别干了,你现在就开始写报告,明早之前发给我。”   说完这段话,杨总监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现在总部也是不停的收到投诉电话,本来几乎没什么用的联系电话现在都快被打爆了,而且网上的事也闹得越来越大。   整个管理层都要炸了。   分社到底干了啥?凭什么分社出的事他们总社还要背锅?分社搞事的时候也没跟他们打报告啊。   总部也委屈啊,一边委屈又一边气的要命,恨不得直接冲到分社揍死这个分社老板。 第66章 真正的爱(1)   战局忽然就逆转了, 颜许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微博比前天的留言还要多,他略带迷茫的看着自己微博下的评论, 看着那些骂自己的话语被人唾骂,自己的粉丝——无论是以前的还是新来的, 都在为自己解释。   于此同时, 他的编辑站了出来,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发表了一篇长篇微博,解释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甚至把自己和颜许的录音全部放了出来, 还有证明这段录音时间的照片。颜许的声音十分清晰——   “喂,小颜, 你听的见吗?”   音频里的颜许声音很清晰:“听得见, 怎么了吗?”   “我先祝贺你夺得了这次的摄影大赛冠军, 我说过你很优秀,是金子肯定会发光的。然后想问你一下, 你这次的参赛作品会不会在我们出版社出摄影集?”   颜许的声音很问头,声音也不大:“当然了,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按老规矩来吧。”   编辑停了停,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先不要生气, 我们老板说这次不能按照老规矩了。”   颜许笑了笑:“我可不是得了奖就翘尾巴的人,还是按老规矩吧,三七分成。”   “不是的,我们老板想要这个和你二八分成。”编辑的声音很轻,但是仔细听就能听见她的不自在, 似乎他也并不认同自己老板的做法。   颜许显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我八,出版社二?”   “是……出版社八,你那两成。”编辑的声音很忐忑,哪怕只是听着声音都能感觉到她现在的尴尬。   颜许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似乎带了点怒气:“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三七分成。没有我的了奖反而拿的更少的道理,先不说了,我明天直接过来和你们的老板说。”   这段对话戛然而止,但也正是这段对话证明了颜许的清白。   就在出版社老板还想要做最后的挣扎,说这是颜许伙同编辑诬陷他的时候,总部那边已经炸开了锅。   等到这件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有新的出版社联系上了颜许,并且承诺跟颜许六四分成。   至于原本那个出版社,现在群龙无首,老板被叫到了北京的总部,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看起来老了不少。他狼狈的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颜许现在算是解决了最头疼的一件事,心情好了很多,甚至还请张冷轩和他的那些网红朋友们吃了一顿饭。   虽然他不了解网红这个群体,但是他觉得这些人并不是坏人,至少愿意无偿的拉自己一把。虽然张冷轩说这是互相都有好处的一件事,可是颜许不是这么觉得,别人帮助了他,无论这些人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有什么样的心思。   自己都是确确实实的得到了好处。   他自认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别人对他的好和帮助他都是记在心里的。   古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还不是滴水,这算是在干涸的大地上浇水了。   这顿饭吃颜许吃的很满意,他们以茶代酒,颜许认认真真地道了谢,一群人吃了晚饭之后还去了商场。他们要买自己这一季的名牌衣服,还要买些化妆品。虽然美妆网红都是在推网上可购的化妆品,可实际上她们也只是在录视频的时候用。他们自己日常用的化妆品都是在专柜买的。   “现在化妆品作假的可多了,你要是要买化妆品还是来专柜吧,网上也有真的,但是不懂分辨真假的买家很容易中招。”网红们一边跟颜许科普,一边开始疯狂的购物。几千几万,简直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虽然说颜许不缺钱,景其琛好歹也有不少的收藏品,一家人从来没缺过钱,但也从来没有这么大手大脚的花过钱。颜许有点汗颜,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穷。   等所有人都尽兴了,互相告别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过了。   颜许和张冷轩坐在公交车上,大约是因为张冷轩长得不错,而且脸型又十分引人注目,公交车上不少人都看着张冷轩,男的女的都有。好几个还遮着嘴和同伴窃窃私语,眼神一直打量着张冷轩,偶尔还会发出笑声。   这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颜许有些生气,正在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张冷轩却看了他一眼,张冷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在谈论他,也没有发现有人在嘲笑他:“这又没什么,我习惯了。”   其实他的这张脸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便利,小的时候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会说他是娘娘腔,高中以后同学骂他是二椅子。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因为外貌而带来的歧视与针对。   极度肥胖的,极度瘦弱的,丑陋的,美丽的,大约都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只要有地方与常人不同,就是原罪。   最好要泯然众人矣,不要有一点和普通人有区别的地方,这样才不会被恶意的诋毁。   “只要我自己知道,我过的比这些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好就行了。”张冷轩笑了笑,看起来风轻云淡,似乎一点没有被这些人影响,   颜许点点头,他觉得张冷轩这样的人生态度很好,如果过于在乎别人的看法,很容易迷失自我。成为一个为了别人而活的人,这样的人生很辛苦,而且很容易受到伤害。   当然,过于自我也不好。   任何事和任何情绪只要极端了,都会有很大的反弹。   “何况我现在还有不少粉丝,她们特别可爱。”张冷轩又笑了,不过他这次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笑意到了眼角,他的语气很温柔,就像是在说自己的爱人一般,“她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颜许也笑了,他点点头。   之后上公交车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看张冷轩几眼,依旧有窃窃私语的人。   不过在经过三站之后上来了好几个男人,他们穿着吊裆裤,看起来痞里痞气,也不可免俗的看了张冷轩几眼,不过和别人好歹知道小声说话不同。   其中有一个人的嗓门很大,他戴着一顶鸭舌帽,染了一头张扬的红色头发,手臂上还有纹身,他的声音很大,几乎整个车厢的人都听得见。   “有些男的真是男不男女不女,像个人妖,你们说那种人怎么不直接去变性啊?说不定还是个同性恋,也不知道整容了多少次,太恶心了。”   张冷轩只是转过头冷眼看了这个男人一眼,他没有说话,眼睛里带着轻蔑,似乎这种人他从来不会放在眼里。   那个男人也感受到了张冷轩的视线,不过这令他更加无所顾忌了:“有些娘们就喜欢这种男人,她们简直是瞎了眼,这种人只配给我们这些纯爷们舔鞋。”   说完,这个男人还看了张冷轩一眼。   这是个带着轻蔑的眼神,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张冷轩依旧不为所动。   那个男人似乎很不满张冷轩视自己为无物,他走到张冷轩面前,语气很不好,他弯下腰,看着张冷轩的眼睛:“喂,你是不是个同性恋?”   就在颜许准备推开这个男人并且给他一拳的时候,张冷轩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张冷轩一只手拽住男人的衣领,嘴角还带着一抹笑容,他抬高自己的头,吻上了这个男人的唇,趁着这个男人愣神的功夫,他还把自己的舌头探进了男人的嘴里。   男人瞬间暴怒了,他一把推开张冷轩,然后举起拳头想着张冷轩挥了过去。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张冷轩就这么不躲不避的伸出手,把男人的拳头握在了自己的手掌里。   张冷轩的力气很大,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发育的快,力气也比别人大得多,至少在打架的时候张冷轩就从来没有输过。   男人愣住了,不过他很快举起了自己的另一个拳头,张冷轩这次没有给他反击的机会,他伸出自己的腿,轻轻一绊,男人就躺倒了地上。   张冷轩的脚踩在男人的胸膛上,他的脸上还带着笑,以一种非常欠揍的嘲笑口吻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恶心?你有没有听说过同性恋会传染?”   男人愣住了,他还没傻到相信同性恋会传染这样的话。   张冷轩收回自己的脚,男人的同伴们走了过来,几个壮汉围着颜许和张冷轩。   不过刚刚被张冷轩踩在脚下的男人此时站了起来,他好像是这群人的老大,他瞪了张冷轩一眼,此时公交车正好到站了,男人说道:“走吧,下去了,别惹事。”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对着张冷轩说:“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张冷轩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反而吊儿郎当地说:“我的荣幸。”   那几个一起下了车。   颜许叹了口气。   张冷轩笑道:“你叹什么气?我都还没叹气呢。”   这该怎么说?说自己心疼他吗?颜许实在不会说一些好听的话,就连在面对景其琛的时候都不好意思说我爱你。说起来,他和景其琛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表白过自己的心意。   “我本来不想搭理他的。不过我看着你刚刚的样子,就知道我再不做出反击,估计你就要站起来给他一拳了。”张冷轩一反之前不正经的样子,他板着一张脸对着颜许说,“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张壮壮了。”   张冷轩握住颜许的手,力气很大:“我现在可以保护自己了,我也可以保护你。”   颜许有点感动,他点点头:“我知道,你已经不一样了。”   人总是会长大的,有人会变得越来越坚强,也有人会变得越来越脆弱。   经过刚刚事,原本一直在偷偷打量张冷轩和在背后说小话的人都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颜许觉得好受多了,连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起来。   两人进了小区,来到了张冷轩的家里,今晚颜许受张冷轩的邀请,要在他家里住一晚。白天的时候颜许就跟景其琛打电话说过了。自从张冷轩被劈腿分手之后,他整个人的情绪都不是很好。颜许想要趁这个机会好好开导一下她。   就算颜许口才不好,也可以让张冷轩不这么孤独。   “你看电影吗?想看什么电影?”张冷轩和颜许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不少零食,有薯片有饮料还有不少辣条。张冷轩从小就爱吃这些玩意,孤儿院也没什么零食,小面包就算是当时所有孩子们都嘴馋的美味了。   所以长大之后,张冷轩这个嘴馋的习惯已经没有改掉,而且他还有点暴饮暴食的倾向,似乎总是觉得自己吃不饱肚子。   小时候受过苦的人,都不会浪费粮食,颜许也是有了蛋蛋之后,为了不让蛋蛋天天吃剩菜剩饭才改了过来。   不过张冷轩没有孩子,孤家寡人一个,倒是没有任何改变。   颜许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我都可以,不挑,你喜欢看什么电影?”   张冷轩开始选影片,他一边选一边说:“我喜欢看爱情片,那种爱的死去活来最后全部死光的爱情片,最好是悲剧。大团圆结局的我从来不看。”   颜许有点无语,所以张冷轩这是在找虐吗?   然而张冷轩又说:“我一直想要找个男朋友,像你一样,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只是不知道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魔咒,总是谈不久,总是会被劈腿。”   大概是现在的气氛很适合谈心,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静谧无声,整个客厅里只有电视机发出的光。   张冷轩打开了一包薯片,他转头看着颜许:“我真是羡慕你,有两个孩子,有伴侣,累了一天回到家之后有人会问你累不累,有人会关心你这一天有没有受委屈。你难过的时候有人安慰你,你冷的时候有人会抱紧你。”   “你这是缺爱吧?”颜许忽然说,他觉得张冷轩说的这些话有点过于渴望爱情了,当然并不是说这不好,可是如果把爱情当成一切,会活的很累。   张冷轩笑了笑:“大概吧,也许有点。好了,看电影。”   果然是个悲剧,颜许一边看一边觉得难受,主要是电影里的那对同性情侣实在是太惨了。   张冷轩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就在快要结局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张冷轩撇了撇嘴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去开门——他倒是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也没看猫眼,直接就把门打开了。   不过站在门口的人让颜许大吃一惊,竟然是回来的时候在公交车上遇到的那个红头发的男人,他还穿着下午的那套衣服,这个男人比张冷轩高大半个脑袋,张冷轩倚靠在门框便,双手环胸,神情轻蔑:“你来干嘛?来找打的吗?怎么不把你的那些兄弟都带上?”   男人笑了笑,颜许忽然发现这个男人长得还不错,高鼻梁深邃的眼睛,红色的头发看起来更然不那么突兀,还有点帅。他笑了笑,但是眼神却很凶狠:“别把我想的那么弱,之前我是没有防备。”   “你是来找我打一架的?”张冷轩似乎没把这个男人放在眼里,“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男人愣了愣,估计他没想到张冷轩会这么平静的跟这几说话,这个他预想的完全不同啊。   “如果你赢了,你想让我怎么办?”张冷轩没把男人放进去。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我叫欧阳钰。”   张冷轩又重复了一次:“好吧,欧阳钰,如果你赢了你想怎么办?”   欧阳钰这才反应过来,他笑了笑,似乎志在必得:“如果我赢了,你就跪下来舔我的鞋。”   “好。”张冷轩一口答应,“但如果我赢了,你就得陪我睡一觉。”   欧阳钰的表情像是吃了屎一样恶心,他皱着眉毛,恶狠狠地说:“恶心的同性恋。”   “不敢吗?”张冷轩嘲讽道,“还没开始打你就知道自己要输了?软蛋就快滚吧。”   欧阳钰显然受不了这种激将法,他的脸涨得通红:“赌就赌,老子还打不过你这个娘娘腔?”   坐在沙发上的颜许一眼就看出了张冷轩的想法,哎……自己这个朋友还是这么没有节操,这个叫欧阳钰的小伙子看来是栽了。他要是能打得过张冷轩,颜许要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为了不妨碍两人进行切磋,颜许默默退到了墙角。   不过颜许显然是多虑了,张冷轩直接一脚把欧阳钰给踹飞了,然后几大步走过去,一拳就把欧阳钰打懵逼了。   “怎么样?我身手还不错吧?”张冷轩得意地对颜许说。   颜许点点头,确实没有退步,他看了看电视,觉得自己今晚肯定是看不完这场电影了:“那我先回去了?”   张冷轩笑了笑:“怎么?想你男人了?”   颜许有点无语:“我只是不想打扰你。”   “你打扰不了我,不过你确实回去睡比较好,我叫起来声音挺大的,估计你晚上会睡不着。”张冷轩笑了笑,笑容中带着邪气。   欧阳钰此时还摊在地上,似乎被张冷轩一拳给敲晕了过去。   张冷轩像扛麻袋一样把欧阳钰扛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打开自己的房间门,把欧阳钰给扔到了自己那张双人大床上。屋里的别的家具虽然不算建瓯,但也不算特别好。唯独这张床,非常大,看起来能睡三个人,而且床边还雕刻着玫瑰花,非常华美,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暧昧气息。   房间里还带着熏香,那味道很淡,可是萦绕在颜许的鼻尖,颜许只是闻着这股味道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了,他发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有一个部位不受控制的挺立起来,身体里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烧,不仅燃烧着他的肉体,还燃烧着他的理智。   张冷轩发现了颜许变化,他哈哈笑道:“这个熏香可是好东西,我花了不少钱才买到。”   “你快回去吧,你男人今晚要乐死。”张冷轩一边笑一边把颜许送出了家门。   而床上欧阳钰开始转醒,他伸手抱着自己的头,开始呻吟。他穿着紧身的牛仔裤,所以身体的变化特别明显。   颜许忽然问道:“你早就知道他今晚要来吗?才准备的这个熏香?”   张冷轩莫名其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神算子,我今晚点燃这个,本来只是想自己玩游戏的。”   好了,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问。   “那我先回去了,他要是不愿意的话你还是别勉强别人,这种事还是要讲究心甘情愿的。”颜许适时的出声提醒,这种事应该是令双方都感到满足和愉快的,而不是建立在另一个的痛苦上。   张冷轩看着颜许的表情,发现颜许并没有开玩笑,才解释道:“他要是对我没想法,今晚就不会来找我了。真正的直男根本不会想办法找一个基佬住在那里,还这么晚赶过来。恐同即深柜,你听说过没有?”   很显然,张冷轩总有他自己的那套道理,颜许是说不过的,张冷轩懂得比他多。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但你要跟我保证,如果他不愿意的话你不会强迫他。”颜许看着张冷轩的眼睛,非常严肃。   颜许对这个叫做欧阳钰的陌生人并没有什么好感,说句十分没有人情味的话,欧阳钰就算现在忽然消失了,他都不会去找。他只是害怕张冷轩这个自己最好的朋友受到伤害而已。   张冷轩很容易动感情,很容易爱上一个人,更加容易被劈腿,受到伤害。   而这个叫欧阳钰的人一看就很不靠谱。   张冷轩点点头:“我知道,我向你保证。”   颜许叹了口气——和张冷轩在一起的时候是他叹气次数最多的时候。   “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吧,好好休息。”说完,颜许就想逃一样的冲回了自己的家。   本来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景其琛正想拿出自己的铜镜看看颜许他们在干什么,但是景其琛又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偷窥,要相信自己的爱人。   然后他就听见了颜许开门的声音,看着自己的爱人冲进了房间,掀开了被子,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整个过程景其琛都像是在做梦。   经过这晚之后,景其琛不再表现的不希望颜许去找张冷轩了,反而经常问:“你今天不去找张冷轩聊天吗?”   颜许:“……”   作者有话要说:  张冷轩:看我干的你喊妈妈。   欧阳钰:……妈……妈呀! 第67章 真正的爱(2)   第二天一早,颜许照常出门去买菜, 经过张冷轩家门口的时候听见一声巨大的鬼哭狼嚎, 一听声音就知道喊出这声的是那个叫做欧阳钰的男人, 张冷轩可没有这么大的嗓门,嗓音也不一样。   这几天景其琛有别的事要处理——好像是他之前积压的文件实在太多了,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在家里葛优瘫, 只能去上班了。他昨晚把颜许折腾的够呛, 还十分不要脸的告诉颜许可以多去找张冷轩谈谈心。   然而颜许还没能走到电梯口, 张冷轩家的家门就打开了, 里头的人声突然变大, 欧阳钰大吼道:“你TM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张冷轩穿着一件浴袍, 袒胸露乳地坐在沙发上, 手里还点了一根烟——细细长长的,十分像是女士烟。他的眉目十分慵懒, 翘着二郎腿,一副吃饱喝足的满足模样:“你说我做了什么?别哭丧着张脸啊。”   欧阳钰一脸愤怒的穿着自己的内裤, 看见颜许在门口还吼了一声:“看什么看?你没看过男人啊!一个个全是死变态!”   颜许默默的走开,站在电梯口等着电梯,他现在脑子里全是今天要买什么菜, 蛋蛋和小墩儿喜不喜欢吃之类的。   他对这个叫欧阳钰的年轻人没什么好感。   并且他也不觉得欧阳钰和壮壮会成为爱人。   不过很显然,现实的戏剧性有时候比电视剧还要夸张,等颜许买完菜回来的时候,张冷轩家的大门还没有关上。颜许的余光看到张冷轩正跨坐在欧阳钰的身上,两人吻的难分难解, 颜许都能听见接吻时的粘腻声音。   颜许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瞎了。   他轻手轻脚的把张冷轩家的大门关上,里头的两个人已经到达了脱衣服的进度。   这实在是太过不拘小节了。   因为景其琛这段时间都在公司,颜许中午只能一个人吃饭,他给张冷轩发了条短信,问张冷轩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吃饭——张冷轩的作息十分混乱,吃饭也是,还有胃病,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瘦的不行。腿细的简直像是一掰就会断。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那么大的力气。   很快,张冷轩的短信就过来了,他答应了颜许的邀请,还问颜许要不要带什么饮料,以及可不可以再带个人来一起吃。   颜许回了短信,看来壮壮对欧阳钰的印象还不错,估计想要发展成长期关系。   在张冷轩的家里,欧阳钰看着张冷轩一边骑在自己的肚皮上,一边玩着手机,他觉得自己被耍了,脾气不那么好的说:“你能别玩了吗?快把老子手上的绳子解开。”   张冷轩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他伸出一只手指抵住欧阳钰的嘴唇,嘴角带着一抹充满了诱惑和欲望的笑容:“我们还有半个小时,一定要速战速决。”   或许是张冷轩现在的样子太过性感了,欧阳钰竟然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忘记了挣扎。   等到半个小时过去,张冷轩已经在卫生间洗澡了,欧阳钰手上捆绑住他的绳子已经被张冷轩解开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并没有离开,他就这么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和自己身上乳白的液体。   “走吧,你快去洗澡,洗完澡我们就去我朋友家吃饭,我们还得去买个果篮再过去。”张冷轩一边擦拭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催促着欧阳钰。   欧阳钰现在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竟然按照张冷轩的指示去洗了澡。   说实话,欧阳钰的身材确实不错,有着结结实实的八块腹肌,背部是一大片纹身,左手手臂也是一整条花臂。看起来还是很有男人味的。   张冷轩一言不发就把卫生间的门给推开了,正大光明看欧阳钰洗澡。   欧阳钰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个JB啊?”   哪里料到张冷轩还真是点点头:“你以为你还有别的地方能看吗?”   欧阳钰暴跳如雷,不过他显然还记得张冷轩殴打自己时候的力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他穿好衣服离开这,有机会再来找张冷轩算总账。   颜许中午没做太多菜,毕竟只有三个人,做了三菜一汤,他一直都记得壮壮从小就喜欢吃糖醋里脊和樱桃肉这种比较甜的口味。至于欧阳钰喜欢吃什么颜许也没什么研究,就只能随便做了。   “你男人今天不在家?”张冷轩一边在颜许家的玄关处换鞋一边问,欧阳钰和他一起,欧阳钰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好歹知道到别人家做客要遵守别人的规矩。   颜许正系着围裙,他把菜装盘才回答道:“他这几天工作忙,可能都只是晚上才回来,中午我就一个人吃饭。”   张冷轩笑道:“怪不得叫我过来吃饭,原来是一个人寂寞了。”   颜许不和张冷轩逞口舌之快,他接过张冷轩递过来的果篮,皱着眉头说:“来就来,带什么果篮,你下次再带的话我就不给你开门了。”   张冷轩笑了笑,很明显没听进去,他这么多年看是了不少人情冷暖,也知道什么叫做礼尚往来。   颜许是他最好的,也可以算得上是唯一一个朋友,他的那个网红朋友们几乎都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酒肉朋友。有粉丝有人气的时候大家你好我好都是朋友,一旦没人气了,冷了,落魄了,就桥归桥路归路,打电话过去永远都是忙音。   对于自己和颜许的这段友谊,张壮壮其实也是很努力的在维护的——不过他的方式可能和常人不同。   好在颜许也从来不和他计较这些,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欧阳钰一直都摆着一张臭脸,也不伸筷子,他的表情就好像有人欠他几百万一样。不过颜许吃饭的时候注意力一直很集中,也没在意欧阳钰有没有吃饭,说起来,颜许也算不上是个称职的主人。   “你们吃完饭打算去干嘛?”颜许问张冷轩。   张冷轩一边吃一边有些含糊地说:“不知道,我今天不想直播。”然后张冷轩转过头看向欧阳钰,“你下午想去哪?”   欧阳钰冷着一张脸很显然并不想回答张冷轩的话,张冷轩在桌子下头揣了他一脚,张冷轩眼角弯弯,笑得像只狐狸:“我问你话呢。”   碍于张冷轩的武力,欧阳钰不情不愿地说:“我要回去,离这儿远远的,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   张冷轩又笑了,这次他直接笑出了声,他也没顾忌颜许就在这儿直说道:“难道你不爽吗?我可还记得你激动的一进来就泄了。”   “我TM的那是……”接下来的话欧阳钰没有说出口。   “你想说什么?不会吧?难道你还是个处?”张冷轩笑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欧阳钰气结。   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差极了,颜许只能出来当和事佬:“先吃饭吧,吃完你们想去哪去哪儿,我睡会儿午觉。”   张冷轩点头:“我下午去做头发算了,还有指甲,我自己涂指甲油总是涂不好。”   这句话刚落音,欧阳钰就嘲讽道:“一个男人,要做头发涂指甲,家里还那么多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像个娘们。”   “我能认为你这句话不仅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女性吗?什么是娘们?有人这么称呼你妈你觉得你会高兴吗?”张冷轩看了欧阳钰一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揍了欧阳钰一拳,欧阳钰又被揍懵了,张冷轩还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说话动动你那蠢得要命的脑袋。”   颜许有点不赞同:“你不能总打人家,和人交往不是这样的。”   张冷轩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就是一晚上,桥归桥路归路呗。”   吃完饭之后颜许把这两人送出家门,看着欧阳钰脸上的乌肿眼圈,他觉得或许……倒霉的是欧阳钰也说不定。   本来以为张冷轩和欧阳钰估计处不了多久的颜许第二天又看到了这两个人,在小区楼下的花园里坐着,小区里的流浪猫很多,这两个人竟然亲密的坐在一起,脚下是一堆小猫小狗。   不过要是走近一点就会发现完全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一回事。   “我什么要和你一起喂这些猫猫狗狗,又脏又臭。”欧阳钰很是嫌弃,他收回自己的腿,唯恐被流浪猫狗碰到。   张冷轩一脸无法理解:“那你喜欢什么宠物?”   欧阳钰好像有点害羞,不过还是一本正经的说:“我喜欢冷血动物,最喜欢蛇。”   张冷轩忽然愣住了了,他的表情很奇怪,他看着欧阳钰的眼睛,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看着我干嘛,我知道喜欢蛇的人很少,但是我就是喜欢,你想怎样?”欧阳钰凶神恶煞的瞪了回去。   张冷轩却忽然笑了,不像那种狐狸一样的笑容,这个笑容里头也没有任何恶意,他握住了欧阳钰的手,认真地问道:“我说,要不我们处个对象吧?”   然而欧阳钰更加生气了,他站起来问道:“不然我现在跟你在一起坐在这儿像个傻子一样是为了什么?!”   张冷轩抹了把欧阳钰喷到自己脸上口水:“你能学会断句吗?”   明明之前欧阳钰表现的那么讨厌同性恋,这才几天啊,就要和张冷轩谈恋爱了?   颜许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他和景其琛也是认识了很长时间,两人互相了解了很久,慢慢才产生了感情。何况两人之间还有一个蛋蛋,颜许觉得大概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颜许?你在这儿干嘛?”张冷轩站了起来,他心情很好,这会儿也没管欧阳钰,直接走到颜许的面前,两人站在花坛前说话。   现在正好是清晨,微风徐徐,天气很好,气温非常舒服,这段时间以来今天的天气是最好的。碧空万里,阳光微醺,颜许的头发有些长了,被风一吹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颜许手里还提着刚刚去菜市场买的菜,非常像是个家庭煮夫,菜市场的人现在都认识他了,还有不少人想把自己的侄女朋友的女儿介绍给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便颜许什么都不做,人们总是会对他有好感,他的人缘一直都很好。   “刚去买了菜,你呢?你们在一起了?”颜许还是有点好奇的,他很疑惑,这两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之前两人之间还是剑拔弩张,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打起来。   张冷轩笑了笑,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他今天穿的衣服雌雄莫辨,一件针织衫外套,一条牛仔紧身长裤,不过好在没有化妆,看起来倒还是个男人,要是化个妆,估计就分不清是男是女了。   “都是缘分嘛,我一向都比较信这个。”张冷轩说话吊儿郎当,不过颜许还是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的潜意思。这孩子又栽了,只是这一个这个欧阳钰看起来确实比他的前任们看起来傻一点。   张冷轩忽然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颜许顺着张冷轩的眼神看过去,发现那个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讨厌流浪猫狗的欧阳钰发现没人看自己之后,偷偷摸摸地把狗粮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另一只手还偷偷的撸猫。   颜许有些无法抑制地勾起嘴角,这人实在太可乐了。   张冷轩也笑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你不觉得他很好懂吗?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但这毕竟是张冷轩自己的事,要了解一个人必须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交往,一起经历一些事情,欧阳钰这个人和张冷轩也不过相处了两天时间。颜许和欧阳钰也不过只是打过几次照面,对欧阳钰的脸都没多少印象,更何况这个人的本质了。   “反正你要谈恋爱的话就好好谈。”颜许拍了拍张冷轩的肩膀,他知道张冷轩一旦下定决心要干什么事的话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的。更何况——他也没有阻止的必要,都是成年人了,要和谁在一起都得看自己的意愿。   张冷轩点点头:“我知道,你男人这几天还在忙?”   颜许不太习惯张冷轩把景其琛称呼为自己的男人,不过这话也没什么错,好像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地方,他就只能点点头:“每天回来都是半夜了,他事情多。”   “反正你别走我的老路,自己要警惕一点,这世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张冷轩提醒道,他自己经历的多了,有时候就会有点偏激,他需要一个人爱他,同时也需要这个人无时无刻都陪在自己身边。   或许是因为被劈腿的次数太多了,他一边渴望爱情,一边又想尽办法如同囚禁般的把人锁在自己的身边。似乎只要人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不会劈腿。   但是现实一次次的告诉他,只要对方想要出轨,哪怕腿脚都断了都会出轨。   不过颜许是一点不担心景其琛的,景其琛虽然是只老凤凰,活了这么多年,但其实清纯的要命——没谈过恋爱,没和人发生过关系。他所有的感情经验都是颜许给的,两个新手在一起摸索,一起学着怎么为对方成为更好的人。   而且颜许也不认为他们是因为蛋蛋才走到一起的,并不是为了给蛋蛋一个完整的家而勉强拼凑在一起。   这世上的爱情有很多种,张冷轩碰到的是难度系数最高的,而颜许遇到的则是难度系数最低的。   从这方面来看,张冷轩这个老手的运气实在没有颜许这个新手好。   “再试一次吧。”张冷轩看着欧阳钰,微风吹过他的头发,竟然在某一瞬间让颜许觉得他认真的样子异常帅气,“如果这次还是不行,我就不试了。”   张冷轩忽然问:“你这几天忙不忙?”   颜许摇头:“不忙啊,跟杭州那边的出版社谈好了,合同前几天也签了。最近很轻松,每天就是晚上给两个孩子辅导辅导工作。别的没什么。”   “那行,你不忙的话就好,我有件事告诉你。”张冷轩凑到颜许耳边,两人的距离很近,姿势十分暧昧。   然而这样的姿势还没能维持多久,两人就被人掰着肩膀给分开了。   颜许一抬头——果然是景其琛。虽然景其琛知道颜许和张冷轩没什么,但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别人挨这么近,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爱人的青梅竹马,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   景其琛冷着一张脸,脸色比在旁边喂猫喂狗的欧阳钰还要臭,他抓住颜许的手腕,一把就把人搂到了自己怀里,还十分义正言辞地对张冷轩说:“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什么?”   恋爱中的男人有时候实在是没有脑子,张冷轩也不想和景其琛一般见识,他摊开自己的手,然后举起来,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我可什么都没做,而且两个受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啥?”景其琛没听懂。   他和颜许一样,可以说得上是两个老古板,1100,攻攻受受之类的完全听不懂。   “你不是才刚刚去上班吗?怎么又回来了?忘带什么东西了?”颜许给景其琛理了理他的领带,景其琛打领带的技能一直不怎么熟练。   景其琛叹了口气:“今天本来就没什么事,不用去公司的,我早上忘了。去了公司才发现公司一个人都没有。”   颜许以为这种事只有自己读书的时候才能干出来。   以上他上高三的时候,经常周末放假还冲到学校去,被门卫拦着才记起来放假。   “走,今天我两去爬山,正好蛋蛋和小墩儿没在。”景其琛笑着对颜许说——然而只有颜许知道这个“爬山”代表着什么意思。   在这之前颜许就和景其琛两个单独去爬过山,流程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景其琛会变成原型,十分臭美的带着自己随便飞一飞,然而找个他认为的风水宝地把自己放下。   然后接下来的事就开始不可描述了。   上次颜许还因为这个长了湿疹,野外虽然很刺激,但是皮肤完全受不了。   景其琛皮糙肉厚,一点感觉都没有,因为等颜许身上的湿疹一好,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每天都兴致盎然的提议,然后被颜许打回来。   颜许也是很无奈的,男票的性致太好怎么办?   “爬山啊?爬山好啊,正好准备点东西还能去野餐,加我们两个吧?”张冷轩把自己的脑袋凑过来,他不知道景其琛的打算,以为这是一次正经的爬山活动,忙不迭送地给自己和欧阳钰报了名。   正好颜许也确实不想再享受一次湿疹的感觉了,于是还没等景其琛说话就点头说好。   景其琛的脸黑得像个锅底,他悄悄在颜许耳边说:“我找当康要了药膏,我保证你肯定不会再得湿疹。”   颜许笑眯眯地把景其琛的脑袋推开,和张冷轩商量起了几点出门,要准备哪些东西。   虽然欧阳钰看似被丢到了一遍,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正支棱着耳朵在听,听得还很仔细。景其琛完全被摈弃在话题外头,只能板着一张脸在旁边听着,一句话都插不上嘴。   “行,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收拾点东西。”张冷轩一边说一边招呼欧阳钰,“走了,你傻乎乎站那干啥。”   欧阳钰瞬间站直,嗓门不小地喊:“你才傻呢,死变态。”   张冷轩无所谓地耸耸肩,还对颜许说:“打是情骂是爱。”   颜许无语凝噎,只能顺从的点点头:“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其琛也回去准备一下。”   欧阳钰和张冷轩一边斗嘴一边往回走,欧阳钰说话和张冷轩不一样,欧阳钰是不过脑子,张冷轩是冷嘲热讽。风格截然不同,斗嘴的时候竟然还能有来有回,也算是奇迹了。   景其琛把颜许手里的菜篮子接过去:“我觉得上次除了你长湿疹以外,还是很完美的。当康这个药膏真的很好,你真不试试?”   颜许被景其琛烦的不行:“你把药膏给我,我让你亲自试试。”   景其琛吓了一跳,然后闭紧了嘴,他对现在上下位子很满意,并不打算互换一下。 第68章 真正的爱(3)   爬山的路并不算陡峭,尤其是现在的时节正好, 这几天也没下雨。虽然是秋天, 但天气还不算特别冷。树上的叶子也还没有开始泛黄。泥土也算比较干, 并不沾鞋底。颜许和景其琛走在前头,两人倒是不管后面的张冷轩和欧阳钰。   不过这两个人实在是一对欢喜冤家,欧阳钰这个人, 说好听点就是耿直, 说难听点就是说话不过脑子。   如果不是特别亲近的朋友, 估计他和陌生人用同样的口气说话得被揍成猪头,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这个年纪的。   欧阳钰怎么活到现在的颜许不知道, 但是景其琛觉得自己快被后头那两个人烦死了。   明明是准备带着颜许出来过过二人世界, 约约会, 顺便再做点不可描述的事情,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要带上两个跟屁虫, 而且这两个人十分没有自知之明,走了一路就吵了一路, 声音还大,要不是看在张冷轩是颜许的朋友。景其琛早就把他们俩打晕丢在路边了。   “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回去?”景其琛终于憋不住了,他觉得宁愿在家里过二人世界, 也比在山里过四人世界来得好。   尤其是他们竟然忘记带扑克牌了,斗地主都不能斗。   吃的倒是带了不少,可景其琛又不爱吃零食,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念自己的家, 想念家里的沙发,想念卧室的大床——想念大床上接下来会躺着的那个人。   哪怕是在家一起抱着看着电影,也比现在来得好。   “就在这儿吧,把报纸铺上。”颜许站在一处平地,这儿也没人,他们这回没去荒无人烟的山头,而是就近选择了公园,这个公园原本就建在山上,山虽然不高,但风景还是不错的。现在是工作日,山上也没几个人,到了周末那才叫做人山人海。   往年近年关了还有等会,每次都是挤挤攘攘的,人头攒动,颜许不爱挤热闹,所以从没在灯会的时候来过。   不过现在他有了一个家,准备着等今天等会,还是一家人都出来,看着烟花和各式各样的灯盏好好聚一聚。   孩子们还小,也正是开拓见识的年纪。   “等再过一周,你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带着孩子们出去旅游吧。”颜许一边铺报纸一边和景其琛商量。   主要是孩子们现在还是小学,还有时间出去走走。等上了初中就不行了,那时候的课业就已经很多了,每年的寒暑假作业先不说,还得准备中考,以及学校组织的补习。   颜许还记得,他小的时候,学校组织的补习班向来都是强制的,说来奇怪,要收费的补习班竟然是强制的。   听说现在的孩子们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是可以向教育局投诉的。颜许倒也知道,他高中的时候学校也有人投诉,不过没什么用,几千个孩子打电话,跳的比较凶的还被老师抓进了德育处进行教育,记了大过。   至于补习,照样收费补习。   所以颜许还是准备趁着孩子们的课业还没那么忙,就带他们出去走走,看看祖国的名山大川。   景其琛也来了兴趣,虽然他这么多年基本上哪里都去过了,但也只是稍作停留,也只是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一些。而且许多年没去过,重新去一次也是可以的:“你说去哪儿好?”   颜许想了想,一边把包里的零食拿出来,一边对景其琛说:“桂林吧,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我之前看纪录片,游人都是乘着竹筏出游,两边都是重峦叠嶂,山水如画,如果早点去,山间雾气弥漫,就好像是人间仙境。离的不远处还有海可以看,听说那海滩上的沙子被阳光一照就成了银色,又叫银滩。”   “至少就纪录片来看,当得起桂林山水甲天下的美誉。”   “还有九寨沟,我以前去过一次,和桂林不一样,九寨沟美全美在水,山林倒是和别的地方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水太美了,随便拿相机一照,不需要上滤镜,都令人神迷。”   或许是颜许形容的太美了,已经把另一边报纸铺好的张冷轩看着颜许,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热就说道:“我也去。”   说完,他还扯了扯欧阳钰的衣服,再次帮欧阳钰也报了名。   欧阳钰虽然看起来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可也没有反驳张冷轩的话。   几人坐在一起,倒也没把手机拿出来玩,张冷轩和欧阳钰认识的时间不长,正是互相了解热恋的时候,虽然说话都是拌嘴,但是架不住你来我往,倒是很有些话说。   反观颜许和景其琛就没那么多话说了,在一起这么久了,一直都在同一个屋檐下,晚上睡同一个被窝。早上起来没刷牙没洗脸,头发乱成鸡窝的模样都见过,俨然已经是老夫老妻的架势了。   不过在一起这么久了,倒是培养了不少默契。   比如颜许这会儿在吃薯片,景其琛就把他喜欢喝的猕猴桃汁拿到颜许面前,颜许只要一站起来,景其琛就知道这是颜许坐的不舒服了,看看报纸下头有没有什么树枝之类的东西。   这些默契不必说出口,全是靠时间培养的。   张冷轩虽然不打趣他们,但是看着他们俩的目光里却满满都是羡慕。一看自己旁边还在和自己斗嘴的二货,就巴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到天边去,让他好好学学怎么当个合格的男朋友。   然而欧阳钰是感受不到这一点的,他似乎生来就比别人在感情上迟钝的多,现在正一手拿着一包辣条,一手拿着一盒冰红茶,也没问张冷轩要不要吃。   “好吃吗?”张冷轩笑眯眯地问欧阳钰。   欧阳钰明显感觉到不对了,他还没把自己嘴里的辣条咽下去,就囫囵说:“好吃啊,你看我干嘛,你要吃自己拿,还多着呢。”   张冷轩看着欧阳钰说话的时候嘴里的辣条糊糊,可把张冷轩恶心坏了,辣条也不想吃了。   “那你们打算几号走?”张冷轩瞪了欧阳钰一眼,转头问颜许。   颜许算算时间:“大概就是下周,十号走,孩子们到时候补习班也上完了,正好天气不冷不热,是出行的最佳时机。”   “那行,我也会去准备准备,到时候和你们一起走。”张冷轩笑得很快活。   他活了这么多年,谈了那么多场恋爱,却从来没像书里写的那样和自己的爱人背着行囊,到哪里去走一走,看一看。无论是去古镇还是去山村,这些经历全都没有。他看起来活得潇洒肆意,但是有多空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对有些人而言,有没有爱情,有没有伴侣并不重要。   但对有些人而言,爱情就是空气,一刻也离不开。   张冷轩就是这样的人,他害怕一个人,只要一旦被劈腿分手了,又要尽快去寻找下一个。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活的挺没趣的,但是一条鱼不能离开水,他也不能离开爱情。   景其琛倒是一点都不想和这两个活宝一起出行,不过架不住颜许才是当家的,他只能在一边听着。期待着这两个人到时候别像现在这样一只跟在他们的屁股后头。   “我还准备元旦之前盘个铺子开个奶茶店,现在不少网红都这么干,除了线上的电商,线下的店也要开。”张冷轩说,“到时候你要是没什么事,倒可以入伙,两个人的话,就可以开别的店子了。我原本想开火锅店,但是现在的火锅店太多了,利润被分薄了。”   他们这个市的人确实不算太多,几家一开始就进驻的连锁火锅店还算不错,但是一些小的店子这几年开开关关的,一家铺子一年打出去三回都算是比较常见。   张冷轩也是开着开奶茶店的成本低,利润高,回本容易才打算开。   他现在天天做直播也觉得累,主要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请假最多请七八天,着七八天也就是普通上班族的一次年假或者一次国庆而已。他们这些靠粉丝热度吃饭的人,是根本不敢请假的。   新主播层出不穷,年轻的好看的有才华的,遍地都是。   然而受众其实就是那么一批而已,像是张冷轩,之所以和那么多网红都算是酒肉朋友,其实也是大家凑在一起抱团取暖而已。   有些行业看起来光鲜亮丽,但每行每业都有各自的难处。   只要是工作的人,谁会比较轻松呢?   工资总是要和忙碌程度成正比的。   更何况现在市场不景气,工作不好找,不少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刚出来的时候,也只是拿着两三千的工资,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儿。   颜许想了想,觉得张冷轩说的确实也是有道理的,虽然他现在手里有一笔存款,不过因为蛋蛋和小墩儿年纪还小。景其琛有时候上班又忙,这几年不太可能再去深山老林里拍摄了。至于拍人,他觉得他和阿云是缘分,但下次还有没有这种运气就得另说了。   总不能让景其琛养家吧?那颜许一家之主的威严何在?   “行,我今晚回去就和你商量。”颜许又问景其琛,“你觉得开个什么店好?”   景其琛是完全不想让颜许出去工作的,他是从上古时期就活着的神兽,但是也知道人类的社会构成,知道一般是由一方挣钱养家,一方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做好两方的事。   挣钱养家带孩子做家务,他一个人就可以搞定,颜许只需要干他想干的事,过好每一天就可以了。   但是看着颜许的眼神,景其琛只能无奈地说:“要不开个烤鱼店吧,蛋蛋喜欢吃。”   是的,蛋蛋最近迷上了瓦缸烤鱼。   颜许觉得自己有个主业也不错,把摄影发展成副业能够轻松很多,不指着这个挣钱吃饭,也就没那么功利,不会有太大的压力,他觉得这个想法能行。   “你有看好的地段了?”颜许问道,张冷轩这个人虽然别的地方都不怎么靠谱,不过他如果想要去做什么事,是非常专心也能下功夫的,和张冷轩搭伙做生意,颜许还是比较放心的。   张冷轩果然已经看好了,他点点头:“前年不是城南那边有块地拆迁,现在商铺都已经弄出来了,我问了问,五十多个平方的小铺子一年也就五万的租金,买下来是八十万。我想着先租下来,做一年看看生意怎么样,不行的话就及时止损。”   那块地的位子其实算不上太好,但是听说ZF想把那边变成新兴产业区,互联网那块的公司基本都会挪过去,而且写字楼的租金比平常的低得多。   所以人流量这块不需要担心,奶茶店成本低,雇佣员工的话一般两三个人就可以了。五十平米不小了,租金不算贵。   颜许点点头:“前期投资需要多少?”   “要先去问问奶茶店的加盟费,我们自己捣鼓的话,估计种类和味道都不会多好。”张冷轩说,“我不少朋友都在干这个,我回去问问他们,看看哪家连锁的味道最好。”   张冷轩倒是还知道做市场调查,比颜许这个两眼一抹黑的人来得好多了。   “那行,你先问问。”颜许点点头,他懂得不多,人生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研究摄影上。对别的方面真没什么研究,就像他喜欢吃,但是即便如此也没怎么研究饭菜。   能吃,味道还成,吃不死人。   基本就是颜许对自己厨艺的最高要求了。   就连景其琛这个今年才开始学着做饭炒菜的人,现在做出来的东西都比颜许做的好吃得多。   只要景其琛在家里,颜许基本上能不做饭就不做饭。   他要是做饭的话,孩子们虽然不说难吃,但是吃菜的分量明显就比景其琛做菜的时候少得多。为了不打击自己粑粑的自尊心,蛋蛋还总是闭着眼睛胡吹:“好吃的,粑粑做的饭可好吃了!”   景其琛坐的浑身都不舒服:“回去了吧?这会儿都三点过了。”   蛋蛋和小墩儿五点半放学,这个点可以下山了,颜许点点头,他们都站起来把报纸重新收好,打算拿到山下的垃圾桶丢掉。张冷轩和欧阳钰还是一直在拌嘴,一路都吵吵闹闹的。   但是颜许偶尔转过头去,发现这两人的手拉着,竟然莫名十分纯情。   张冷轩一边走一边跟欧阳钰说:“你家住哪儿的?”   欧阳钰恶声恶气:“干嘛?”   “问你住哪儿的。”张冷轩笑眯眯地。   欧阳钰打了个冷战:“就红色坊那边。”   张冷轩打开地图看了看:“那不行,太远了,而且你们那没通地铁。你最近不是没上班吗?你直接搬到我这儿来,陪我跑铺子的事儿。”   欧阳钰不太乐意:“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啊?”   张冷轩也不生气,他还是摆着一张笑脸:“你找抽是不是?”   欧阳钰怂了,或许是因为害怕张冷轩揍他,又或许是刚刚只是做做样子。   他是从外地来的,虽然是同省,但老家只是一个村子,而且这个村子还不算富裕。他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家里从小把他捧在手心里,重男轻女的父母让大姐读完小学就辍学了。十二岁一过就外出打工。另外两个姐姐也是如此,几乎是举一家之力供他读书。   但欧阳钰志不在此,他从小读书成绩就不好,是学校公认的刺头。   初中就和街边的小混混搅在一起。   要不是父母狠狠把他教训了一顿,估计他也不会继续读书。   那时候周围的人也说闲话,说欧阳钰是吸着三个姐姐的血长大的,欧阳钰憋着一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成为逼得姐姐们不能读书的罪人了。   他读小学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基本都是这样的,女孩基本都不读书,去厂里上班,挣钱供弟妹们读书,因为在村里常见,大家基本都是这样,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欧阳钰是去县里上的初中,同学们几乎都是县里的独生子女,他们得知了欧阳钰是靠几个年纪不大的姐姐供着读书之后,免不了在后头说闲话。   “不读了,当时我就一门心思想着不读了,我去打工,让我妹读书。”欧阳钰夜里和张冷轩闲聊,可能是因为夜里气氛好,他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了,“我知道我对不起我姐,可那时候,我说我不想读书,家里也没人听我的啊。”   作为一个男娃,尤其是独苗苗,他享受着家里最好的一切。   姐姐们在家里做农活的时候,他只需要在房间里吹吹风扇看看书。稍微长大一点,他懂点事了,也跟着一起下地。但不仅爹妈说他,姐姐们竟然也觉得这个独苗苗不该受累。   即便长大了也是如此,比如父母,三个姐姐反而更加溺爱他。   她们接受着最为传统的重男轻女的思想长大,不知不觉也成了这种思想的忠实拥垒。   这种畸形的家庭关系让欧阳钰喘不过气来,他只读了个中专,前段时间才把工作辞了。他之前挣的工资一式四份,三个姐姐各一份,父母那边拿大头。   前两个月,爹妈还让他回老家,说三个姐姐出钱给他在县里买套房子,以后就是城里人了。欧阳钰没那个脸回去,还是留了下来,结果他爸妈就给他在公司打电话,把老总骂了一通。   欧阳钰没脸再去上班,就把工作辞了。   他读书的时候去纹了身,因为花臂,工作也不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还被自家人给搅合了,欧阳钰这个月整个人都颓废的要命。心情也不好,不然也不会在公交车上找张冷轩的麻烦。   大约是实在找不到人说这些事了,说出来就显得他太软弱,他在他的那些哥们面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在张冷轩面前就能说出来了。   不过张冷轩倒也不安慰他,张冷轩拿过欧阳钰的手机,手机里还有三个姐姐给欧阳钰发的微信,里头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意思,劝欧阳钰回县里去,她们给他凑了买房的钱。   到时候欧阳钰和爸妈一起去县里,以后就是城里人了,就不种地了,爸妈这么大年纪,也吃不消地里的活。   “你这三个姐姐对你不错嘛。”张冷轩在旁边说。   欧阳钰摇摇头:“何止是不错,她们就差没把自己裤兜里的钱掏的一干二净拿来给我了。”   提起这个,欧阳钰就不舒服:“我大姐二姐都成家了,听说这两年也和那边吵架,说她们挣得钱全给了我,这还不算,婆家那边的东西也要拿了寄回娘家。我打电话也说过了,不要她们的钱。”   “但她们看给我不要,就寄回老家,说是我爸妈帮我收着,以后的老婆本。”   欧阳钰现在的表情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也或许是累了:“反正说了也没用,我就不说了。打算年底买点礼,去我大姐和二姐家走走,送点东西过去。三姐年底要回老家,我不太想回去。”   张冷轩哦了一声,倒也没给出什么建议,也不觉得欧阳钰可怜。   张冷轩自己就相当于一个孤儿一样长大,没什么兄弟姐妹,不知道怎么和兄弟姐妹相处。至于欧阳钰的那些烦恼,张冷轩就更加不觉得欧阳钰可怜了。   真说起可怜,他的那三个姐姐才可怜。   小小年纪就要出去干活养家,书也读不成,小学毕业只能算是脱离文盲而已。现在大学生遍地都是,有什么竞争力呢?要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她们已经被洗脑了,觉得自己就该为弟弟奉献,什么都没自己这个宝贝弟弟来得重要。   “你要是真开奶茶店,一个月给员工多少工资?”欧阳钰忽然问道。   张冷轩想了想:“底薪两千加提成,生意不错的话,一个月怎么也能拿到三千多四千块吧。”   这个工资不低了,现在餐厅的服务员一个月也才两千五左右的工资。   欧阳钰点点头,他盘算着等奶茶店开了,自己先给张冷轩打工,把操作都学会了就给三姐打点钱,让三姐在老家开铺子。 第69章 真正的爱(4)   和景其琛在一起的日子并没有颜许想象的那样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妖怪, 或者被奇怪的人打扰生活。相反, 颜许觉得自己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偶尔对着镜子看到自己黑色的瞳孔,颜许都反应不过来自己也不是人类。   颜许今天和张冷轩谈好了,要一起去看看店铺, 他们这次是打定主意一起开个奶茶店了。壮壮想慢慢的把生活的中心移到线下来了。天天对着电脑直播,不仅辐射伤害皮肤,日夜也是颠倒的。和平台偶尔也会争执。   “前头就到了。”三轮车司机把他们放在拐角处, “前边有交警, 我就不过去了。”   这边还没有完全开发好, 道路凹凸不平, 汽车基本都不能在这边行驶。于是很早以前就已经被取缔的三轮车又一次重出江湖,在地铁口那边揽客,毕竟三轮车不用像摩托一样和司机紧密贴合在一起。大部分人都还是会选三轮车。   道路上到处都是灰尘,张冷轩带着黑色的口罩, 看着颜许咳嗽的样子把自己包里的另一个口罩交给了颜许:“来之前就跟你说了,这边的灰很大, 吃到教训了吧?”   颜许点点头,把口罩接过来。   因为这边的工程很巨大, 不止是一栋楼房或是一个小区的建设,而是包括小区、办公楼等等都在内。为了赶工期,没有一片土地上现在没有人手。   地上全部都是砂子和水泥灰,空气中都飘散着灰色的颗粒。   “这得多长时间才能修好?”这里的一切都像是毛坯一样,高大的写字楼现在只有一个架子, 别的地方也基本都是如此。完全看不出半年之后这里就会是一个全新的办公商业区。   张冷轩明显懂得比颜许多得多,他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现在国内的速度有多快,而且质量也不错,这点倒是不用担心,最多就跟说好的时间差个一两个月,在忍受范围内。”、   然后,张冷轩的目光忽然汇聚到一个点上。   颜许看着张冷轩不说话,只能顺着张冷轩的眼神看过去——那是个在工地上搬砖的年轻人,没穿上衣,看得出结实的体魄,他的脸上全是灰尘,但是瑕不掩瑜,依旧可以看出他英俊的五官。   这是个非常俊朗的男人,不仅仅是俊朗而已,他的形象很像张冷轩喜欢的那一款。   “怎么了?”颜许忽然问道,毕竟之前都是张冷轩被人劈腿,不要这一次是张冷轩劈腿,这样的话,张冷轩和那些人渣垃圾又有什么区别?   张冷轩愣了愣:“他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随后他还转过头问颜许:“你不觉得他很熟悉吗?”   经过张冷轩这么一说,颜许也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了,他认真努力的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发现了这人是谁:“不会是我们初三的时候中途转到我们班上的转校生吧?叫什么来着?段坤?”   段坤是张冷轩的第一个男朋友,他们两谈恋爱谈到了高三,他们甚至都还构想着要去哪个城市上大学。以后在哪个城市发展。还邀请颜许和他们一起。   不过计划总是比不上变化的,段坤劈腿了,就在高考的最后一个月。   张冷轩受了很大的刺激,高考失利,整个人每天都恍恍惚惚,也去找过段坤很多次。但对方却连张冷轩的一条短信也没有回过。   “他家里不是很有钱吗?开连锁酒店的,怎么会来这里搬砖?”瘦死的诺驼比马大,就算是破产了,也不至于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出来会先来工地吧?   这倒不是颜许看不起搬砖的,而是搬砖这个工作很伤身,工资很高,但是做的时间久了,全身的各个器官都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更何况工地上还有这么多的烟雾,很伤肺。   不是迫不得已,大部分人不会选择这一行。   钱是多,但是身体也很重要。   张冷轩的神情也很复杂:“走吧。”   颜许也没多说什么,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但是作为壮壮的朋友。他确实并不喜欢段坤,因为段坤把当年还算是个纯情少年的张冷轩毁了,虽然张冷轩自己从来不说。但是偶尔他给颜许发消息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提到段坤。   在张冷轩心里,或许段坤确实是与众不同的。   是段坤把他给掰弯的,段坤也是他的第一个男朋友,初吻也是给了段坤,初夜也是。   张冷轩对GAY的一切知识都是来自于段坤。   “壮壮?”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张冷轩已经抬起来的脚步忽然停下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干脆利落的转头离开。他能在网上痛骂那些明明知道男朋友是渣男的女粉丝。但是轮到自己的时候,连冷汗都从额头滴了下来。   然后他像是个机器人一样缓慢的转过身,段坤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段坤一副和张冷轩很多年没见的老朋友的口吻问:“好多年没见了?你现在怎么样?过得好吗?”   张冷轩的语气很冷冰:“是,从你劈腿开始,我们已经有八年多没见过面了。”   段坤愣了愣,他似乎没料到张冷轩久别重逢跟自己说的话会是这么一句,他笑了笑,和当年一样,他的笑容看起来非常真诚。他有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当这双眼睛看着张冷轩的时候,张冷轩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最浓烈的爱情。   不过今非昔比,张冷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离开了段坤就痛苦的无法振作的男生了。   时间带给了他冷静与沉默,那些劈腿的男朋友,更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喜新厌旧。   “你现在有对象了吗?”段坤眼看着张冷轩要走,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张冷轩这次连头都没有转过去,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嘲讽:“怎么?你以为我会一辈子记得你?一辈子被捆在那段回忆里?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男朋友了,他不仅长得好,身材好,又有修养,又体贴人,而且就连床上都比你行。”   颜许的脑子里闪现欧阳钰那张一副你欠我几百万的脸,和天天跟张冷轩吵架斗嘴,再加上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欧阳钰对张冷轩说的那些话。   欧阳钰有哪点和有修养,体贴人挨得上边吗?   大概是最后一句太尖锐了,段坤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我只是问问……你不用像是刺猬一样……”   “什么像刺猬?我说话就这样,你看不惯听不惯就别来和我说话。”张冷轩高昂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段坤似乎还想说什么。   张冷轩却已经拉着颜许走了。   “你……”颜许正要说话。   张冷轩打断了他:“你别说话,让我冷静会儿。”   这时候颜许才发现张冷轩现在眼眶通红,不停的喘着气,脸色苍白。   颜许没说话,就这么站在张冷轩的身边陪着他,张冷轩握住颜许的胳膊,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没事。”   三轮车一直等在他们俩的身边,就等着他们上车,自己可以多一单生意。   在回去的路上张冷轩一直没说话,不过看他的脸色,情绪应该已经稳定了下来。   等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出乎颜许意料的是,欧阳钰就等在大门口,现在天上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而且雨越下越大,慢慢已经有了瓢泼大雨的气势。   颜许和张冷轩本来已经做好了再小区里淋上一段路的准备了。   不过现在,欧阳钰打着一把伞,还拿着一把伞。他就等在路边,现在路上也没有行人,就他一个人,看上去孤零零的。   就在三轮车停下的时候。欧阳钰一路小跑着跑了过来,雨水打湿了他的裤子和衣摆。   欧阳钰在三轮车边上,把张冷轩接下来,又把另一把伞给了颜许,他还跟张冷轩抱怨:“你是不是每长眼睛?还是没长手?出门看眼天气预报都不知道吗?”   “下次老子就不来接你了。”欧阳钰凶神恶煞地对张冷轩说,似乎下一次他真的不会来接张冷轩了一样。   张冷轩这次没和欧阳钰拌嘴,他和欧阳钰打着同一把伞,张冷轩比欧阳钰矮小半个头,身材也比欧阳钰单薄一些。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确实很像一对。   颜许也希望张冷轩能和这个叫欧阳钰的男人一直走下去。   虽然这两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不过两个不靠谱的人在一起,说不定也会产生什么别的化学反应也说不定。   乌云现在就在头顶,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大雨最终会停,乌云也会散去,阳光会冲破重重阻碍再次挥散在大地上。   段坤就好像只是一个插曲,颜许没提,张冷轩自己也没有提过。就好像那个男人从未出现在两人面前过。   不过颜许也知道,这不过是张冷轩自欺欺人而已,他其实一直都没能从和段坤的那段感情中走出来。以至于之后找的男朋友,都和段坤有那么两三分相似。   当然,劈腿这个习惯似乎也是一脉相承。   颜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伞去接蛋蛋和小墩儿放学——他没考驾照,景其琛今天没开车出去,车钥匙也在家里,但是就算有车也没什么用处,颜许不会开。   他还给两个孩子带上了雨鞋,雨鞋上还有黄色的小花,看起来特别可爱。   除了颜许之外,小区里的居民都和颜许差不多,带着雨伞出去接孩子放学,这个时候孩子们都是报的补习班。为了不让他们输在起跑线上。   这就让颜许有点想不通了,他知道小区基本都是妖怪住户,妖怪的寿命更长一些,应该不需要和人类的孩子一样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学习上吧?   蛋蛋去上学完全是因为蛋蛋自己喜欢,想去学校玩。   要是蛋蛋自己不要求的话,颜许根本不想让蛋蛋上补习班,希望蛋蛋可以享受一个足够快乐的童年。   “你们孩子也在补习?”说话的这位是姓张的大哥,他的块头很大,是在装修公司当工人,体格很好。他和妻子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孩子们的年纪都差不多,倒也不算特别操心。   颜许点头:“在补语数外,他自己喜欢学,我就送他去了。”   张大哥笑了笑,他说话很耿直:“我们的孩子学这个也没什么用,天生就不适合学习,我是打算让他们学会认字,想学就去读书,不想学就不去。”   这样的家长实在是开明,但是也只有这样的妖怪家长才能有这样的觉悟了。   ——因为他们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孩子因为学历找不到工作,也不担心自己的孩子一辈子碌碌无为。   他们的生命很长,长到不需要为此担心。   “雨估计要下一段时间才停,最近都是这样,上次下雨就下了整整两天。”张大哥把雨伞撑开,和颜许一起走在大雨下。   达到学校的时候才五点,还有半个小时孩子们才放学。颜许就和张大哥在门外找了个挡雨的广告牌,把伞收了说会儿话。   “你打算送你孩子去哪所小学?”张大哥人很憨厚,颜许和他打过不少照面,虽然不算特别熟悉,但也不算陌生。   颜许摇摇头:“我还没想好,我也不知道哪个小学比较好。”   “我是打算把我家那几个孩子送去珊瑚小学,离家近,而且每年的小升初成绩也不错。”张大哥显然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了解了,对这周围的小学如数家珍。就连师资力量都很清楚。   就在孩子们放学的时候,张大哥的五个孩子们冲了过来,团团围住了自己的爸爸。张大哥的怀里抱了三个,头上一个骑着他的脖子,还有一个抱住了他的腿。张大哥艰难的迈动自己的步伐,还要空出一只手来打伞。   颜许忽然惊恐的发现——自己不会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吧?   颜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现在完全感觉不到肚子里的蛋,这颗蛋就像不存在一样。   “粑粑!”蛋蛋和小墩儿并排走着,看见颜许的瞬间两个小家伙就加快了脚步,小跑到了颜许的面前。   颜许给他们穿上雨靴,又把属于他们自己的小伞递给了两个孩子——从小就要培养孩子们的自我独立意识。   “今天在学校有好好听课吗?”颜许边走边问他们。   下雨的时候大人们头疼,孩子们倒是很开心,可以穿着雨靴踢水玩。好在蛋蛋和小墩儿都很听话,颜许说过一次之后他们就没有再玩水了。   蛋蛋点点头:“有的,蛋蛋有超听话的,今天也有小红花,语文的随堂考试蛋蛋考了第六名!”   小墩儿没说话,看来小墩儿随堂考试的成绩不太好,他低着头,看起来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颜许问道:“小墩儿今天有画画吗?”   听到画画这两个人,小墩儿的脸色好了很多,他点点头:“今天画画课,小墩儿有得九十分。”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颜许并不觉得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是全能型天才,普通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健康,过得开心,就可以了。   一路上蛋蛋和小墩儿都说着在学校的趣事,说自己喜欢哪个老师,哪个老师看起来很凶,哪个看起来和蔼。   然后开始谈论他们的同学,比如有一个同学因为偷偷去河边玩,被他爸妈好好教训了一顿,今天早上还给他们看了自己红肿肿的小屁屁。   “下周就不上课了哦。”颜许对着两个孩子说,补课班这个周末就结课了,“粑粑和妈妈准备带你们出去旅游,好不好?”   蛋蛋和小墩儿举双手赞成,蛋蛋一脸兴奋地说:“蛋蛋要去看海!”   小墩儿也说:“我都可以的,我还要带着我的画板。”   画板是景其琛买给小墩儿的,只有普通画板的一半大小,对成人来说不太好操作,但是对小墩儿来说倒是很合适。小墩儿还有自己的微博账号,他也不发微博,就只是发发自己的作品。   毕竟小墩儿开始学画画还没有多久,他的画作还很稚嫩。   但是尽管如此,微博粉丝还在逐步增加,小墩儿也不清楚粉丝是干什么的,并不太在意。   晚上颜许做饭,蛋蛋和小墩儿在客厅看电视。   最后一盘菜出锅的时候,颜许不知道为什么全身都在发软,他浑身无力,冷汗从额头大颗大颗的低下去。颜许的肚子一阵疼痛,他的双手抱住自己的肚子,慢慢蹲了下去。   明明刚刚还很平坦的小腹,现在却变成了西瓜那么打一个。   而且里头的蛋似乎想要破体而出,想把颜许的肚皮冲破了出来。   这种来自身体内部的疼痛让颜许蹲在地上站不起来,就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蛋蛋和小墩儿看着颜许蹲下去就围了上来。   或许是颜许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严重了,蛋蛋和小墩儿又完全不懂,两个孩子看着那个急速鼓胀起来的肚子,急出了眼泪花。   等景其琛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疼的在地上打滚的颜许,和围在颜许身边慌乱无措的蛋蛋和小墩儿。   疼的打滚显然并不是个形容词,颜许是真的已经疼的在地上翻来翻去了,幸好因为有孩子在,客厅铺满了地毯,尖锐的地方也用泡沫包了起来。   景其琛一眼就看到了颜许的肚子,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黑。   景其琛把颜许抱了起来,颜许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缸里捞起来一样,浑身都湿淋淋的,意识也已经模糊了。他抓着景其琛的衣服,疼的像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别怕。很快就没事了。”景其琛一边轻声安慰,一边把颜许放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随后景其琛叮嘱蛋蛋和小墩儿待会儿不管听到了什么都不要害怕,也不要进卧室。   两个孩子非常听话乖巧的点点头。   颜许躺在床上,肚皮已经鼓的能够看到血管了,一层薄薄的肚皮被撑到了极致。   幸好卧室够大,景其琛想到。   他张开了自己的翅膀,慢慢幻化成了原型,将颜许整个人包裹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巨大的能量在屋子里流转。景其琛用自己的嘴扒下了一根羽毛,鲜血顺着羽毛的根部滑到颜许的嘴里。   颜许无意识的吞咽。   景其琛守着颜许,他看向颜许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带给颜许这么大的痛苦。   颜许以前跟他说过,蛋蛋出生的时候颜许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二天清晨,颜许从床上起来——这一天跟之前或是之后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区别,阳光依旧洒满了房间,外头是蛋蛋和小墩儿吃早饭的声音,昨晚的剧痛好像只是颜许的错觉。   “吃早饭吗?”景其琛开了房门问道。   颜许点点头:“我有点不舒服,我等会儿就出来吃饭。”   景其琛笑了笑:“知道你不舒服,小蛋个头比蛋蛋大多了。”   小蛋是……是什么东西?   颜许感应到了什么,他僵硬的转过头——一颗巨大无比的蛋就在自己的床边上,有一个冬瓜那么大,是蛋蛋没破壳之前的两倍。   “这是……”颜许咽了口唾沫。   景其琛一副傻爸爸地模样:“不知道小蛋什么时候才能破壳,到时候会比较像你还是像我一点。”   说起这个,景其琛简直就是没完没了,颜许只好说:“那我穿衣服起来了,你先送孩子们去学校吧。”   景其琛有点舍不得小蛋,但是身为三个孩子的父亲,他还是知道如何分配自己的时间的。而且还不能让另外两个孩子觉得他们失宠了。   哎……好忧愁啊……景其琛一脸笑容的想到。   等以后自己和颜许多生一点,最好生一个连,一个排,这样凤凰这个种族又重新强大起来了。   以后要是有朋友问他:“XX凤凰和你是什么关系?”   景其琛就可以说:“啊,那是我孙子的孙子。”   这样想起来……好像也很带感呢!   景其琛嘴角的笑都僵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景其琛:都是我的!都是我的蛋!   颜许(关爱智障的眼光):是,都是你的 第70章 真正的爱(5)   小蛋现在被放在专门的摇篮里, 虽然说摇篮里放一颗蛋有点奇怪, 但是总好过让小蛋待在床头柜上。景其琛现在公司也不去了, 就待在家里带孩子,照顾颜许,对着小蛋说一大堆育儿心得——他错过了蛋蛋的蛋教育, 不想再错过小蛋的了。   景其琛把自己变成了十项全能超级奶爸,恨不得自己一个人把家里的所有事全部包办完。   有时候他还会发蛋蛋小墩儿还有小蛋的合照发给自己的朋友炫耀。   毕竟他的朋友大部分都是老光棍,别说老婆孩子了, 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   景其琛就像只开屏的花孔雀, 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伴侣和孩子有多好。   但是这一切唯一的受害者估计就是颜许了——他被景其琛强迫坐“月子”, 不许他洗头洗澡, 不许他出去走,就连开窗通风,那也只能开指甲缝大点的缝。   每天都得让颜许喝鲫鱼汤黑鱼汤,颜许无语地问:“我又不下奶, 也没有伤口需要愈合。”   “补身体啊!”景其琛振振有词,“喝鱼汤肯定好, 不管是妖怪还是人,他们都这么跟我说。”   “你肯定没问对!”颜许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景其琛出门,哪怕给他五分钟,他也能洗个头。   这才三天没洗头,颜许就受不了了,要是真坚持一个月, 估计整个人都要疯。   “而且我也不是女人生孩子,她们那个对身体损伤大,还得喂奶。才坐月子。”颜许苦口婆心地跟景其琛解释,“我又不喂奶,也没剖腹产,没那么严重。而且蛋蛋当时出来的时候,我半点感觉都没有。”   “那能一样吗?”景其琛特别不乐意,“蛋蛋那时候是我没在你身边,现在小蛋出来了,我又在你身边,我肯定要把你和小蛋都照顾好才行。今晚我给你炖了只鳖,你多喝点汤。”   不仅是景其琛紧张,就连蛋蛋和小墩儿都在景其琛的影响下开始照顾颜许了,也只有景其琛出去接蛋蛋和小墩儿放学上学的时候颜许才能冲到卫生间洗个战斗澡。这也就算了,但是天天喝鱼汤吃营养餐,颜许眼看着就像个气球一样被吹了起来。   脸上有肉了,腰上肉也多了,原本的四块腹肌这下是真的化整为零了。   张冷轩今天正好没事干,铺子已经盘下来了,讲好的加盟奶茶店也谈妥了。欧阳钰虽然还是和他吵架斗嘴,但是不像之前那么频繁,两个人过日子,慢慢磋磨着也就互相学会让步了,他现在正好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不过张冷轩记着颜许说不准他再带东西上门,不然就要把他赶出去,不让他再进自己家门一步。   张冷轩敲了门,等了不到一分钟,才看到颜许给他开门。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张冷轩的下巴都惊掉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瘦不拉几,风一吹就要倒的颜许吗?看看这脸,看看这肚皮,再看看这原本竹竿似的两条腿。就像个人形气球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被吹成了这样。   “你这是吃了什么?这才多久的时间,脸上的骨头都看不见了。”张冷轩一边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一边拿颜许的身材开玩笑。   颜许也发愁啊,但是他总不能说“因为我下了个蛋,蛋的另一个爸要给我坐月子”这样的话来吧?   那不是要笑掉张冷轩的大牙吗?   张冷轩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颜许,颜许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发现页面正好是他的短信页面,发信人的姓名备注是【臭不要脸的】。   颜许看了几段,张冷轩就在旁边说:“他最近联系我,说是要请我吃饭,说当年是他对不起我,可他也有苦衷。想和我好好聊一聊,把误会解开,你说我去不去?”   这个他,就是段坤了。   颜许转过头看张冷轩,发现张冷轩翘着二郎腿,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得意,他一边给颜许念着段坤发过来的短信,一边又对颜许说:“当年我差点就跪在地上想让他回心转意了,现在风水轮流转,我才不去和他吃饭呢。我家欧阳现在被我调教出来了,没有再去吃回头草的道理。”   张冷轩这个人,其实是很好懂的,他的情绪在亲近的人面前几乎都写在脸上,像张白纸一样,都不需要细读,粗略扫一眼就能明白个八九分了。   颜许看着那几条短信,段坤这个人他不了解,但发给张冷轩的信息确实非常真诚恳切,似乎当年确实有什么不得以的原因。不过这是张冷轩自己的事,颜许也不好帮张冷轩拿主意,毕竟他自己没什么感情经历,和景其琛从认识到交往再到组建一个家庭,全部都是顺应心意,没有什么特别难过的坎。   可能主要原因是自己是个孤儿,景其琛也没有什么家族和爹妈,不然黄志安的徐辛的例子就摆在这儿,实在让颜许有些不寒而栗。   “说起来,当年他劈腿的时候也没跟我解释过。”张冷轩话头一转,就说道了几年前,那时候他们都是愣头青,在学校乖的像只鹌鹑,就想着读书改变命运。   颜许当时成绩不错,虽然不是前三名,但是在班上也是十名左右。   那时候多天真啊,学习氛围也好,坐在教室里的基本都是一样的穷苦家庭出身的孩子,那时候都觉得,只有读好书,考个好大学,才能端碗饭吃。最好就是考个公务员,拿铁饭碗,一辈子也不需要担心哪天公司倒闭了吃不起饭。   所有学生基本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颜许偶尔看看当年的同学群。   大部分当年成绩好的现在要么是公务员要么是老师,小部分成绩一般心思活络的都当了商人,干的有滋有味的。同学聚会的时候,开豪车的,带着漂亮新老婆来的,都是这群从商的人。   颜许觉得这不是关于读书好不好的问题。   不是读书好就是死脑筋,书呆子,只会读书。   而是对自己的人生规划问题,现在多少高三学生,一门心思想着考个什么大学。考完了,分数下来了,要选专业了。就两眼一抹黑,问亲戚朋友,大部分都说:会计好啊,吃香。工程造价好啊,吃香。   来来回回就这几个专业。   但是一个自己都不喜欢不了解的专业,就算进去学习了,又能学个什么所以然来呢?   所以很多毕业大学生们说对口工作不好找,那不是废话吗,一扎堆的都去学一个专业,但是市场需求就这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别人来了当然就没有你的位子了。而且比成绩,难道你就比别人强的多?   颜许是觉得,要爱一行,才能去做一行。选一个自己不爱的,天天就想着怎么把事情做完,自己本身没有一点兴趣。下班的那一瞬间觉得总算是糊弄完了。这样的人生也没多大意思。   你花费一年时间去专心干一件事,花费五年时间专心干一件,花费十年时间去干,效果都是不一样的。   而且自己有兴趣的东西,做起来才不觉得枯燥,才有意思,不会觉得这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颜许就是这样,他当年学的专业是摄影,出来找工作也不好找,但是他耐得下心去学习,去摸索。如果他不喜欢摄影这个行业,估计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哪里还有现在的苦尽甘来呢?   段坤当年去学了什么专业来着?他只记得段坤考了个好学校,但是具体是哪所也记不起来了:“我记得段坤当年好像是在杭州读的大学,是不是?”   “我不记得了,当时没去专注他的事。”张冷轩笑了笑,不过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当年他明明是想去北京的读大学的,他爸妈在那边做生意,还打算让我也考北京那边的大学。我也跟他说了我是打算去杭大读的,后来我们闹翻了。我就没报北京那边的大学。”   “难道……他是……”难道段坤是为了张冷轩改了志愿?   这说不通啊,一个劈腿的人,怎么可能还为了自己的前男友放弃自己的大学志愿呢?   张冷轩也愣住了,他继续翻看短信,他昨天只看了几则短信,因为欧阳钰就在家里,他也不可能当着欧阳钰的面看前男友发给他的信息。   后头还有很长的一则短信,分了好几次发,大约有几千字。   讲的是当年段坤并没劈腿,这么多年也从没有找到男朋友,他爸妈当时知道了学校的事,威胁他说如果不分手。就让张冷轩读不了大学,名声扫地。让学校的老师同学都知道张冷轩是个恶心的同性恋,还要告诉张冷轩的父母,让他们管教好自己的儿子。   段坤知道自己爸妈真的做得出这种事,为了张冷轩的前途,也为了张冷轩不对自己再存留什么感情。   于是当年十多岁的段坤,只能让自己的表妹陪着自己演了一出戏。   他从未变心,也一直都只属于张冷轩。   张冷轩一开始还嗤之以鼻,不当回事,可是看着看着,张冷轩的眼眶却湿润了。   这么多年了,板着手指头算算,他这么多个日夜,从没忘记过段坤这个人,无论是爱是恨,却从未遗忘过。段坤承载了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那时候他们俩会一起去游乐园,会去看电影,明明都没有什么零花钱,段坤却会省吃俭用存下一笔钱,带自己去吃期待已久的新馆子。   就在张冷轩还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景其琛已经把孩子们送到学校去了,还买了菜回来,他一进门看见张冷轩也没惊讶,他和张冷轩没什么交情,不过看在颜许的面子上,还是得给张冷轩好脸色。   “我去准备材料了,你们再聊会儿就能吃午饭了。”景其琛先走到厨房去,炒菜花不了多少时间,主要是准备食材。洗菜切菜腌制。加上这段时间给颜许做营养餐,还要对照这菜谱来,他的速度比之前慢多了。   看着景其琛的样子,张冷轩有点羡慕:“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变胖了,要是我家欧阳也像你男人一样,我肯定比你还胖得多。”   颜许愣了愣,其实这也是甜蜜的负担啊……   景其琛何止是要把自己喂胖,这简直是想要把自己喂成猪啊,颜许也给景其琛说过,但没料到景其琛又另外一个说法。   景其琛是这样说的:“人类都是这样的,我记得以前长得瘦的都是家里没钱的,胖一点才好,一看家庭就好。”   颜许跟景其琛说了,现代社会已经不是那样的审美了。可是景其琛完全不听,他几乎是偏执的认为颜许需要好好补身体。   “小蛋是怎么生出来的,我一点记忆都没有。”颜许不太明白。   景其琛愣了愣,他有些尴尬地摇头:“就那样呗,很自然就生下来了,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颜许觉得景其琛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自己之前那么疼,但是一晕过去之后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了,按道理来说,如果接下来还是那个疼痛程度,肯定是会被痛醒的。   不过颜许也不急着问,总有一天景其琛会自己说出来。   张冷轩叹了口气:“今天欧阳得回老家一趟,他爸在地里摔了一跤,正好卡在了锄头上,医生说是脾脏破了。现在还在医院住着,不过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他昨晚得到的消息,买了今早最早的一班车票,早上五点过就出门了。”   生老病死,有时候真的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对欧阳来说,他活到这么大,爸妈对他是真的好,就算他们有时候的做法让欧阳觉得不舒服。可是那毕竟是他的父母,没亏过他吃,没亏过他穿。他的姐姐们都没恨父母,他就更没有理由去恨了。   张冷轩忽然说:“要是我爸进了病房,我才不会去看他。”   颜许叹了口气:“你想这个干什么?”   张冷轩冷笑一声:“我巴不得他住院,最好得了绝症。”   因为知道张冷轩的家庭情况,颜许也不好说他什么,张冷轩那对父母——不提也罢。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孩子都很孝顺,同理,也不是所有父母都尽到了做父母的职责。至少颜许不觉得张冷轩的父母尽到了职责。张冷轩基本是被放养长大的,每个月父母打过来的钱也很少,如果光靠他父母给的钱,估计连饭都吃不饱。活得可能比孤儿院的这些孩子们还要惨。   张冷轩大学毕业之后,问清楚了自己这些年的学费和所有花销。把钱全部分别打给了他爸妈。   至于生育之恩,他倒也给他妈说了,等老了,另外几个孩子不愿意给她养老的话,他倒也愿意养她。   不过张冷轩倒不担心这个,等他死了,估计他爹妈都还好好活着。   说起来,颜许觉得自己是个孤儿,说不定还算运气好的?   “吃饭了。”景其琛招呼两人上桌吃饭,颜许看到桌子上那碗每天都有的鲫鱼汤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已经没什么胃口了。他真的很想吃点什么重口味的东西,比如火锅之类的……   颜许没有想到,之前明明是蛋蛋最嘴馋,现在家里嘴馋的变成了他。   就算没有火锅,给他一碗泡面也很好。   张冷轩打量着颜许和景其琛家里的装潢,一看就知道是颜许重新装修过的手笔,色调都是颜许喜欢的暖色调。家具也基本如此,每一处看起来都很温馨。张冷轩自己家里,就算整理好了,没两天又乱成狗窝,虽然欧阳钰每次都会说他,不过他还是没改。   估计是天生的习性吧。   张冷轩蹭了顿饭吃,吃饱喝足之后就走了。   家里现在就剩下颜许和景其琛了,景其琛让颜许不要过风,回床上躺着,又把小蛋从摇篮里抱了出来。   和蛋蛋还是蛋的时候就很活泼不一样,小蛋一直都很安静,和在颜许肚子里完全不同,如果只看现在,完全就是一颗文静蛋。   “也不知道小蛋什么时候才会有自己的意识。”颜许有点担心。   自己有蛋蛋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在深山老林里拍摄,有小蛋之后,好像做了很多危险的事情。也不知道对小蛋是不是有什么影响。   为人父母大概就是这样。   景其琛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他坐在床边,打开家庭式投影仪,和颜许一起看电影。   颜许实在没憋住问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蛋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这句话一问出来,景其琛的脸色都变了,表情一看就很尴尬。   “就啊那么……”景其琛正想再次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然而颜许却又问道:“你这几天腰不舒服吗?”   眼看着是瞒不下去了,景其琛只能说:“你那个情况很严重,我只能先把我的血喂给你,让小蛋平静下来,然后再将精气从你身上吸过来,所以……”   颜许惊讶了,他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操作:“是你把小蛋生下来的?”   景其琛慌乱的想要解释。   颜许却一脸情动的握住了景其琛的手:“你不用说了,我都懂,就和海马一样对吧?”   这么说……好像也确实是。   景其琛摸着小蛋,把小蛋抱在自己的怀里,这孩子确实是有点沉,比蛋蛋当年沉多了。   “辛苦你了,如果以后还有的话,就麻烦你了。”颜许觉得舒服多了,感而有孕这种事说不好的,就算两人做好了一切避孕工作,光是感而有孕这一条就避免不了。   景其琛虽然不像自己生,但是又舍不得颜许受痛,那天晚上颜许的情况差点把他给吓傻了,才想出了这个方法。   而且如果真的再有了孩子,景其琛和颜许也不可能狠心把孩子打掉。   现在看来这个方法是现在最好的方法了。   小蛋忽然动了动,它慢慢地从景其琛的怀里挪开,然后慢慢挪到了颜许的身边,用自己的蛋壳蹭了蹭颜许的手臂,然后钻进了被窝,和颜许睡到了一起。   从这天开始景其琛觉得自己就像个被抛弃的人一样,每天费心费力的伺候孩子们,结果晚上还不能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不能抱着自己的爱人,睡前亲几口,早上醒来再亲几口。   因为小蛋霸占了他的床位,景其琛连说都不能说。   小蛋比蛋蛋当年娇气多了,只要说它一句,马上就钻进衣柜里,怎么哄都不出来。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它太缠着颜许了,蛋蛋当年可懂事了,小蛋一点都不像蛋蛋……   “小蛋,你今天和哥哥睡好不好?”蛋蛋在客厅里对小蛋说话,他可喜欢自己这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一直想要和小蛋一起睡觉,小墩儿也很喜欢小蛋。   哪里知道小蛋一听见这句话,立马就把自己的蛋屁股一跷,然后又蹦进了颜许的房间。   小蛋:“才不呢,小蛋要和粑粑一起睡,哥哥们和妈妈都好讨厌哦!”   自从有了小蛋这个小捣蛋鬼之后,景其琛整个人都不好了,小蛋不仅从醒来之后就一直缠着颜许,白天也要跟前跟后。因为是自己的孩子,小蛋虽然缠着自己,但是并不惹是生非,所以颜许倒是一直都很纵容小蛋。   只有景其琛难受,小蛋自从有了自我意识开始缠着颜许之后,景其琛就只能自己睡沙发了。   明明他也是有爱人的人,怎么就惨到了这个地步?   前几天他还在给颜许暖被窝呢。   最终景其琛跟颜许说:“我觉得我们有三个孩子就足够了,以后还是再注意一点。”   因为孩子而无法跟爱人亲密这种事情,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会信。   景其琛难过极了,就连亲亲,也得尾随着颜许进卫生间才行。   甚至颜许都接受不了景其琛每次都尾随着自己进卫生间这种事,已经跟景其琛说过好多次了,但景其琛就是不停。   然而景其琛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只要有小蛋在,自己哪怕只是拉拉颜许的手,小蛋都能把自己撞开。   这是自己的孩子吗?这更像是情敌好不好? 第71章 真正的爱(6)   奶茶店的加盟是张冷轩去谈的, 投资的大头也是张冷轩出的钱, 颜许几乎就是个只给钱的甩手掌柜, 因此分成颜许是打算和张冷轩二八开,张冷轩拿八,但是张冷轩不干。说是自家兄弟, 不能把颜许亏了,于是谈了半天,谈到了三七, 再过颜许就不干了。   虽然是熟人, 但颜许真不能厚着脸皮多拿, 张冷轩天天出去跑, 自己相比之下清闲得多。   没有自己什么都不干还要多分成的道理。   不过张冷轩也还是体贴颜许的,主要是颜许家里还有两个娃娃,景其琛又要上班,时间分配不过来也正常。谁也不是三头六臂对不对?   颜许这段时间快被小蛋逼疯了, 小蛋简直磨人的要命,刚开始好歹颜许上厕所的时候小蛋不会跟着, 但是自从景其琛尾随颜许进厕所之后,小蛋也开始模仿景其琛的做法, 它比蛋蛋以前还要破获一点。但是只要颜许不在身边,就会保持着装死状态。   蛋蛋倒是很亲近自己这个弟弟或者妹妹,每天都有好好的给小蛋擦拭蛋壳,还会给小蛋唱歌。   慢慢的,小蛋和蛋蛋也亲近了起来, 不缠着颜许的时候就去缠着蛋蛋。   “粑粑。”蛋蛋抱着小蛋,然后把小蛋塞进了颜许的怀里,“小蛋太缠人了!”   说完,蛋蛋就一溜烟跑了。   小蛋太重了,蛋蛋经常一抱小蛋就喘不过气来,而且小蛋还喜欢跟蛋蛋和小墩儿一起玩。   小墩儿画画的时候,小蛋就用自己的身体沾着颜料一起去画,结果把小墩儿的一幅画给毁的差不多了。不过小蛋倒是很开心,凑到颜许面前去,还把那幅画顶着。最后颜许把画裱起来挂在客厅里,小蛋才满意了。   总而言之,小蛋就是个小调皮鬼,熟悉了家人之后完全看不见之前文静蛋的样子了。   “吃饭了。”景其琛把菜摆到餐桌上,他今天穿着西装西裤,早上从公司回来,这几天事情又逐渐变多了。不过只要一得到空闲景其琛就会回家,因为他知道小蛋有多缠人,为了减轻颜许的负担,景其琛想尽了各种办法。   最后实在没招了,只能拜托青岩在自己特别忙的时候过来帮忙,给青岩的奖金加倍,以及会帮助青岩的修为再上一层楼。   先不说景其琛是青岩的老大,光是这些条件,青岩就不可能拒绝。   这下好了,蛋蛋开心,蛋蛋只要一看到青岩过来,就乐得不行,总是在青岩旁边团团转。并且说话做事也尽量模仿大人的方式,颜许看着都有些忍俊不禁。   明明是被拜托过来照顾小蛋的,最后却成为了蛋蛋的全职玩伴,青岩也是有点无可奈何。   “你陪蛋蛋玩也是给我减少压力啊。”颜许安慰着神情低落的青岩,“我能照顾小蛋,你不要有压力和负担。”   青岩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尚算能见人的微笑。   小蛋在慢慢变大,就像吸水的海绵膨胀一样,每天都在变化。颜许总觉得小蛋要破壳了,但是又害怕这么早破壳对小蛋不太好。蛋蛋当时破壳可是经过了一年的时间。蛋蛋这才出生没有三个月呢。   一家人包括青岩这个客人都围坐在餐桌旁边吃饭。   小蛋不甘寂寞,它有自己的座位,但是却从来不坐,一定要待在颜许的怀里。   至于景其琛……只要颜许在,小蛋是绝不会到景其琛怀里去的。   搞得景其琛都觉得自己不是小蛋的爸爸,而是小蛋的阶级敌人。   青岩在颜许家里待了一天,他精神倒是很好,虽然不太明白自己过来的职责究竟是什么,白天依旧是在公司处理事情,到了晚上就到颜许家报道,陪蛋蛋玩耍。   至于小蛋,根本不亲近青岩,甚至一看到青岩就会躲到颜许的怀里。   看来小蛋完全是个窝里横,对待陌生人小蛋还是保持着非常高的警惕性。   不过这样平静的生活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颜许一大早起床吃饭,然后让景其琛看着孩子们,自己先去楼下走了走。自从小蛋出生之后,颜许连出去走走的时间都没有了,和景其琛说好的旅游的计划,现在又要重新商量一下,不知道小蛋能不能受得了旅行的奔波。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小区下公园的树叶已经全部变黄了,落叶落了满地都是,每天小区的保洁都要花不少时间清扫路上的落叶。   颜许也不能在外头多走,他没那么多时间。   就在颜许去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买了一些饮料和零食之后,他从小卖部的门口出来,却看见了段坤。段坤这次打扮的跟在工地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穿着一件牛仔外套,里头是一件白色的短袖,看起来就像是八年前,他们还在读书的时候一样,段坤这么多年来似乎没什么变化,时光的流逝在他身上停滞了。   “颜许?”段坤一看见颜许就小跑了过来,他站在颜许面前,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一点也看不出他曾经是个负心汉。   颜许不想和段坤有什么纠缠,毕竟张冷轩现在和欧阳的关系很好,段坤已经是过去式了,过去就是过去了。   不过因为毕竟以前是同学,读书的时候相处也还不错,颜许还是得给段坤一点蛮子的,不能现在立马扭头就走。   “段坤。”颜许点头打了打招呼,又问道,“有什么事吗?”   段坤似乎在踌躇,但还是问道:“壮壮好像也在这个小区,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个单元的?”   “你找他做什么?”颜许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余,于是又说,“你应该直接问壮壮,他如果想看到你的话会告诉你他的住哪儿的。”   段坤愣住了,他在那一瞬间似乎整个人都颓废了,他双手拉扯着自己的外套,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壮壮没有回我短信,我不是想缠着他,我只是想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让他不要那么恨我。”   “你想和他破镜重圆?”颜许忽然问。   段坤点点头,他倒没有说谎,是真心实意的说道:“我当年也是迫于无奈才和他分手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和家里已经没什么联系了,也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想要重新追求他。”   颜许提醒道:“他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   “没关系,我追求他,他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段坤一副可怜兮兮的卑微样子,杨旭也实在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当男小三当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人,颜许也是头一回见。   颜许走后,段坤看着颜许的背影,又看向颜许所住的单元,慢慢跟了上去。   他不傻,知道壮壮要是搬到这个小区的话肯定会选择跟颜许住的近一点。他了解张壮壮,就算这么多年张壮壮的外表和打扮变了,可是内心的东西却是怎么也变不了的。   张壮壮这个人,是最怕寂寞的人。   颜许完全没发觉自己身后有人尾随,他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门口。   正巧欧阳出来扔垃圾——他已经从老家回来了,他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故意把事情说严重了,回去之后欧阳钰才发现他爸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脚扭了,连骨头都没伤到,就是一点轻微的皮肉伤。   最终的目的就是让欧阳钰回去相亲。最后一家人大吵了一家,欧阳钰背着包又回来了,前后不过三天的时间。   欧阳钰出来扔垃圾就算了,他和张冷轩正好在热恋期间,张冷轩就趴在欧阳钰的悲伤,像个巨大号的无尾熊,双腿盘在欧阳钰的腰上,一副感情好到不行的样子。   “颜许。”张冷轩冲颜许摇摇头,然后又重新搂住欧阳钰的脖子。   欧阳钰冷着一张脸,走路的姿势也很笨重,不过倒也没让张冷轩滚下去。   在楼道看着的段坤目不转睛的看着欧阳钰,他的眼眶慢慢变红,也不知道眼底是嫉妒还是痛恨,又或者两者都有。他的拳头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毕现,明明没留指甲,但因为太用力,指甲嵌进肉里,鲜血慢慢滴在地上。   张冷轩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目光,他神经质的转头,左右看了看,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别再我背上乱动!”欧阳钰语气可不怎么好,“你那玩意在我背上摩擦。”   张冷轩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欧阳钰身上,他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太神经质了,他又不是什么名人,怎么可能有人偷偷打量他呢?   然后张冷轩的手伸到欧阳钰的衣领里头,他也没有压低音量地说:“走啊,快点回去,你上次不是说想换个姿势吗?我那也不少碟子,我们可以照着做。”   欧阳钰的耳朵都红了,又骂道:“这是在外边,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吗?声音小一点好不好?”   张冷轩臭不要脸地说:“我已经很小声了。等回去了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声音大。”   这话又带了很强的暗示性,欧阳钰的双手放到背后,掂了掂张冷轩的屁股,他叹了口气:“你该多吃点肉,你屁股上全是骨头,摸着都不舒服。”   两人在这边打情骂俏,磨磨蹭蹭了好一段时间才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头去。   却不知道有人在外头看的听的,差点咬碎了自己的一口白牙。   明明,明明是我的先的。段坤的眼睛里似乎都冒着火。   当天晚上,正在颜许哄着小蛋早点睡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敲门的声音很大很急促,颜许睡眼惺忪地喘着拖鞋出去开门,蛋蛋和小墩儿年纪小,这时候他们只要睡着了,基本就是雷打不醒的节奏。   “谁啊。”颜许穿着睡衣,忙活了一天也没什么精神了,他一边开门一边往门外看过去,发现在门外敲门的竟然是张冷轩。   张冷轩也不是个容易激动的人,他非常冷静,有时候会显得没心没肺,但是正因为如此,如果有什么事能让长冷轩激动的话,就一定不是什么平常的事情。   “欧阳,欧阳不见了。”张冷轩抓住颜许的手,此时他六神无主,显然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欧阳钰。   “我把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但是还是找不到他。”张冷轩额头的冷汗一直往下滴,“我感觉到了很奇怪的气息。”   颜许狐疑地看着张冷轩,现在颜许的睡意全无,只能先让张冷轩倒家里坐一坐。两人去了书房——景其琛也听到了动静,他最近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此时也跟着两人进了书房。   “什么情况?”景其琛倒是第一个说话的,他看着张冷轩,过了几分钟忽然问道,“你最近接触过什么?怎么有一股狐狸的臭味?”   这种味道很像是那只九尾狐的臭味,不过并不是完全一样,反而像是九尾狐直系亲属的味道。   当然,即便如此还是臭不可闻。   张冷轩莫名其妙的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又闻了闻自己的手臂,他茫然地抬起头来——他知道景其琛不是人类,或许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但是因为他看不出来景其琛的原型,所以在景其琛面前他都不太敢大声说话。   颜许看到张冷轩闻味道的样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张冷轩刚刚竟然是张开嘴闻味道的。   看起来竟然很像是……蛇。   颜许以前去深山老林拍摄的时候经常会给蛇类拍摄,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认错的。   “我最近没有接触过狐狸啊?”张冷轩一脸莫名其妙,“最近接触的不熟悉的人都是和颜许一起接触的,就算有味道,也应该是我和颜许身上都有啊。而且欧阳失踪,和我身上的味道有什么关系啊?”   景其琛叹了口气:“颜许身上染不上任何妖怪的味道,明白吗?”   这是颜许的种族天赋,他在妖怪之中或是在人类之中都可以完美隐藏自己的气息,包括蛋蛋也是如此。所以即便他跟多少大妖打过交道,哪怕前一秒都还在和景其琛缠绵,只要过了几分钟,全身就一点味道也没有了。   景其琛倒是不担心颜许——颜许或许没有九尾狐活得长,但是九尾狐不会不长眼的来招惹颜许,毕竟颜许的血脉在那里,就算再菜,也菜不到哪里去。   不过很明显,倒霉的人变成了张冷轩和欧阳钰,不过欧阳钰和颜许还有景其琛一点关系都没有。抓他干什么?以为自己会因为一个人类不战而降?   景其琛有点不明白九尾狐的脑回路了。   而此时的九尾狐现在也是一脸懵逼,他看着被关在一间小小的房间里,没有吵闹,也没有走来走去或是想办法逃离的欧阳钰,转头问自己的后代:“这人谁?你抓他过来干什么?”   出现在九尾狐眼前的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浓眉大眼,鼻梁挺拔,正是段坤。   段坤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残忍:“您不是要给那只老凤凰下战书吗?不如先送他们一个大礼?把这个人类杀了,把他的头扔到他们的小区门口,到时候人类那边也会去调查。”   欧阳钰不仅是段坤单方面的情敌,而且还是小区内唯一的人类,如果欧阳钰出了什么事,整个小区都会被列入高危妖怪集体中。到时候人类那边的事都会让景其琛他们焦头烂额。   这个计划听起来似乎不错,九尾狐坐在沙发上,段坤就站在他的旁边。   他们住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公寓楼,双层复式,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动向,尤其是如夜之后,灯光亮起来,星光加上夜景,更让这个城市看起来美轮美奂。   九尾狐的手里端着一杯葡萄酒,面前摆着的是市里最大牌的厨师做的餐点。   “你竟然看他不顺眼,直接杀了就好了,干嘛要带到我面前来。”九尾狐笑了笑,似乎已经看出了自己后代的那点小心思,年轻人实在是太好猜了,在九尾狐这样的老不死面前,简直就是透明的。   段坤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九尾狐会问这样的话,他等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抹笑容:“我只是想着这个人或许对祖祖来说有用,毕竟比起我自己来说,祖祖你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九尾狐笑了笑:“那就算你孝顺吧。你打算让他活到什么时候?”   “这个就看祖祖了。”段坤一脸听从安排的表情。   “那就不急。”九尾狐看着段坤的表情,他的嘴角带着笑容,像是准备再看什么好戏,“你准备去找那条蛇?”   段坤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九尾狐会知道这件事。   “你也太傻了。”九尾狐叹了口气,“你身上这么大的味,那条蛇闻不到,那只老凤凰的鼻子可灵了。你过来,我把你的妖力和气息全部封印起来,你就能完全伪装成真正的人类。就算做不到十成十,也不要一身的味。”   很显然段坤一开始就没想到这一点,他点点头,乖乖地跪在了九尾狐的面前。   “我们这个种族,总是会出情种。”九尾狐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段坤还是在笑自己。   “你可真是傻得可爱。”九尾狐摸了摸段坤的头顶,也不知道眼神是怜悯还是觉得段坤可笑,“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段坤呆愣愣地站着,也没有接话。他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被囚禁的欧阳钰,他不明白,这种垃圾一样的人为什么会是张冷轩的选择。   欧阳钰倒是一点也不急,除开一开始他还比较激动的四处走动和喊叫之外,基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不过现在张冷轩很明显没有欧阳钰这么冷静,他几乎是想尽了办法,各种拜托自己的朋友们在网上发寻人启事,也报了警,周边能去的地方全部都是找过了。   “不会是他嫌你烦,直接走了吧?”也有朋友这样对张冷轩说。   毕竟张冷轩之前可是用炫耀的语气在他们面前说自己的男朋友有多好,现在出了这种事,当然也有落井下石的人出现。   张冷轩听了这样的话,竟然开始真的想着自己和欧阳与认识这么多天。自己却一直都是在指挥他干这干那。就算是在床上,自己也一直占据着主导位子。他似乎真的从未考虑过欧阳钰的想法,张冷轩以自我为中心生活惯了,竟然是真的从未站在欧阳钰的方面想过。   张冷轩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他一边安慰自己欧阳钰绝不是因为自己才离开的,甚至他的东西都还在这儿,如果他是要分手,为什么不能当着自己的面好好说呢?难道真的是害怕自己纠缠不休吗?   颜许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张冷轩。   就在这个时候,段坤出现了,他是在街头和张冷轩偶遇的。两人在街头聊了一会儿,估计是因为张冷轩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段坤安慰了几句,张冷轩就和他去了咖啡馆坐着。   倒不是张冷轩还对段坤有什么感情,而是张冷轩不好一直对着颜许抱怨,但是除了颜许之外,他又没有说这些事的朋友了。现在段坤撞到枪口上了,张冷轩就像是倒垃圾一样对段坤诉说了。   不过说着说着,张冷轩是真的发现了段坤的变化,段坤会安静的在一边倾听,他的表情也很专注,眼睛一直看着张冷轩。没有半点走神,在张冷轩说话的时候,他也会接话,而且接的恰到好处。   安慰张冷轩的时候,说出来的那些话也不会让张冷轩觉得自己是在被敷衍。   “和你说过之后我觉得自己好多了。大概我是真的很差,这么多年前,还是没能学会教训。”张冷轩刚刚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一大堆缺点,“但是我愿意改啊,总要给我一个机会……”   张冷轩一边这样说,一边还是不相信欧阳钰是自己离开的。   “我得找到他,和他当面说清楚,不论结果是怎么样的,至少不能冤枉他吧?”张冷轩咳嗽了一声。   他这几天没睡好觉,不知道怎么就着了凉,鼻塞又严重,心里惦记这事,身体又出了问题。   真是坏事都凑在一起来了。 第72章 真正的爱(7)   张冷轩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欧阳钰, 与此同时, 段坤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陪着张冷轩一起找。他很体贴,在张冷轩压力大的时候会安慰张冷轩,同时也相信欧阳钰绝对不是因为张冷轩的性格才离开。   在寻找的时间内, 张冷轩和段坤的关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至少张冷轩面对段坤的时候终于有了好脸色,甚至偶尔也会和段坤说一些朋友之间才会聊的话题。这种巨大的改变颜许是看在眼里的。不过他倒也没有怀疑到段坤的头上。   毕竟因为争夺对象而绑架情敌这种事, 说起来也没几个人会信, 颜许更觉得是无稽之谈。   又不是动物世界, 为了争夺伴侣可以把竞争对手置于死地。   景其琛倒是想管这件事, 但是他实在是太忙了,手下说知道了九尾狐的踪迹,景其琛这段时间一直追踪着这件事。   说起来,他和那只老狐狸其实也只是几千年前的一件小事结了怨。   颜许正好问他:“你这几天忙什么呢?”   两人此时都躺在床上, 景其琛好不容易甩开了小蛋——小蛋今天估计是看着自家哥哥更亲近那个成年人,也就是青岩, 吃醋了,非要和蛋蛋睡, 蛋蛋虽然觉得小蛋缠人,可是又不想伤了小蛋的心,只能勉勉强强的抱着小但回去睡觉了。   刚刚做完睡前运动的景其琛十分满足,他死皮赖脸的抱着颜许的腰,两个大老爷们, 内火重,别说抱着,就是在同一个被窝里都嫌热,颜许嫌弃的说了几次,死活都不离远一点,一定要挨着碰着才满意。   说起来,小蛋这个缠人的特质,估计是忠实的遗传了景其琛的。   景其琛很是沉稳的说:“没别的事,就之前那只九尾狐狸,收拾查到了他的踪迹,这段时间正想把他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   “之前你说你封印过那只狐狸,你们有什么旧怨吗?”颜许忽然问,他倒不是好奇,只是突然多嘴问了这么一问。   景其琛依旧是那副沉着冷静的样子,只是手在被子里不老实的摸颜许的肚皮,一边摸一边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那都是几千年前了,那只狐狸一开始走的还是正道。没有吸食过人的精血。不过后来,听闻是在人间找了个相好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相好的是个人类,听说家室还不错,是个官家子弟。和那狐狸也算是两情相悦。九尾狐狸雌雄同体,可男可女,他就化作女人模样陪在那个男人身边。”   “不过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大家族之间总有些说不明的阴私。那官家子弟不到而立之年就死了。”   “狐狸把那户人家屠杀殆尽,一个活口也没留。我当时也是路过,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死了也算是了了因果,对狐狸也没什么妨碍。只是他杀人太多,竟然还想闯进地府把人救回来。”   “当时我也是年轻气盛,觉得天下没有敌手,看到一个已然要入魔的狐狸,当然想和他斗上一斗,看看到底是谁技高一筹。”   最后的结果颜许已经猜到了,不管九尾狐狸有多高的法力。那也只是只狐狸,是个妖怪,怎么和凤凰这样的神兽比呢?更何况屠人满门,天道也不站在他那边啊。   颜许点点头,等着景其琛继续说。   “最后当然是我赢了。”景其琛的表情十分得意,他好像又回忆起来当年可以肆无忌惮与人与妖斗法的时候,“不过那狐狸确实有些本事,我竟然杀不了他,只能把他封印起来,用施了法的石碑镇压住。”   “我知道他肯定有逃脱的一天,不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早就出来了,我还以为得用六千年呢。”   颜许有些无语,景其琛算时间都是用千年当单位来着。   掰着手指头算算,颜许活的年岁估计都还比不上景其琛的零头,两个人还没什么代沟,这也算是很牛了。   “不过仔细说来,那狐狸也还是挺可怜的。”景其琛想到当年,狐狸站在他的面前。   那时候的狐狸还是女人样貌,一身紫色长裙,上面染满了鲜血。狐狸这个妖怪,生来就有一副好皮相。真真是杨柳细腰,樱桃小口,身段是极漂亮的。听说他那相好的人类,也是个痴情种子,娶了她之后明明生不出孩子,家里一直催着纳妾,却都挺住了。   两人相好了十年不到,就阴阳永隔。   景其琛是以前没有爱人,不知道爱情是个什么东西,所以不能理解那只狐狸。   现在想想,如果是颜许被人害死了,自己毁天灭地的心都有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更何况只是屠一户人家。   当时的狐狸就提着一把长刀站在景其琛面前,明明知道景其琛是凤凰,眼睛里竟然一点惧怕也没有,她柳眉倒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问道:“凤凰,你是神兽,你无情无欲,不会懂我。”   景其琛当时悲天悯人地对着狐狸说:“为了一个人类,毁了上千年的修行,触怒天道,值得吗?”   狐狸将刀尖直指景其琛:“不必再说,我不怕死。”   说完,狐狸便提刀冲杀过来。   现在狐狸倒是抛弃了女人的皮囊,爱人不在了,是男是女倒也没什么分别了。全随着自己的心情改变。   也或许是,那个让他愿意变成女人委身下嫁的情郎终归是死了,投胎轮回,就算找到了转世之人,那也不再是以前两情相悦的人了。   说起来,倒也有几分悲剧色彩。   “听着像是电视剧。”电视剧里的狐狸精不是诱惑人的坏东西,就是纯情的愿意为爱人而死的好妖怪,两极分化非常严重。   景其琛亲了亲颜许的嘴角,笑道:“谁说不是呢。”   而另一边,九尾狐站在被幻术囚禁的欧阳钰面前,他现在十分头疼,不知道拿这个人类怎么办才好。他虽然屠人满门,但对人类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已经成不了佛了,做妖怪也没什么乐趣。   杀人更是没什么好玩的,他只想找景其琛一雪前耻。   不过,或许他并不是恨景其琛,只是靠恨景其琛来让自己找个活下去的理由。   有时候长久的生命带给他的,并不是快乐,生命中也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   “有人在外面吗?”里头的欧阳钰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明明很久都没说话了,忽然就嚎了一嗓子,他天生的嗓门大,这一嗓子直接把九尾狐给嚎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都听不见回音,欧阳钰都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在外面。”忽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少年的声音,非常清亮,但是又有点像女人一样,带着那么一点说不出来的甜味。   欧阳钰发现有人理自己了,精神头一下就好了:“你们抓我来干什么?我家里没钱,爸妈都是农民。”   “抓你来不是要钱的。”   欧阳钰有点懵了,好在他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倒也没有直接开骂——关键时刻,他还是智商在线的。也只有和张冷轩说话的时候会无所顾忌,大概也是因为他打心眼里把张冷轩当成自己人了吧。   “那你们抓我干什么?不图钱?”欧阳钰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他结仇的人多了,都是因为他这张破嘴。但就是因为这样,反而猜不出来抓自己的是谁了。   而且他被抓时候的记忆完全没有,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狐狸也是无聊,跟逗宠物一样跟欧阳钰说起了话:“听说你有个相好的。”   相好的?这是个什么词?不过欧阳钰倒也没否认,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我是有个爱人,怎么,你和他有仇?”   “那倒没有。”九尾狐还是很诚实的,不说假话,“只是我的徒孙看上了他,想和他在一块,你就是快绊脚石。”   欧阳钰在里头呸了一声,不过他对张冷轩也没什么信心,自己不在的时候要是有人乘虚而入,欧阳钰倒也不觉得奇怪。可能是他从第一次看见张冷轩就被张冷轩调戏了,因此觉得张冷轩并不是什么有操守的人。   但是虽然欧阳钰是这么想的,可是嘴巴上却不能松口:“那不可能,我爱人他可爱我了,我们两还商量着要一起出去旅游,以后机会到了,再去国外领个结婚证。”   这段话有真有假,旅游是真的,结婚证完全就是胡扯。   但是九尾狐不和他较真,反而问道:“你是哪里人?”   “你干嘛?真找我父母啊?我家没钱。”欧阳钰倒不在乎钱不钱的,只是他爸妈从小就紧张他,真出了什么事。他爸妈得哭成泪人。姐妹们也是,估计也得大受打击。   欧阳钰的家庭是个老式家庭,男人就是家里主心骨。   随着他爸的年纪越来越大,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虽然几个姐姐也有挣钱的能力,也有自己的家庭,但是一遇到什么事,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欧阳钰。   因为在她们心中,自己这个弟弟才是真正能拿主意的人。甚至觉得弟弟比自己男人还靠谱,至少不会因为感情不和就不认自己这个姐姐——她们的思想完全就是被老一辈灌输的。   觉得弟弟过得好,她们的腰杆才能挺得直。   于是从小,欧阳钰虽然被娇惯着长大,但是却一直是个很能拿主意的人。他不笨,只是有时候有些鲁莽。但是鲁莽的前提也是知道对方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他这种人,如果没有遇到张冷轩。没有及时改正,总有一天会栽在自己这张嘴上。   欧阳钰脑子一转,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九尾狐笑了,大概是觉得这个肉票傻得可爱:“我告诉了你,以后你要是逃走了来找我麻烦,可不就是我傻了?”   欧阳钰觉得这人说话文绉绉的,就算是刚刚出现的白话文一样,虽然已经转向通俗化了,可是细细听起来,用词还是不同的。   “我不找你麻烦,我来了好几天了,也没人和我说句话,闷得很。”欧阳钰觉得自己再不找个人说话,自己一个人念叨,估计被救出去了也会被人家当成神经病。   九尾狐笑了笑,他的笑声很好听,但凡是普通人听到了,心里都会有种被猫爪子抓着的感觉。   这是狐狸这一族成为妖怪后的天赋技能,他们一开始成为妖怪的时候,也没什么自保能力,论武力,估计也就和人类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遇上大一点的妖怪,估计一条小命就要交代在那里了。于是慢慢的,狐狸这一族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不再靠那点只能迷惑人的小法术自保,而是靠着一种叫魅惑的与生俱来的法术。   不过这种法术也有个缺点,凡人只要被魅惑过一次,之后无论用什么方法接触了,终身也不会再中第二次。   所以狐狸要是挑中了什么,即便他们自己不想使用这种法术,因为是天生的,也控制不了。要是那个人类忽然有一天清醒了,或是变心了,他们是一点挽回的方法也没有的。   于是大多数狐狸都不愿意再去往凡间。   因为哪怕是与妖怪里最容易变心的种族比,人类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他们。   他们爱的时候,满口都是甜言蜜语,闭着眼睛都能说山盟海誓,一言不合就是生生死死。说不爱的时候,哪怕跪在地上求他们,都还不来他们回头看一眼。   段坤就是如此,他爱上了张冷轩,不知不觉使用了魅惑,明明他是想和张冷轩好好过下去的。   却因为族中的事物,只能被迫自己解开了魅惑术,为的就是张冷轩不要掺合到这些事情中来。   只是副作用也显而易见。   无论张冷轩是因为魅惑之术,还是出于真心,在段坤解开这种法术的时候。张冷轩就已经和他渐行渐远,分道扬镳了。   这也就是段坤如此痛恨欧阳钰的原因。   不然,他也不知道要恨谁了,毕竟他可不敢恨自己的祖祖。   九尾狐就坐在椅子上,一边喝饮料一边和欧阳钰聊天,出乎意料的是,两人竟很有些话题可以说,你来我往的,聊天竟然还真能聊到一起去。   九尾狐对这个凡人也来了兴趣,他就和欧阳钰聊些时代话题,比如小时候吃不饱饭,买不起零食之内的话。   欧阳钰小时候家在组里,同一片地方的就几乎人家,想吃什么都得赶集去,赶集的时候爸妈给他买几根一毛钱的辣条,就够他吃很久了。所以后来生活慢慢好了,欧阳钰还是记得小时候辣条的滋味,那几乎是欧阳钰小时候吃的唯一的美食了。   不过他那几个姐姐就没有他那么好的运气了,她们可没有一毛钱的辣条吃。都是吃那时候田边上长着的酸溜溜一类的野草野花。再穷的时候,人们都会找点零食。   就这样,欧阳钰倒也没被虐待,有饭吃,厕所也有,吃喝拉撒倒是都能解决,还有人陪他聊天说地侃大山。除了无聊了点,这日子也不算太差。   至于张冷轩那边,因为颜许要在家看孩子,每天也只抽得出晚上的时间,等景其琛回来之后再陪他找人。   因此白天的时候,张冷轩都是和段坤一起的。   “你喝不喝柠檬汁?”段坤在街边的奶茶店里买水,也不等张冷轩回话,就给他买了一杯。   张冷轩道了声谢:“我晚上回去把钱转到你手机上。谢谢你。”   以前他们两谈恋爱的时候,张冷轩可从没对他这么客气过,说话都是趾高气扬的,像是女王一样指使他。段坤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知道张冷轩在那个欧阳钰面前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客气。   两人一路问过去,也有休息的时候,就在路边的木椅上并肩坐着,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段坤似乎不经意的问道:“你和你现在的男朋友认识多久了?”   张冷轩认真的想了想:“快一个月了。”   “才一个月?”段坤一边庆幸,一边又嫉妒的快要吐血了,“你怎么看上他的?”   张冷轩看了段坤一眼,段坤连忙解释道:“我就是问一问,没有别的想法,我们现在是朋友关系,我不会贪得无厌的。”   大概是段坤这句话说得实在是情深意切,张冷轩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缘分吧。他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说话也不好听,还不知道体贴人,虽然我也不怎么体贴人。说实话,一开始我都没想过我和他会走在一起,我以为只是一晚上的关系。”   张冷轩说这话的时候没看段坤,如果他看到段坤现在的表情,就一定会知道段坤和欧阳钰的失踪有关系。   段坤的眼睛现在似乎都在喷火了,于是他低下头去,等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没关系的,段坤对自己说,那个人很快就是个死人了,死人是不能和活人争的。   不过他估计万万没想到那个他以为的死人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而且生活的还算是比较滋润。   毕竟每天有饮料喝,偶尔还有电视剧看,虽然说不能出去走走,但是比起别的阶下囚来说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不错的。何况还有个声音不错的人陪着自己说话。虽然那个人是囚禁自己的人,不过比起一个人无聊发呆,有个人说话也很好。   段坤一直陪着张冷轩找人,就算下大雨的时候也陪在张冷轩身边。   张冷轩和颜许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颜许还有不赞同:“他要是还喜欢你,那你找到欧阳钰以后怎么办,而且你也知道他喜欢你。你这不是利用人家的感情吗?”   “是。”张冷轩也反应过来了,他叹了口气,“找个时间我会和他说清楚的,那时候我们年纪都太小,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虽然说是找个时间,但是第二天张冷轩就把段坤约出来了。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张冷轩主动约段坤,可把段坤高兴坏了,他在家找了自己认为最好看,最显自己身材的衣服,他知道张冷轩喜欢什么样的,也知道张冷轩对着好身材的男人总会不由自主的多看几眼。   “你把自己打扮的像只孔雀。”九尾狐在段坤的放门口看着,打趣道。   “祖祖。”段坤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然后很快笑起来,“他这还是头一次主动约我出去。”   九尾狐看着自己这个徒孙脸上的表情,知道他是动了真情,也知道现在被关起来的那个人类是他的情敌,九尾狐叹了口气,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你动了真情,你就完了。”   段坤却不为所动,他脸上还带着堪称天真的笑容:“没关系,我不在乎。祖祖,我活了这么多年,就爱过这么一个人,我不想放手。”   “祖祖,你会帮我的吧?”   毕竟是自己的徒孙,从小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就在段坤还是个小狐狸崽子的时候,就一直陪在九尾狐身边,看着段坤的祈求的表情,九尾狐终于说:“正因为我的你祖祖,更应该让你知道,人妖殊途。”   这是九尾狐自己的亲身经历,说出来也不像是在说场面话。   段坤看着九尾狐,他就站在原地,眼神不知道看到了哪里,没有焦距,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来,笑着说:“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九尾狐忽然在段坤身上看到了几千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自己就站在那只老凤凰的面前,怒火已经占据了他的神智,鲜血染满了他的全身。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好像是:“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九尾狐竟然已经记不起当年情郎的脸了,只记得那是个粗犷的男人,虽然是官家子弟,但是从小生在塞外,没接受过正经教育。傻头傻脑的,自己叫他往东,是绝不敢往西的。   仅仅是这么一想,九尾狐的眼眶就湿润了。   明明几千年转瞬而逝,可是和那人相处的一朝一夕,似乎还在眼前,从来不曾忘却。 第73章 真正的爱(8)   天空飘下了小雨, 整个城市雾蒙蒙的, 阳光似乎不再能从乌云里透下来, 就像张冷轩此刻的心情一样。寻找了大半个月,依旧没有得到关于欧阳钰的任何一点消息, 他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猫, 慌乱无助, 一身的毛全被打湿了,一点儿也看不出原本趾高气扬的模样。   好在现在小蛋终于乖了那么一点,不再那么紧密的缠着颜许, 它天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缠着景其琛了, 乃至于景其琛没有办法,只能把小蛋也带去上班。   本来之前说好的旅游现在看来也做不到了,蛋蛋和小墩儿整天在家里看电视,看动画片。无聊的时候到杨奶奶家去找小区亲近的朋友玩, 颜许总算有点空了。   这一有空,当然就要帮自己这个发小了,更何况张冷轩现在整个人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   颜许在张冷轩家和张冷轩说起这个事的时候,很明显的看见张冷轩的眼睛红了——张冷轩活到这么大,颜许就见过他哭过一次鼻子, 就是他爸妈把他送到孤儿院的时候。   他当时还不像现在一样脸尖, 那时候张冷轩还有婴儿肥, 脸圆圆的,但是身子瘦小,很像个大头娃娃。   他就背着自己的小包包睡到了颜许旁边的那张小床上。半夜颜许被吵醒了, 转头一看,是张冷轩捂在被子里哭,他哭的小声,整个房间也只有颜许一个人被吵醒了。   那声音就像是个奶娃娃,听起来太让人心碎了。   颜许也就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小朋友,作为孤儿院的前辈,颜许也总是若有若无的照顾这个不怎么合群的小朋友。张冷轩人虽然有点高傲,但是遇到对自己的好的人,慢慢也就亲近了。   两人的关系也就一日千里,很快就睡到了一个被窝里头,一起玩,一起分享小面包和橘子。   这么多年了,张冷轩遇到什么事还是会下意识的去寻求颜许的帮助,也是因为从小养成的习惯。   虽然张冷轩嘴上不说,不过打心眼里,他一直把颜许当成自己的哥哥。   “他那么大的年纪了,不可能是被人拐卖,肯定是被绑了。”张冷轩现在情绪不好,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但是从他握住杯子的手颤抖的程度来看,至少他现在还是很紧张的。   颜许也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会比较大一点,于是问道:“他有什么仇家吗?”   这下直接把张冷轩问懵了:“我以前也问过他,我说他那张嘴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他说他得罪的人多了,记不清有多少。”   麻烦了,这真的是大海捞针了,连当事人本人都记不清自己得罪了多少人,他们这些外人又怎么摸得清?   “他的那些朋友呢?你去找过了吗?说不定他会老家去了?”颜许也在努力帮着张冷轩想,他是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就算绑架,也不可能是在青天白日里被人给绑了。而且还没有人勒索赎金,除非是寻仇的,并且还没打算让欧阳钰活着回来。   但是如果不让欧阳钰活着回来的话,此时应该已经撕票了,凶多吉少。   所以他和张冷轩还是尽量往好的方向想。   “我去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的那些朋友,问问他得罪过哪些人,再看看能不能要到他父母的电话,看看他有没有回老家。”有人参谋果然比一个人瞎想好得多,张冷轩这下子总算找到主心骨了。   此时有人敲门,因为他们两是张冷轩的家里说话,所以现在上门的应该就是张冷轩的朋友了。   不过张冷轩显然知道是谁上门来了,他叹了口气,去开了门。   果然,门口站着的是衣冠楚楚的段坤,段坤这个人长得原本就好看,好好拾掇一下,称的上是俊朗非凡。不仅五官好,而且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肩宽腰窄,完美的倒三角身材。   如果非要挑什么刺,大约就是眼睛是桃花眼,看谁都像在勾引人,是个不笑也含情的模样。   “壮壮。”段坤一看张冷轩出来开门,马上从一本正经的型男变成了一脸微笑的暖男,像是大型忠犬,只要主人给根骨头啃,就满足的不行了。   不过张冷轩不吃这套,他太了解段坤了,就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也知道,自己和他不会再有什么纠葛。   在茫茫人海之中,他和段坤相遇了,相识相爱,短短几年就像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说不甘是有的,说埋怨也是有的,但是随着时光如白马过驹,一切爱恨都烟消云散,张冷轩不爱这个人了。当年的事,就留给当年的他们吧。   “进来坐吧。”张冷轩打开了家门,段坤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头的颜许。   他和颜许实在没什么交情,他也知道颜许因为当年的事不待见他,不过段坤还是带着一脸笑容走了进去,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就不信颜许还能给自己颜色看。   段坤是真的想多了,颜许虽然不喜欢他,但也还不至于会想办法给他找不自在。   三人都围着茶几坐在沙发上,气氛着实有点尴尬。   好在张冷轩给段坤倒了一杯茶,碍于颜许在这里,就没有对段坤说出自己已经打好腹稿的那些话。   “颜许也在这儿啊,你们两关系真好,这么多年了感情也没有变淡。”段坤有些嫉妒,他有时候也会想着,要是当年他们屈从于族里的压力。那么他就能和张冷轩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他们会找一个平凡的工作,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如果张冷轩喜欢孩子,那么自己可以和他去代孕或者领养一个。   他愿意把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捧到张冷轩的面前,只希望张冷轩能对他笑一笑。   只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两个字。   颜许点点头,他在张冷轩家里做客,也知道段坤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张冷轩在跑。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是真的帮上了忙的,凭着张冷轩和他的交情,他还是应该道一声谢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段坤倒是一脸真诚的说,“我以前对不起壮壮,现在有弥补的机会,我心里也好过一些。”   颜许忽然有些狐疑地问道:“但是你们要找的可是壮壮的现任男朋友。”   都是段坤天天壮壮壮壮的喊,弄得颜许明明已经习惯把壮壮喊成张冷轩了,现在又被他带走了。   而且颜许是真的觉得很奇怪,按道理说,欧阳钰现在是张冷轩的男朋友。段坤这个想要重修旧好的前男友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帮助壮壮找人呢?而且张冷轩自己也说,段坤找人确实是很用心,每天都陪着张冷轩找。   张冷轩想不到的地方,他都能想到,有时候还会单独去问。   要么他就是别有居心,要么就是活脱脱一个天生的圣父,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喜乐,势要让张冷轩得到幸福。   不过就颜许对段坤的了解来看,他可不觉得张冷轩是那种一心为别人着想的好人。   段坤冲着颜许一笑,他那桃花眼微眯起来,差点闪瞎了颜许的眼睛,虽然知道这人天生就长这样,看谁都像是带着几分情谊,但颜许好久不见了,这会儿竟然有点缓不过来。   “我是真的为了壮壮好,我不在乎是谁和壮壮在一起,当然,我也有私心。可是最后选择和谁走下去,是壮壮做决定。”说这话的时候,段坤还看着张冷轩,似乎要把自己的所有感情全部剖析给张冷轩看,要让张冷轩明白自己的感情,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自己更爱他。   段坤接着说:“如果壮壮觉得那个叫欧阳钰的人比我更好,更适合他,我也没有别的话说,我会自己走的,我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   “所以,壮壮,无论如何,就让我陪你先把人找到吧。”段坤实在太会说话了,他简直是个无欲无求的圣人,为了昔日的爱人可以将自己的感情放在一边,甚至不图回报。   就连颜许,都有点觉得段坤这个人说不定还真是不错,说不定他们读高中那会儿,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张冷轩原本想跟段坤撇清关系,但是听了这些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人家都说了自己完全不图回报,什么也不想要,甚至还祈求他不要因为以前的事就拒绝自己的帮助。如果张冷轩执意拒绝,这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吗?   要只是这个还就算了,段坤接着说:“只要找到了欧阳钰,我就会自己离开,再也不打扰你们的生活。”   说完,他又看向了张冷轩:“我只是希望你能原谅当年我做的事情,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我确实伤害了你,我愿意为我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一切代价。”   张冷轩不自然的转过头去,他说道:“不用了,我原谅你了。”   一句原谅好像并没有那么难,忘记当年的那些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压在张冷轩心头长达数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张冷轩一阵轻松,然而轻松过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这么多年,竟然一直都怨恨着段坤。   颜许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觉得这三个人,以后有得磨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不信任段坤。男人更加了解男人,有一句俗语:男人的话算数,猪都会上树。   所以颜许对着段坤这个人虽然放下了大半戒心,不过还有一小半是提着的。   至于张冷轩,这会儿就更纠结了,不过好在现实也没有给他多余的纠结的时间,几分钟之后,几人又出门了。因为这段时间倒是跟着巡警一直在找人,警察局那边还是很尽职尽责的,虽然说一开始没当回事,但是只要失踪了七十二小时就要立案。那边也是焦头烂额。   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什么漂亮的花季少女,也不是什么较弱的小萝卜头。   怎么会被人给绑架呢?   这大概是个世界谜题。   或许真的有人那么重口味喜欢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   至于欧阳钰现在,过得没有别人想得那么差,就连段坤都以为欧阳钰现在是在受苦,不过只有欧阳钰和九尾狐知道,他现在的日子也算不上多苦。   “你又输了。”狐狸笑眯眯的把棋子收回来。   因为欧阳钰实在太蠢了,竟然学不会围棋,两个人只能下下五子棋,尽管只是五子棋,欧阳钰也一局都没有赢过,在狡诈的老狐狸面前,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欧阳钰叹了口气,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算了,我下不过你。”   “这么快就认输啦?”狐狸的心情倒是很好,要是有他亲近的族人或者下属在身边,估计会发现,这是老狐狸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脸。   但是欧阳钰虽然有时候有点蠢,说话不过脑子,但是在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倒也知道什么叫做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还会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我这段时间天天都待在这个房子里头,什么时候能够出去走走?我还想去买点东西。”   狐狸愣了愣,脸一下就黑了,板着脸问:“你出去干什么?有什么东西那么要紧,你说给我,我派人给你买。”   这话本来就是欧阳钰说出来打掩护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胡说:“我来的时候就身上这一身,虽然外头的衣服可以换洗,但内裤穿了这么多天了……”   这也确实……狐狸的表情一下就从阴转晴,他倒是变得快,比少女的心情变化还要快得多。   “我让人给你买,你穿什么号码的?”狐狸问道。   欧阳钰懵了,他一时竟然记不起来自己穿什么码子的了,L?XL?XXL?   狐狸笑了笑:“要不你把裤子脱了,我给你目测。”   “不行不行。”欧阳钰连忙摇头,他脱口而出,“我现在可是个同性恋,不能给男人看的,而且我有爱人的。”   脸色已经好起来的狐狸此时脸又黑了,他直接站起来,甩袖子走人。   狐狸到了另一个房间,他现在稍微冷静下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气什么——那只是个人类,无论他看起来多傻,多蠢,多可笑,那也是个人类。   而且……自己明明心有所属。   先不说狐狸这边有多纠结,欧阳钰现在却是难过的想哭了,也不知道他运气怎么坏到了这个地步。每天胆战心惊的不说,还要装出一副笑脸和那个怪人虚以委蛇,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绑架的,还要小心赔不是。   欧阳钰现在很想张冷轩,他觉得,张冷轩有些时候直来直往说一些伤人的话,反而更令他安心。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他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喜欢张冷轩一点。   自从被绑到这里来之后,他会想念自己的父母,想念自己的姐妹,但想的最多的,还是张冷轩。   他想不起来张冷轩的坏了,反而觉得当初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张冷轩打在他身上的拳头都是甜蜜的,总之,欧阳钰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个M,还是认主的。   颜许陪着张冷轩找了一天,晚上才接到了蛋蛋用杨奶奶家座机打过来的电话,说是晚上不会去睡了,要在杨婆婆家睡觉。   虽然蛋蛋没有明说,不过颜许估计蛋蛋是不想带着小蛋睡觉了。   小蛋虽然是自己的孩子,不过颜许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小蛋听话懂事——这孩子确实还在蛋壳的里的时候就是一个混世魔王,也只有自己和景其琛消受得了了。   不过这也是废话,小蛋是他们亲生的,不管消不消化得了,那也是必须要消化的。   今天依旧是没有得到任何头绪,欧阳钰以前的那些朋友张冷轩之前不待见,也就没有想着要留他们的联系方式,再加上那些人几乎都是无业游民,社会上的混混,竟然一个都找不到。   张冷轩也只知道外号,连人家的大名都说不出来。   这下警方也没办法了。   张冷轩估计心里有点不舒服,早早的就回了家,不过他可没把段坤带回去,他还记得自己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   至于颜许,家里也没人,回去也只能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子,于是就打了车,直接到景其琛的公司里去了。   他刚刚到楼下,才进了透明钢化玻璃大门,门卫和保安都大吃了已经,也没敢拦着,直接让颜许上电梯去景其琛办公的那层楼。   等颜许走后,他们才开始窃窃私语:“是他吧?”   “肯定是。”有人言之灼灼,“我之前远远的见过一面。”   另一个人说道:“听说厉害的很,有在周围的妖怪看见了,说是威压大的吓人,就比我们老大差那么一点。”   “那肯定的,老大能找个弱鸡吗?”他们对自己的老大有种迷之自信,“要我说,这位的来历肯定不一般,说不定也是上古活下来的大佬。”   “得了吧,你以为上古大佬按斤卖啊。”有人不怎么赞同,“我觉得看着不像是上古的大佬,说不定也是之后修炼的呢?”   “也有点像,他身上都没什么妖气。”   “我们也还是勤快点修炼吧,说不定运气好,有点天赋,以后也能有这样的修为。”   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觉得下一个牛逼哄哄的大佬肯定就是自己没跑了。   站在电梯里的颜许当然完全不知道外头那些妖怪们正在谈论自己。说起来,他也只来过颜许的办公室一次,而且上次还是因为要和梼杌打一场,也没有仔细观察过景其琛的办公环境,主要是当时也没那个心情。   现在仔细看看,觉得这栋大楼的装修实在有些奇葩,从外边看,这是栋正常的写字楼,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和别的写字楼并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走到里头来了,才发现别有洞天,奇葩的要命。   比如,里头的装潢是非常现代化的,和黄晶晶家里那古色古香的装修不一样,这里普通极了,然后不普通的是,这里的树都不是盆栽,不是放在盆子里的。也是直接就撒了几捧土,上头就立了一棵小树,明明室内没有风,那树竟然还在摆动自己的叶子。   颜许一看是只是觉得奇葩,结果走过去的时候,那树竟然还说话了,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颜先生,你好啊。”   因为现在很多职工已经下班了,颜许身边也没有人,他忽然听见这么一句话,觉得自己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觉得一阵阴风从背后吹过,他问道:“谁?”   那声音很快又响了起来:“啊,颜先生,我是小钟啊,之前和梼杌打仗的时候,你还拉过我一把呢!”   那个时候太混乱了,颜许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拉过人,不过既然人家这么说了,那自己肯定是做过的,颜许也就放下了心,他问道:“那你怎么不出来见我?要躲着说话?”   那人的声音有些委屈了:“我就在您旁边呢,那次的事结束之后,我耗费的妖力太多,就只能变回原形了。因为害怕被人砍了,只能在公司里待着。我穷,住的是合租屋,害怕房东查房呢。”   颜许看了眼自己旁边的树:“是你吗?”   “是我啊。”树抖了抖自己的身体,想让自己的身躯看起来尽量高大一点,不过公司的天花板只有这么高,他也不敢直接把天花板也冲破了。   颜许松了口气,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自己是妖——不管到底是不是,先姑且这么算着吧。   这公司的职工也全部都是妖怪。   那自己为什么还怕鬼呢?   “那你好好养身体,好点化为人形。”颜许给这棵叫小钟的树加油打气。   小钟的树枝棰下来,似乎很有些不好意思:“我会加油的,颜先生,你也要加油哦?”   我加什么油?颜许有点莫名其妙。   小钟见颜许狐疑的看着自己,只能解释道:“今天我们老大带了一颗蛋来,说是小太子呢。颜先生,您是个好人,可不能被那些女妖怪比下去了。我听说也有男人怀孕生子的方法呢!我帮您去问问!”   颜许:“……多谢关心……” 第74章 真正的爱(9)   小钟很显然不知道内情, 他是个老实妖怪, 觉得男妖是生不出孩子, 男人也不行。只能是女人,必须要有子宫, 孩子才能出来。虽然老大有了孩子是好事, 可是这位颜先生, 也是个好人啊!   那时候还拉了他一把呢!又有本事,小钟简直成了颜许的头号迷弟,他一边安慰一边也愤愤不平:“老大肯定是一时想左了, 绝对是那个女妖怪主动的, 颜先生,你不要和我们老大生气,一家人得和和气气的,和气生财嘛。”   颜许被小钟的脑回路镇住了, 竟然一时半会儿没有说出话来,他停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知道了,谢谢你,那我先去找景其琛了。”   估计是因为颜许直接把景其琛的大名给喊了出来, 小钟的枝叶抖了两抖——他们平常都是喊老大的, 出门在外就喊老板或是总裁, 也就知道自家老大姓景而已,全名是一概不知道的。   “好的,颜先生, 你慢走,小心地板滑。”能和颜许说上话小钟已经很开心了,等同伴们回来了他就有了一份谈资。   虽然小钟也是妖怪,但他是树精,也没什么法术,就是活的时间比别的妖怪长点。   而且要是长时间不喝水还会干枯。   颜许觉得小钟这棵树还是很可爱的,很有点天真无邪的意味,他上次来过景其琛的办公室,知道路怎么走。熟门熟路的就过去了。   他敲了敲门,里头就传来了景其琛的声音:“进来吧。”   景其琛正低着头看文件,也没抬头看是谁来了,嘴里说道:“有事现在就说。”   颜许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景其琛在公司认真办公的样子,他之前还挺好奇,现在看着,却觉得工作状态中认真的景其琛非常帅气,眉头微粥,板着一张俊脸。就是怀里那颗巨大的蛋破坏了气质。   好在小蛋看到了颜许,马上从景其琛的怀里崩了出去,幸好景其琛稳住了身形,没有被小蛋弄到地上去摔一个大马趴,否则就太丢人了。   “小蛋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沉了,看来不能叫小蛋,叫巨蛋还差不多。”颜许一把吃力的把小蛋抱住,一边又对着小蛋说话。   小蛋现在已经能听懂一些话了,听了颜许的话它竟然还蹦了蹦,一副非常赞同的模样。   小蛋:巨蛋多帅啊,听起来就比小蛋牛多了,而且比大蛋好听。   景其琛这时候才发现走进来的是颜许,他有些吃惊,脸上却挂着笑容,径直走到颜许身边拦住颜许的肩膀,亲了亲颜许的鬓角,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晚上就不排这么多文件了。”   “工作的事重要嘛。”颜许安抚道,“好歹你手底下这么多员工,都仰仗着你吃饭,你不努力一点,不起带头作用,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员工学习呢?”   景其琛似乎还有点委屈:“他们学习什么啊,每天就知道来打个卡,平常也没什么事。你是不知道,他们一个个就知道打架,真的能帮我处理文件的,就那么两三个。”   这倒也是……颜许没想到这一点。   一说到这个,景其琛就更委屈了,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但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脸上表现的那回事:“人类的办事处那边,每个季度都有文件过来,我每周还要写报告,做表格,弄PPT。”   “不做就是了啊。”颜许也不明白了,好歹景其琛也是只上古老凤凰,怎么像个打工仔一样给人类做PPT呢?   景其琛摇摇头:“你不知道,人类特别烦人,和我们对接的那群人尤其如此,我要是不按时给过去。他们虽然不敢来见我,却要一刻不停的给我打电话,说自己有多难做,都是底层人员,又不是官,上司知道了得骂他们。”   “刚开始我看他们可怜,还是给的。后来太忙了,好几次没给,他们就跑到公司来了,跟鹌鹑似的,一进来就抖个不停,看着就快哭了。”景其琛叹了口气,“一群大老爷们梨花带雨的,我实在看不下去,就答应了以后还是按时给过去。”   颜许无语凌噎:“那真是辛苦你了。”   景其琛叹了口气,估计也是觉得自己太好说话了,实在不像是威霸一方的老大。   比人类的大老板还不如呢,至少那些大老板不用自己亲自做报告,主要是自己的那些下属实在是太废了,表格也不会做,PPT也不会总结。   “对了,你专门过来看我的?”景其琛还是头一次得到家属接人的待遇,现在充满了幸福感。   颜许点点头:“蛋蛋和小墩儿去了杨婆婆家,我就过来接你和小蛋回去。”   “你们晚上吃饭了吗?”虽然说的是你们,但是主要还是问景其琛,小蛋还是颗蛋呢,能吃什么?   景其琛突然发现,自己今天还真是什么都没吃——他虽然只有出竹实山泉的时候才有饱腹感,但因为和颜许在一起久了,也开始吃些人类的食物。   本来凤凰是没有三急的,不上厕所,但吃了人类的食物之后,要将杂质排出去,就也开始上厕所了。   虽然上厕所很麻烦,景其琛也不太习惯,但为了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吃饭,享受美食,也忍耐了。   现在的景其琛,从方方面面来说,和人类是越来越像了,他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他是颜许的伴侣,当然要做出妥协了,看看,颜许不是都为了他变成了妖怪了吗?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因为颜许来了,景其琛一激动,一开心,就不想弄表格这些东西了,麻利的关了电脑。   不就是一群大老爷们梨花带雨吗?到时候自己也派手底下的人跟他们对着哭,看谁哭得过谁,反正凑在一起看谁更辣眼睛嘛。   “对了,那个叫欧阳钰还没能找到?”景其琛和颜许在车库里,景其琛正在倒车出库,小蛋被放在副驾驶上,还被景其琛细心的拴上了安全带。   颜许叹了口气,他也正打算和景其琛说这件事:“一直找不到,一点线索也没有。”   景其琛倒是想了个办法,他又不是不会找人,之前是实在没有时间,他是觉得反正交材料文件的时间已经过了。大不了让自己的下属和人类对着哭,反正他明天是非要请一天假的,当老总,就是这么任性。   自己可是凤凰,好歹也是数一数二的神兽,现在还活着的上古神兽一个巴掌的数得过来。   然而即便如此,自己想要天天和自己的爱人缠在一起都做不到,这个神兽也做得太窝囊了。   景其琛越想越气,对颜许说:“要不我辞职吧,随便找个人来当这个总裁,我看当康就很好,富态,也是祥瑞之兽,很合适。”   看,他连接班人都找好了。   时刻准备着撂挑子不干。   不过好在颜许没有他那么冲动,主要是景其琛和小蛋是父子,都缠人得很,他可不想天天被这两父子缠死:“你之前不是说还在调查九尾狐的事儿吗?做事要有始有终,你还是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考虑走人的事。”   景其琛从背后搂住颜许的腰,本来抱着小蛋已经觉得很累的颜许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景其琛身上,觉得自己总算是舒服多了。   “你都不心疼我。”景其琛指责道。   自己男朋友有时候实在很像个孩子,一点也看不出是活了那么多年的老不死,颜许叹了口气:“疼你,最疼你了了。你不想干就不干了,我们现在就走,以后再也不管这里的事儿了。”   景其琛愣了愣,他嘴巴张了张,最后才犹犹豫豫地说:“还是要把那只狐狸的事情解决了才行嘛。”   看吧,这凤凰就是这样,虽然嘴巴上说得很狠,但是骨子里头是个很负责任的妖怪。要不然也不会为了这么多妖怪和人类打交道。   颜许笑了笑,他的声音很轻,非常温柔:“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总是支持你的,而且我也有一笔小小的积蓄,就算你家里蹲,不出去上班,我也养得活你。”   这话简直男友力爆棚了,景其琛转到颜许面前,他的眼睛很深邃,但是里头有熊熊燃烧的炽热火焰,也有星光璀璨的美丽银河,他真心实意地说:“我以前总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刚成年就遇到了天地大劫,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却又要被天道限制,还不得不跟人类合作。现在看起来天道对我还是不错的,至少让你来到了我身边。”   “我从没想到会有今天,我们有蛋蛋,有小墩儿,现在又有了小蛋。”   颜许也被景其琛说的这些朴实无华的话打动了,他的老凤凰虽然不是个文人,但是这样没有任何修辞手法和华丽词句的情话,却叫颜许情难自禁,他转头吻了吻景其琛的唇角,但是还保有矜持:“我们先回去吧,今天小墩儿和蛋蛋在杨婆婆家,小蛋已经大了,可以自己睡觉了。”   小蛋:“??”   这话景其琛要是听不出来颜许是什么意思就真的是个白痴了。   他们两很久都没有亲热了,景其琛是老房子着了火,颜许是正值壮年,两个人都像炮仗,一点就要炸,经不起来自对方的任何一点引诱。   就连景其琛换衣服露出健硕的身材的时候,颜许都控制不住的想要上手。   这天晚上,两人回家之后颜许让景其琛体会到了自己名字后两个字谐音后的快感。   啊——自己伴侣主动的时候真的好爽啊。   怪不得人类会创造那么多的姿势,而且也不再是为了繁衍后代的必要行为。   被无微不至照顾过的景其琛表示十分满足,自己男朋友实在太棒了。   第二天一早,就在景其琛还睡得正香的时候颜许就已经起来了,阳光正好照射在景其琛的眼皮上,他的睫毛颤了颤,颜许就在一边看着,觉得景其琛实在很像是睡美人,他没忍住,弯下腰亲吻了景其琛的眼皮。   下一秒,景其琛就醒了过来,把这个偷香窃玉的家伙逮了个正着。   景其琛一把将颜许拉到怀里,然后压在下方,盯着颜许的眼睛说:“还想再来一次?嗯?”   颜许笑了笑,推了景其琛一把:“别说这些有的没得了,快收拾一下,帮壮壮找人去。”   “行。”景其琛翻身下床,动作行云流水,那漂亮的八块腹肌就在颜许眼前,明明昨天晚上不仅摸了,还把每一块腹肌都亲的透透的,但此时颜许还是悄悄的咽下了一口口水。   美色惑人啊!美色惑人啊!男色也是美色来着。   “给你看看你男人的本事。”景其琛颇有些得意。   颜许点头:“肯定能把人找出来的。”   总之,颜许对景其琛那是相当有信心的,他觉得只要景其琛出手,肯定能找到欧阳钰。   而且也有这个先例。   景其琛和颜许先去趟张冷轩的家里,找到了欧阳钰的贴身物品——欧阳钰没什么别的东西,他不爱戴项链吊坠这些。穿过的衣服也基本都是新的,还被张冷轩洗过了。上面残留的气息少的可怜。   “这可怎么办啊!”张冷轩急得团团转,“我再去找找。”   很快,张冷轩从房间里拿了条黑色的四角裤出来——俗称内裤。还是穿过没洗的,张冷轩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和他第一次那什么的时候,他内裤不见了,刚刚才发现在床边的空隙里。”   景其琛没有表情,但是颜许知道景其琛现在估计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即便如此,景其琛也只能捏着鼻子做法,他连上手都不愿意,轻轻抬了抬手指,那条四角裤就飞到了半空中,随后景其琛又给颜许和张冷轩的眼睛吹了一口冷气。   之后这条四角裤的行踪只有他们三个能看见了。   颜许还害怕张冷轩接受不了,毕竟他一直认为张冷轩是人类,而且长在红旗下,一点都不迷信,现在让他看到这种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以为他肯定接受不了。   哪料到张冷轩一点反应也没有。   于是颜许也只能认为张冷轩是关心则乱了,估计是因为欧阳钰失踪这么久,张冷轩对任何事都不再敏感。   那条小裤裤就这么飘啊飘,一直飘到了路上,颜许就看着那条黑色的小裤裤在不少人脑袋上转来转去,而且这些人都还一无所知,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条脏内裤……   这条内裤还是很有用的,一直带着三人来到了一栋位于市中心巨大的公寓楼下,这公寓楼建成不久,不仅地理位子好,交通便利,而且装修的极为奢华。颜许偶然听人说,这栋公寓的房子哪怕是最差的户型,最烂的朝向,最不受欢迎的楼层,都卖到了五万一平。   对于颜许这个刚刚进入中产阶级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笔天文数字。   这一路景其琛都在隐藏三人的气息,如果抓住欧阳钰的是妖怪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大妖,都不会发现他们。   “有那只狐狸的气息。”景其琛站在公寓楼下,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颜许有点发愣:“可是欧阳钰和他无冤无仇,就算要对付你,那也应该是绑我啊。”   张冷轩也把脑袋凑过来:“什么狐狸?”   “一只狐狸精,近万年的修为。”景其琛对张冷轩解释道。   张冷轩额头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他不是真正的人类,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只修行近万年的狐狸,从某种方面来说,已经无限接近真正的神兽了。要知道,在上古时期,九尾狐可是神兽,祥瑞之兽,和凤凰那也是能够并驾齐驱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一只狐狸抓走了欧阳钰,无论他的目标是什么,欧阳钰都不可能坚持本心。   狐狸是这世间最能迷惑人的妖怪,张冷轩的心脏像是忽然被一双大手给抓住了,抓的他喘不过气来,抓的他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这种痛苦痛至五脏六腑。   “我们进去吧。”张冷轩忽然说。   景其琛深深地看了张冷轩一眼,觉得这个小小的妖怪为了自己的爱人,竟然真的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是很值得敬佩的。   况且他还从颜许口中得知张冷轩和欧阳钰确认关系才一个多月,这就更稀奇了。   三人进了公寓,保安竟然也没拦住他们,颜许知道这是景其琛做了手脚,他们没上电梯,因为内裤在电梯中是静止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因此只能走楼梯。   这一走,就走了四十六层楼。   那个天杀的把公寓楼设计的这么高?要是停电了,备用电力用完了。估计就真的只能跟没头脑和不高兴动画片里的一集一样,所有人都背着露营装备爬楼梯了。   那条小内裤最终停在间房门前,然后颤颤巍巍地掉到了地上——它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剩下的,就看他们的了。   “敲门吗?”颜许看着两人都没有动静,只能轻声问道。   景其琛却说:“不用,打草惊蛇,人肯定在里头,直接进去就行了。”   说完,景其琛动了动手指,门就自己开了。   正在客厅里跟九尾狐下五子棋的欧阳钰下意识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头,一下子就愣住了,也不管九尾狐还在自己旁边了,像个火箭一样冲了过来,把张冷轩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他一兴奋,把张冷轩双腿都抱离了地面。   “我还以为我得在这儿困一辈子。”欧阳钰把头埋进张冷轩的肩膀,在看到张冷轩的那一刹那,他好像见到了阳光,通体舒泰,之前阴郁的情绪不翼而飞。   九尾狐似乎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闯进来,而闯进来的人正是他的老对头,不过九尾狐也没急,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一点也不慌乱,他甚至还对景其琛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了。”   依旧是文绉绉的语气,景其琛嗤笑:“你以为还是几千年前呢?一只狐狸,还真以为自己的秀才了?”   九尾狐也不生气,他笑眯眯地说:“你当年就是个白丁,现在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我们走吧,反正人也找到了。”张冷轩在欧阳钰的怀里闷声闷气地说。   没想到狐狸却不太想放他们走:“既然来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你们走?”   “你待如何?”景其琛皮笑肉不笑,颜许也站到了景其琛的身边,虽然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能力,但是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也能成为景其琛的帮手。   九尾狐依旧是笑——他长得精致,如果不是早知道他是万年老妖怪,颜许都会以为他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他的五官十分精细,美的模糊了性别,又带着少年人的清秀迷人。如果光是比外貌,尖下巴的张冷轩估计只能打二十分,九尾狐是一百分满分。   张冷轩瞪了欧阳钰一眼,欧阳钰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张冷轩为什么要瞪自己。   “我现在不与你们计较,你们把人留下,就可以走了。”九尾狐一副十分大方的模样,像是放了他们一马。   岂有此理?欺凤凰太甚!   “你说留下就留下?”景其琛现在完全忘记自己是来找人的了,他觉得狐狸完全不给自己面子——他忘了,两人是仇家,仇家见面分外脸红,怎么可能还给他面子。   狐狸伸了个懒腰,舒展自己的身体,声音很轻,也很迷人:“他在我这里,我可没亏待过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买。嫌无聊了,我还陪他下棋,给他买游戏机,他要什么我给什么。你们突然冒出来,说要带他走。当然也要问问我的意思。”   “人家本人都想走,你算什么?何况他是被绑来的,又不是给你自荐枕席,做妖怪也得要点脸!”张冷轩忍不住了,一边还嘴一边掐欧阳钰腰上的软肉。   欧阳钰疼的龇牙咧嘴。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九尾狐看都没看张冷轩一眼,似乎觉得这不是个生物,只是一团空气。   他眼里看着的,只有景其琛和颜许。   欧阳钰勉强算得上是玩具,但这两个,才称得上是他的对手。 第75章 真正的爱(10)   此时的空气似乎都是停滞的, 颜许如果是只猫的话现在应该全身的毛都炸了,他如临大敌的看着离自己不远的九尾狐。这只狐狸长得很好, 至少光看脸的话,一点也没有妖怪的感觉。不俗媚, 尽管现在是男人的外表,但是依旧非常俊美,在少男与少女的美之前, 美的雌雄莫辨。   “你的意思是, 我们今天是走不了了?”景其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九尾狐说道。   九尾狐双手环胸, 似乎完全不把景其琛看在眼里,他转头看向欧阳钰,语气忽然变得好了起来:“你打算走了吗?”   欧阳钰表情谨慎地说:“当然了,难道我还要留在这里吗?”   九尾狐的脸色算不上好,可是看得出来他正在压抑自己的怒火:“你觉得这里不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我可以让你变成这个国家最有钱有势力的人, 这样你都不愿意留下吗?”   欧阳钰看了看正一脸愤怒看着他的张冷轩, 说道:“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我有想去的地方,也有最重要的人。”   张冷轩一下就被感动了,他的眼睛专注的看着欧阳钰,无法忍耐地吻了吻欧阳钰的嘴唇。   然后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亲热的亲吻起来,颜许甚至都能听到接吻的粘腻水声——不愧是张冷轩和他的男朋友,颜许想要扶额。   这两人的动作惹怒了九尾狐, 他这次甚至没能施下结界,直接展开了自己的九条尾巴,缓缓升到了半空中。   就在景其琛和颜许严阵以待,等待着九尾狐率先发难。   然而奇怪的是,九尾狐愣了几秒,竟然重新收回了他的尾巴,然后站到了地板上,他的脸上带着一抹堪称恶意的笑容:“你们可以走了?”   这么容易?刚刚不是表现的似乎要打一架的样子吗?   颜许忽然有点懵。   九尾狐笑道:“我需要去查明一些事情,而且这里似乎也不太适合战斗。”   这话太可笑了,景其琛可不打算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他追踪了这只狐狸这么久,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他。   “那么,我就先走了。”九尾狐说完这句话,直接就消失在空中了。   景其琛和颜许都愣住了,景其琛忽然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追过去。”   说完,景其琛也凭空消失。   这样的情况下,很显然景其琛自己一个人独自去追要好得多,颜许还不能控制自己的能力,张冷轩和欧阳钰一点用也没有,如果打起来,估计他们两只能抱在一起加油助威。   “早点回去睡吧。”颜许打了哈欠,带着张冷轩和欧阳钰下了楼,三人准备打车回去。   张冷轩看着老神在在的颜许,不太理解的问道:“你都不担心景其琛出什么事吗?”   “他不会有事的。”颜许笑着说,“绝不会。”   他知道景其琛不会逞强,因为景其琛现在不再是独自一人了,他是一个丈夫,也是一个父亲,会更爱惜自己。就算是为了家人,都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   所以颜许一点都不担心,他现在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如果他遇到了什么事,为了景其琛蛋蛋和小墩儿,还有小蛋。都会尽量保护自己。   而景其琛终于跟到了九尾狐,九尾狐来到了一处未被开发的丛林当中,周围有野兽的哀嚎声,还有虫鸟的声音。景其琛就站在九尾狐的旁边,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九尾狐眼睛眯了眯:“你穷追不舍,又能得到什么,我不去找你麻烦,你现在却要来找我的麻烦。”   “我可不想再辛辛苦苦的找你在那儿。”景其琛的表情非常冷酷,如果颜许在这里,估计都认不出这是景其琛,要知道,景其琛在他面前的时候可从来都不是这副模样。   九尾狐的脸色很冷:“你现在想要杀了我?”   景其琛冷笑:“我觉得你继续被封印起来会比较安全,不仅是对别人,还是对你来说。”   “我现在可不能死,老凤凰,我不想在和你继续纠缠下去了,现在我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九尾狐的表情没有变化,说话的语气也很淡。但是景其琛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一种奇怪的趣味。   九尾狐忽然说:“总之,我们俩的恩怨到此结束吧,我不会找你麻烦,同样的,你也别来找我麻烦。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说实话,景其琛找九尾狐这么久,只是为了重新把他封印起来,因为景其琛知道,九尾狐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妖怪,如果他想的话,这个城市都可以被夷为平地。   “你觉得你的承诺有用吗?”景其琛完全不相信九尾狐说的这些话,妖怪只要见过人类的鲜血,就绝不会停下来。   即便是九尾狐这样程度的大妖也不例外。   颜许和张冷轩还有欧阳钰一起坐在车上,司机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张冷轩松了一口气,非常认真地跟颜许道谢。   “没事,你们也算帮了我和其琛了。”颜许知道景其琛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寻找九尾狐,但是却一直抓不住狐狸尾巴。   欧阳钰不知道这一点,不过他刚刚见识到了妖怪手段,看着那个看起来正常的男人和之前打过交道的景其琛都凭空消失,而颜许和张冷轩似乎完全都不好奇。也不觉得奇怪。   欧阳钰已经懵逼了,他看了看张冷轩,又看了看颜许。   不知道到底是他们两个除了问题还是自己出了问题。   “你没事吧?”张冷轩感觉到了欧阳钰情绪的变化,他凑过去关心道。   然而欧阳钰似乎完全都不领情,他没有说话,看着张冷轩的眼神似乎也充满了疑惑和恐惧,就在张冷轩以为欧阳钰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欧阳钰却开口了:“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就算欧阳钰很傻,但也不是个真正的傻子,他能看出这一切有多么不寻常。   而张冷轩却说不出话来,但还是只有解释道:“回去,回去我会好好跟你解释的,把一切都说清楚。”   欧阳钰点点头,一路都没有说话。   司机似乎都感受到了车内不寻常的气氛,平常喜欢跟乘客说话的他此时此刻安静如鸡。   等回了小区,颜许也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不知道张冷轩到底是怎么跟欧阳钰解释的,不过这是他们两的事。要知道当初景其琛跟颜许说小区里全都不是人类的时候,颜许也大吃了一惊,差点也没能缓过来。   对从小坚持无神论的人来说,要接受自己周围全都不是人这样的真相很显然有点强人所难。   “说吧,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欧阳钰和张冷轩各自坐在沙发的一边,泾渭分明,一点也不想以前亲密的模样。   张冷轩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不是人。”   “什么?”欧阳钰觉得自己听错了。   张冷轩又重复了一次,然后又说道:“我是蛇妖。”   “你你你……你说什么?”欧阳钰长大了嘴巴,随后他笑起来,一副笑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蛇可是冷血动物,你可不是冷血的。”   张冷轩叹了口气,他一早就知道欧阳钰不会相信,他把欧阳钰的手拉过来,让他抚摸自己的脖子,张冷轩专注的看着欧阳钰的眼睛,说道:“为了融入人类世界,我们会把自己伪装的和人类一样,要把冷血伪装成热血是最基本的手段。”   “现在我把伪装接触了,你再摸摸。”张冷轩一脸真诚,但是他此时也十分忐忑,他不知道欧阳钰会怎么办,或许会和他分手也说不定。   人类有时候是真的接受不了非我族类。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并不想知道这些,我宁愿你编些更匪夷所思的故事来骗我。”欧阳钰的表情有些苦涩,他的手摸在张冷轩的皮肤上,他能感受到冰凉的感觉,这绝不是人类会有的体温。   皮肤也不像他以前摸过的干燥温暖,而是冰凉粘腻。   “我记得有一次和你聊天的时候你说过,你喜欢蛇。”张冷轩有些忐忑,也有些羞涩,“我就是蛇啊。”   “我是喜欢蛇,但并不代表我喜欢变成人的蛇。”欧阳钰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张冷轩,他是土生土长的人类,一辈子虽然称不上什么好人,但是也从没有觉得自己喜欢灵异事件。   欧阳钰站起身来“我觉得我们需要给双方一点距离和时间。”   他这句话一出口,张冷轩就呆住了,他看着这个男人,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意思?你现在的意思是想要和我分手吗?!欧阳钰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要我说什么?如果你是我,你能接受你的爱人是个妖怪吗?”欧阳钰脾气也起来了。   张冷轩吼道:“我能啊!如果我爱你,你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哪怕你是一块石头,我都会爱你。明白吗?!”   欧阳钰叹了口气:“我说错了,你本来就是妖怪,这没有可比性,你不会真的站在我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   说完,欧阳钰走到了门口,他转头看了张冷轩一眼,似乎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之前明明一直很好,一直很人类的张冷轩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妖怪。   张冷轩站起来,他的语气有些歇斯底里:“你要是现在出去,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欧阳钰的脚步顿了顿,他转过头看着张冷轩,眼神十分深邃,他的语气十分无奈:“你真的要这么对我吗?你还要我怎么办呢?我连找个地方自己消化一下都不行吗?”   张冷轩也看着他,如果欧阳钰此时有心情自己看的话,会发现张冷轩的眼眶已经通红了,似乎欧阳钰再说一句,他就有可能哭出来。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他所爱的人,难道就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分道扬镳吗?   张冷轩不舍得,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觉得喘不过气来,就好像此刻天旋地转一般。他这辈子就像是中了什么奇怪的诅咒,诅咒他永远得不到幸福。   对一个渴望被爱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惨呢?   “景其琛也不是人类,但颜许能包容他,能体谅他,愿意继续和他组建一个家庭,为什么你就不可以呢?”张冷轩问道,每一个字都让张冷轩自己疼痛难忍。   然而欧阳钰奇怪的看着张冷轩,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遥远的他方传来:“你只想让我体贴你,可为什么你却不能体谅我呢?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妖怪,我连鬼神都不信,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连找个地方安静一下你都不允许?”   最后,他用几个字来下了定论:“张冷轩,你太自私了,你只想要别人爱你,自己却不会付出。”   这句话一出口,张冷轩的脸色煞白,就连欧阳钰失踪的时候,张冷轩的脸色都没有这么差过。   在张冷轩被打击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欧阳钰打开了门,径直走了出去。   把张冷轩一个人留在这个空荡的房子里头,张冷轩环顾四周,发现家里并没有多少欧阳钰的东西,就好像这个人从未来过,从未走进他的生命。   他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找人,为了两人之间没有隐瞒,甚至把自己这个最大的秘密都说出口,却只能换来这么一个结局。张冷轩想笑,但勾起嘴角,表情就像是在哭一样。   然而欧阳钰走了还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张冷轩的表情以下从悲伤变成了狂喜——说不定欧阳钰回心转意了呢?说不定再爱的力量下,欧阳钰觉得就算是物种的不同也能走到一起呢?   只是结果却让张冷轩失望了,看着捧着一束郁金香站在自己门前的段坤,张冷轩的表情又冷了下来,他的口气可不那么好:“你来干什么?”   段坤莫名其妙的承受了张冷轩的怒火,很明显是代人受过。   不过段坤的却保持住了自己脸上的笑容,他温柔的问道:“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你跟我说,我去给你出头。”   张冷轩哼了一声,他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说道:“谁敢给我气受?要是真有,我自己不会去给自己出头啊?还轮得到你?”   “难道,是欧阳钰?”段坤可不傻,他刚刚从公寓回来,发现祖祖不在那,欧阳钰也不在那。那里可是有对祖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如非没有办法,祖祖是不可能离开的。   他已经知道,欧阳钰肯定已经被救出来了。   但是段坤还不知道张冷轩有没有发现是自己把欧阳钰给绑了,只能胆战心惊的过来探探口风。   很明显,张冷轩还不知道,段坤松了一口气。他径直走到屋里,把郁金香插进自己带来的花瓶里,这个花瓶是段坤千挑细选的,颜色是张冷轩最为钟爱的蓝色,上面还有手工雕刻的花纹,每一处都十分精细美丽,手把上还镶着白银,有一种低调的奢华感,但是并不夸张。   张冷轩叹了口气:“他要是和你一样就好了。”   这个一样,指的是一样体贴的爱护他,张冷轩不傻,当然看得出段坤想和自己破镜重圆。他一直不松口,也是因为他了解段坤这个人。   段坤或许是个很好的恋爱对象,但是他不适合过日子。   段坤的心比他的心还要野,他喜欢运筹帷幄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喜欢有钱有势的感觉,而张冷轩只是想和自己的爱人经营一个小家而已。   “他惹你生气了?你看你,皱着眉头,小心有皱纹。”段坤小心地跟张冷轩说话,从各个角度讨好张冷轩,“你的眼眶都红了,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张冷轩破涕为笑:“你太恶心了。”   “你是看了什么电视剧吧?”张冷轩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他接受不了我是妖怪。”大概是因为这会儿张冷轩的心情差到了极点,破罐子破摔,把这事儿也直接跟段坤说了,他现在头昏脑涨,但是也想看看,都是人类,都喜欢自己,段坤会怎样面对。   哪里料到段坤认真地问:“你是什么妖怪?你是狐狸精吗?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爱你?”   张冷轩无语凝噎:“你够了,你再这么说话我真的要吐了。”   “我是蛇妖。”张冷轩说道,“我不是人类,我是冷血动物。”   说完,大概是怕段坤不相信,张冷轩还把自己的双腿化为了蛇尾,他摆动自己的蛇尾来到段坤的眼前。   “你怕不怕?”张冷轩忽然问道。   然而让张冷轩没有想到的是,段坤并没有害怕,反而伸手抚摸自己的尾巴,轻轻触碰上面的鳞片。一脸着迷地看着张冷轩:“你可真美。”   这样直白的夸奖让张冷轩红了脸:“说什么呢!注意点!”   随后张冷轩又问:“你真的不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段坤反问道,似乎不理解张冷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惑,“我爱你,难道只是爱你的外表吗?我爱你的一切,无论你是人是妖是鬼是神,我都爱你,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张冷轩有点感动,他没有想到,竟然是段坤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个他已经不再爱的男人。   “谢谢你。”张冷轩释然了,“你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段坤一脸问号。   “我也有错。”张冷轩自言自语,“爱一个人是不应该有条件的,他现在不能接受我也很正常,人都应该有个反应的时间。”   大概是觉得这样对段坤来说太残忍了,张冷轩又说道:“不是你的问题,你很好,以后你也会遇到一个你所爱,也爱你的人。”   “之前我就想跟你说清楚了,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张冷轩不再拖泥带水,如果段坤这个曾经那么自私的人都可以毫无保留的去包容一个人,那自己为什么不能去包容欧阳钰呢?   张冷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点,但拒绝的意味不容置疑:“我这次,是真的想好好和他在一起。”   段坤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那么深情的一段话,连他自己都要被感动了,却没有让张冷轩选择和自己在一起,这太荒唐了:“你的意思是,你宁愿选择那个知道了你的本体想要脱离你的人类,都不愿意选择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段坤。”张冷轩的语气很诚恳,“你变了,现在的你值得更好的人。”   “闭嘴!”段坤突然站了起来,气势大变,他的表情变得格外狰狞,黑雾就在他的身边翻腾,他咬牙切齿地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你选择谁?”   张冷轩有点被吓住了,但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心意:“我爱欧阳钰,我想和他在一起。”   “很好。”段坤气笑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你这么好,我应该把你关起来,让你什么都不能穿。你只能听我的话,吃我喂给你的食物,你的世界里只有我,这样,你才会知道自己爱得究竟是谁。”   这是怎么了?张冷轩还没有反应过来,段坤怎么了?怎么性情大变了?   “你是不是……”张冷轩问道,“吃错了什么药?”   段坤完全撕下了伪装,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貌,他英俊的脸庞因愤怒变得扭曲,因嫉妒变得可憎:“我会让你知道,你应该爱谁。”   说完这句话,段坤缓缓向张冷轩走了过去。   张冷轩浑身发冷,他的牙齿控制不住的打颤,这时候他才明白,段坤比他强大得多。之前的示弱不过是伪装而已。   ——段坤,他竟然也不是人类。   就在张冷轩绝望的闭上眼睛的时候。   门忽然被人踹开了,欧阳钰就站在门口,他踹开门的时候还在说:“喂!我思考完了!虽然你又笨又蠢还不体贴人,不过,就这么着吧,算我到了八辈子血霉,栽到你手里了。”   他话刚刚落音,就看到了双眼血红的段坤正阴恻恻地看着自己。   一向自诩胆大的欧阳钰大喊:“鬼啊————!!!” 第76章 真正的爱(11)   欧阳钰瞪大了眼睛, 他看了看脚下的影子, 发现这个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男人不是鬼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立马反应了过来,整个人如临大敌, 慢慢走到张冷轩身边,把张冷轩护到身后, 还小心翼翼地轻声问:“这是谁?不会是得了狂犬病吧?”   “你TM才疯狗呢!”段坤气的半死, 破口大骂,“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区区一个人类,我要捏死你就是几秒的事。”   欧阳钰脸都黑了, 不过张冷轩的脸黑的更严重,张冷轩拉住欧阳钰的胳膊,看着段坤说:“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们不可能复合。”   “你前男友?”欧阳钰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段坤倒是得意洋洋地说:“不是前男友,说的准确点,我应该是他的初恋情人。”   “他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段坤看着欧阳钰,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个人当成是自己的对手。   对他而言, 张冷轩不仅仅是他交往过的第一个人,也不仅仅是他动心的第一个人。然而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曾经让他心动的人不能再次让他的心跳变快,那些曾经珍惜的事物也不再让他想要保护。唯独张冷轩,午夜梦回,他的梦中总有这么一个人。   骄纵, 有时候又很狂妄,以自我为中心,从不为别人考虑的一个人。   却承载这他最美好的记忆,和最深刻的感情。   让段坤不能忍受的是——他爱着这样充满了无数缺点的张冷轩,可是张冷轩却要为另一个人改掉自己的这些缺点。   这个认知让段坤濒临崩溃,所有理智都离他远去。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张冷轩几乎抱着欧阳钰的腰,两人离得很近,只需要这样看着就知道他们的感情有多好。   好到让段坤的怒火熊熊燃烧。   “我和你在几年前已经结束了,我现在有爱的人,有我想要的生活。”张冷轩的语气变得很轻,他不想说重话,这也是因为他不知道一切都是段坤在背后捣鬼。   至少在张冷轩的心理,段坤并不是一个坏人,虽然也有各种毛病,但是那都是常人会犯的错误,是值得原谅的。   段坤冷笑一声,他的身边围绕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明的东西,像是黑色的烟雾,却又像是游动的鱼,诡异的像是从地狱里出来恶鬼,他的双眼泛红,双手青筋暴起,眼神凶狠的像是马上就要捕猎的野兽。   欧阳钰的本能让他屏气凝神。   而另一边,位于丛林中的景其琛看着九尾狐,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但这笑是充满恶意的,他的一只手慢慢举了起来。手慢慢变成了爪子,褪去了人类的皮肤,美丽而强大的凤凰展现了他真实的容貌,巨大的压力令树木和草丛纷纷下压,像是万物都为景其琛而臣服,就连丛林中的野兽也屈下前肢表示臣服。   九尾狐的血脉不如凤凰的强大,但是现在的他却已经完全不惧怕来自血脉的压力了。九尾狐展开自己的九条尾巴,只是其中一条尾巴却伤痕累累,这是他曾经败于景其琛手下所得到的伤痕。那条尾巴光秃秃的,只有一条肉条,上面布满了伤疤和烧焦的痕迹。   不过九尾狐的本体和凤凰差不多大小,两个庞然大物对峙着,似乎要看谁先出手。   九尾狐的耐性显然没有景其琛的好,他忍不住率先发难,九尾狐的九条尾巴完全展开,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向景其琛冲去,每条尾巴上都带着冰蓝色的狐火,只要接触到这狐火,即便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物体也会被融化。   只是景其琛意思惧怕的意思也没有,他好笑地看着这只狐狸,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景其琛张开自己巨大的翅膀,羽毛在阳关的映衬下流光溢彩,如果此刻颜许在的话,一定不会移开自己的目光,因为这一幕实在是太美了。   “为什么你总要来碍我的事呢?”九尾狐气喘吁吁,他刚刚被景其琛抵挡了回来,他充满愤怒地说,“几千年前,也是你找我的麻烦,我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之前的九尾狐确实是想找景其琛一雪前耻,但是现在,他找到了更有意义的事。   跟这件事比起来,找景其琛报仇就显得非常无关紧要了。   “你会有什么好心思吗?”景其琛依旧保持着凤凰的样子,他和蛋蛋不同,在保持着本体的时候依旧可以说出人类的语言,“你是什么妖怪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的心思就像是臭水沟一样肮脏。”   “你又想封印我?凤凰。”九尾狐的脸色阴沉,似乎只要景其琛再说一句,他就会立马冲过去和景其琛同归于尽。   景其琛笑了笑,他这次有信心,不需要封印了,现在的他可以直接把九尾狐打的魂飞魄散。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他最终并没能杀掉九尾狐,景其琛只能看着地上的那条断尾,由衷的叹了一口气。   九尾狐确实长进了,但是估计九尾狐自己也没有相当,这么多年来下来,他依旧不是景其琛的对手,依旧只能仓皇逃窜。   “如果他真的拼死一搏的话,谁输谁赢并不一定。”景其琛已经回到了家里,他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巨大的小蛋。另一只手搂着颜许的肩膀,这种左拥右抱的感觉让景其琛觉得好极了,“只是他现在有了别的想要的东西,有了顾忌,就有了恐惧。”   颜许轻声说:“那你的意思是,你就么有顾忌,你完全不怕死?”   景其琛:“……”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算了,你和你计较这些。不过你要记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我,有这个家,无论发生什么,第一要点就是你必须要活着,要保护自己。”颜许吻了吻景其琛的额头,“我去壮壮家看一下,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欧阳钰已经发现他是妖怪了。”   颜许觉得壮壮真是倒霉到了极点,简直是自己所见过的最倒霉的了。   “去吧。”景其琛现在对张冷轩的感觉好了很多,大概也是因为张冷轩是颜许为数不多的朋友吧。颜许这个人,看起来和谁关系都还不错,但他内心有一杆秤,知道什么人可以深交,什么人只是普通朋友,点头之交。   大概是分的太清楚了,所以颜许反而没有几个朋友。   “朋友在精,不在多,交再多的酒肉朋友又有什么用?”颜许曾经这么对景其琛说,“我不在乎我的朋友有没钱,有没有所谓的社会地位,我只希望我和他有共同话题,会为彼此着想,知道什么是一个朋友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颜许也认识过不少人,在年少的时候也有很多表面上的朋友。   一进入社会,就断的差不多了,有些很早就结婚了,现在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或者母亲,每天在群里只会抱怨奶粉又涨价了,抱怨自己的妻子是个黄脸婆。或者抱怨自己的丈夫不够体贴。这些生活琐事把他们变得面目全非,自己的事情都还忙不过来,怎么还腾得出时间给自己的朋友呢?   颜许从家里拿了一袋枣子——这是他昨天买的枣,十二块钱一斤,算是比较贵了,但是个大,又脆又甜。   也不知道壮壮和欧阳钰喜不喜欢吃,他只记得壮壮喜欢吃西瓜,看来自己这个最好的朋友当的有点不称职。   然而等颜许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似乎电闪雷鸣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斗法一样,非常夸张。颜许正想敲门,但是手指才刚刚碰到门上,门就自己缓缓打开了,一点阻碍都没有。   而站在屋子里的三个人,气氛剑拔弩张,张冷轩和段坤像是在斗法,小小的一个房间里头,像是有闪电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最恐怖的是,头上的白炽灯忽明忽暗,恐怖的气氛在逐渐蔓延。   “这是……怎么回事?”颜许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本来没注意到门开了的三人一起转过头去,把颜许吓了一跳,他们三个现在是在上演三角恋吗?颜许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他再傻也看得出来,张冷轩似乎是在段坤斗法。   虽然颜许不太了解妖怪斗法,但是基本的尝试还是知道一些的。   在斗法的途中,如果有一方停止或是收回自己的发力,就会被反噬。巨大的伤害会反弹到自己的身上,估计比输掉一场斗法的下场更惨。   “颜许。”段坤咬牙切齿地说,“你竟然就这么放任壮壮跟那个人类在一起,你也是妖怪,应该知道人类有多恶心。”   “你才恶心呢!”欧阳钰不乐意的,这叫大范围打击,比地图炮还脑残。   不过现在段坤还不能动弹,他不想他的祖祖,也不像景其琛,甚至不如颜许有深厚的发力,如果实话实说,其实段坤是很弱小的。只是比张冷轩强那么一点,比身为人类的欧阳钰强上不少而已。   “而且你别一口一个壮壮,说得好像你们多亲近一样!”张冷轩可从来没跟他说过自己的小名叫做壮壮呢!这太过分了!等这件事过去了自己一定要找张冷轩算这一笔总账。   此时还一无所知,不知道欧阳钰要找自己算账的张冷轩也点点头:“我和你一点也不亲近,分手都这么多年了,你一个大老爷们能不能不要这么矫情!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干嘛一副怨夫的样子。”   段坤直接被气笑了:“怨夫?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谁?壮壮,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走,我保证以为我都会听你的,你叫我往东,我不会往西。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捧到你的面前,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你却要选择一个人类呢?”   “而且这个人类,之前不是还因为接受不了你是妖怪的身份而要抛弃你吗?”段坤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张冷轩只是被欧阳钰这个人类所蒙蔽了,如果张冷轩恢复理智,一定会发现自己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我和他不一样,我也是妖怪,我更能理解你,体谅你,我更明白你想要什么。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段坤的双眼通红,似乎要流出鲜血来,他死死地盯着张冷轩,看着张冷轩的嘴,想要听见自己想听的语句从这张形状优美的嘴里说出来。   “不。”张冷轩回答了他,“我不爱你了,或许以前喜欢过,也爱过,但是都过去了。你放过我好不好?也放过你自己。”   “你这个骗子!”段坤大吼,“你曾经说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闭嘴!”哪里料到张冷轩现在情绪比他还要冲动,之前一直压抑着情绪的张冷轩终于爆发了,“你别以为我不说话呢就真的能伪装成情圣了!段坤,我告诉你!你走的那一天我就发过誓了,如果我再回头吃你这棵草,我就不得好死!”   “我不贱,明白吗?”   段坤似乎被张冷轩吼懵了,他神情有些恍惚。   但是就在下一瞬间,段坤的肩膀旁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像是宇宙中存在黑洞一样,不过并没有把段坤直接吸进去。而是从里面出现了一只几乎被烧焦的手,将段坤拉了进去,段坤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结果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他被拉入了黑洞之中,他的面上没有一丝害怕,只是表情却从愤怒变成了一种悲凉。   似乎他知道进去之后他将会面临什么。   但是从他的表情来看,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现在段坤的消失至少意味着张冷轩能喘一口气了。   “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一下那个男人究竟是谁?”欧阳钰语气可不那么好。   现在是他们小两口自己协商的事儿了,颜许觉得这件事应该就这么完了。九尾狐被打跑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景其琛说他下手重,九尾狐伤的不轻,而这个段坤又消失了,他们大概终于可以过一段比较舒心的日子了。   颜许看着他们争吵的样子,觉得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只是段坤的消失让颜许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没有再管这对欢喜冤家,颜许直接回了家。   因为颜许在,所以景其琛感知不到这层楼发生的任何妖力上的波动。对景其琛而言,颜许就像是移动的妖气屏蔽器,可以让他放松很多,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也会让景其琛失去警惕心。   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蛋蛋和小墩儿这会儿在家带小蛋,这两个还在现在已经完全抱不动小蛋了,只能和小蛋一起躺在柔软的地毯上,带着小蛋玩拼图游戏,不过只要有小蛋在,这拼图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   “这么快就回来了?”景其琛还在看电视,他最近有事没事就看看时事新闻,景其琛一边还一边对颜许说,“我准备下个月就不干了,直接让当康管理公司,到时候你和张冷轩不是要开个奶茶店吗?我也去开个店,开个火锅店,你和蛋蛋都喜欢吃,再开家健康五谷店,小墩儿喜欢吃。”   很好,这就是正儿八经的家族事业了。   “先不说这个。”颜许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就跟景其琛说自己刚刚在张冷轩家里看到的事情,“我刚刚看到段坤了,我没想到段坤竟然也是妖怪,而且他刚刚还被什么东西带走了,像是在他的身边开了一个虫洞一样。”   景其琛有点懵:“段坤是谁?”   颜许这才想起来景其琛并没有跟段坤见过面,完全不认识,自己好像也没在景其琛面前提起过这个人,现在说到这里了,颜许才说道:“是壮壮的初恋,很多年没见过了,前段时间才偶然遇到。一直在帮着壮壮找人,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是妖怪,现在妖怪已经这么不值钱了吗?”   景其琛点点头:“妖怪们来就多,你要是仔细观察,还能发现更多呢。在人类那边登过记的还是少数,更多的妖怪都是黑户。”   颜许无言以对。   “不过……”景其琛忽然说道,“如果是虫洞的话,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而且那也不加虫洞。”景其琛笑了笑。   景其琛说:“我也解释不清楚,不过你说的那个段坤,应该也是一只狐狸,而且和九尾狐还有关系,说不定还是近亲。”   这下轮到颜许懵逼了,两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才好了。   总之,蛋蛋,你自求多福吧。   颜许在内心默默说道。   正在和欧阳钰翻云覆雨的张冷轩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有人在念叨我?”   欧阳钰不耐烦的双手把住张冷轩的腰,重重地向下一按,张冷轩高声叫了一声,欧阳钰喘着粗气骂道:“你就不能声音小点?要全世界都知道你在做什么才罢休?”   “闭嘴吧你!”张冷轩斜眼看了欧阳钰一眼,“你知道个屁,这叫情趣。”   “再快点!你晚上没吃饭吗!”张冷轩忍不住催促。   确实晚上没吃饭的欧阳钰:“……”   我这是找了个男朋友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在被黑雾围绕的狭小空间,段坤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不过惨白的脸色昭示了他现在的心情和处境,他小心翼翼地站在九尾狐的身边,这片空间是属于九尾狐的,只有大妖才能创造属于自己的小世界。但是现在的九尾狐情况可不怎么好,他身上美丽的白发毛发被景其琛的一口真火烧的干干净净。   这些毛发也是九尾狐修为的一部分,现在的九尾狐连变成人形都做不到。   段坤发现,除了自己之外,族里的大部分年轻妖怪都在这里了。   在部族当中,九尾狐的威信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他不仅修为最高,年纪最大。更重要的是,他能在神兽凤凰手里活下来。对大多数妖怪种族来说,看到四大神兽就会瑟瑟发抖,更别说和他们战斗了。   来自血脉的压制从古至今,一直延续着,没人可以打破。   而九尾狐,就是打破这既定规律的第一只妖怪。   在狐狸这个种族之中,九尾狐就相当于一个传奇了。   狐狸现在是条肉狐狸了,没有皮毛的它看起来滑稽极了,但是小狐狸们却没有一个敢笑,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分颜许,规规矩矩地站在下方,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也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了。”狐狸咳嗽了一声,不过他很快就强压下想要呕出鲜血的冲动,他面无表情,高冷异常,和之前他表现出来的形象截然不同,之前他对待自己这些后辈的时候,可是十分和颜悦色的。   九尾狐问道:“我现在受了重伤,普通的伤药并不能将我完全医治好,我的魂魄现在残缺不全,为今之计,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所有的狐狸们纷纷下跪,包括段坤,他们心甘情愿的对着九尾狐俯首陈臣:“听凭祖祖吩咐。”   “好,好,好。”九尾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嘴角带着笑,似乎是真心为他们的选择感到高兴,“从今以后,你们的血肉会变成为的血肉,你们的魂魄会修补我的魂魄。你们就是我,我就是你们……”   所有狐狸大惊失色,他们没有想到九尾狐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有狐狸终于忍不住问道:“祖祖,您要吃了我们?”   九尾狐终于露出了他隐藏已久的狰狞面孔,杀了那么多人,背了血债的它,怎么可能是个洁白如玉的好妖怪呢?现在它露出了自己的尖牙和利爪,谁要是敢反抗他,他就要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好好尝尝反抗自己的滋味。   段坤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他还不想死,不想成为祖祖的一部分。   他还有……还有事情没有解决……   他还有……还有想要的得到的人和人生…… 第77章 真正的爱(12)   九尾狐站在一处巨大的瀑布面前, 此时是深夜, 但是出乎意料的星光璀璨, 银河连在一起,星星点点, 夜光如水,薄纱一般落在九尾狐的身上, 他的皮毛已经恢复了原状, 伤口全部愈合,竟然就像是从未受过伤一样。   如果是景其琛看了, 大约也不会相信他这么快就能恢复。   九尾狐的嘴角还有一丝鲜血,他脱光自己的衣服, 慢慢走下水潭。   瀑布的巨大水流倾泻在他身上,但是他没有一丝痛苦的神色,嘴角还带着一抹运筹帷幄的微笑,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段坤就站在他的身边,站在平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毕恭毕敬, 好似只要有一个部队,他就会人头落地。   “你怕什么?”九尾狐的声音忽然响起,段坤打了个冷颤,他马上摇头,显得像只受到惊吓的鹌鹑。   九尾狐却不在在意这一点,他甚至还有心情说笑:“你别怕, 只要你听话,懂事,我不会那么对你的。”   明明现在还没有入冬,只是秋季,但段坤就硬生生的感觉到一股凉气从脚心升起。   就在这之前,段坤亲眼看着自己的同族们,那些和自己一样年纪修为的狐狸,全部被九尾狐吸收进了身体,包括他们的灵魂,也成了九尾狐修复身体的补药。那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了,段坤现在都不能回神。   那可是他的族人们,这些族人之中,有胆大妄为的,有胆小怕事的。有些还是光棍,有些却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段坤神情复杂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脚下的泥土,却不敢看在水潭里的九尾狐。   这是他们的老祖宗,是让这个种族直到今天也可以在大妖之中有一席之地的妖怪。   但是即便如此,在恐惧之外,段坤对九尾狐,竟然多了一丝痛恨。   他们这一族,说是狐狸精,其实已经不再干吸食人类精血的事儿了,主要是这不是正道,天道不许可,你吸食的人类精血太多也不可能真正的化为己用,只是在一段时间内有好处而已,过了这段时间,更多的却是坏处。   段坤就没有吸食过人类的鲜血,他是干净的,是真正靠自己走到这一步的妖怪。   或许这也是九尾狐放过他的原因,九尾狐的嘴角还带着笑容,他的身体在月光下显得洁白如玉,他有少年的青涩身材,却有成年人的浪荡身姿,举手投足之前全都是诱惑。   “祖祖,凤凰那边……”段坤忽然问道。   九尾狐笑了笑:“管他做什么?和我们没有关系,那只凤一向是多管闲事,你避着他,不去管他就成了,我现在可是有更重要的事。至于今天晚上的事……”   九尾狐转过头看了段坤一眼。   不过是一个眼神而已,却让段坤瑟瑟发抖,遍体生寒,这种感觉就像一条阴冷的毒蛇徘徊在自己身边,段坤不敢看九尾狐,他只能默默移开自己的目光。   他又想到了张冷轩,忽然庆幸自己和张冷轩还没有在一起,不然,他现在怎么放心得下呢?   不过,无论段坤在这边如何难过,如何庆幸,张冷轩都是感受不到的,他现在正在和欧阳钰解释自己和段坤的关系。男人吃起醋来,那醋味简直要毁天灭地,欧阳钰嘴里说着,你不用说,我都懂,谁没点过去呢?   但是张冷轩真不说,他又一副“你心里有鬼,不然你为什么不对我解释?”   张冷轩气炸了,又把欧阳钰揍了一顿,这事儿才算是翻篇了。   打是情骂是爱,颜许第二天看到又是鼻青脸肿的欧阳钰的时候觉得,或许这欧阳钰是个M吧?正常男人谁愿意被自己的伴侣这么打啊,这还是下的狠手,一点水也没放,完全就是家暴了,算不上情趣。   “你要不要买点药擦擦?”颜许刚从超市出来,看到欧阳钰那张青青紫紫的脸也吃了一惊,关心地劝道。   欧阳钰吸了口气,看着周边没人,张冷轩也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说:“他就是这样,暴力狂,我习惯了。最近报了个班,等我练一段时间就能还手了。”   可以……这是要从单方面施暴变成两个人对吧。   颜许觉得这一对的相处有很大问题。   “你别和他说啊,到时候我给他一个惊喜。”欧阳钰一脸严肃地跟颜许嘱咐道。   颜许也一本正经的点头,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两个男人的约定。   虽然这个约定看起来似乎毫无意义。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这会儿乌云已经过来了,今天应该会有特大暴雨来着。”颜许一边提醒一边往家里走,果然走了没两步,大雨倾盆而下,一点预兆也没有。   不仅是下雨,现在开始狂风大作,妖风肆意,树都被吹倒了几棵。   周围的行人纷纷躲进周边的店子里,走在路上来的不及找地方躲的,尤其是瘦弱的人,直接被风吹了个跟头。   颜许先一步进了他们那单元的楼,只能松口气,欧阳钰被困在超市里寸步难行。   此时的颜许也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了——他们这是内陆城市,台风是吹不过来的,这么大的风也很少见,白难得一遇。除非……颜许脑子里有个可怕的想法,他自己都不敢细想。   坐着电梯回到家里,颜许庆幸今天蛋蛋和小墩儿没有出门。   不然所有人都被这妖风刮成这样,自己和景其琛却可以纹丝不动的出门找孩子,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到时候今日头条的题目就是:狂风大作——为何他们却可以稳如泰山,解密,人体的秘密。   然后放上自己和景其琛的解剖图,十分应景。   “你看到外头的风没?”颜许在玄关处脱了外套,又把自己买的洗衣液和香皂放到浴室里去。景其琛则是在客厅里抱着小蛋看电视,蛋蛋和小墩儿在他们自己的房间玩游戏。   景其琛听见了颜许的话,他抬头看着颜许,颜许走过去吻了吻景其琛的唇。   景其琛点点头:“看到了,这是没办法的,那条狐狸估计现在法力又上了一层楼。”   颜许有些吃惊:“你不是已经把他打败了吗?他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会法力还会精进?”   之前景其琛回来之后就跟颜许说了自己重创了九尾狐,颜许当然是相信的,并且颜许也认为,凤凰重创的对象一定好的不快,怎么能料到现在这个情况呢?更何况,九尾狐并不是为天道钟爱的种族,不应该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奇遇啊?   类似于落到山崖底下,你不是主角,就肯定不会有个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爷子来救你,还说你骨骼清奇,一定是练武奇才。然后阴差阳错之下再把一身的功力全部传给你,那不是百里做梦吗?   景其琛已经猜到了:“他伤得很重,一定是会想办法疗伤的,但是现在有一点是——他这个身体不可能接受人类的治疗,他所认识的妖怪之中,估计也没有修为比我更好的,能够给他治疗伤口的妖了,所以他只有一个办法,而且他肯定已经用了这个方法。”   颜许不明所以:“什么方法?”   “那就是……”景其琛卖了个关子,然后他还用手遮住了小蛋的一处蛋壳,当做自己遮的是小蛋的眼睛,他压低声音对颜许说,“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不然你想都别想我会说出来。”   这人有时候就像是个孩子,不,说孩子都是好听了,有时候真的像是一个智障,还是无药可医的那种。   颜许低下头,吻上了景其琛的唇,两人气息交融,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同床共枕过了,景其琛一下就精神了。他火急火燎的,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把小蛋送进了蛋蛋和小墩儿的房间,然后拉着颜许的手,双手微微用力就把颜许抱在了怀里,打开了卧室的门。   景其琛的双手支撑在颜许的耳旁,两人四目相对,明明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算得上是老夫老夫,可是颜许还是诡异的红了双颊,景其琛从不同的角度看有不同的帅气程度。至少颜许是被他撩到了。   “他吞噬了自己的族人,并且这些套怪一定要和他有血缘关系,才能治疗他的伤势。”景其琛啃噬着颜许的耳垂,舌头舔过颜许的耳廓,颜许的身体都在颤抖,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过颜许现在的理智还在,他问道:“这些妖怪就甘心被他吞噬?”   颜许不是很能了解,但凡有活着的机会,就连渺小的人类都会想尽千方百计的活下去,更何况是寿命更长,耿立更强的妖怪了,他们总不会真的无私到愿意为了自己的这个祖宗奉献一切吧?   景其琛笑着说:“你还是太天真了,九尾狐要是出手,绝不会一个活口,那些活着的族人不会知道,失踪的那些是被九尾狐吞噬的。”   那个“唯一”的活口,现在正走在街头上,这么晚了,他却不愿意回到公寓,回到祖祖的身边。   段坤现在对九尾狐充满了抵触心理,他知道这样的心理不好,可是自己完全避免不了。他的脑海中无时无刻都会出现,那些族人们尖叫着求九尾狐放他们一马的场景。   里头有几个年纪还很小,还是幼崽的时候,也就那么无情的被九尾狐吸干了,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再过几年,等狐狸们忘记这件事,那些孩子们来过的痕迹就会完全消失,不会再有人或者有妖怪知道,曾经有一些妖怪,是真真切切来到过这个世界的。   只是段坤胆子小,他没有胆子站起来反抗九尾狐,也不可能站到九尾狐的对立面去。   一方面,因为自己的朋友和亲人,他对九尾狐现在的感情很复杂。可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干什么。这个世界要活下来是很艰难的,段坤知道这个道理。   灵力稀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狐族至少已经有接近一百年没有新生儿了,而且狐狸的生育效率很低。越是法力高强的狐狸,能留下后代的几率就越小。   段坤想到被九尾狐吞噬的狐狸当中,有两个还不足三十岁,段坤就难受的直不起腰。   九尾狐则是坐在公寓的沙发上,他心情很好,看着电视,追着最新的偶像剧。偶像剧的男主角有那么一点像是欧阳钰,所以明明剧情非常脑残,男女主一点都不讨喜,配角智商为零,他都能看得下去。   直到凌晨,段坤才走了回来,九尾狐还坐在客厅里。   “祖祖。”段坤强打精神,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摧残了一样,看起来十分憔悴,九尾狐笑了笑:“怎么,你还知道回来?我该以为你怪我了呢?”   段坤当然马上反驳说,“怎么可能!祖祖,我怎么可能怪您,我的一切都是您给予的,他们也是一样,您要收回去也是应该的。”   九尾狐没说话,似乎接受了段坤这个解释。   但是之后九尾狐就没有任何表示了,段坤大气也不敢出,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池塘里的一片落叶,随波逐流,一点自己的想法也不敢表达。   因为九尾狐实在是太恐怖了——他不仅强大,而且没有是非善恶的观念,他不需要知道谁对自己好,他只需要知道哪些人可以利用,哪些人没有作用,可以轻易舍去。   段坤可不觉得自己在九尾狐严重就优秀的离不开了,而是现在九尾狐还需要自己。   只要明白这一点,段坤就知道自己暂时还是性命无忧的。   “你知道就好。”九尾狐的语气很淡,“我想给你多少,就能给你多少,我不想给你的时候,你就一文不值,什么也不是。”   段坤点头,恭恭敬敬地跪到了地上。   九尾狐笑了:“这就是我和那只凤凰的不同,我受了伤,自然能想到办法疗伤。我有无数次的机会去尝试。不过凤凰只要输一次,他就完了。他可没有治疗的方法。”   段坤点头。   “你过来。”九尾狐对着段坤招招手,像是在逗一条小狗似的。   然而段坤也必须走过去,他走到九尾狐旁边,看着电视屏幕变成了一个场景,这个场景段坤没见过——段坤在世民国时期出生的,真正按年纪来算的话已经算是个老不死的了,可是在狐狸之中,他的年纪并不大,只能算是成年不久而已。   电视机上的影响变成了两个人靠在一处亭台楼阁说话,周围是平静的水潭,天空中高挂着一轮月亮,水中也有月亮的倒影。如同两个月亮纠缠在一起,遥相呼应,美不胜收。   而这两个人,段坤看其出来,其中一个是九尾狐,还有一个影影绰绰地,看不清容貌。   九尾狐问道:“你看得清同我一处的那人长得什么模样吗?”   段坤老老实实地点头。   九尾狐叹了口气:“果然,我都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前年时间转瞬而逝,我竟然忘了这么多。”   段坤没敢接话。   “我总觉得,那个叫欧阳钰的男人很像他。”九尾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不是喜欢那个叫张冷轩的男人吗?还专门让我把欧阳钰关起来,怎么,你得手了吗?”   段坤十分羞愧,但也必须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   “窝囊废,你还能有什么用?!”九尾狐骂道,但是他忍耐了自己的怒火,要知道,他现在手底下已经没什么人了,如果再把段坤也吞噬了,就真的没有人帮他做事,成了个完全的孤家寡人。   有些事情,即便九尾狐强大如斯,也不能自己亲自去干,而且干得完了。   不然要那么大的一个种族干什么?   “我要让那个叫欧阳钰的男人留在我身边。”九尾狐忽然说,随后九尾狐转变了自己的性别,只见他平坦的胸膛忽然变出了两颗巨大的保龄球,腰细的似乎只够盈盈一握,眼睛轻轻一挑,就是勾人心魄的媚,弯弯柳叶眉,不是现在流行的眉形,却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情。   双臂又白又细,莲藕一般美丽,走起路来袅袅娜娜,婀娜多姿,当了那么多年男人,现在变成了女人,却没有矛盾的性别感,段坤唯一的感觉就是:美。   就连纯正的同性恋段坤,也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这样的美人几乎是找不到了,提着灯笼都遇不着。   狐狸精向来都是这样,他们之中最有成就的,一般都是母狐狸。因为母狐狸的外貌会更加优秀,比人还要像人。当年妲己仅仅只是被狐狸附身而已,就已经能够倾国倾城了,更何况真正的九尾狐狸的原身。   “可是……那欧阳钰,也是同性恋啊,祖祖。”段坤提醒道。   九尾狐摇摇头:“你看人,从来都没有我准,他不是个真正的同性恋,只要我勾勾手指,他就得跟我走了。”   段坤觉得自己这个祖祖有时候完全是在说些天方夜谭,但自己也不能说他,只能点头说是。   这个在九尾狐口中勾勾手指头就能走的男人,现在还在床上睡得宛如一头死猪,他不仅晚上打呼,还磨牙说梦话,偶尔还吧唧嘴。张冷轩睡到半夜,忍无可忍,直接把他踹到了床底下。   “你踹我干啥?”欧阳钰睡眼惺忪,整个人恍恍惚惚,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起床气,欧阳钰这起床气算小的了,而且还是被人用这种方式叫起来,欧阳钰看了看窗户,发现现在天还黑着,语气不太好地说,“这才几点,张冷轩,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张冷轩也要崩溃了:“摸打呼就算了,你还磨牙,你磨牙就算了,你还说梦话,你一个人把戏都唱完了,我还睡不睡了?”   这下就连欧阳钰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是这些也不是他能操控的啊。   欧阳钰很是委屈。   “算了,继续睡吧,你等我睡着了再睡行不行?”张冷轩窝在欧阳钰的怀里撒娇。   欧阳钰没办法,只能点头同意,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等他确定张冷轩已经睡了之后才闭上眼睛,让自己好好休息。   这天晚上,欧阳钰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穿越了,成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不过不怎么受宠。虽然不受宠,可是日常用度还是很好的,下人还不干太过怠慢自己。欧阳钰说一,院子里就没人敢说二。这院子的坏境也是很好的,到处都是假山加水,花湖草草。走廊的不远处还养着鹦鹉八哥。   欧阳钰走在这条路上,他佩戴着精美的玉佩,穿着华贵的常服,头戴白玉羽冠,相貌堂堂,器宇不凡。   “你给我站住!”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欧阳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欧阳钰莫名其妙,随后迈开脚步准备向前走。   却又听见一个相同的声音:“你这傻大个!我在你脚边上呢!”   欧阳钰吓了一跳,寻声看去,发现自己的腿边正依偎着一只白色的狐狸,这只狐狸看起来很小,似乎一个巴掌就能抓住。欧阳钰小心翼翼地蹲下,莫名其妙的,他一点也不怕这个会说人话的小狐狸,估计是因为太可爱,一点畏惧之心也生不出来,甚至还温声细语地问道:“你怎么?”   狐狸似乎也没想到这个人类没被自己吓住,反而是自己被人类突然凑到眼前来的脸给吓住了。   “本尊只是看你又傻又壮,提醒你不要踩到本尊的花。”狐狸转过去,用屁股对着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的人类,人类的眼神太直白了,火辣辣的,看得狐狸不舒服。   欧阳钰挠挠自己的后脑啥,他傻呵呵地笑道:“没有踩到的,我不走草地。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小狐狸。”   小狐狸哼了一声,摇摇自己的尾巴,一跃而上房顶,悄无声息地走了。   欧阳钰一个人傻乐,见人就说:“我刚刚看到狐仙了,这么点大,真是乖巧可人。”   就连下人们都忍不住嘀咕:“少爷不是傻了吧?” 第78章 真正的爱(13)   欧阳钰这段时间都过着这样的生活, 白天他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晚上, 他则是会做着一个连续的梦。但是一旦醒来,却会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平常看起来,似乎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就连天天待在一起的张冷轩也看不出一点奇怪的端倪。   颜许每天早上都是在景其琛的怀抱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 就能看到景其琛的下巴还有下巴上的胡渣。   颜许笑了笑,吻了吻景其琛的下巴,轻声细语地说:“起来了, 太阳晒屁股了。”   景其琛的睫毛颤动了两下,像是睡美男一样, 似乎颜许不亲吻他的嘴唇, 他就不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颜许对自己的爱人毫无办法,只能跟随景其琛的意愿亲吻他的嘴唇,两人舌尖相触, 景其琛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搂住颜许的脖子, 再一次将颜许卷到被子里去。   阳光温柔的洒在房间内。两人在蓬松柔软的被子里品尝着新的一天, 而这一天, 在一段波浪般起伏被子的节奏中开始。   “今天不用去公司?”颜许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清晨美好的阳光照耀着颜许的身体, 他的肤色原本是健康的小麦色, 但是因为长时间待在室内,竟然白了回去。光线强烈的时候,他的皮肤似乎比玉还要洁白, 透露出健康的粉红色。他的身材偏瘦,但并不会像个麻杆。这段时间颜许也抽空锻炼身体,虽然身材没有恢复到巅峰时期,可是肚子上软绵绵的肉已经消褪了。   他的腰肢柔韧,臀部微翘,景其琛一边看,一边偷偷咽了口唾沫。   自从和颜许在一起之后,景其琛终于感受到了人类的审美,现在在他的眼里,颜许就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   只有颜许的外表是能让景其琛记住的,别的人在景其琛眼里,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有任何区别,也没有半点特点。景其琛亲吻颜许的脖子,颜许的耳廓,他的动作轻柔,仿佛颜许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易碎的宝贝。   颜许微眯着眼睛,如猫一样慵懒,他高昂着头,两人如交颈的天鹅一般亲密。   “壮壮之前跟我说,他曾经查到了我亲人的消息,但是我不是人类,他又怎么能查到?”颜许前一天晚上才反应过来,现在终于把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景其琛“嗯?”了一声,但是他依旧缠绵的与颜许双手交握。   颜许无可奈何,只能推开了景其琛,他穿好重新被景其琛撕扯下的衣服,觉得自己这个爱人偶尔实在是太不靠谱了,颜许伸了个懒腰,让自己打起精神,振作起来。   “或许我需要自己再去调查一下。”颜许看着景其琛,他只是在告知景其琛自己的打算,并没有征得景其琛同意的意思。独立生活久了的人,难以在短时间内学会怎么征求别人的意见。   颜许独自一人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离开了孤儿院之后,他连朋友都没有几个,大多数都是点头之交。认识,见过面,却并没有什么交情。   出身社会就是如此,真正的朋友,大多数还是读书时期认识的,已经构成了固定的朋友圈。   在工作中认识的朋友,很难有知心的。   景其琛倒是很支持颜许:“去吧,解开你的心结。”   颜许点点头,他目光有些惆怅,不知道如果真的找到了,真的是自己的亲人,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相认吗?   人们说父母恩情大过天,可是颜许却一点感触也没有。   孤儿院的大多数孤儿其实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弃婴,有一些即便被领养之后都会想尽办法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当然知道这样对不起自己的养父母,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克制自己想要见到亲生父母的愿望。   他们想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被遗弃的。   有些是为了争一口气,站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面前说:“你看,你们当年不要我,我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你们后悔去吧!”   有一些,则是在自己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就为遗弃自己的父母找好了借口——他们或许是因为没钱,或许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事情,因为某些不能抵抗的原因才抛弃了我。   即便是不去找,即便是从来都表现的并不在乎自己亲生父母是谁的孤儿,这也是他们不能越过的心结。   对颜许来说,也是如此。   只是现在的他已经放过自己了,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有爱人,有孩子,正在和张冷轩商量着创业。干着自己喜欢的副业,他的生活很充实,偶尔想到这个,还觉得有些可笑。   颜许放下了,但是心中那个结还在   或许某一天,当他站在自己父母面前,告诉他们,自己过得很好的时候,这个心结才会完全消失。   颜许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孩子们还没有醒,大概是因为之前在补习班上课,现在轻松下来,没有课了,蛋蛋和小墩儿反而开始焦躁起来,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   蛋蛋和小墩儿一合计,决定去市场上看看,现在两个人正帮着小区里的一个邻居看管着市场旁边的摊位——一个套圈的位子。   这种生意虽然不是骗钱,但实际上能套到圈的人屈指可数。   空心的塑料圈一到地上就会弹起来,套中了东西也会弹到另一边去,基本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邻居是个瘸子,生活不容易,看事就靠着这个小摊位,把自己的两儿一女都送去了学校。每天瘸着腿去摆摊。一到晚上还要推着自己的小车去学校旁边卖点小串串,一根串串在五毛钱,薄利多销,聊胜于无。   张冷轩现在和颜许的情况可不一样,他正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刮他的腿毛,欧阳钰在一边看着,表情十分嫌弃——他当直男当久了,还不能完全理解GAY的行为处事。   “你把腿毛挂了,不是长得更长吗?”欧阳钰很不能理解,但是他也不能按照自己以前的看法,指着张冷轩的鼻子骂张冷轩是娘娘腔,可是还是忍不住,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懂什么?”张冷轩非常不屑,觉得欧阳钰完全就是个大写的直男,虽然现在弯了,可是看这个情况,说不定什么时候又直回去了。   张冷轩和颜许不同,他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规划,是个活在当下的典型。   做网红的时候他挣得钱很多,可是依旧没什么存款,还是个月光族。以前在外地的时候,一个人住,租房子都得租一万多块钱一个月的豪华精装房,周围出去看电影喝咖啡,配上一些甜点,生活的非常精致。即便月收入还不高的时候,都从没有亏待过自己。   张冷轩瞪了欧阳钰一眼:“过会儿你陪我去厕所,帮我刮。”   至于刮哪儿,欧阳钰已经猜到了,他生无可恋的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再一次觉得爱上张冷轩简直是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   两人在卫生间带了很久,大概是因为两个人年纪都不大,正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张壮壮心情好的时候是很好说话的,就像是一只猫——你顺着毛摸,就是听话的。但是乱撸着摸,猫不挠你就算是对你好了。   “那只狐狸,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张冷轩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欧阳钰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一阵紧张,就好像他干了什么不能让张冷轩知道的事情一样,但是事实上,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欧阳钰不会和九尾狐有什么关系。这一点张冷轩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他和欧阳钰相处了这么久,欧阳钰是个什么人,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欧阳钰愣了愣,他说道:“这关我们什么事?张冷轩,我警告你,以后别和这些妖怪扯上关系。你当你的白娘子,我做的我的许仙,这不是很好吗?别的事,我们都不要管,知道的越多就越麻烦。”   仔细一想,张冷轩觉得欧阳钰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就是说话不太好听,硬邦邦的,就像是个老学究非要拉着你的手跟你讲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大道理一样。   此时屋外的铃声响了,张冷轩也没几个朋友,而且也没人跟他打电话说今天会上门拜访,张冷轩有些懵。他光着脚踩在瓷砖地面,觉得脚下有点冰凉。现在是深秋,气温已经不暖和了。再加上张冷轩是冷血动物,一到了临近冬天的时候,就极度需要温暖。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没多少时候是单身状态的原因。   虽然以前经常嘲笑颜许是单身狗,但有时候张冷轩是非常羡慕颜许的。虽然颜许没有父母,但是他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颜许要付出比常人想象的艰辛十倍的努力,才能在现在这个大坏境很差的时候拿到奖项。   不过风气确实实在变化的,人们的审美观慢慢变好,做活动赛事的,也不像以前一样敢于用虚假数据了。4   张冷轩去打开了自己家的房门,他穿得实在是不拘一格,因为在自己家里,也没有化妆,就穿着一件卡通睡衣,脸上还敷着一张面膜。对张冷轩这个靠脸吃饭的网红来说,最重要的财富就是自己的脸了。   他还打算靠着自己的名人效益开淘宝键盘鼠标店呢!   奶茶店什么的,只是张冷轩迈出前进步伐的第一步而已。   “你找谁?”张冷轩看着站在自己门口从未见过的男人,这个男人张冷轩看不出实际的年纪,他穿着一件皮夹克,五官硬朗,是那种属于纯男性的帅气,力与美的结合,   这个男人又稍浓的剑眉,一头刺猬似得立起来的短发,看头发长度,估计是要经常去理发的,但是五官实在是太好了。星目薄唇,走到哪里都可以吸引不少的回头率。   “我找一下颜许,我只知道他家住在这个小区,具体是哪个房子我不是很清楚。”男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凶神恶煞,说话的语气倒是很好,很有礼貌,声音也不大。   这声音太有磁性了,太性感了,张冷轩咽了口唾沫,不过他还没有被男色冲昏头脑:“你找颜许干什么?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句问话似乎问倒了这个男人,他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才终于说:“我是他的笔友,认识很多年了,正好这次要到这个城市来,就说来见见他。”   张冷轩似信非信,只能先给颜许打个电话确定一下。   要是是对颜许不利的人,自己如果告诉了他颜许的住址,到时候发生什么意外不就是自己的问题了吗?   “喂?”颜许接通了电话,他现在正忙得团团转,一边哄着因为昨晚没跟粑粑谁而在闹脾气的小蛋。小蛋又重又闹腾,如此搞起大破坏,家里也没人制得住它——主要是蛋蛋和小墩的力气不够大,因为是平辈,小蛋也不怕他们。   而颜许和景其琛则是害怕自己要是动手的时候力气大了,伤到小蛋怎么办?   好在小蛋是颗看人下菜的蛋,偶尔青岩或是别的妖怪们到家里来的时候,小蛋表现的都非常懂事,从来不闹脾气。搞得不明真相的妖怪都以为小蛋是颗文静蛋,又有礼貌又有修养,实在需要好好夸奖一下。   只要颜许和景其琛知道这是不存在的。   小蛋就是个混世魔王,好在只是麻烦自己的家里人,没有去麻烦别人。   “也不知道到底像谁。”颜许感叹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了,竟然还接话了:“怎么了?像谁?”   颜许一下没能反应过来,因为这个语气太多熟稔了,颜许竟然没察觉到不对劲,也没发现这其实是个陌生号码,顺着这句话说:“我也不清楚啊,其琛也不是这个性格,哎……”   等说完这句话,颜许把目光从孩子们身上移过来才发现,自己刚刚说话的对象用得是个陌生号码。   “你怎么不继续了。”那头的人竟然还在催,难道以为自己实在看故事吗?   颜许越想越不对劲,他想了一会儿,才终于小心翼翼地问:“是……白先生吗?”   这句话的语气和用语完全就是白先生的说话方式,颜许这才记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白先生写信了,他很有点惭愧地或说:“这几个月实在是太忙了,您是从哪儿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   白先生笑了笑,他的声音低沉,即便只是用普通的语气说话都能迷倒一片人:“我问了你的编辑,你之前说过你在出版社,随便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颜许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还很开心:“你发消息给我留言就好了,还这么麻烦需要途径才能给我打电话。您现在还是在南京吗?”   “换了地方了。”白先生轻描淡写,“在南京的事情处理完了,正好出来走走,不知道去哪儿,就想起你了。”   因为白先生在颜许最困难的时候给颜许借过一笔钱,虽然颜许还了,可是还是对白先生心存感激。   那时候那笔钱也不算一笔小钱了,甚至可以说是一笔巨款,白先生和他也从来没见过面,可是对他却十分信任。无条件的借钱给他。这种信任让颜许感动,也让颜许知道白先生确实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人。   “您是到这里了吗?”颜许小心翼翼地说,他和白先生说话的时候连声音的音量都不敢变大一些。就怕声音太大让白先生头疼。   白先生笑了笑:“不然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我现在在火车站,打不到车,要不你过来一下?”   颜许倒是很乐意,他连白先生的照片都没有看过,对于自己这个恩人,颜许一点保留都没有。他穿着自己最正式的一件衣服,还打了领带,喷了男士香水,整个人非常骚包。不像是去面基,更像是去见情人。   景其琛吃醋了:“你和我出去约会的时候都没喷过香水,那男的是谁啊……”   景其琛的脑洞倒是很大,他现在已经脑补出了几十万字的虐恋情深了,必须颜许有个交往很多年的男朋友,但是迫于世俗的压力分开。现在两个人都有稳定的收入了,不在乎外界的眼光了。到时候自己就成了下堂夫。   只是景其琛越这么想心里就越不舒服,他看着带着一脸灿烂笑容的颜许,还必须得维持着自己温柔宽厚的爱人形象。不能说出让颜许觉得自己是在说谎话。   “你要去和他见面?”景其琛惊讶的看着正在穿鞋的颜许,他虽然知道颜许打扮成这样是要出去见那个人。可是这么快啊,快到他还没有残酷无情无理取闹呢!连吃醋的时间都不给自己吗?这也太残忍了!   颜许点点头,他很显然没有感受到景其琛的痛苦和绝望,沉浸在面基的快乐畅想里。   景其琛决定不能让颜许自己一个人去,作为颜许的伴侣,自己是有资格陪在颜许身边一起去见朋友的。   所以在公园里孜孜不倦喂鸽子的白羽等了接近两个小时之后,等到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颜许,而是高大英俊的景其琛。白羽是个长相非常显眼的人,他只需要坐在那儿,即便一个表情也没有,一句话也不说。也有举着相机的游人在对着他拍摄。而且这些游人都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似乎唯恐吵到那些鸽子,也唯恐吵到喂鸽子的人。   “白先生?”颜许也不确定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白羽,只能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本来想要去颜许家里找他的白羽最终还是选择和颜许在公园见面。这两天的天气都很不错,不热不冷,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并不会让人觉得闷热和不舒服。   白羽抬起一只手,他竭力想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亲切一点,但是从颜许的角度来看,自己这位笔友笑起来,就像实在威胁人一样,凶狠的让人害怕。   “这是我的爱人。景其琛。”颜许跟白羽介绍死乞白赖跟过来的人。景其琛倒不觉得不好意思,还十分大方地跟白玉打招呼。   “我是白羽。你可以跟着颜许一起叫我白先生,也可以直接叫我白羽,随你开心就好。”白羽一边说一边打量景其琛,从头到脚,从长相到身材,全部都仔仔细细地打量过了。   唔……姑且打个八十五分吧,扣掉的十五分是印象分。   颜许倒是非常兴奋,他和白羽认识这么多年,可别说是见面了,就是视频聊天也是从未有过的。白羽十分神秘,不过只要颜许需要的时候,白羽都会出现。   “您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您要过来啊?早知道我就去火车站或者机场接你了。您还是头一次来我们这,今晚我给你接风洗尘,您可一定不能拒绝,否则那也太伤我心了。”颜许边说边带路。景其琛就在一边站着,怎么看白羽怎么聚的不顺眼。   白羽笑着摇头:“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找不到地方。”   “不过白先生,您包养的可真好,我记得您今年都有四十六了。”颜许感叹了一声,他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就和白羽通邮件了,白羽那时候就三十多了,也不知怎么了,两人竟然成了忘年交。说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其实更像是朋友。   只是比起同年龄的朋友来说,白羽先生很显然懂得更多,更明白生活的道理。   那时候孤儿院的孩子们因为孤儿院举办的社会慈善活动,都有自己的固定笔友,有些事和自己同年纪的,有些是比自己小的,比自己大的也有。但是大部分都大不了几岁,只有颜许的这个笔友年纪很好了。   颜许小时候非常崇拜白羽,觉得这个叔叔什么都懂,很厉害,写得字也很好看。   越长大,颜许就越觉得白羽是个很好的长辈,他体贴,却绝不越界,知道什么是固定的安全距离。他有时候给根颜许讲道理,也从来不会长篇大论。   几乎是颜许心目中的完美长辈的范本。   只是这个完美长辈现在在颜许耳边低声说:“你男朋友他怎么一直在看你屁股?”   颜许:“……”   果然完美人设一秒钟都维持不住! 第79章 真正的爱(14)   白先生是个很奇怪的人, 颜许偶尔看向白羽,都觉得很有违和感——他长得实在太年轻了, 和真实年龄完全没有任何相符的地方,除了偶尔冒出来的口音,连是哪里人都看不出来。   “白先生?”颜许忽然喊了一句。   走在路边的白羽转头,脱口而出:“嘎哈哩?”   “您是北方人?”颜许看着觉得白先生就连外表都很北方, 身材高大, 国字脸,剑眉星目,看着就很正派豪迈。白羽不怎么说话, 不过声音却磁性而低沉,充满了男性魅力。   本来就崇拜白羽的颜许这下几乎觉得白羽简直是个十全十美的人了。   颜许没有自作多情的觉得白羽这次过来就是专门来找自己, 他还没有大的脸:“白先生, 你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就在颜许说这句话的时候,景其琛在一旁面无表情,其实内心已经嫉妒的快要爆炸了。   任谁面对自己的爱人有个特别崇拜的人, 这个人还就在身边, 心里都不会好受。   好在颜许刚刚介绍的时候说自己是他的爱人, 不然景其琛就不止是面无表情了, 估摸着会想方设法给这个白先生一点颜色看看。男人的独占欲永远都和爱相伴相生。   “没什么事。”白羽沿着路边走, 街道上有行人路过, 他们这三个人太显眼了,不少人都转过头看他们,白羽虽然叫这个名字, 不过他显然不太喜欢白色,全身上下都穿着黑色;“就是因为抽出了空闲时间,才能过来找你。”   颜许点点头,倒也没有在说什么。   三人很快走到了杨婆婆家,颜许要把孩子们接上一起去吃晚饭。   小蛋现在就在颜许背着的背包里,这个背包以前是蛋蛋专用包,现在蛋蛋用不上了,就成了小蛋的。不过小蛋的个头可比蛋蛋当年大得多,背包看起来鼓得有些夸张。   蛋蛋和小墩儿分别和自己的玩伴告别,十分乖巧的走到颜许的身边,蛋蛋拉着颜许的手。小墩儿拉着景其琛的手,一家人看起来其乐融融。   白羽似乎有点震惊,他看向颜许,又仔细打量了景其琛,然后看了看蛋蛋,有些不可置信地问:“这是你们的孩子?”   这句话实在有点歧义,毕竟一般人不会觉得两个男人会生出孩子。颜许觉得白先生估计是说错了,应该是想问这是他两分别和人生的孩子,不过颜许还是点头:“这是蛋蛋,这是小墩儿,蛋蛋,叫爷爷。”   蛋蛋看着这个陌生的成年人,他不认识白羽,也没见过白羽,蛋蛋仰着自己的白白嫩嫩的小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在颜许的身后,声音比较小,却清晰稚嫩地喊道:“爷爷。”   本来脸上表情很淡的白羽,面部表情忽然就鲜艳活了起来,他嘴角的笑容变大,发自真心地答应了一声。笑呵呵地把蛋蛋抱起来,让蛋蛋坐在他的手臂上。   蛋蛋看看颜许,又看看景其琛,小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似乎不知道这个长得这么年轻的爷爷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热情,蛋蛋有些慌。   可是看着粑粑和妈妈没有让自己下来,蛋蛋还没有那么担心,他坐在白羽的手臂上,觉得还挺舒服的。   而且白羽身上有让蛋蛋安心的气息,蛋蛋很快安心下来,小墩儿拉着景其琛的手,他问道:“爸爸,这明明是叔叔,为什么要叫爷爷?”   在外头的时候,小墩儿一直都是叫景其琛爸爸的,他自从开始叫景其琛爸爸,整个人就安心了许多,有了归属感。也敢撒娇了,也敢表露自己内心的想法,他重新变回了一个活泼的孩子,胆子也慢慢变大。   小孩子就是这点好,无论经受了多少伤痛和离别,总能用最短是的时间恢复过来。   景其琛也想问啊,但是看着颜许现在这么兴致勃勃的表情,景其琛也不好说些什么。   一行人离开了小区,向着颜许已经订好了位子的餐厅出发。一路上白羽都抱着蛋蛋,他会轻声细语的和蛋蛋说话,问蛋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俨然一副特别溺爱小辈的家长。   “大家都说隔代亲呢。”颜许傻呵呵地说。   他一点也觉得白羽会对蛋蛋有什么坏想法,从他见到白羽的第一眼,就意外的对这个人有好感,觉得他是个值得依靠的人。这种亲近的感觉很奇怪,颜许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有这样的感觉。   白羽显然也很赞同:“是,我也听说过,很多人都这么说,都说隔代的家长会溺爱孩子。”   景其琛插话道:“我们从没有溺爱过孩子。”   这话的意思就是提醒白羽,他们的孩子他们自己会教育,白羽别来横插一脚,记得自己客人的身份。   对于颜许的这个笔友,就算是长辈,景其琛也一点好感也没有。   小墩儿看着蛋蛋被抱着,有点羡慕,但是因为自己比蛋蛋大,是大孩子了。小墩儿也不想表现的太幼稚,他现在可是自诩为大哥哥的。在学校里,在班上,也是非常稳重的大人了。小墩儿看着景其琛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有些难过的想到: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真正的大人啊。   “吃什么啊?”蛋蛋这时候才想起来竟然还不知道晚上吃什么。   白羽问道:“蛋蛋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好不好?”   现在白羽已经活脱脱是一个溺爱孩子的典型长辈了,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一个大老爷们,笑的像个慈祥的老太爷,景其琛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就要起来了。   蛋蛋想了想,他一本正经地说道:“粑粑说过蛋蛋不能挑食,什么都要吃,才能长高,变成大人。蛋蛋都可以的。”   白羽夸奖:“蛋蛋真乖,爷爷从来没有见过像蛋蛋一样听话懂事的孩子。”   蛋蛋突然被夸奖了,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但是内心还是很高兴的。他看向颜许,问道:“粑粑,我们晚上去吃什么啊?”   颜许笑着说:“爸爸已经订好餐厅了,带蛋蛋去吃中餐,爷爷好不容易过来一次。我们去吃点清淡的。明天带蛋蛋去吃火锅好不好?”   蛋蛋点头,从他的表情来看,蛋蛋还是很满意的。   小墩儿忽然说:“爸爸,我想吃杂粮饼子。”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他的神经很纤细,他能感受到这个陌生的成年人并不在意自己。对蛋蛋却很亲近,小墩儿有些难过,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   “好啊,爸爸去给小墩儿买饼。”颜许从景其琛的手里拉过小墩儿的手,带着小墩儿去街头小墩儿最喜欢的那家店。   景其琛张嘴正想说些什么,但是颜许显然赶时间,抓着小墩儿的手走得很快。景其琛的话都还没有说完,颜许就和小墩儿走到前头去了。   于是现在只剩下白羽,景其琛和蛋蛋在原地等着。   “你是不是看我很不顺眼?”白羽忽然问道,他看着景其琛,他的眼睛似乎有看头人心的能力,像一潭深水一般幽暗。   景其琛也看着白羽,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那是只有在上古就存在的妖怪们才能听懂的语言。   然而白羽毫无反应,反而一脸担心地问:“你怎么了?喉咙不舒服吗?”   景其琛摇头,他微眯起眼睛,或许是他想错了。   “有点,嗓子不太舒服。”景其琛顺坡下驴。   白羽叹了口气,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年轻人,还是要爱护自己的身体。”   景其琛面无表情。   “对了,你和颜许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给我写信了,估计就着这段时间你们在一起了吧?”白羽不着痕迹的打听着,看似毫不在意,其实很认真的竖着耳朵在听。   景其琛倒是没什么抵触心理,他巴不得这个白先生知道自己和颜许的感情有多好呢。于是景其琛说道:“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是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之后才在一起的,我们很相爱,也能彼此体谅。过得很好。”   “那个孩子,是你的孩子吗?”白羽问道,“他和颜许应该没有血缘关系吧?”   白羽的感觉很准,景其琛看了他一眼:“我们把小墩儿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这件事也和你没有关系。”   景其琛怎么看怎么觉得白羽不顺眼,于是把蛋蛋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好在白羽也没有强留着。   “蛋蛋能不能自己下来走?”景其琛可一点也不你爱爱孩子,他希望培养蛋蛋的独立自主能力,可不想蛋蛋变成一个没用的妖怪,靠卖萌生存不可能卖一辈子。   蛋蛋听话的点点头,被景其琛放在地上,还拉着景其琛的手。   “爷爷,你为什么看着看起来和我爸爸差不多大,但你是爷爷呢?”蛋蛋也有点好奇,他那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白羽,白羽差点被萌是傻比。   白羽嘴角带着笑:“爷爷看起来显得年轻,但年纪已经很大了。”   蛋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乖巧的站在景其琛的身边,白羽一直都带着笑容的看着蛋蛋,一副慈祥到要把蛋蛋捧在手心的感觉。景其琛看了几眼白羽,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恶的。   不仅要来打扰自己一家人的生活,还表现的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   以为蛋蛋叫声爷爷,蛋蛋就真的是他的孙子吗?   想得倒美。   蛋蛋看着颜许带着小墩儿回来了,就迈着自己的小碎步跑过去。   景其琛也没有阻拦,他压低声音:“无论你是什么目的,我警告你,不要越界。”   白羽没说话,似乎听不懂,然而等到颜许快要走过来的时候,他才低声说:“我不会对他有任何不利。”   景其琛看着白羽,他感受不到白羽身上妖怪的气息,如果他不是比自己修为更高的上古老妖怪,那就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了。但是景其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让他很不舒服。   或许是白羽这个人太有压迫性了,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气势。   “你们在说什么?”颜许带着蛋蛋和小墩儿走过来,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干净,清爽,像是没出学校的大学生,嘴边还带着笑,看得出来心情很好,走在路上不少女孩转头看他,要不是带着两个孩子,估计还会有人来问电话号码。   白羽的表情一瞬间就变了,明明刚刚跟景其琛说话的时候还是一本正经的表情,但是看到颜许,就变得温柔了很多。虽然面部表情的区别不大,但是很容易就能被人看出来他情绪上的变化。   “你先带孩子们坐车过去吧,我和白先生聊聊。”颜许在一旁对景其琛说道,他和白先生已经很久没有通信了,这次好不容易看到真人,还是想和白羽好好聊一下。白羽有很多人生经验,颜许总能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景其琛叹了口气,但是他也没有拒绝,他知道这个白羽和颜许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虽然会嫉妒,但是这嫉妒并不是嫉恨,他虽然不理解这种感情,不过还是尊重的。   “那我先走了,你们也快点。”景其琛嘱咐道。   等景其琛带着孩子们打车回去了,颜许和白羽就走在街边上,这时候街上的路人并不是很多。还算比较清静。   “你现在过得好吗?”白羽开口问,他看着颜许的脸,看着颜许挺拔的身姿,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稚嫩青涩的样子。不会一有问题就打电话给自己寻求答案。   时间过的太快了,快到白羽还没有反应过来,颜许就连家庭都有了。   颜许显然没想到白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要知道白羽其实很少问他这些,不过颜许还是点点头,他的嘴角带着笑容,这笑容里头蕴藏着肉眼可见的幸福感:“我现在过得很好。”   “你们相爱吗?我是说,你是真的爱他吗?”白羽又问,他的表情很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颜许愣了愣,他点点头:“我爱他。您也知道,我以前的感情生活很贫乏,基本上可以说是没什么感情生活。和他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生活。”   白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张嘴:“你上次不是给我写信说,你得到了你父母的消息了吗?”   “是。”颜许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心酸,“我朋友说可能找到了我祖父母的消息。”   “你有想过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吗?”白羽问道。   颜许摇头:“没想过了,我已经过了抱有幻想的年纪了。无论当年他们是为什么丢掉我,那也不重要了。我现在活得很好,有爱人,有孩子,我很满足。我也很感激他们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经历这一切。但是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了。”   颜许不想把自己困在这件事上,人都是要向前走的,越是回头,就越难受。   “如果,我是问如果,你的父母后悔了,他们过来找你希望你原谅他们当年抛弃你,你会怎么办?”白羽这次没看颜许,他看着街道上过往的行人,有父母牵着孩子的手,一家人走在街头,脸上带着笑容,或许是在谈论晚上吃什么,或许是在谈论要给孩子买点什么玩具。   颜许显然没有想过,白羽这么一问,他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然后他笑道:“大约会一起吃个饭,问一下近况。或许逢年过节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然后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   “你不恨他们吗?不恨他们抛弃你?”白羽的语气有点急,“如果他们当年是为了要保护你,或者是别的原因才不得不选择把你送去孤儿院呢?”   颜许摇摇头,他没什么别的表情,还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我很感激他们,把我带到这个世上。他们虽然丢掉了我,但是比起那些直接把不要的孩子活埋,或者扔到深山老林的人来说,他们已经很好了。我不爱他们,但是也不恨他们。”   恨是这个世界上最累的感情,恨一个人,会让自己也变得不快乐。   白羽没说话,似乎是被颜许说的这串话惊呆了,他低垂着头,默默地走在一边,看起来似乎心情非常低落。   “白先生呢?最近过得好吗?”颜许看着白羽的表情,以为白羽是最近生活得不太如意。   白羽说道:“还不错,天天的生活都差不多,日复一日,每天都是一个样子。”   “对了,您之前不是说您在找您的妻子吗?找到了吗?”颜许忽然记起来了这件事。之前白羽跟他说过,他的妻子得了病,走丢了,就再也没能找到。   白羽摇头,整个人看起来颓废极了:“这么多年了,每次一听到有她的消息我都会赶过去,但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可是他却没有放弃过,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熬下来的。   颜许也知道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白先生太辛苦了,他守着一段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的回忆,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到了现在:“或许她在另一个地方生活的很好呢?”   白羽摇摇头:“我和她不是普通的夫妻,她就算忘记我,也不会接纳别的人。”   人的感情是很脆弱的,也是多变的,颜许很少见到这么深情的人。人们生活的节奏变快了,谈爱恋就变成了一种消遣,不停的更换爱人,分手后立马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像是白羽这样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一个人的人,太少见了,少见到颜许都觉得不可思议。   颜许叹了口气:“这样生活会很累的。”   白羽无奈地笑了笑:“我倒是不觉得累,这么多年,习惯了。”   颜许有些踌躇地问:“她是怎么失踪的?有什么原因吗?或许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那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社会还不像现在这样,还很乱,我当时得罪了人。”白羽的笑容很苦涩,他的眼神没有焦距,只是看着前方,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来找我麻烦,我让她先走。本来她那个时候就得了病。”   “然后,我就再也没能找到她了。”白羽不愿意相信她或许已经遭遇了不测,他宁愿认为他的妻子是失踪了。   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全国各地到处跑,每一次收到她可能出现的消息,就会尽快赶过去,但是每次都失望。   一开始,他还会失望,还会痛苦的无法呼吸。   但是时间久了,他就麻木了,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着。   “……要不然,我让其琛帮您找找吧,只是不知道范围这么大的话能不能找到。”颜许忽然想到景其琛有寻人的本事,如果白先生的妻子没有遭遇不测的话,景其琛应该可以找到。   白羽显然被颜许这个提议打动了,他想起景其琛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也相信景其琛一定有他的本事,   如果真的能找到她,那就最好不过了,如果找不到,也不过又是白跑一趟而已。   “我当年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很小。”白羽似乎想到了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她才刚成年,小小的,只到我胸口。说话声音很轻,吃东西的时候也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心地也很善良,从来不麻烦别人,会体贴别人。”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好玩,我从没见过她那样的人,在她眼里,好像所有人都是好人,世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白羽笑着说,“她特别傻,我说什么就信什么。”   颜许顺着他的话问:“您是怎么向她求婚的呢?”   白羽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他现在的表情,很像是抱着颜许要亲亲的时候的景其琛:“我当时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叫浪漫,只是一起吃饭的时候问了一句,问她我们要不要办个婚礼,要请哪些人。”   “说起来,我那根本就不算求婚。”   白羽越说,颜许就觉得越心酸。   这么多年,一直寻找着一个人,哪怕知道机会渺茫,哪怕每一次都失望。   可是提起以前的事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幸福的笑容。 第80章 真正的爱(15)   那是二十多年前, 彼时的白羽还没有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那时候不富裕, 华夏大地上所有人的目标只是吃饱穿暖,有片瓦遮头而已。那时候的白羽住在一个小镇子上,人口很少,镇子也很安全。生活虽然不算特别富裕, 可是却有一个温馨的小家。   人们还比较迷信, 虽然号召打破封建迷信,可是还是有不少有钱人请他去看风水,白羽就靠这个挣钱养家。   他刚刚处理完了一单生意, 这时候粮票已经没原来那么大的用处了,人们手里的钱慢慢变多。这个时候大多都是一个月挣几十块钱的工资。但是物价也低, 几角钱就可以吃一大碗面。   “回来了?”女人拖着较小的身躯, 但却挺着一个巨大的肚子——她怀孕了,而且看肚皮的大小,应该就是这段时间生产, “今天怎么样?”   白羽吓了一跳, 小心地走过去, 扶住女人的腰, 让她坐在床上休息。   女人笑道:“你太紧张了, 只是生孩子而已。”   白羽似乎不太乐意听见他这么说, 但是还是笑着陪在女人的身边,给她做晚饭。   “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女人一脸慈爱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的眉眼十分温柔, 嘴角带着自然的笑意,“我从来没想过,我们能有孩子。”   “他一定很像你。”白羽将耳朵凑在女人的肚皮上,“像你一样温柔,体贴,善良。”   女人笑道:“我哪有那么好,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还希望孩子像你呢,强大,有责任心。”   无论孩子像谁都没关系,只要孩子健康,能够平安出生,他们没有别的奢求。   “最近没有什么事吗?”女人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开口问道,她的眉头微皱,脸上的表情又说不出的忧愁,“你有得到来自他们的消息吗?”   白羽摇摇头,他没说话,但是从他沉默不语的态度来看,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好。   女人叹了口气:“希望他们不要太快找到我们,孩子就要出来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了,她手忙脚乱的擦拭,但是眼泪却没有停下,越流越多,她拼命的抑制自己抽泣的声音。可是白羽还是听见了,他放下手里的厨具和切到一半的菜,白羽走到女人身边,他搂住女人的肩膀,哄道:“怎么了?”   女人摇头,她的声音哽咽,似乎说不出话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说:“我只是一想到,孩子一出生就要和我们一起开始逃亡,过朝不保夕颠沛流离的日子,我们对不起他……”   白羽没有说话,他沉默了。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连他也无法扭转。   “会好的。”白羽安慰道,“不会一直这样,我们总有一天会过上正常的生活。我们的孩子可以和别的孩子一样接受教育。他会过得很好,我们会陪在他身边,看着他长大,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给他我能给的全部。”   女人点头,她看向窗外,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空中布满了璀璨的星辰,银河就在眼前,迷人而令人心醉。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工厂,白天的时候,天空也像是被水洗净,一尘不染,碧空一望无际,比大海还要蓝。   她望着这片美丽的夜空,内心却充满了恐惧和担忧,她看不到未来,在眼前的只有没有出口的黑暗。   “白先生,你吃点这个,不要和我客气。”颜许的声音把白羽从回忆中叫醒,他挣扎那双美丽的眼睛,白羽有些愣神。   这双眼睛太美了,白羽不想移开自己的视线。   景其琛发现了,他颇为不满地敲了敲桌子,白羽才不得不回答道:“没事,我现在还不是很饿。”   就在颜许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白羽忽然说:“我曾经也有个孩子,是个男孩。他很健康,生下来的时候白白胖胖的,是个大胖小子。他出生的时候不会哭,我当时害怕极了,当我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却突然冲着我笑。”   颜许没有说话,他为白羽感到难过,因为他知道,白先生曾经也有一个家,有妻子,有孩子,但是最后却家破人亡,孑然一身,从未从阴影中走出来。   白羽继续说道:“他一直很懂事,虽然是个婴儿,但是很体谅他妈妈,从来不会大声哭闹,一逗就会笑……”   当他的妻子抱着孩子离开他,开始找地方躲避的时候,白羽以为只是短暂的离别。   只是没想到,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寻找自己的妻儿,却在一次查看孤儿院的时候发现颜许,他有多爱自己的妻儿,就有多痛心。但他不能带着这个孩子,甚至不能坦白孩子的身世。孩子与其跟着他居无定所,随时面临着追杀,在孤儿院反而更安全,他也能有自己的朋友。   那是一个下午,白羽走进了孤儿院,孤儿院当时是开放的,外来人员做好登记就可以进去。   但是的颜许还只是个小萝卜头,他太小了,而且因为营养跟不上,所以显得头大身子小,像个大头娃娃。他腆着自己的小肚皮,在一边看着别的小朋友们玩,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孤儿院的阿姨说,或许是因为早产的缘故。   孤儿院没有多少钱,这时候的人都很穷,而且一家好几个孩子,有些孩子刚生下来就被丢弃了,人们自顾不暇,怎么来管这些孤儿呢?   颜许当时甚至从有意识开始,只吃过一块糖,还是在他上一个生日的时候。   孤儿院的孩子们很小,但是小孩有时候比大人还要残忍,他们不懂谦让,也不会照顾弱者,没有同情心。在零食和水果被分发下来的时候,颜许的那一份总是会被抢走。   颜许争夺不过,性格又很内向,他不会诉苦,不会哭闹,阿姨来问他的时候,他只会露出甜甜的灿烂的笑容。   白羽不敢接近他,只能远远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他那么像自己的妻子。他虽然稚嫩,但是白羽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变成一个如他母亲所期望的那样,有担当,有责任心,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叫什么名字?”白羽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一个大老爷们,铁骨铮铮的男人,此刻眼睛里却饱含着泪水,他不敢眨眼,唯恐一眨眼就会落下泪来,他蹲在颜许的面前,两人平视着。   颜许看着这个奇怪的叔叔,他的双手在背后交握着,不敢说话,两人对视了很久,颜许觉得这个陌生的叔叔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之后,才奶声奶气地小声说:“我叫颜许。”   这是孤儿院的院长给他起的名字,说他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如果如何,他的父母一定是怀揣着爱意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颜许也这么相信着,相信他不是被抛弃的。   也相信他的父母会像电视里演的神仙一样,从天而降,来到他的面前。告诉他,他们爱他。   这是年幼的颜许做着的一个最美好的梦。   “很好,这个名字很好听。”白羽笑了笑,只是笑容很苦涩,他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好看的孩子。”   颜许有点害羞,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白羽。   白羽从包里掏出一盒饼干,和一袋甜美的大白兔奶糖。   颜许在看见奶糖的那一瞬间眼睛就亮了,他咽了口唾沫,但是还是挺着自己的小肚子说道:“阿姨说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   “叔叔不是陌生人。”白羽说道,“我是你的朋友。”   “朋友?”颜许有些不明白。   白羽摸了摸颜许的头,这触感和他曾经想象的一样,这个孩子是如此的乖巧,如此的漂亮,他是这个世界送给他的珍宝。如果可以,他想把这个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把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亲手捧到他的面前。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样,那不是爱,那只会给这个孩子带来更痛苦的回忆。   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让自己最爱的孩子面对那样恐怖的未来。   “是啊,我们是朋友。”白羽说,“你可以接受朋友的礼物。”   颜许似乎被白羽说服了,他点点头,似懂非懂地从白羽的手里接过饼干和奶糖,他对着这个陌生的叔叔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白羽愣住了,他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看着颜许,他多么想把这个孩子抱进怀里,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的父亲。告诉他自己会永远保护他,绝不会让他感受到痛苦。会让他衣食无忧,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那是颜许肚子享用的第一袋奶糖和第一盒饼干,他没有跟任何人分享,这也是他唯一一次这么自私。   很多年之后,颜许已经忘记了是谁给他的这一袋奶糖,也忘记了奶糖究竟是什么滋味,但是他永远记得当时的甜美滋味。温柔细腻的甜味在他的舌尖,他从未感受到那么巨大的幸福。   一袋奶糖而已,可是这奶糖却让他永远无法忘记。   白羽远远地看着这个孩子,他躲在一边,颜许似乎感觉到什么,他转过头。白羽藏到了墙后。   不知不觉,他已经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您一定过的很辛苦。”颜许安慰道,他照顾着蛋蛋和小墩儿吃饭,现在的他俨然是一位慈父,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爱人和孩子,过得很幸福,没有朝不保夕,也没有颠沛流离。   这就够了,白羽心想,他已经没什么好奢望的了。   虽然这个伴侣……和白羽曾经预料的有些出入,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颜许觉得幸福,这就够了。   “我只要想到我的妻儿,无论再怎么辛苦的日子我都能熬过去。”白羽轻声笑着,他忽然转头看着景其琛,又看了看蛋蛋,至于小墩儿,直接被他无视了。   虽然他爱自己的孩子和孙子,但是对于别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这是他骨子里天生带着的冷漠。   小墩儿是很敏感的孩子,他知道这个陌生的叔叔,所谓的爷爷并不喜欢他。所以他不说话,只是埋头吃东西。没关系的,小墩儿对自己说,爸爸妈妈喜欢我的。   蛋蛋倒是很兴奋,他问白羽:“爷爷,你是不是去过好多地方啊?”   白羽的精神头一下就来了,他一脸慈爱的看着蛋蛋,嘴里说出的话十分温柔:“是啊,爷爷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美景,遇到过很多人,不过这些人都没有蛋蛋可爱。”   蛋蛋有些害羞,但是他还是继续问道:“那爷爷,你有没有见过超人啊,真的可以在天上飞吗?还有孙悟空,他真的存在吗?天庭的神仙都是坏的吗?”   白羽笑着摇头:“爷爷没有见过超人,但是孙悟空是存在的,他现在是斗战胜佛,就在西天上,从未离开过。当有邪恶的大妖怪出现的时候,他才会下凡,去惩治恶人。神仙不全是坏的。蛋蛋,你看,这世上有这么多人,他们有好有坏,神仙也是这样。”   “但是他们大多数是仁慈而公平的,蛋蛋看的故事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好人非常好,坏人非常坏。蛋蛋要睁大自己的眼睛,不能人云亦云。”   蛋蛋不太明白,但还是重重的点头,他看着白羽的脸,非常认真的说:“爷爷,蛋蛋喜欢你。”   说完,蛋蛋似乎害怕自己的粑粑麻麻吃醋,又补了一句:“但是蛋蛋还是最爱粑粑和妈妈。”   白羽笑了,他点头,觉得自己孙子是最可爱的孩子,每一处都是完美的,没有任何一点不好的地方。   他等待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眼前这一幕,为了确定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幸福。   确定之后,他又要踏上属于自己的旅程。   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没有抚养颜许,也没有给颜许提供任何生存的保障,他虽然知道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可是也明白,一个无法为自己的孩子遮风挡雨的父亲,根本不配称之为父亲。   所以,白羽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祈求颜许的原谅,也没有资格让颜许叫他一声爸爸。   “您打算去哪里?”颜许有些紧张,他看着白羽,似乎不能理解他刚刚来,为什么又要走,于是十分不舍地挽留道,“您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蛋蛋也很喜欢您,我也很久没有和您说过话了。”   白羽看着颜许真诚的眼睛,和一张臭脸的景其琛,又看了看充满了期待看着他的可爱的蛋蛋,心一软,就说:“那好吧,我再待两天。”   果然,景其琛的脸色更臭了。   “对了,下午您不是告诉我在找您的妻子吗?可以让其琛帮忙,对吧,其琛?”颜许碰了碰景其琛的胳膊。   人们说父子天性,还是有道理的,至少颜许就算还没有见过白羽的时候,只是通信而已的时候,他就已经信赖并且崇拜这个陌生人了。   所以白羽才更加不敢告诉颜许自己的真实身份。   景其琛看了白羽一眼,他好在没当着颜许的面表现出不愿意和不耐烦,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当然。”   白羽愣了愣,他本身不具备寻人这样的能力,他生来就是为了破坏而生的,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厄运。随着法力渐渐增强,才终于摆脱了这与生俱来的诅咒,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了,虽然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看着景其琛,他能看到这只凤凰身上强大的法力,他强大到白羽都不敢百分百的确定自己能够打败他。   凤凰这一族,本身就是天道的宠儿,天道毁灭了几乎所有的大妖,从指缝中漏出这么一点儿,这些被放过的幸运儿,就是这片大地上最强大的。   “麻烦你了。”白羽真心实意地说道。   大概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白羽的态度变好了,景其琛也不好意思再板着一张臭脸,他很谦虚地说:“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白羽笑眯眯地看着景其琛,他现在有点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认为景其琛也不是那么不讨人喜欢。   景其琛则是被白羽看得头皮发麻,觉得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明明身上一点妖怪的气息也没有,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人类,但是却会让自己感觉到压迫感。   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好。越是强大的种族,就越是痛恨这种感觉。   当天晚上,孩子们早早地上床睡觉了,蛋蛋和小墩儿在各自的被子里,等景其琛挨个亲了他们的额头离开之后。才从床上跳起来,蛋蛋从柜子里拿出手机,和小墩儿一起躲着看动画片。   颜许他们三人则是走到了郊区,景其琛把车挺好。   “之前都是在市内寻人,如果是全国范围内,真的可以找到吗?会不会对你的身体又什么影响?”颜许有些担心,毕竟景其琛是他的爱人,如果景其琛手上,他会更加难受。   景其琛肯定不会在颜许面前示弱,更何况,他可是凤凰,是传说中的种族,怎么可能示弱和认怂。   “你还有她曾经戴在身上,有她气息的东西吗?”景其琛问道。   寻人是需要媒介的,就算是景其琛,也不可能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找到那个人,那也太逆天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颜许都以为白羽没有他妻子的贴身物品了,哪里料到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这个盒子十分朴素,是木头雕的,灰扑扑的,一看就很有些年头,非常简陋,可以看出他们以前的生活条件并不好。   白羽打开这个盒子,里头放着的是一条珍珠项链。   在那个年代,珍珠项链并不像是现在这个常见,也没有现在的价格这么低。是非常珍贵的手饰了,没有太多收入来源的白羽,为了给他的爱人送这样一件礼物,在看完风水之后还要给别人做小工,才终于凑够了这笔钱。   他的妻子收到礼物的时候,像母亲一般慈祥的看着他,似乎他还只是个孩子,她微笑道:“我很开心。”   只是个四个字,就让白羽感受到了莫大的快乐,快乐,就是他最想让妻子品尝到的珍贵感情。   这串珍珠项链没有任何变色,景其琛从白羽的手中接过来,他的皮肤碰触到珍珠,忽然眼神一变,神情复杂地看着白羽。   白羽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站在景其琛的身边,声音低到只有景其琛听得见:“别告诉他。”   景其琛没说话,他把项链抛到空中。   串住项链的绳子散开,珍珠在空中围成了一个圆形,东南方的一刻珍珠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其余的珍珠全部落到了地上。   景其琛说道:“她还没死,就在东南方。”   白羽愣住了,他似乎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好消息,他一直以来,都已经做好了妻子身亡的准备,只是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而已,甚至——只有寻找妻子,才会让他有活下去的动力。   “太好了。”颜许为白羽感到开心,他嘴角的笑容很大,似乎白羽的妻子也是他重要的人一样。   白羽点点头,他依旧面无表情,可是双手都在发抖,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了:“我得去找她。”   颜许点头,他没有阻拦白羽,也忘记了自己刚刚说的让白羽留下再过两天的话。   白羽拽住那颗还在发光的珍珠,问景其琛:“这颗珍珠会带我找到她吗?”   景其琛点头:“只要她还活着,这颗珍珠就会发光,找到她所在的位子。”   白羽看着景其琛,冲着景其琛点点头,景其琛也微微颔首,两个知道真相的男人目光交错,一切尽在不言中。   景其琛拉住颜许的手,两人看着白羽飞奔的姿势。   颜许忽然说:“白先生就是我爸爸,对不对?”   景其琛吃惊地看着颜许,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颜许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   景其琛也是不明白:“那你为什么……”   颜许打断了他的话:“他是我的笔友,是我的朋友,这就够了。有些事情,不一定要摆到明面上来说,大家都保持缄默和默契,事情或许会更好。”   或许,在白羽和颜许之中,颜许才是那个看得最清楚的人。 第81章 真正的爱(16)   漫天星辰, 颜许看着白羽几乎已经看不见的背影,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对景其琛述说自己现在的情绪, 景其琛看着一旁的颜许,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   “走, 我带你去看看。”景其琛知道颜许放心不下,他化为原型,伸出自己的翅膀, 让颜许爬到自己的背上来,等到颜许坐稳之后,便展翅腾空。脚小的世界在慢慢变小, 山川大地只剩下模糊的脉络。   颜许赶路从来都是做的火车和大巴,有时候会坐高铁, 但从来没坐过飞机。   这是他头一次飞的这么高, 之前那么多次, 都没有飞到云层中去。   颜许伸出手,觉得云和星辰都在自己的手边, 唾手可得。怪不得人类从古到今, 都在想尽千方百计飞上天空。居高远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渺小的,都是新的, 从未见过。   那城市中的灯火,在天上看来,只是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 颜许眼睛从未像现在这样明亮,这种感觉很奇特,大地就在他的脚下,云彩就在他的手边,只要他想,就可以伸出手。   “真美。”颜许忍不住惊叹,夜晚的城市从高处看,看不见人头攒动,也看不见高楼大厦,只有灯光交相辉映,河道两边亮起彩灯,这是人类创造的文明,也是人类创造的美景。   比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有独特的美丽。   景其琛的眼睛看着前方,他虽然晕车,但是不晕飞行,飞在天上与脚踏实地不同,就好像万年前,他还是一只雏凤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够展翅高飞,如父辈一样,美丽又强大。   神州大地都在他的脚下。   “你找得到白先生吗?”颜许趴在景其琛的背上,在他耳边问道。   景其琛张开自己尖尖的嘴巴,说出人类的语言:“我能感应到珍珠,毕竟是我自己施的法。”   颜许点头,安心了。   或许景其琛像孙悟空一样可以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可是速度也不慢。但是在景其琛的背上,颜许却没有感受到颠簸和因为速度快产生的晕眩,他很舒服,如履平地一般。   景其琛的羽毛也很柔软,趴在上面就像是趴在最柔软舒适的沙发里,颜许无意识的抚摸着景其琛背上的羽毛,他能感受到景其琛的体温,看着羽毛流动的低调光芒,在月光的照映下,有着别样的美感。   过了没多久,颜许看到前方有一团黑影,黑影有六只脚,六只翅膀,它飞在前方,跟随着一点光芒前行,它的身体庞大,似乎可以遮天蔽日,但在黑夜的隐蔽下并不容易看到踪影。   颜许愣了愣,问道:“这是白先生吗?”   景其琛点头:“他与帝江长得很像,有人认为帝江就是黄帝,混沌就是黄帝的儿子。不过混沌是凶兽,所到之处,树木干枯,河水断流。也不知道他是想了什么办法,才能压制住这样的诅咒。”   这种无法被改变的诅咒,很多程度上就是混沌灭绝的原因,混沌很少见,这种凶兽的繁衍并不像神兽那么简单。它们很难找到伴侣,更难延续自己的生命。   景其琛所知道的凶兽,大部分都是单独一个,从不结伴同行,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同类。   颜许看着前方的白羽,这实在是黑漆漆一大坨,也不知道为什么给自己起了白羽这样的人类名字。   过了大约没有一个小时,珍珠发出的光芒就停下来,颜许不知道他已经走了多远,但是很显然,肯定已经穿越了一个省。景其琛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看着白羽飞下去,自己也才跟着下去。   景其琛变为人形,和颜许一起走在路上,这是个小城市,或许还说不上是个市,大约只是个县城。人口不多,占地面积也不大,依山傍水。   很多地方还是老旧,没有重新维修,这个点已经没几个人在街上了。   白羽跟随着那颗珍珠,珍珠飞行的速度变慢了,他看着那颗珍珠晃悠悠地飞进了一个小楼。   白羽直接跳了上去,翻身进了那扇窗户。   颜许和景其琛倒是不敢直接进去,他们只能在另一栋楼上,透过窗子看进去。   这是一间普通的公寓,不大,大约只有四十多平米,一室一厅,显得有点逼仄,但是装修这些看得出来还是用了心的,也很干净,灯光不是特别亮眼,稍微有点暗黄,但是在晚上看起来很舒服。   临门一脚了,白羽却愣在客厅原地,什么都没有做,他站在那儿,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她个头不高,大约一米六左右,一头黑色的直发,眉如远黛,发似泼墨,丹凤眼高鼻梁,哪怕穿着牛仔裤和长外套,看起来也像个古典美人,气质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是外表能改变的。   她大概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白羽,有些紧张的退后一步,慢慢走到厨房,拿起自己的菜刀,比到白羽勉强,恶狠狠地问:“你谁啊,你信不信我报警,你再不走我就真的报警了!我没和你开玩笑!”   白羽没动,他高大而英俊,看着不像个坏人,就是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稍微显得有点凶。   “文茵?”白羽只是这么轻轻地喊了一声。   女人愣住了,不过她更加惊恐:“你是不是跟踪我了!神经病啊你!”   站在窗外的颜许和景其琛互相对视了一眼,颜许一直觉得自己的妈妈应该是个很温柔稳重的女人,然而这和颜许的想象有很大出入……明明看外表,是个很温柔的人来着。   果然外表都是具有欺骗性的。   她果然忘记了白羽,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就在这个小小的城市定居下来,生活过得去,十分闲适。还去找了个工作,在少年宫教孩子们弹古筝,偶尔还兼职去上书法课。   “我们走吧。”颜许说道。   两人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因为街道上没有人,两人可以牵着手往前走。   景其琛忽然停下脚步,他看着颜许的眼睛,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失去了记忆,离开了你身边,你会来找我吗?”   颜许轻笑出声,觉得景其琛偶尔会表现的十分幼稚,一点看不出已经活了这么多个年头。   “会的,我回去找你,让你重新认识我,重新追求你。”颜许情真意切,他的眼里只有景其琛,颜许活到这么大,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唯一一个动心的,并且爱上的,至于景其琛。   他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景其琛看,让景其琛看看,这颗心的每一次律动,都在说着爱他。   景其琛的脸有些发红,看起来似乎害羞了,他抓住颜许的手,非常用力。   “好了,回去吧。”景其琛转过头,有些不自然地向前走。   当走在回程的路上,颜许坐在景其琛的背上,他的眼前总会冒出文茵的脸,那是他的生母。他从未见过,但是血脉相连。她看起来那么年轻,一点也不像是已经成为了母亲的人。   而且,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有一个孩子。   颜许回头,看着那个小县城。   他闭上眼睛,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他一直都知道白羽是他的父亲,一切蛛丝马迹都有迹可循。他只是不说,也不表达出来。   有时候一无所知,对所有人才更好。   他不需要他们愧疚,也不需要他们再组成一个家庭,他也不想叫白羽爸爸。   两人还是赶在天亮之前到了家,因为体制原因,他们两现在都不困,颜许轻手轻脚地去蛋蛋和小墩儿的房间看了看,发现孩子们都还睡得很香,小墩儿这几天感冒了,睡觉的时候还冒出了鼻涕泡泡。   颜许把被子给他们仔细的拉上去,现在天气转凉,孩子们很容易感冒。   虽然颜许不知道妖怪会不会感冒来着,不过都是生命体,应该还不至于百毒不侵吧。   “你先去洗澡,我看会儿电影。”颜许对着电脑,把之前买了还没看完的电影打开,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颜许现在有点睡不着觉,他看什么都觉得无法集中注意力,总是会想到白羽和文茵。   景其琛脱下衣服,露出结实的身材,他围着浴巾走了进去。   不管看几次,颜许都觉得他爱人的身材简直完美,不管是脸还是身材,越看越觉得哪哪都好。明明在一起这么久,早就过了热恋期,但是还是觉得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等景其琛洗完澡出来,他直接坐到了颜许的身边,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芬芳香气,颜许的鼻尖萦绕着这香味,他吻上景其琛的唇,两人很快吻得难解难分。   不过他们好歹还记得孩子们还在家,倒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压抑着走去卧室。   然后一进卧室,颜许在接吻的空隙伸手去开灯。   结果房间亮起来的那一瞬间,颜许和景其琛立马就分开了——小蛋正坐在床中心,一脸严肃。   别问颜许是怎么从蛋身上看到严肃的,或许是父子天性?   这下两人像是直接被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就冷静了,连忙分开。   小蛋似乎和蛋蛋睡腻了,要来和爸爸妈妈睡觉,不过它倒也看不出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小蛋还是颗蛋呢!可单纯了!它还等着爸爸妈妈来亲亲它,然后一起睡觉觉。   颜许这才惊觉自己还没洗澡,他有些尴尬的走去了卫生间。   “小蛋啊……”景其琛看着自己的孩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走到床边,把小蛋抱进被子里。小蛋拱进景其琛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颜许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压的很低:“睡着了吗?”   景其琛点点头。   颜许慢慢爬上了床,他睡在靠窗的那一边,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颜许小心地靠过去吻了吻景其琛的额头,轻声说:“睡吧。”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了,只是他们还没能睡几个小时,就听见了外边敲门的声音。声音很大,大到连睡眠质量很好的蛋蛋和小墩儿都起来了,正在客厅站着。他们记着粑粑曾经嘱咐过,不能随便给人开门。   蛋蛋奶声奶气地对着门外喊:“是谁呀!”   门外没有人应答,但是敲门的声音停下了。景其琛穿好衣服,先颜许一步走了出去。   他直接打开了门,毕竟凤凰没有在怕的,莫名自信。   景其琛在看见来人的时候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还敢主动来见自己。   九尾狐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装,明明是暗色系的衣服,却硬生生的穿了骚气。他甚至还笑眯眯地跟景其琛打招呼:“有段时间没见了,想我了吗?”   景其琛忽然产生了立马打死这只狐狸的冲动。   等颜许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景其琛和九尾狐在原地站着,一个笑眯眯,一个板着一张黑脸。看起来剑拔弩张,景其琛似乎眨眼的功夫就要冲出去揍人了。   “你来干什么?”景其琛冷静下来,孩子们还在这儿,他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和九尾狐打起来。   然后九尾狐顾左右而言他,他看着蛋蛋和小墩儿笑道:“这是你的孩子吗?长得可真可爱。”   颜许警惕的挡在孩子们面前,他对这只狐狸也没有任何好感,毕竟这只狐狸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我这次来不是想和你们打一场,我是为了欧阳钰来的。”九尾狐的笑容消失了,他不再带着那种玩味的笑容,而是睁开了自己微眯的眼睛——他竟然是一对杏眼,看起来完全不像个狐狸精。   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一直眯着眼睛的原因。   颜许是张冷轩的朋友,他还是比较清楚张冷轩和欧阳钰现在的感情很好,两个人正是热恋的时候,打得火热,如胶似漆,天天都腻在一起,似乎一刻也离不开对方。   壮壮好不容易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颜许并不想让九尾狐去打扰到他们。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我们可以休战,我也不想和你再斗下去了。”九尾狐看着景其琛的眼睛,“你杀不死我,我也杀不死你。为什么不能一定要是敌人呢?”   当年的事其实说不上来谁对谁错,景其琛之前跟颜许说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九尾狐当年是可怜的,但是再可怜,屠人满门也是天道不能饶恕的。   当年就算是没有景其琛也有杨其琛张其琛。他是逃不开的,景其琛也只是正好凑巧了。   九尾狐依旧看着景其琛,他的语气并不是求人的语气,没有祈求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来打招呼,不想自己要做的事有绊脚石。   颜许看着九尾狐,九尾狐看起来很年轻,他并不像是活在阴沟里的妖怪,他俊美,有种分不清男女的美感。   颜许有些好奇地看着九尾狐,他不明白九尾狐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对欧阳钰有这么大的执念,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我觉得,他或许是我相公的转世。” 九尾狐说道,他的表情很轻松,但是依旧可以在他的脸上看出那种难以严明的落寞。从这个美少年嘴里说出相公两个字似乎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颜许想象了一下,要是自己叫景其琛老公,或者景其琛叫自己老公,估计要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你也说了,转世投胎了,就算是,那也不是同一个人。”颜许当然要站在壮壮那一边,更何况,要是前世的事情算数,说不定自己上辈子还有爱人呢,但是那能一样吗?一辈子做的决定,之后的几辈子就一定要延续这个决定吗?   死了就是死了,那个人不存在了,即便灵魂还是一个人,可是思想,爱好,记忆全部都变了。   九尾狐摇摇头:“我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确定一下,好让自己死心。”   “你曾经是不是想要复活那个人?”景其琛忽然说话,他皱着眉头,“我之前一直想不通,当年你虚弱的不像是个妖怪,至少按照你的修为,不至于在我手里连两个时辰都坚持不了。”   九尾狐的嘴角带着笑容:“那时候我已经尝试过复活他了,我花费了数千年的修为和我的内丹,都没能让他起死回生。”   内丹对妖怪来说是比心脏还要重要的东西,失去内丹,不仅会失去所有的修为,还会从妖怪变回普通的动物。   景其琛说:“我就是没想通这点,按理说,你当时不应该还能维持人身。”   “我有别的办法,我怎么可能救活他之后,自己变成没开窍的畜生,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呢?”九尾狐活了这么多年,跟景其琛不一样,他一直都是生活在人类当中。他知道各种奇怪的传说,他也了解很多东西,自然能够找到办法。   景其琛点点头,他不也打算深究这一点,颜许不是人类,所以景其琛倒是不担心。   毕竟在景其琛看来,只要在自己颜许身边,就没有人或者妖怪能够伤害颜许,除非大限到了,生老病死是人类不能逃脱的轮回。就算自己也去寻找颜许的转世,那个人,还是颜许吗?   九尾狐看起来很轻松,毕竟孩子在这里,用脚想一想,就知道景其琛再傻也不会当着孩子的面和自己打起来:“这就是我的条件,只要我确定了,就会离开你们的视线,以后天南地北,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能够摆脱这只狐狸当然是件好事,可是要拿壮壮的下半生去赌,颜许可赌不起。   “我会去告诉张冷轩和欧阳钰,要不要配合你,要看他们两自己的意愿。”颜许说道,他们都是单独的个体,每个人的选择都应该是自己做的。   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景其琛在家看着两个孩子,颜许去找壮壮和欧阳钰。   虽然九尾狐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是一直缠着也很烦,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颜许敲了敲张冷轩的家门,发现门并没有锁,也不知道张冷轩用了什么方法,在家设立了一条结界,屏蔽了一切气息。这也就是九尾狐明明从他们家门口经过,却没有直接闯进去的原因。   没有人应门,颜许只能又敲了一次,还是没有人。   颜许试探性的扭了扭门把手,门突然开了。   为了不被九尾狐发现,颜许马上走进去关了门——颜许和张冷轩的家隔了一道墙壁,要向前走一点才能看见,算是视觉盲角,九尾狐应该看不到……吧?   不过颜许走进去就后悔了,这栋楼的墙隔音效果很好,站在门外的时候颜许完全没想到里头的两人正在胡天胡地。张冷轩的叫声似乎就在颜许的耳边围绕,挥之不去。   “壮壮!”颜许大吼了一声,卧室的动静才小了点,等了没几分钟,张冷轩就穿着一件浴袍走了出来,露出自己的大半个胸脯,上面还有殷红的吻痕。   张冷轩似乎也很奇怪颜许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他很是奇怪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欧阳在吗”毕竟事关欧阳,壮壮也只是间接关系人。   欧阳是穿的整整齐齐才出来的,不过脖子上也是一串串吻痕,像是淤青一样,这两人实在太激烈了,颜许都有点不忍直视。   更何况卧室的门没被带上,颜许都能闻到室内飘散着的麝香味。   不过颜许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对他们两说:“九尾狐来了,他想要看看欧阳的前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爱人。如果不是,他就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们了。”   张冷轩反应的最快,他冷笑道:“如果是呢?”   颜许愣住了。   “如果是的话,我就要拱手相让吗?他要和我抢,那就光明正大的来。我不怕他!感情这种事,各凭本事,不要拿什么前世来做借口。”张冷轩嗤笑,“他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三岁小孩颜许一脸苦逼。 第82章 真正的爱(17)   这天是个大晴天, 阳光从屋外洒进来,像是镀了一层金膜,景其琛坐在沙发上, 孩子们回了房间。对于这只狐狸,景其琛并不相信他有任何人品, 或是知道进退。景其琛就这么看着他,算得上是监视了。   至于九尾狐,他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倚靠在门边, 看起来很轻松,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颜许现在则是一脸懵逼看着张冷轩一副要去干架的样子,张冷轩一边穿鞋一边说:“当谁怕他啊!现在是法治社会, 不是当年封建社会的那一套了。讲究自由平等,我和欧阳, 那也是自由恋爱的!”   欧阳钰也在一边穿鞋, 他接嘴道:“你这话意思好像不太对。”   “让你说话了吗?!”张冷轩瞪了他一眼, 只是这个眼神也没啥力度,欧阳钰转过头, 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两一直如此, 互相拌嘴,但是拌完嘴之后又能拉着手一起去逛街看电影,实在是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欢喜冤家, 打是情骂是爱这个道理。   张冷轩直接把欧阳钰拉着去颜许家里,他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他不奢求别的, 就想陪欧阳钰这辈子。至于下辈子,欧阳钰在哪里,是谁,有没有爱上别的,就不关他的事了。   人类的一生非常短暂,张冷轩只求这几十年,等到欧阳钰生命完结的那一天,也算一辈子。   两家挨的很近,张冷轩出门后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靠在颜许家门框上的九尾狐,他面无表情,十分冷淡,眼神里还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即便九尾狐如此强大,他也没有服软的打算。   至于欧阳钰,他也是面无表情,虽然他没在九尾狐手里受到什么虐待,不过他的人身自由确实被囚禁了,他对九尾狐没什么感觉。听到九尾狐觉得自己上辈子是他爱人的时候。欧阳钰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上辈子的事,上辈子已经了解了,为什么这辈子还要算?   更何况,九尾狐自己也不清楚欧阳钰上辈子到底是不是他的爱人。   这也太荒唐了,欧阳钰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你们考虑好了吗?”九尾狐在看见张冷轩的一瞬间就眯起了眼睛,他是双杏眼,眼睛不眯起来的时候看着倒显得还有几分纯良,可要是眯起来,就活脱脱一副阴险狡诈的坏人相。   欧阳钰没等张冷轩说话,反而站在了张冷轩的身前,挡住九尾狐的视线,欧阳钰皱着眉头:“我不会去鉴定我是不是你爱人的前世的。”   九尾狐愣住了,他不明白,这件事不是他这一直妖怪的事,难道欧阳钰就不想知道上辈子的事吗?九尾狐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吗?我才是你最爱的人,那几年我们一起吃得苦,你都忘了吗?!”   这话说的太急,九尾狐没过脑子,张冷轩反而反应过来了,他从欧阳钰的背后伸出脑袋,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欧阳钰是那个人了?你不是来鉴定的,你只是想让欧阳恢复那段记忆而已。”   “这个算盘打的真好,要是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欧阳还是欧阳吗?不就变成了两个不同的人住在同一个身体里?”张冷轩冷嘲热讽,“你男人已经死了,转一下你的脑袋,转世投胎之后,前尘事尽,你们现在毫无关系。”   “你知道他爱吃什么吗?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视剧?爱玩什么游戏?喜欢什么样的人?爱看什么样的书?”张冷轩滔滔不绝,光凭话语就打的九尾狐不知所措。   九尾狐怒道:“那你又了解什么?你知道他上辈子受了多少委屈,经历了多少磨难吗?”   哪里料到张冷轩之后耸耸肩膀,摊开手,一副毫不在意地模样:“那关我什么事?那是另一个人了,不是现在和我在一起的这个男人。”   欧阳钰也主动说:“我不想知道。”   九尾狐看着欧阳钰,他的眼里充满了悲伤以及愤怒,眼睛里头如同燃烧着熊熊烈火,要将一切焚烧殆尽。不过他很快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大约也是因为景其琛在这里,他不可能直接下手。   “既然这样,我就改日再来拜访。”九尾狐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向着电梯口走过去。   在录过张冷轩和欧阳钰的时候,他转头看了欧阳钰一样,两人四目相对,欧阳钰打了个激灵。这让欧阳钰觉得有股阴风从背后吹来。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九尾狐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他决定了的事情,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离开。   “段坤是不是你的人?”张冷轩忽然开口问道,他一时间反应过来,觉得这两人肯定有什么关系。   九尾狐转头看了张冷轩一眼,他微微一笑,带着说不出来的狡诈和恶意:“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颜许站在一边,听着他们剑拔弩张的对话,觉得自己去找张冷轩简直就是有病。为什么要当个传话筒。对九尾狐这种妖怪,视而不见才是最好的。   “我们会再见面的。”九尾狐丢下这句话,转身下楼。   颜许现在很尴尬,他和景其琛对视了一眼,就对张冷轩说:“你们先进去坐会儿吧,聊会天。”   张冷轩正好也是满肚子气,就连看欧阳钰也不顺眼,有人说话倾泻当然最好,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正好颜许端着一杯白水过来,张冷轩就一口给喝的一干二净,喝完了,缓过气了,才说:“什么东西,看着别人有了好的,自己没有,就要争,就要抢。就算上辈子真有关系有怎么样?一辈子还不够?”   张冷轩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他也没抢人家男朋友,他和欧阳钰当时都是单身,哪里能料到会突然杀出来一个上辈子的爱人呢?   简直是人在家中坐,帽从天上来。   “那我不也没和他走吗?”欧阳钰叹了口气,他当然看得出张冷轩心情不好,可是他也委屈啊。他做什么了?被绑了他也是受害者啊,现在张冷轩做出这个样子,他心里也不爽。   张冷轩哼了一声,显然不想和他多说了。   这下可好,外敌刚走,自己又起内讧。   颜许叹了口气:“你们别说话,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我去做饭。你们要是实在没事儿做,就去陪小墩儿和蛋蛋玩会儿。”   一听到玩,本来就靠着墙的蛋蛋和小墩儿一下就冲了出来。   因为张冷轩经常过来,孩子们对他也很熟悉,不认生,拉着张冷轩就要一起去玩拼图游戏。张冷轩虽然不喜欢小孩子,可是蛋蛋和小墩儿算是例外,毕竟是他好哥们的孩子,而且也就住在隔壁,彼此间很亲近。倒还能陪着这两孩子多玩一会儿。   “喝杯水。”颜许把水杯递过去,欧阳钰接了,但是没喝。   欧阳钰看着张冷轩和孩子玩耍的样子,觉得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爱一个人,并且爱得还这么幸苦。   张冷轩不懂得体贴人,他就是活在自己那个小小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他就是王。他爱欧阳钰,但是爱的并不克制,带着唯我独尊的自私。   欧阳钰叹了口气,他看着颜许,又看了看景其琛,很羡慕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   至少欧阳钰知道,颜许和景其琛从来没有吵过架,他们感情很好,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没有一点厌烦的感觉。会互相体谅,做事也会征求对方的意见。这是欧阳钰想要的一种相处方式,但是很明显,张冷轩不会接受这样的方式。   两个陌生人,从认识到产生感情,再到决定生活在一起,往往都要经历一个比较长的过程。但是张冷轩和欧阳钰经历的时间就特别短暂,两个人都说不上是特别了解对方,于是慢慢的,在日常相处的过程当中,矛盾就出现了。   或许也是因为张冷轩从小就在孤儿院,他用一种傲慢的态度保护自己,但是骨子里是没有安全感的,也很缺爱。所以从来没有空窗期,一旦结束一段恋情,马上就会在找一个。   景其琛却没有走过来,他依旧坐在沙发上,正在闭眼养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只狐狸之后还回来。”颜许坐到景其琛的身边,跟景其琛说道。   景其琛点点头,他缓缓睁开眼睛:“我会想办法的。”   这只狐狸只要在,就会一直都是个隐患,狐狸这种种族非常记仇。景其琛可不觉得而他会跟自己相逢一笑泯恩仇。那就是在说笑话。   张冷轩和欧阳钰是在吃过晚饭之后离开的,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在离开前,张冷轩把颜许拉到了一边去,他对颜许说:“我不想让你掺合这件事,我准备给我爸妈打电话,看他们管不管。反正你别掺和,你就好好和你男人过日子,你别看我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我可凶了,那狐狸都不是我的对手。做妖怪的,哪有还没打就低头的。”   “啊?”颜许莫名其妙,“壮壮,你也是妖怪吗?”   张冷轩翻了个白眼:“我一直没隐瞒过,是你看不出来而已。我是条蛇,还是条毒蛇,种族压制知不知道,只要我能找个和九尾狐修为差不多的前辈过来,九尾狐不可能是对手的。”   “那行吧。你要是找不到人,还是来找我吧。”颜许忽然说,他觉得自己虽然算不上什么非常有经验的妖怪,刚做妖怪不久不太习惯,可是真的跟九尾狐打起来,九尾狐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   简直迷之自信。   蛋蛋和小墩儿被颜许和景其琛抱在怀里,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是颜许总有点心不在焉。可能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了,颜许的心不在焉当然被景其琛看在眼里,景其琛的一只手搂在颜许的肩膀上,还顺势拍了拍。   大概是因为景其琛这个安慰的动作,颜许放松了很多。   小蛋现在还在睡觉——它最近似乎睡眠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请了之前的医生过来看,医生说是最近就要破壳了,在积蓄能量。   就在颜许抱着蛋蛋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颜许瞬间惊醒,一点睡意也没了,蛋蛋和小墩儿也是啪嗒啪嗒跑了过去,景其琛也很紧张。因为他们的卧室就是为了防止小蛋磕碰到受伤,所以没放什么重物,有尖角的地方也全部用泡沫围起来了。   那么这个声音出现的可能就只是小蛋掉到地上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在要破壳的这个阶段,蛋壳会变得薄弱,如果因为外力,蛋壳破碎了,里头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活不下来了。   只是这短短几步路,颜许和景其琛的内心都十分紧张,他们唯恐小蛋出了什么意外。   就连蛋蛋和小墩儿现在也是轻手轻脚的,甚至不敢走近去。   颜许打开房门,他果然在地毯上发现了端端正正立在上头的小蛋,颜许蹲了下去,仔细的看了看小蛋的蛋壳。并没有什么裂纹,就在颜许要松一口气的,小蛋忽然动了动,蛋壳裂开了一个小缝。   颜许忽然就慌了,他也不敢摸着蛋壳,只能蹲坐在一边。   颜许觉得这种感觉并不太好,他现在心脏都是揪着的,和蛋蛋破壳的时候一样,他内心极不好受,冷汗都从额头上滴了下来。而且小蛋这么大一颗,现在已经是当年蛋蛋破壳时候的两倍大小了。   景其琛现在也喘着气,他把两个孩子都抱在怀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小蛋。   慢慢的,空隙开始变大,但是其实也就是很小的一个缝隙,大概就大拇指那么大的大小。   颜许觉得现在都听得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而且这声音一直都在自己的耳边,大得吓人。   明明小蛋出来的时候,他都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到了破壳的这个时候,颜许却害怕又激动。这个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他或者她会成为这个家庭的第三个孩子。以后他就会和蛋蛋和小墩儿一样,光明正大的和自己的父母走在路上。   会撒娇,会生气,会和无数小孩子一样,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生活。   凤凰的童年是很长的,虽然蛋蛋和小墩儿不算是完全的凤凰,可是他们毕竟有凤凰的一般血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一个大人。估计要几百年的时间,才能成年。   景其琛和颜许谈到这个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烦恼,现在这个社会发展进步的很快,要是孩子一直都是小孩子的样子,那么他们不可能上一辈子的小学,户口身份证这些也会很麻烦。   一直搬家的话,对孩子也不好。   无论是孩子还是大人,频繁的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比较难接受。   “小蛋!加油!”蛋蛋捏着自己的小拳头大喊着跟小蛋加油鼓气。   或许是小蛋听见了蛋蛋的加油声,也或许是小蛋忽然就鼓足了力气,蛋壳破碎的速度越来越快,慢慢的,蛋壳完全破碎了。   蛋壳破碎的一瞬间,颜许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惊讶的看着小蛋。   小蛋抖抖自己的翅膀——他和他的哥哥不同,他不是以人形降生的,而是以原型,并且还不是凤凰。   小蛋有六只翅膀,六条腿,他和他的祖父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在所有人发愣的时候,小蛋直接扑到了颜许的怀里,他张了张嘴——他的头长的还是凤凰的头,这孩子完全算是一个新的妖怪的品种了。   小蛋扑在颜许怀里还没有三秒,就又扑到了景其琛的怀里。   估计是因为破壳花了很大的力气,小蛋现在实在没有力气了,也很累了,等他亲昵的碰了碰蛋蛋和小墩儿之后,他就直接趴在颜许的怀里睡着了。   颜许小心翼翼地把小蛋抱到了摇篮里,还给小蛋盖上了小被子,才招呼蛋蛋和小墩儿去睡觉。   不过因为蛋蛋和小墩儿都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孩子的破壳,都有点兴奋,一直追着颜许问:“粑粑,小蛋是男孩还是女孩呀?”   “是男孩。”颜许一边给两个小萝卜头铺床,一边让景其琛去照顾小蛋。   小墩儿忽然问道:“为什么小蛋是原型啊,小蛋什么时候可以长大?”   诸如此类的问题,颜许一一回应了,孩子们的好奇心和问题都很多,颜许的耐心很好。   等到颜许回到房间之后,小蛋睡得非常香甜,因为小蛋还小,在他有自理能力之前,都得跟父母睡在一个房间里,免得再休息的时间出什么事。景其琛躺在床上,手里正拿着一本书,他轻轻摇着摇篮,一手拿着书。   颜许说了句:“我关灯了。”   景其琛点点头,颜许这才把灯关上。   等颜许爬到床上去,颜许才小声问景其琛:“蛋蛋什么时候能够变成人形?这样的话我们也不好带他出去。”   景其琛还要上班,颜许最近也正好是事多的时候,两个人不在家的时间都很多,要么就只能选择带着小蛋一起出门,要么就得留一个人守在家里。   那么多职业女性在结婚之后变成家庭主妇,大部分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找保姆也不安心,虽然也有妖怪从事保姆这个行业,但是毕竟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很难有什么真正的感情。而且妖怪的本性使然,他们也不会有什么责任心,大部分妖怪都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生活十分放荡。比人类还要放荡千百倍不止。   他们没有同情心,没有羞耻感,也没有责任感。   人类的保姆颜许不敢请,毕竟小蛋不能化形。妖怪颜许又不敢请。   “我请假吧,在家里看孩子。”景其琛看出了颜许的担忧,他拍着颜许的肩膀,“如果你有什么事,你就去做,不用担心家里,我会把一切都照顾好的。”   颜许瞬间就感动了,景其琛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贤内助。   颜许亲吻景其琛的唇角,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十分动情:“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也是最完美的伴侣。”   景其琛也笑了,他调侃道:“是吗?那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了吧?”   景其琛凑到颜许的耳边:“就上次那个姿势,我们不是没做完吗?等找个机会,我们继续做下去。”   果然人不能夸,很有可能蹬鼻子上脸,颜许亲了亲景其琛凑过来的侧脸,笑道:“都听你的。”   景其琛满意了。   等两人被小蛋的翅膀扑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过了。小蛋还掌握不好平衡,毕竟六条腿,还有六只翅膀,走一步就摔一步,而且还飞不起来,大概就是扑腾两下翅膀起来一下,然后又掉下去。小蛋却不气馁,一直都在尝试,总算是扑腾到了床上,把颜许和景其琛弄醒了。   颜许现在还有迷糊,他一把抱住小蛋,然后又重新拱回了被子里,嘴上还说:“再睡会儿,再睡半个小时。”   小蛋急了,他用自己的小脚去踢颜许的胸膛,因为小蛋知道这是自己的爸爸,所以并没有怎么用力。颜许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睁开眼睛,和小蛋大眼对小眼。   景其琛已经坐了起来,看着父子两的互动,他嘴角挂着宠溺的笑容:“好了,起床吧,我去给你们弄早饭。”   虽然颜许不知道小蛋吃什么,可是看景其琛胸有成竹的样子,颜许倒也没问。   不过颜许昨天脑子有点不清醒,现在清醒了就担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小蛋总有一天会成年的,如果跟他的祖父一样,成年之后所到之处哀怨丛生,花草树木全部枯萎,那对小蛋来说也太痛苦了。   而到时候,自己和景其琛也只能带着小蛋去深山老林里头。   颜许和景其琛倒是没有什么,他们只要有彼此就够了,但是小蛋得过正常人的生活啊,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吃饭了!”景其琛在客厅喊了一句。   颜许才收拾好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抱着小蛋走出了房门。 第83章 真正的爱(18)   自从小蛋破壳之后, 起名字这个议程就摆在了颜许和景其琛的眼前,蛋蛋的大名也一直都没有定下来。颜许和景其琛抓破了脑袋,有寓意的名字景其琛觉得叫着不太顺口, 能想到的顺口的名字又没有什么内涵。   而且小蛋破壳以后,熊孩子的本性暴露无遗——他倒是不烦张冷轩和欧阳钰这样的客人, 在客人面前表现的异常乖巧,简直就是乖到不行的文静宝宝。   但是一旦家里没外人了,那就开始了作天作地作空气的日常。比如和他的两个哥哥抢饭吃, 这孩子还有一些天生的占地盘的习惯,他似乎觉得整个家都是自己的地盘。嘘嘘也从来不去厕所,就要在屋子里留下自己的味道。   弄得颜许哭笑不得, 说也说了,小屁屁也打了, 但是就是不改。   好在景其琛倒是端起了父亲的威严, 好好的教训了小蛋一次, 颜许都没敢进房间去,只能听见父子两发出的类似鸟叫的声音。   那也是颜许第一次看到变小的景其琛, 实在是太可爱了, 巴掌大的一只小凤凰,昂首挺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但是一只小小的凤凰做出这样的样子,不会让颜许觉得高傲,反而觉得萌到不行——如果他知道萌这个字的话。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状态和小蛋交流起来会容易一些, 所以景其琛在家一般就保持了这个状态。   蛋蛋估计是看自己妈妈在家天天都是圆形,于是蛋蛋和小墩儿回家之后也变回了圆形。   偌大一个家,一只鸡,一个红色凤凰,一只黑凤凰,还有一只六腿六翅的混沌。只剩下颜许是人形了。颜许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禽类动物园。   小墩儿现在终于变回了最开始的样子,肥嘟嘟圆滚滚的,和小黑凤凰站在一起的时候,蛋蛋显得格外娇小,只有小墩儿体型的一半大小。明明看起来十分健康的蛋蛋,和小墩儿一比,就显得瘦弱极了,像是受到了虐待,不让他吃饭似的。   然后小蛋却完全不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上蹿下跳,还带动着蛋蛋和小墩儿一起,把家里搞的一团乱。   颜许偶尔出去一段时间,回来之后看见的就是一只可怜的红色凤凰在后头收拾东西,另外三个小的在前头疯狂折腾。   要是孩子是在太调皮,红凤凰就会用翅膀去扇他们。   然而孩子们一点都不怕,红凤凰扇动翅膀他们扇个跟头,他们还以为是妈妈在和他们玩耍,又会扑到景其琛身上去。   重手也不能下,自己的孩子,打痛了自己心疼。   但要是再不教育,以后肯定无法无天,颜许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孩子们好好纠正过来。   “蛋蛋!不准踩在小墩儿哥哥的背上!”颜许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把蛋蛋抱下来,还拍了拍蛋蛋的凤凰小屁股。   小墩儿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扑腾着翅膀就去追逐小蛋,完全不在意自己有没有被蛋蛋踩疼。   小墩儿:我的肉肉可不是白长的!别说一个蛋蛋,就是十个蛋蛋,我也没有在怕的!   这个家似乎就变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园,景其琛和颜许变成了全职保姆。   “小蛋吃什么?”这一直都是颜许和景其琛之间的难题,小蛋出壳这么久,还真没吃过什么东西,它也不会饿,整天都精神亢奋,到了晚上也不想睡觉。   景其琛也不知道啊,他只知道凤凰吃什么,哪里知道凤凰和混沌还有应龙的混血儿吃什么。   好不容易蛋蛋和小墩儿不再陪着小蛋疯玩了,还自动接起了在家里照顾小蛋的任务,十分有哥哥的样子,而且竟然还照顾的有模有样。   颜许和景其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可怜的夫夫总算迎来了难得的可以出去走走的一天,景其琛还是不放心,在家里设下了结界才走的。   这个结界最大的好处不止是可以阻挡比景其琛法力低的妖怪的进犯,而且还能够让景其琛察觉到家里发生的而一切。总之就是一层保险不够就再上一层。   这个房子不重要,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颜许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站在景其琛旁边,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走在阳光下来,实在是非常惨。   景其琛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他没有黑眼圈,不过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算好。   颜许转头看着景其琛,他心里还有一件事放不下:“我们去看看白先生吧。”   他想知道,自己血缘上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颜许不恨他们,虽说他自认为也不爱他们,可是毕竟是生身父母,说不挂念都是假的。   景其琛点头,他虽然不是人类,可是也知道亲情,他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就算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也有师徒之谊。   这次景其琛飞的更高,颜许坐在景其琛的背上,举手就能摸到白云,云彩在颜许的手指间散开,因为太高了,脚下也是云朵,看不见地上的城市。   这次两人算是熟门熟路了,他们在快进城的没有监视摄像头的一处小山上停下来。景其琛变为人形,他舒展自己的身体,伸了个十分严肃的懒腰。   颜许给景其琛理了理衣领,两人就这么徒步走到了城里,大约走了接近一个小时,幸好这个县城并不大。   景其琛的记性比颜许的记性来得更好,两人走在县城里。   小县城和大城市的生活节奏不同,人们的脚步并不快,不赶时间,上班时间还有不少人带着孩子走在街头上逛街,或者是爷爷奶奶慢悠悠的走在路上。这里的生活很闲适,人们脸上没有那种成天工作,像机器一样生活的疲惫感。   颜许边走边看,他经常到山区去,有时候会在村里镇里落脚,但是到县里却是很少的。   因为县一般离属于自己的山区还是很远的,坐车也要一两个小时。   颜许和景其琛靠着记忆来到了颜许母亲所在的那条街。上次过来的时候还是深夜,也没有人和商贩,看不清楚这里的环境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现在青天白日的,倒是看得非常清楚。   这是一条老街,环境并不能算得上好,一楼全部都是小店铺,桌子摆到人行道了,有人在这儿吃午饭。估计到了晚上就不卖中餐了,会改成烧烤之类的夜宵。   地上全是油渍,厚厚的一层发黑,颜许皱着眉头,这条路实在是吵的很,不知道晚上几点才会安静下来。他们上次过来,就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颜许和景其琛走进了那个老式小区,小区不算小,但是也不大,不过环境是真的比较差。小区里头的池塘都快干枯了,水也很脏,不少的虫子围绕在周围,鼻尖还有一股臭气。   颜许走过来的时候,发现县城外围的房子都是新修的,和大城市比也没差多少,街道也干净,小区绿化面积和环境也很好。只是越往里走就越是糟糕。   就连景其琛都说:“这么脏?”   颜许解释道:“现在大部分小城市都是这样的,城中心的地皮开发商买不起,拆迁的费用太高了。以前一套房子赔1.5套,现在两三套的都有,而且小城市的入住人口不多,钱是能挣,但挣不了太多,又操心费力。宁愿在郊区买地。”   而且现在郊区都建了有医院幼儿园这些,大型超市也有,十分方便,离城中心也不远,价格也还算便宜,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去郊区买新楼盘。   景其琛点点头,他不太懂这个,虽然他不算特别有钱,但还没为了钱烦过心,生活还很富裕。实在不行,他还有一堆自己十分珍惜的古董呢。   虽然不是乌鸦,但是鸟类还是有收集东西的习惯。就好像龙喜欢金币,景其琛别的不喜欢,就喜欢一些漂亮的工艺品,收集了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是价格不菲的宝贝了,而且数量还不少。   估计景其琛会成为第一个卖古董发家致富的妖怪,想想还是觉得有点酸爽。   不过从颜许的角度来看,他竟然觉得景其琛的这个习惯是个好习惯,毕竟不是偷的抢的,自己花钱买的东西。   而且景其琛还有一个坚持,就是不会把古董卖给外国人。别看景其琛这个样子,其实内心还是很有归属感的。不管神州大地经历了什么,对景其琛来说,他觉得他也是这片大地的一份子。   即便和人类不是同一个物种,可是他在这片土地上出生,也在这片土地上从蹒跚学步的雏凤。变成了强大的可以左右一方土地的神兽凤凰。   他甚至对这片土地上的人类都有爱护之心。   颜许和景其琛上了楼,和小区环境十分相符,楼梯也非常老了,还没有电梯。年头不少了,估计是九几年的房子,每一处都是老旧斑驳。   颜许一边走,一边内心五味陈杂。他没有想到,身为强大的应龙,伴侣是赫赫有名的洪荒四大凶兽之一的混沌。这样的身份,竟然影藏在人类之中。   景其琛曾经跟他说过,妖怪如果长时间不恢复原型会很伤身体,也会伤害修为。   颜许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有没有化为原型过。不过看起来她已经完全融入了人类社会,她失去了记忆,这么多年没有找过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颜许觉得她这样反而更好,她没有这些记忆,就不会觉得痛苦。   颜许也知道,他们当年也不是有意要抛弃自己,也不是不爱自己。但是颜许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他有了自己的家人,对白羽一直都是对长辈的敬佩和爱戴,让他现在去和白先生父慈子孝,颜许做不到。   他现在依旧没能转换自己的角色。   毕竟这么多年,颜许并没有和白羽以及文茵有任何家人间的相处,他没有接受过父母的教育,也没感受过爱。就算他知道他们有苦衷,但颜许还是不能走过自己内心的这道坎。   说是矫情也好,颜许知道自己不会和他们成为一家人。   血缘的关系抹不掉的,以后估计能像朋友间相处,但叫一声爸爸妈妈,颜许做不到。   “文茵!”楼上传来白羽的声音,好像是被人关在门外了。   颜许和景其琛也没有上去,他们两悄悄的站在另一栋房子的房顶,就这么看着。   白羽穿了一身黑衣服,把胡子也刮干净了,竟然显得年轻了不少,脸上还带着微笑。   不过里头一直没人回应,白羽又叫了好几声,才终于有人开门了。文茵的个头很小,站在白羽面前头顶还没到白羽的脖子,但是她毫不畏惧,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个纸老虎,不敢对自己做什么。   文茵冷着一张脸,双手环胸,一副完全不想理白羽的样子:“我和你又不认识,也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来,我就报警抓你。”   白羽倒没有多做解释,反而还是带着痴汉一样的笑容:“我就是喜欢你。想见见你。”   很好……这位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智商了。   颜许看着都觉得惨不忍睹,这把妹手段,现在的小学生都比白羽强。   应该建议他去小学蹲点,学习别人的技术。   颜许和景其琛倒也不觉得无聊,他们这一天就偶尔过来看看进展,然后出去逛逛商场,吃吃东西,下午还看了一场电影。景其琛还给孩子们买了点布娃娃回去,连徐辛和黄志安的玩具都买了不少。主要是便宜。   自从来时照顾家里以后,景其琛就和大卖场里抢购的大妈没什么区别了。   看到只要和孩子相关的都想买,买就算了,看到打折。那根本就是停不下来。   “你买这么多干什么?家里玩具挺多的。”颜许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景其琛没开车,买这么多东西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法术穿回家里,最后景其琛和颜许就像是进货的一样,一人一个蛇皮口袋,十分狼狈。   大概是因为长得好,穿得也不错,提着两个布满灰的蛇皮口袋,路人都纷纷转过头来看,估计搞不清楚进货的穿这么体面干什么,也不害怕弄脏。   颜许是有苦不能说,他虽然是妖怪,但是和人没什么区别。而且触发法力的前提条件是在生死关头,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能拥有法力。平常就是个普通男人,没比别人强。   好不容易两人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让景其琛把东西弄回去,白羽和文茵却失踪了。   没办法,两人只能走上街头,看看哪里有白羽他们的气息。   颜许去街头买了瓶水,正要和景其琛说话的时候,一个瘦弱的小孩子突然撞进了他的怀里,这孩子很瘦小,黑黑瘦瘦的,身上穿着的是破破烂烂,在这个天气很明显会受冻的衣服。他吸了吸鼻涕,手里拿着一个破碗,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叔叔,给我点钱吧。”   颜许一下就心软了,但是他没把钱掏出来,反而蹲下去问道:“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小孩又吸了吸鼻涕,他脸上很脏,身上也很脏,还带着股味道,一看就是很长时间都没有洗澡了,也没有人照顾他,小孩想也没想:“我没有爸爸妈妈,我是孤儿。”   颜许又问:“那你现在跟谁住在一起?”   说这话的时候,颜许明显感觉得到有人在远处看着他,于是颜许微微侧身,给孩子张开了一个视觉死角。   别看孩子小,但有时候也很精明,他看着颜许体面的打扮,又看了看颜许身边站着的一看就孔武有力的景其琛,他忽然就抱住了颜许的脖子,颜许被抱的有点不知所措,还看到这孩子头上的跳蚤。   颜许小时孤儿院的环境也不是很好,他倒是对虱子跳蚤什么的接受程度还好。   小孩在颜许耳边说:“叔叔,我们都在大桥的桥洞底下,胖子生病了,他们不给胖子看病。你帮我报警吧,我家原本在杭州,我叫李大头,我爸爸妈妈是农民,我家在陈县的安河村三组,我是被拐卖来的。”   小孩说话很有条理,几句话就说清楚了。   第一,他是被拐来的,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   第二,他有个朋友,现在就快死了。   第三,他详细的给颜许说了自己的家庭背景,让自己的话更加可信。   这孩子,显然是个可造之材啊!   颜许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百块钱放在孩子的碗里,对李大头说:“给你,也是可怜。”   李大头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十分讨喜地说:“谢谢叔叔,叔叔是个大好人,肯定长命百岁!”   说完,拿着自己的碗就跑了。   确定身边没人看着了之后,颜许才皱着眉毛看向景其琛,景其琛显然也听见了那孩子说的话,他问颜许:“你刚刚怎么不直接带着他去报警?那个监视的人我可以解决。”   “他们这种组织,我以前下乡的时候就看见过,看似松散,其实很严密。一旦联系不上一个负责人,就会马上挪窝,一晚上都不会留。报警就算立案突击,也不可能比他们逃跑来的更快,打草惊蛇。”颜许心情很不好,心思都写在脸上。   他痛恨人贩子,当年在孤儿院,不少孤儿都是从人贩子手里解救下来的,很多都是后天残疾人。缺胳膊少腿都还算好了,有个小孩,全身都是烧伤,连朋友也没有。他是被人贩子关在木屋里,放了把火,看人还没有烧死才抱出来的。   而且这些孩子大多数被拐的时候太小,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大名,也不知道家乡在哪儿。   有些甚至说他家就在杨树后头,李子树后头,懵懵懂懂地成了残疾人,一辈子都得活在这样的阴影之下。   那个烧伤的孩子,在读小学的时候,因为被同班同学排挤,辱骂是魔鬼,那孩子自杀了。   一个小不点,甚至还没有独立自主的人格,就偷了农药,孤零零的死在了仓库里。   他的父母,说不定还在遥远的他方,等待着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能被找到,有朝一日还能相认。这个家庭还能够重回往昔。   颜许想到这个就咬牙切齿,他的愤怒似乎变成了实体,有熊熊烈火在他身边燃烧。   景其琛咽了口唾沫,觉得这样的颜许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可怕,即便面无表情,都知道,要是那些人贩子落在他手上,不死也得掉半层皮。   李大头要到了一百块钱,但是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笑表情,因为要不到要挨打,要得到也要挨打。只是被打的时间要少一点。今天看着他的是个黄毛,专门管这一片,那些跪在原地要钱的专门有人看管。   像李大头这样流动的,又有另一拨人看管。   李大头老老实实走到黄毛面前,把那一百块钱交给了黄毛,一百块在这个县城已经很多了,而且他之前也已经要到了几十块,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黄毛也很满意:“你要是每天都有这个收获,你以后就不用挨打了。我会跟头儿说的,你的腿要是断了,也就不方便了。看来到处走动还是有用的。”   李大头点点头,他还笑眯眯地跟黄毛说:“哥,我想回桥洞底下一趟,我去拿点东西。”   因为每天的硬性指标只是一百块钱,多的钱黄毛自己可以收。黄毛能拿到钱的时候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而且一般到了晚上,这边的行人就全是这附近的了,知道他们是有组织的,都不怎么捐钱。   黄毛看多了江湖片,觉得还是要给自己的手下的人一点甜头,当即就说:“回去吧,明天继续加油。干得好了我就跟头儿说,说不定你过几年也能当个片头。”   “谢谢哥!”李大头看起来情真意切,似乎就差给黄毛跪下了。   这满足了黄毛当老大的心态,只是让人看着李大头回去。   桥洞很脏,很挤,没有水电气,又非常潮湿,涨水的时候还会把这里淹半截。李大头佝偻着腰走进去,在一个角落找到了胖子,胖子果然很胖,但是比起胖,更像是水肿。   他的脸像个馒头似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颤颤巍巍地问:“谁啊?”   李大头扭干了帕子,给胖子搭在额头上:“你李哥。”   胖子一听,人就脆弱了,哭腔就出来了:“李哥,我腿疼。”   李大头一听,就小心地揭开了盖着胖子的肮脏的薄被,双腿被截断的地方血水和浓水已经浸透了发黑的纱布,流了出来。   李大头轻声说:“你别怕,李哥护着你。” 第84章 真正的爱(19)   颜许和景其琛没有去报案。小地方,攀枝错节, 一个这么大的犯罪集团没有被抓住, 而且能够一直从事这这一伤天害理的行当。如果说他们在当地没有属于自己的消息网和逃避手段, 颜许是不相信的。尤其是小地方的管制并不太大,越小, 离政治中心越远, 乱七八糟的社会人士非常多。   白天的时候, 颜许和景其琛查看了桥洞周围的建筑和地理特点, 这个小县城傍山依水,空气很清新,人口也不多。路上的人闲散地散布, 如果没有被那个孩子拦住, 颜许都想象不到,如此美丽的外表之下, 竟然还有这样肮脏的事在发生。   到夜幕降临,凌晨三点以后,所有人都入睡了, 夜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在肮脏的桥洞里,墙壁上滴落下水滴,空气中飘散着潮湿腐烂的味道,这里睡得都是附近要饭的孩子, 他们大多之后七八岁,比五六岁的好管教, 也比更大的知道恐惧,不敢反抗。他们在这个秋天盖着薄而肮脏的被子,三两个挤在一个被子里头。   胖子已经睡着了,李大头蹲在一边,他看着这个桥洞,想起自己还在家的时候。   那时候多好啊,他家里不穷,因为政策变好了,还有了一栋两层的小洋房,爸爸妈妈也从外地回来,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他想要什么玩具,只要对着父母撒娇,十次总有两次能够要到。老师也很喜欢他,说他有读书的天分,聪明,就是有些调皮。   李大头想着想着,用脏兮兮的手臂去擦脸上的泪水。   不知道白天的那个叔叔,会不会来救他们。   因为当时时间有限,李大头没有告诉那个叔叔,警察局那边有这群贩子的内应,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连夜让他们离开。如果那个叔叔还准确说出了自己的体貌特征的话,自己的下场,估计会和胖子差不多。   胖子就是因为在上个城市跟一个大妈哭诉,被这个组织的人看到了,回来就被截断了双腿。   李大头现在才知道害怕,他搂紧自己的双腿,双眼无神地看着桥洞的入口。   可是他也清楚,等到他年纪变大,不那么好要钱了,他也会被变成残疾人。砍断双腿或者双手是最常见的,戳瞎眼睛割掉耳朵和鼻子,也算是比较常见。李大头想了想,觉得活着,似乎也没多大意思了。   但是他还想再看一眼自己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在看看家里养的那条黑狗,还有爸妈给自己新做的小床。   他当年是被人贩子在村头,用帕子捂住嘴,强行抱走的。   无论他多么剧烈的挣扎,和疯狂的叫喊,都没能逃离这个噩梦。   “就是这。”颜许和景其琛走到了桥洞的入口前,桥洞口的地方有一个帐篷,质量还不错,应该就是看管这些孩子的人。   颜许现在心情平复了很多,但是依旧愤怒,只是保持了理智。   他走到帐篷前,把帐篷打开,速度很快,发出的声音很小。并没有惊动里头睡觉的人,他就着月光打量睡在里头的这个人——年纪不大,但是长相凶恶,一脸的横肉,即便是睡着的时候,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人。   “醒醒。”颜许直接把这个人拖到了帐篷外边,不知道为什么,颜许的力气忽然变大了,明明在今天,在这件事之前,他还没有觉醒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大的力量,估计也是因为心情的变化。   这个一脸横肉的男人睡得正香,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看到陌生人的一瞬间清醒过来,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恶狠狠地骂道:“你们是谁?!知道这是哪儿吗?!知道老子是谁吗?!”   颜许一脚踹到这个男人的胸膛上,直接把他踹的仰面躺在地上,然后颜许没有把脚收回来,他的鞋底踩在这个男人的肚子上,力气大的让男人疯狂的大喊。   男人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颜许踩出来了,今天他的同伴去找鸡了,所以才留了他一个人在这看着,他抬头看着颜许,却又看见了站在颜许身边高大的景其琛,天色太暗了,男人看不清这两人的脸,他恶狠狠地说:“你们不要多管闲事!不想死的,现在就滚!”   但是这个一脸横肉的男人好歹还是知道现在是谁占据着上风,不敢说那些粗言秽语,他用恶狠狠的态度来掩盖自己的胆怯。   颜许可不觉得从事着这种行业的人能有什么骨气,他一只手掐住这人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颜许问道:“你们的大本营在哪儿?”   颜许觉得,要么就不做,要么就要斩草除根,现在把这些孩子救出去简单,可是这个团伙不灭。依旧会有很多的孩子成为受害者。虽然颜许也知道,这种行当,只要人心的欲望还在,不可能完全杜绝,可是只要他自己看到的,他就绝不能放任。   在这种事上,有人会选择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颜许也是有孩子的人,推己及人,要是他的三个孩子被拐了。被抓来做这样的事,甚至会被迫变成残疾人。颜许只要一想到这个,杀人的心都有了。   天底下的父母,除了少数的一部分之外,大部分遇到这种事,哪怕自己要去坐牢,也会疯狂的想要把人贩子杀了。   孩子是条命啊,人而为人,拥有同情心和爱心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这种人,不配称为人。说是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好歹畜生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胖子似乎要在嘴硬,一句话都没说。颜许怒从心中来,直接一拳打在了胖子的脸上,瞬间鼻血就留了出来。   颜许拉着胖子的衣领,把胖子拉到自己的面前,他阴恻恻地说:“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没人会知道你在哪儿。我们无冤无仇,更没有人更查到我。如果你带我去你们的大本营,说不定我还能看在你戴罪立功的情况下留你一条生路。”   至于是什么样的生路,颜许并没有说。   人贩子这种东西,就算进了监狱,待遇也会比强奸犯更惨。   胖子眼珠子一转,他们也不过两个人而已,还想要充英雄,自己要是带着他们去了大本营,那么多人,还怕这两个?于是胖子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说道:“成,我带你去,离这儿不远,走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站起来,带路。”颜许冷着一张脸。   景其琛则是举起手,在桥洞周围覆上结界,如果有人心怀恶意的走过来,就会被结界弹开。   这些孩子们现在还需要好好休息,等颜许和景其琛解决了这件事,就会把他们送回家。   李大头偷偷的在桥洞边,他认得出那个一拳挥向胖头目的人就是今天他求助的人。他一方面开心的不能自己,觉得总算是遇到了好心人。一边又害怕这个好心人去了大本营之后会遭遇什么不测。   虽然李大头还是个孩子,但是从他敢于求援,和保持冷静等待的性格来说说不定他的骨子里流着的是英雄的血脉。   李大头偷偷跟上了他们。   如果这两个叔叔因为自己的求援而遭遇不测,李大头会内疚而死的,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什么是知恩图报。   景其琛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们,也感应出了就是今天白天遇到的那个孩子,他停下了脚步,颜许转头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景其琛摇摇头。   这样也好,说不定这个孩子以后会有大作为。   这个大本营是在一个老旧的摇摇欲坠的拆迁楼内,附近的居民已经全部搬走了,只是工期还没有定下来,所以称为了这群人暂时的落脚点,而且十分隐蔽,周围不远处就是垃圾场,平常根本没几个人会往这边走,是个非常好的隐藏地点。   这些人现在也在睡觉,和孩子们住在阴暗潮湿的桥洞不同。他们竟然还有电有气,房子虽然老,但是该有的都有,遮风挡雨,环境算不上好,但是并不差。   颜许只要一想到这些人的生活是建立在那些孩子的鲜血与眼泪上的时候,他紧握的拳头上就布满了青筋。   “就是这,就是这。”胖子站在楼下,怎么也不愿意上去了。   可是颜许显然没打算给这个胖子逃脱的机会,他用绳子把胖子绑在了楼下,还让景其琛把绳子加固。   然后,颜许和景其琛走上了楼,两人的脚步声并不轻,没有刻意隐藏。   颜许直接踹开了第一扇门,里头的人打着地铺在睡觉——他们和外头的胖子不同,看起来是老实巴交的汉子,和街上走动的那些没什么两样。就好像你在路上看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你不会把他和人贩子联系起来。   这次颜许不是来和他们讲道理的,等这些人被颜许踹醒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了。   每一层楼都是如此,直到颜许他们走到了最后一层楼的最后一间房前,胖子说了,里头的人就是他们的老大,这个组织的头目。颜许想看看,这个人类外表的恶魔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   等颜许走进去,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没有三头六臂,长的也并不是一张坏人脸。甚至说得上是瘦弱,矮小。躺在床上的样子大约只有一米六的身高,脱发很严重,是个标准的地中海,手臂上身上也没什么肌肉。   睡着的时候眉头紧皱,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生活不如的中年男人。   “起床了。”颜许踹了一脚床。   如非必要,颜许都不想动手,害怕脏了自己的手。   这个矮小的男人哼唧了一声,他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地坐起来,他估计以为颜许是自己的下属,是有什么事情要来报告的。正不紧不慢的擦拭着自己眼角的眼屎,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我睡觉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吗?你信不信我让你也去街头要饭?”   因为成年不像孩子那么容易激起人们的同情心和爱心,所以他们对待成年人更加凶狠。   “哦?那你打算把我变成什么类型的?”颜许的声音不阴不阳,就连景其琛都从没见过颜许气愤到这个程度的样子。   矮小的男人显然还没完全清醒,还闭着眼睛弄自己的眼角:“把你变成半人,把大腿根都截了,再把那玩意也给你割了。”   估计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控制那些新进组织的人的。   颜许怒不可遏,他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实在不想和他多说了,正在颜许要动手的时候,景其琛却突然拦住了颜许。   颜许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景其琛。   景其琛说:“让他这样死,未免太便宜他了。”   说完,景其琛轻轻挥手,这个所谓的老大瞬间消失在了颜许的面前。   “他去哪儿了?”颜许问道。   景其琛说:“送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矮小的男人有个大名,叫张健康,一般所有人都叫他张头。他虽然瘦小,但是心狠手辣,是真的拿着刀子就敢捅人的那类人。胖子说他就是在老家闯了祸,杀了人,就逃了出来。因为太瘦弱,就连工地也不要他。   然后,这个男人就一手创建了属于自己的地狱,他就是这个地狱的王。   享受着手下的阿谀奉承,以及不劳而获就能得到金钱的快感。   他这辈子都被人嘲讽,因为出生就带着的缺陷,他总是受尽白眼。可他没有自强自立,没有用自己的本事得到别人的尊重,而是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并且还洋洋自得,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是个有本事的人。   而现在,张健康终于清醒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就是他的手术室,一个库房内,无数被卖来的孩子和男人女人,都是在这里变成他的摇钱树的,他们会变一个孩子,变成瞎子,高位截肢的,或者是别的什么残疾症状的人。   只是这一次,被人架着弄进这里的,是他自己。张健康疯狂的大喊:“你们是谁!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放我下来!我不会饶了你们的!”   然而这些架着他的人像是机器人一样,一个个都面无表情,似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张健康被捆在了手术台上,他看到了这些人手里的锯子,他疯狂大喊大叫,甚至吓的尿了裤子,嘴里喊出了救命。   他忘记了,这些年有那么多人都在这个仓库里痛哭流涕,希望他能饶了他们。   那么多懵懂的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就失去了一个健全人的身份。他们也大喊过救命,也希望他能发发善心。   但是张健康只是坐在一边看着,脸上还挂着笑容,这些人在他眼里并不是人,只是赚钱的工具。   随着张健康怒吼的声音慢慢变小,随之而来响起的就是尖叫,那些人拿着锯子,似乎并不想给他一个痛快,就那么一点点的锯着他的肉,他的骨头。   等张健康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依旧被架着,他的腿已经没了。这一次,他被锯掉的是他的胳膊。   下一次,他的鼻子会被割掉。   一直反复,而且,他不会死。   他会永远经历这一切,连死亡都成为了奢望。   这是景其琛给他构建的,他最爱的场景。   至于另外那些从犯,那些因为利益而跟随着张健康一起丧尽天良的人,景其琛直接把他送去了省公安厅的门口。把他们扒光了,在身上写满了他们的罪行。以及那些施虐的照片和视频。   人的罪行,还是由人来审判比较好。   只是这件事一出来,国内都沸腾了,在查证了照片和视频都是真的之后,不管是当地还是网上都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发出了同一个声音:死刑。   论坛上,就连有些并不在意犯罪的年轻人都在讨论这些事:   【我看了流传出来的视频,天啊,那些人是人吗?那些孩子叫出来的时候,我都哭了。】   【楼上+1,半夜哭得像条死狗,我都不敢给我妈看,我还没有孩子就哭成这样,我妈要是看了……】   【死刑!必须死刑!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孩子!】   【死!不死不足以平民怨!】   【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们捆在那儿的,那些人自己都不知道。估计是真的有神仙吧。】   【不管是不是神仙,我都得说一句,干得好!不过,要是直接把他们杀了更好!】   【楼上的有病吧?要是每个人都有判决别人的权利,那要法律做什么?】   【我支持把这些人捆着送去公安厅的人,就是要让这件事,这些人大白于天下,让所有人都看着。让父母不要掉以轻心。只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知道这些孩子可能会经历什么,那些父母才会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我都不敢想那些孩子长大以后怎么办……和天生的残疾人不同,他们以后怎么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啊。】   之后的事,颜许就没有再去关注了,他相信ZF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至于那些孩子,颜许也让景其琛把他们送回了家,至于双腿被截肢的小胖子是个孤儿,颜许就先把他安置在宾馆里,准备把他先带回家,这孩子被截肢的时间还比较短,景其琛说可能还有办法恢复。   别的孩子,截肢的时间太长了,就算景其琛施展法力,也不能再生。   李大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明明记得自己刚刚还跟着那两个叔叔,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等李大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柔软温暖的被子,空气中弥漫着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李大头看着墙,就在床对面的墙上贴着小红花的奖状,上面写着的都是李大头的本名——他的本名叫李浩,浩然正气的浩,是他父母对他的期望。   李大头小心翼翼地下床,穿上拖鞋,他看着自己的脚上的拖鞋,发现这是他被拐之前最喜欢穿的那一双。   估计是听见了屋里有动静,房门被人打开了。   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李大头憋不住眼泪,第一次嚎啕大哭,鼻涕都流了下来,他张嘴着飞奔过去,大喊道:“妈妈!”   他的妈妈也哭了,门外的爸爸和爷爷奶奶同样如此,一家人哭泣着抱在一起。   等到所有人的心情都平复了,李爸爸才说:“是村长通知我的,说你在村头,你当时正抱着一棵树睡觉。”   李大头抹抹眼泪,他被家人包围着,家里的那条狗就卧在他的脚下,李大头把自己经历的事情都说了,也说了颜许的事:“肯定是神仙!”   李大头斩钉截铁,他才上了两年学,还是比较迷信的。   而且事情也确实匪夷所思,因为那个县城离他家太远了,一晚上就算是坐车也赶不到。李大头觉得那个叔叔,一看就是好人,让人想要亲近,肯定是神仙,只有神仙才有这么大的本事。   李大头的家人也都是没接受过什么教育的,在这个地方,人们普遍还是比较迷信,神婆这个职业也还在。   一家人都觉得是李大头运气好,或者是自己祖上烧了高香,神仙显灵了。   因为不知道神仙的名字,李家人直接就刻了一个【善神仙】的牌位,天天供奉着,家里人吃饭的时候,也会分出一份饭菜拿去供奉。   只是他们都没有说出去,对外也只说是李大头自己想办法跑了回来,至于经历了什么事,李大头也从来没有说清楚过。   虽然村里有人说是李大头自己调皮,跑到了市里玩,钱花光了才回来。   但是这话太可笑了,因为一个孩子,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户口本,要多少钱才能在市里待上接近一年的时间?   “大头,去上学了。”隔壁家的金凤背着小书包找李大头一起同路去上学。   李大头被自己的书包整理好,跟父母打了招呼以后,带着一脸属于孩子的笑容,跟他的小伙伴并肩而行。 第85章 真正的爱(20)   小胖子被颜许抱在怀里,现在处于昏迷状态, 他的双腿已经感染了, 伤口化脓发黑。人贩子可不会大发善心给他治疗, 熬不熬得过去就看他自己了。景其琛一个咒法下去,除掉了小胖子感染的血肉, 但是不敢让伤口愈合。如果伤口愈合了, 残肢就失去了再生的可能。   颜许和景其琛连夜赶回家, 孩子们已经睡了, 也不知道他们今天玩的什么,就连精力最为充沛的小蛋都在呼呼大睡。颜许和景其琛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又抱着小胖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估计这是小胖子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他的眉头舒展着, 似乎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嘴角还带着甜甜的微笑。   颜许捏了捏这孩子的手,发现并不是肥胖,而是水肿, 他身上根本没什么脂肪。   这么多年都过着苦日子,哪里有可能吃好睡好,每天活的都胆战心惊,颜许转头看向在一边站着的景其琛,他问道:“真的能让他恢复身体?”   景其琛搂住颜许的肩膀, 他非常笃定:“当然可以,要不然, 把这孩子关于那个组织的记忆也抹掉吧。”   颜许点头:“可以。”   有些记忆并没有任何值得保留的地方。   景其琛从虚空中掏出一样东西,是一朵白色的花,长得像是百合,但是比百合花的花瓣还要更大,颜色更加洁白,像是被漂白剂漂白过的,花蕊是月白色,看起来非常高贵优雅。   “这是生花。”景其琛只说了个名字,然后将花瓣取下来一瓣,揉碎之后放在了伤口处。   “睡吧,他明早起来就好了。”景其琛招呼颜许去洗漱,他知道这朵花的威力,妖怪们趋之若鹜,就是因为它虽然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可是只要人没死,受了再严重的伤也可以把人给救回来。   这样的花,万年才得一朵,景其琛也只有这一朵而已,花一共有六瓣花瓣,只能用六次。   颜许点点头,他总是毫不担心景其琛所干的事情,他对这只老凤凰的信任很足,他相信景其琛,也同样认为景其琛可以解决一切他无法解决的事。   浴室里水汽弥漫,颜许舒展身体,浴室门开了,颜许已经习惯了自己洗澡的时候有人突然袭击,颜许转过去。看着已经向自己起立敬礼的小景其琛,他笑了出来,但是两人都没有说话。   景其琛慢慢走向颜许。   在水雾温柔的包围之下,两人合二为一,颜许高昂着头,在景其琛耳边说:“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景其琛似乎被激励了,颜许感到身体里的那东西瞬间硬的不可思议。   在最后一秒,景其琛说:“我也是。”   遇到一个能够互相理解,不刻薄,不自以为是,能够体谅对方的伴侣是多么不容易。人身上有那么多的缺点,可是两个人在一起,却能为了对方下意识的改变自己的某些行为,为了维护这段感情,因为珍惜这个人,每分每秒都能感受到幸福。没有任何关联的两个人相识相知,组建一个家庭,这几乎就是一个奇迹。   颜许也相信,每一对感情已经破裂的夫妻,在谈恋爱的时候,一定也是彼此珍爱的。   如果有一天,他和景其琛的感情也破裂了,他希望自己永远能记得此时此刻的感受,记得在他的人生中,景其琛的忽然出现,令他得到了最快乐的一段生活。   虽然遇到了很多事情,可是这些事都不是阻碍。   小胖子在第二天清晨醒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了一只小凤凰,一只小公鸡和一个奇怪的六只翅膀六条腿的小家伙,他懵懵懂懂,竟然也不害怕,估计是因为他现在脑子也是混乱的,他问道:“这里是哪里啊?”   等他终于清醒过来,才瑟瑟发抖的缩在被子里,展开了自己的被子结界。   颜许一进门,发现孩子们像是看神奇物种一样看着小胖子,他叹了口气:“你们别围着这孩子,快去吃饭。”   孩子们又扑棱着自己的小翅膀出了房门。   大概是因为听见了大人的声音,小胖子这才从被子里把自己的头探出来,他小声问:“叔叔,这里是哪里啊?”   颜许笑了笑:“这是叔叔家,来,给叔叔看看你的腿。”   小胖子不明所以:“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吗?”   小胖子已经失去了关于人贩子的所有记忆,当然也不记得自己腿断了。他现在只记得在今天之前,他还在街头上游荡,看看有没有地方的垃圾堆里有吃的,他是个孤儿,但是其实有亲戚的。亲戚收养了他,可是从来不管他,饥一顿饱一顿,还要被亲戚的孩子们骂,说他是个脏鬼,是从垃圾堆里出生的。   受不了的小胖子逃离了那里,最后遇到了人贩子,饿了好几天的小胖子,是被一个包子诱拐走的。   对从小不愁吃不愁穿的孩子来说,包子这东西似乎吸引不了任何人,可是对小胖子而言,包子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有肉有菜,还可以填饱肚子,香香嘴巴。   但是小胖子还是十分听话的掀开被子,给颜许看自己的腿。   他现在觉得颜许就是给自己包子的好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记忆了。   家里已经有三个孩子的颜许不准备收养小胖子,他想着给小胖子找一个合适的领养家庭,颜许思虑再三,觉得壮壮家就很合适,壮壮上次也说想要收养一个。不过壮壮现在也有一堆麻烦事,颜许准备先去问问张冷轩的意思,不要强买强卖。   现在生不出孩子的家庭很多,颜许曾经听在医院上班的护士说过。   有一个流浪的女性,她精神有问题,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怀了孩子,就在大街上生产了,医院派了车子去助产,孩子生下来以后,那个流浪女性就偷偷跑掉了——或许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生了一个孩子,或许是她意识到了,但是为了这个孩子的以后,她宁愿失去这个孩子。   医院检查了这个孩子没有问题之后,一夜间医院爆满,全都是想领养这个孩子的人。   现在领养手续很麻烦,孤儿院里的孤儿,你想要领养要经历很多复杂的手续,而且普通人的话,排号都要排很久。   不过这也是孤儿院对这些孩子负责任的表现。   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领养,那张健康就不用去想办法拐骗孩子了,直接去孤儿院领养就行。全国那么多的孤儿院,张健康只要多跑几个地方,一个不小的组织就出现了。   “叔叔,我叫蒋晨。”小胖子一本正经的说,“我妈妈说,是光明的意思,是早晨太阳升起来的意思。”   颜许点点头。   小胖子被景其琛抹去了记忆,也治疗好了双腿,景其琛保留了小胖子在经历人贩子这件事之前的记忆。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就是这些记忆构成了小胖子的性格,构成了他幼小的人格。   下午的时候,颜许和张冷轩在张冷轩家里说话聊天,张冷轩穿着睡袍,十分不讲究,头也没有梳,脸也没有洗,懒到了极点。   “壮壮?”颜许出声提醒,他刚刚才和张冷轩说了关于小胖子的事情,张冷轩瞬间回神。   张冷轩对孩子其实没什么感觉,他喜欢小朋友,但是也仅限于喜欢别人家的小朋友,让他自己养就实在有点困难了。   “我问问欧阳吧。”张冷轩说道,“主要是这段时间我们事情也很懂,九尾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颜许理解的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过来问问你,你这边不方便也没有关系。”   自从家里来了一个新孩子之后,小蛋是表现的最开心的一位,他整天都跟着蛋蛋和小墩儿在一起,很少见外人,也没有亲近的朋友,有了小胖子之后。蛋蛋和小墩儿就成了小蛋的旧爱,小胖子变成了新欢。   小蛋会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分给小胖子一份,会踩在小胖子的肩膀上趾高气扬地俯视着自己的两个哥哥。   然后就被蛋蛋和小墩儿无情地踩在地上琢它的脖子。   “小胖子怎么一点也不怕蛋蛋他们?”颜许有些想不明白,就算小胖子还是小孩子,但是也应该看的出来家里的三个孩子都不是正常的小孩子吧?   景其琛笑了笑:“当然我想的办法。”   景其琛也算是考虑完美了,颜许亲了亲景其琛的唇角。他看着景其琛的眼睛,充满了爱意与认真:“你的心眼比我还好。”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景其琛搂住了颜许,“这孩子是人类,我觉得不适合让妖怪领养他。我已经让青岩去看有没有适合领养这个孩子的家庭。没有亲生孩子的,双方都有工作的,有固定的房子和稳定的收入。多年无子的那种夫妻。还有人品这一方面,青岩办事的能力很强,我还是比较信任他能够做好这件事。”   这当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人类夫妻养大的孩子会比妖怪养大的更能适应这个社会。   小胖子可以去读书,读到他不想读为止,然后参加工作,谈个恋爱,找个能够相伴一生的人。   很快,青岩就介绍了一对夫妻过来,这对夫妻都是外地人,在这个城市认识,然后走到了一起。两人都四十多岁了,女方的身体有问题,生不出孩子,领养又一直没排上号。这么多年感情也一直很好。男方表现的非常爱自己的妻子,不愿意为了后代跟妻子离婚再找一个。   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女方是个财务,在一个私企当会计。   男方在银行上班,一直也没有升职,但是生活还过得去,虽然算不上特别富裕,但是养一个孩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青岩先生来找我们的时候,我还觉得馅饼从天而降呢。”女方比较健谈,嘴角挂着笑容,她觉得自己的运气非常好。说来也奇怪,人们对孩子总有种执念,他们觉得家里必须有孩子,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这倒和传宗接代没有关系,传宗接代现在大部分是老一辈的思想了,而且还有不少老一代没有这种想法。   孩子是父母灵魂的延续,是他们所有的爱的延续。   女方似乎很急切:“我想看看那个孩子,看看我们有没有母子间的缘分。”   颜许点点头:“可以。”   这一天景其琛把孩子带出去玩了,估计是找了个深山老林,家里就只剩下颜许和小胖子,小胖子怯生生地走出来,他没见过这对男女,但是也知道,这是叔叔找来领养自己的,是自己以后的爸爸妈妈。   小胖子经过这段时间颜许的关爱,已经变成了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他的年纪也只有六七岁,虽然比这对夫妻想象的理想年纪大了一些,但是因为父母双亡,没有会和他们争抢的亲戚,所有这点小小的瑕疵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小晨,我是林阿姨。”林夏天走到蒋晨的面前,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她蹲下去和蒋晨平视,“阿姨来看看你。”   说完,林夏天转头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公,于是她老公也走了过来。   林夏天拉住蒋晨的手,带着笑容:“这是你郑叔叔,我们过来看看你。”   到走的时候,颜许和林夏天在一边说话,林夏天对这个孩子很满意,觉得哪里都好,认为这个孩子跟自己有缘分,一定可以组成一个家庭。   不过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接下来的三个月,林夏天和李先生每天都会过来一次,看看蒋晨,给蒋晨买小礼物和衣服,蒋晨也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可以拉着林夏天的衣服和林夏天撒娇了。   双方对对方都很满意,颜许觉得时机合适了,就跟林夏天说好了领养的日期和时间。   至于蒋晨的亲戚,那边自然有景其琛去想办法。   “你们每隔三个月带孩子来我这里一趟。”颜许对这对夫妻说,他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这个世界上的俄坏人实在太多了,有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光看外表和行为处事,是看不出这个人的本质的。   蒋晨是被颜许救回来的,和颜许也有缘分,而且想出了这么几个月,颜许对这个孩子还是有感情的。   他可不希望这孩子去了新家以后受到虐待,颜许要对这个孩子负责任。   “好的。”林夏天没有任何抵触,她看着颜许,发自真心地说,“颜先生,你可真是个好人。”   颜许笑了笑,他说道:“我不算好人,只是遇见了这个事。”   人生而为人,与畜生不同的地方除了运用工具之外,还有就是人是有感情的。   虽说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有人在争论到底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可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后天的教育可以改变一个人,好的父母会教出好的孩子,养不教父子过,这句话的由来也是有原因的。   所以当小墩儿和蛋蛋出门的时候,见到这两个孩子的人,没有一个不夸他们懂事可爱。   家教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对三观和人格都还不健全的小孩子们来说。   蒋晨是在一个美丽的清晨被接走了,他念念不舍的跟颜许打招呼,也舍不得自己的小伙伴,还有景其琛做出来的香喷喷的饭菜。这个家对蒋晨来说就像是天堂一样,没有一处不好。   小蛋也有些伤心,他在阳台上看着蒋晨坐到车,然后离开这个小区,小蛋颓废了,它难受了。用翅膀遮住自己的脑袋。孩子们的友谊是很纯粹的,小蛋不知道蒋晨每隔三个月还会回来,它现在只是单纯的认为,蒋晨永远都不会和自己再见了。   颜许把小蛋抱进怀里,他嘴角带着笑容:“小蛋别难过,有缘的话,会再见的。”   小蛋更伤心了,谁知道有缘是什么啊?是什么东西吗?能不能吃?缘这东西小蛋能找到吗?   等到三个月后,正在玩拼图的小蛋又一次看见了蒋晨,蒋晨穿了一身漂亮的衣服,小衬衫加上小马甲,还有小皮鞋。带着一脸笑容,一看最近就生活的很好。孩子就是这样,无论之前吃了多少苦,很快就会忘记了。   他现在还是叫林夏天和她老公叔叔阿姨,不过看样子再过不了多久,就会顺其自然地叫一声爸爸妈妈。   “这孩子太懂事了。“林夏天站在门口跟颜许说话,她的脸上满是慈爱的表情,“他每天一大早起来就要打扫家里,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他也不听。”   林夏天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他说,不做事会挨打的。”   “他以前,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他的那些亲戚简直丧尽天良。如果不喜欢这个孩子,就不要争取监护权。竟然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像个保姆一样做事情。”林夏天咬牙切齿,她不知道人贩子的事,不然现在估计状态更差。   林夏天没有孩子,她觉得孩子是上天赐下来的珍宝,所以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虐待孩子。   人和人的生活轨迹是不相同的,有些人一辈子都没经历过什么坏事,他们天真善良,对万物都有怜悯之心。遇见可怜的人和事,愿意付出自己的一份心力。   颜许之前在那个小县城问过一个给那些孩子捐款的人,问他知不知道这些孩子是有组织的。   那个人说:“我不知道,可是如果那个孩子要不到钱挨打怎么办?如果那个孩子确实是需要钱怎么办?我给得不多,我负担得起。就算真的是被骗,也不过是损失几块钱而已。”   颜许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对不对,如果要不到钱,人贩子集团会解散这个团体,还是回去毒打那些要不到钱的孩子,甚至把他们弄成更加严重的残疾?颜许不是人贩子,也不了解。   所以他不知道是给钱的好,还是不给钱的好。   他是有能力解救这些孩子,但是大部分人是没有能力,普通的老百姓,要是看到不寻常的要饭的残疾人和小孩,能够去帮忙报警,就已经算是非常了不起了。   因为这些人要承担着被人贩子集团报复的风险。   对于这类人,颜许是非常敬佩的,他们或许做得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一个人去当英雄解救孩子们,可是他们也付出了自己的力量,承担了他们原本不该承担的风险。   小胖子找到了林夏天和她老公,林夏天也找到了小胖子。   缘分这个东西,向来妙不可言。   “其琛,小蛋的尿不湿你放在那儿的?”颜许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不到那个定做的尿不湿了,因为小蛋有六条腿,所以尿不湿是专门找妖怪做的,花了景其琛很大一笔存款。   景其琛走到房间里帮颜许找,就在衣柜旁边的小柜子里,颜许拿着尿不湿去找小蛋。   结果小蛋看见尿不湿就一个劲的逃跑,像是看见了阶级敌人,嘴里还发出叫声。   蛋蛋拦住了颜许:“粑粑,小蛋说他不喜欢尿不湿。”   这下颜许犯愁了,小蛋毕竟是孩子,还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没有尿不湿的话,家里的沙发和床……   而且绝不能让小蛋觉得它决定的事就能让父母妥协,颜许让景其琛把小蛋抱过来,然后给小蛋穿上了尿不湿,小蛋的表情都快哭了。颜许的心又软了,他亲了亲小蛋的额头,虽然只能亲到羽毛,但是也聊胜于无。至少小蛋不闹脾气了,乖巧的窝在颜许的怀里。   颜许的心都快化了,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粑粑,蛋蛋也要抱抱。”蛋蛋抱住颜许的胳膊,小墩儿站在一边,小墩儿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不再那么喜欢撒娇,他鄙视的看了一眼明明已经长大了却还是像个奶孩子的蛋蛋。   自认为是大人的小墩儿去搬出了自己的画架,开始每天必有的画画时间。   这一刻,颜许突然明白了阖家欢乐是什么意思。 第86章 奇怪案件(1)   颜许从床上惊醒,他看向窗外的夜色, 星辰黯淡, 整个天空黑压压的, 一点儿也看不出平常星河璀璨的样子。他心有余悸的走下床,穿着拖鞋去客厅接水喝。他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却能感觉到这个梦带给他的恐怖的感觉, 那种滋味说不清楚, 但是大脑还残留着那种极度恐惧的感觉。   景其琛这天晚上没有回来, 他还要处理市里几个妖怪的事,最近出现了连环杀人案,人类那边查探之后确定作案的不是人类。   颜许这个噩梦, 大概就和景其琛带回来的案宗有关系。   现场照片全是一片血肉模糊, 每个尸体都被分割成八十六块,八和六都是非常吉利的数字。   而且尸块的截断处非常漂亮, 看不到一点血丝,就像是又长了一层皮肤,诡异非常, 而且一直都没有散发出腐肉的臭味,反而有着淡淡的花香味。   人类那边是第一时间把这件事转交到了景其琛这边,完全不知道怎么破案的景其琛被赶鸭子上架,每天都和自己的下属们开会,妖怪们可不是什么查寻命案的高手,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大概是制造命案的高手。   再加上那些尸块不知道被施了什么法, 景其琛竟然不能通过尸块感觉到凶手,也没什么线索,景其琛这段时间差点抠破了自己的脑袋,简直想要撂挑子不干了。   颜许就只能在家里看孩子,之前都是两个人一起照顾,偶尔另一个可以有出去走走的机会。   虽然蛋蛋和小墩儿现在也可以带小蛋,但家长总是不会放心,颜许还是要自己看着。   “粑粑。”蛋蛋变成了人形,原形的小蛋和小墩儿还在睡觉,蛋蛋揉着自己的眼睛,看样子还是有点犯困,“我们去公园玩好不好?”   颜许想了想,也应该带孩子出去透透气,天天都在家里待着,自己这个大人都有点受不了。   更何况为了孩子们的眼睛着想,颜许也没有给他们买平板电脑和智能手机,不过玩具倒是买的很多,想看动画片的时候,颜许还能把自己以前看过的碟子找出来。   比如猫和老鼠的原装碟,还有宝莲灯,葫芦娃,偶尔孩子们也会看看最近热播的动画片。   三个孩子的童年和普通的人类小孩没什么区别,甚至可能还比不上那些家庭富裕一点的。   不过大概是因为年纪小,孩子们倒是很满足,如果哪一天能够看一天的电视,就开心的不得了了,简直要起飞了。   颜许去收拾了点东西,小蛋是最不好带出去的,因为他的原形实在是瞒不过去,总不能说是在太空转了一圈的分身?或者是实验培育的?估计分分钟被抓进实验室,太空和科学实验表示不接这口锅。   于是颜许万般无奈,只能把小蛋全副武装,裹着一个小孩子的披风给报了出去,还用一个大帽子遮住了一大半的身体。好在小蛋很懂事,也不叫,也不左动右动,一出门,小蛋又变得文静了。   颜许带着孩子们去了公园,还是在以前常去的那棵树下。因为这边基本没有什么人,是个可以好好放松的地方。蛋蛋和小墩儿因为是人形,所以可以追逐打闹,小蛋在襁褓里,羡慕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   小蛋现在非常想也变成人形,这样他就可以和自己的哥哥们还有普通的小朋友一起走在街头上,拉着自己父母的手,撒娇或是调皮,都可以。   颜许正看着天空发呆的时候,突然有人遮住了他眼前的阳光。   颜许眯了眯眼睛,总算看清了这个逆光的人——这是个年轻男人,颜许从来没有见过,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金色的头发,像是刚刚从画册上走出来的欧洲模特,但是不能算是个纯粹的外国人,他说话的口音还是地地道道的当时地方言。   “你好。我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就想着过来和你说说话。”男人笑了笑,然后反应过来说,“我叫伊迪,你呢?”   颜许愣了愣,不过有人来打招呼,他又不是不懂礼貌的人,于是说道:“我叫颜许。”   “我偶尔过来走走的时候都能看见你,你是不是住在附近?”伊迪的眼角弯弯,一副非常温柔的样子,他原本长的就好,很能得到别人的信任,毕竟这是个看脸的时代。长得好看的人就有很多特权和便利。   不过颜许还没蠢到跟一个陌生人说自己住在哪里,他只是说:“不太远。”   伊迪点点头,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直接坐在了颜许的身边,神情自在,似乎一点不觉得和一个陌生人挨得这么近不舒服。可是他没感觉,不代表颜许没有啊,颜许不动声色地朝旁边移了移,同时抱好了怀里的小蛋。   “我之前看见你的时候就想过来打招呼,不过看你身边一直跟着一个男人,我以为你们是情侣。”伊迪笑了笑,“不过我看见你的孩子了,你结婚了吗?”   颜许点头:“结婚了,而且那确实是我的爱人。”   大概是头一次看见有人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是个双性恋,不仅有孩子,还有个同性爱人。伊迪有点吃惊,不过他面上的表情还是维持的很好,一点看不出吃惊的样子,他点点头:“现在对同性恋确实很严苛,结婚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颜许没太听懂,他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男人,结婚和同性恋严苛有什么关系?简直莫名其妙嘛!   伊迪看着颜许,他英俊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他的英俊和景其琛的不同,景其琛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而伊迪则是像油画里走出来的,两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他是时下年轻人最喜欢的长相,不仅帅气还带了点痞气。穿了一身黑色的皮夹克,非常帅气的机车装。   不过颜许的内心毫无波动,他对这个人来找自己说话非常不理解,因为他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也没有想和这个人做朋友的想法。   “我给你表演一个魔术吧。”伊迪的手伸向了颜许的脑后,不过两人依旧保持着安全距离,颜许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私人领域被入侵了,伊迪把手收回来,超自己的手里吹了一口气,一朵妖艳欲滴的玫瑰花在他的手心缓缓绽放。   即便迟钝如颜许,这会儿都能感觉到这个人在撩自己了。   颜许可不打算跟他互撩,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有男朋友,我们的感情也很好。”   伊迪似笑非笑:“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带着孩子出来?他肯定不能接受你以前和女人结过婚吧?或者你现在还没有离婚?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有很多的选择。”   颜许再次一脸懵逼,不过他不能和这个陌生男人说,自己已经掌握了男男生子的诀窍,不然被送上试验台的就是他自己了。   看着颜许不说话,伊迪觉得自己说对了,于是他再接再厉:“你不要有什么负担,我是个体贴的人,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颜许摇头,坚定地拒绝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不认为我们能成为朋友。我和我爱人的关系很好,我们也很相爱,你条件很好,完全可以找一个合适你的人。”   伊迪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原本就带着三分痞气,勾唇一笑的时候更让人觉得邪魅非常:“怎么办?我现在就觉得你适合我。”   颜许无语凝噎,但是良好的教养让颜许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要不然他现在肯定要说“你脑子瓦特了。”   明明颜许的抗拒姿态已经很明显了,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离我远一点的意思。   “这也是你的孩子吗?看着你的年纪不大,已经有三个孩子了?”伊迪还一副没有感觉的和颜许继续说话,似乎并没有发觉自己不受欢迎,还自顾自地说,“孩子多也好,至少家里的长辈不会再催了,你多大了?看着好像还咋念大学的样子,结果孩子都这么大了。”   这人话可真多,颜许有些无奈,最终还是说道:“我只是带着孩子们出来走走,很快就回去了,我希望能够清静一些。”   这话已经是很委婉的在告诉对方自己并不想和他说话,或者有任何的接触。   可是伊迪似乎完全听不出颜许话里的意思,还是一副自来熟的行为处事:“对了,你喜欢看电影吗?我知道今天上映了一部很不错的电影,虽然是爱情片,可是试映的口碑就很好。要不我请你和你的孩子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难得遇到像你这么合我眼缘的人。”这个金发的男人很会运用自己的魅力,他一笑起来,似乎身后美丽的风景都成为了他美色的陪衬。周围走过的年轻男女,都会下意识的看着伊迪,就算是走过了一段路,都会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看。足以证明他确实有不小的魅力,如果他遇见的不是颜许的话,大概轻易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毕竟现在是个消费男色的时代,人们下意识的觉得长得好看的人大概都不是坏人。   但是颜许已经有一个非常优秀的爱人了,景其琛符合颜许的所有审美,颜许已经盲目地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景其琛更好看的人。   “谢谢你的邀请。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去邀请一下别人,我对这个没有兴趣,我对你也没有兴趣。”颜许很难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他一般的时候都还是很照顾别人的自尊心的。   然而伊迪没把颜许的拒绝当回事,或许他已经习惯了被别人奉承的日子,他觉得颜许这个态度明显是在欲拒换休。没有人可以真正阻挡自己的魅力,就像是以前遇到的那些人,总是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说自己不是看外表的人。   但是喝过几次咖啡,看过几次电影之后,轻易就和自己进了酒店,在床上比自己还要卖力。   伊迪可不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和这些人有什么区别,而且明明和女人结婚了,还要找个男性爱人。这不是非常讽刺吗?至少在伊迪看来,颜许远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正派。和那些人应该也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伊迪接着说:“相信我,我给带给你一个全新的世界,全新的感受。”   这话不仅没有触动颜许,反而让颜许觉得想笑,颜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问道:“你知道我有男朋友,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你的做法很卑鄙吗?”   “难道你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伊迪发出一声惊叹,“看来他比我还要成功。”   “不过这也没什么。你依旧可以爱他,但是这也不耽误你和我一起享乐。”伊迪挤眉弄眼,这个普通人做起来会显得有些猥琐的表情他坐起来却一点儿不奇怪,甚至增添了别样的魅力。   颜许翻了白眼,他已经非常有涵养的忍了,现在却完全忍不住了。   伊迪侃侃而谈:“这个圈子本来就是这样,反正你爱人也不会发现,你根本不用担心。”   颜许看着伊迪,他完全想不通这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男人,拥有好看的外表,高大的身材,但其实是这种人,颜许站起来,他抱着小蛋,决定换个地方坐。蛋蛋和小墩儿总能找到他。   说起来也奇怪,大概是血脉的地方,只要在周围,蛋蛋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他在哪里。   “你走哪里去?”伊迪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颜许站起来,抱着那个被捂得严严实实地孩子向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见颜许没有理他,伊迪又跟着走了几步,他嘴里还说道:“你把你孩子捂得这么严实,是不是因为他生了什么病?所以见不得人?”   这话实在是太难听了,就算是张冷轩说这样的话,颜许也会气得想打人。   “你是听不懂我之前说的话的意思吗?我想说,你离我远一点。”颜许还是没能把滚这个字说出口。   伊迪站在原地,话也没有说,他就看着颜许的背影。但是并没有任何颓废的表情,也不像是刚刚被人拒绝的样子,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粑粑。”蛋蛋和小墩儿玩累了,在长椅上找到了闭目养神的颜许,小蛋的襁褓被颜许信心掀开了一个小缝,小蛋看得到外头,但是外头看不见里面。   小蛋这还是第一次出来,他也很激动,就像是蛋蛋一起第一次到公园的时候一样,不过和蛋蛋不同的是,小蛋并不能肆无忌惮的在公园里玩耍,和自己的哥哥们追逐打闹。他不得不文静,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并不能够让他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他太容易被发现了,太容易吸引目光。   颜许亲了亲小蛋,他的语气很温柔,父子连心,他能感受到小蛋的沮丧和不开心:“再过一段时间,小蛋就能和哥哥们一样,变成漂亮的小孩子了。”   小蛋似乎被颜许激励了,他的小翅膀挥了挥,睁着黑色的像是黑色宝石一样的大眼睛看着颜许。   等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颜许才带着孩子们回到家里,景其琛今天回来的很早,准备好了晚餐。晚餐吃的是外卖中餐,是一家人最常吃的哪家,不仅干净卫生,味道也很好。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颜许在出门之前给景其琛发了短信,所以景其琛知道他下午带着孩子们出去了。   颜许过去亲了亲景其琛的唇角,挣脱了襁褓束缚的小蛋扇动翅膀,不过因为不能掌握六只翅膀飞动的频率,所以总是不能真正的飞上去。在地上的话,六条腿也很难跑起来。总是跌跌撞撞的,但是因为本身身体就好,所以磕磕碰碰的,倒也没有受伤。   小蛋走到了景其琛的脚下,在景其琛的腿边,景其琛把小蛋抱起来,他看着自己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并不像自己。但是他的怜爱之心并没有减少,他甚至想象着颜许的原形是不是也是这样。一想到颜许也会这么摇摇晃晃地用六条腿艰难的走路,或者是翅膀两只飞起来,另外六只却动不了的样子,就觉得非常可爱。   光是靠脑补,景其琛就要被萌翻了。   “今天玩的还好吗?”景其琛和颜许一边朝客厅走,景其琛一边问道。   颜许想了想,大致上还是开心的,不过他也没有刻意隐瞒:“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景其琛挑了挑眉毛:“哦?”   颜许随口说了两句:“很奇怪,一直在说话,说的话也很暧昧,不过我没理他。估计是自我感觉良好的那种人吧。”   景其琛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他眼里颜许非常优秀,有人搭讪很正常,只要颜许的态度是正确的,那就没什么可怕的。而且景其琛对自己可是非常有自信,他不认为还能有比自己更优秀的男人——除了颜许他爸。   身为儿婿,景其琛还是得给岳父一点面子的。   吃完饭,颜许和景其琛洗漱完躺在床上之后,颜许才问景其琛今天的动向:“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景其琛叹了口气:“一点头绪也没有,我找人类提供了一个破案大师过来,你知道的,我手底下那些妖怪。一个比一个傻得可爱。”   颜许轻笑出声。   “我还收到了那个破案专家的照片,说是明天就来报道。”景其琛把手机打开,把照片调出来给颜许看,“一个假洋鬼子,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而且父母都是外国人,他自己竟然不会说英语。”   颜许一看,这不就是他下午遇到的那个叫伊迪的男人吗?这么巧?   但是颜许保持了沉默,毕竟人家是来破案的,虽然说话不太好听,让人厌恶,可是好在没有动手动脚,就像吃饭吃出了一只苍蝇,虽然恶心,但也只有忍了。他要是告诉了景其琛,让景其琛有了抵触心理,这个案子估计就办不好了。   抓住连环杀手显然比自己受到三两句骚扰来得重要得多。   “大概要等那个妖怪再次犯案,我才能抓住他。”景其琛有些懊恼,他这辈子还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如果是刚刚犯下的案子,我还是能追踪到气息的。”   颜许想了想:“但是我们这个市里的妖怪,你不是都一清二楚吗?”   “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我就知道。”景其琛说道,“如果他们是正经妖怪,而且是在建国前成精的,在我这边登记之后,人类就不会找他们麻烦。甚至人类的办事处也会给他们提供便利,像是身份证和护照这些东西。让他们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不过也有不会来登记的妖怪。”景其琛叹了口气,“妖怪和人一样,都有自己的坚持和想做的事,他们不愿意被束缚。”   景其琛为了这些妖怪,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他是大妖,也是上古神兽。正是因为有这层身份,妖怪们才愿意听从他,服从他,臣服于他。但是总有些妖怪不是,这些妖怪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甚至有些唯我独尊,不愿意受到任何人或者妖怪的管束。   “那些尸体你见到了吗?”颜许不想说尸块。   景其琛点头:“我见到了,那上面的味道不是花香,只是人类闻起来像是花香,如果是妖怪闻的话,就会觉得那是花腐败的味道。我从没有见过会用这样的方法杀人的妖怪。他在分尸之后,会让尸块重生,就是让尸块活下来。”   “这样皮肤会重新覆盖断口处,包裹住血液,不让血流出来。”   就连景其琛都觉得非常诡异,他对颜许说:“你这段时间也注意一下,我觉得那个妖怪很快就会再次犯案,他应该已经成瘾了。”   “成瘾?”颜许不太明白。   景其琛解释道:“妖怪只要杀一次人,就不会再停手,这也就是当年我要封印九尾狐的原因。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杀人,就像是人类吸那种烈性毒一样,只要有一次,就永远不会停下来。”   颜许有点懵逼,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我会保护好孩子们的。”   景其琛点头:“我会在家里设下结界,一旦有法力高强的妖怪触动,我就会马上回来。还有我以前交给你的那个锦囊,你这段时间要一直戴着,不要怕麻烦。”   景其琛看着颜许的眼睛:“你和孩子们,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你们不会有事的。”   颜许点头,他能够理解景其琛,他知道,他的爱人不是个只顾小家的人。   他的爱人,可以撑起一片天。   这也是颜许为之骄傲的地方。 第87章 奇怪案件(2)   果不其然,事情和景其琛想的一样, 犯人在三天内又连续犯下了两个案子。受害人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一男一女。   两个人没有任何联系, 男的是个程序员, 经常加班到很晚,长得不算好看也不难看, 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看不见的人, 听说很少出去玩。每天都在公司加班, 周末也是在家里休息。独居, 没有女朋友,也没有交往的很好的男性朋友。   生活也不是很规律,放假的时候在家点外卖, 租住的房子也不是很好。小区很老, 也没有门卫,周围的卫生环境堪忧。估计因为是男的, 也没有太强的安全意识,经常不锁门。   家里没有养宠物,窗户也一直开着, 没有防盗栏。   另一个受害者是女性,不过和另一个受害人不同的是,她是个高级的私人顾问,住着高级小区,跃层房子, 家庭背景很好。很会为人处世,长得漂亮, 会打扮。而且有很强的安全意识,家里还有报警器。   景其琛看着卷宗,站在他办公桌前的三个妖怪大气也不敢出,他们最近也被这个事情弄得没有办法了。毕竟身为妖怪,在这种事情上就有天生的短板。远不如人类的脑筋转得快。   这是有原因的。   妖怪天生就拥有更大的力气,更强有力的攻击手段,就算没有,也有逃窜保命的能力。   人类却不是这样的,人类生来就弱小,没有厚实的可以阻挡伤害的皮毛,也没有爆发力极强的肌肉组织,就连逃跑,也只能用自己的两条腿。   可是强大如妖怪却没有占领这个世界,反而是弱小的人类成为了这片大地的主人。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人类聪明,他们的头脑更发达,他们可以从一切大自然塑造的神迹以及动物身上寻找到增强自身的方法。他们可以借助工具,创造事物。甚至可以突破大气层进入外太空。   这是妖怪们无法做到的,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人类是有家国观念的,在有些时候,人类可以抛弃自己的利益团结在一起,妖怪却只会各自为政。   有坐轿子的人,必然就有抬轿子的。人类有抬轿子的人。   可是妖怪却没有,每只妖怪,都想自己是最好的,最强大的,别人无法比拟的强大。   青岩是第一个说话的,他表现的非常镇定,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成长了不少。不过他本身的性格就是如此,天生就不是自以为是的妖怪,和他的本体有关。他说道:“老大,这件事可能需要让人类那边派人过来协助。”   “让人类来协助?”旁边的妖怪马上就不乐意了,他一副看叛徒的表情一样看着青岩,“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干不好这事儿?让人类过来,人类那边不就会把我们看扁吗?”   青岩反唇相讥:“难道靠你就可以查出来吗?不如别人就是不如别人,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现在市里的妖怪胆战心惊,都怕查到自己脑袋上来。能更早抓住这个杀人狂魔,对人类对妖怪来说都有好处。”   靠着门的妖怪出来打圆场:“你们都别吵啊,这有什么,本来受害的就全是人类,和我们没有关系。只是说犯人是妖怪而已,我们可以协助调查。抓人什么的我们去就成了。”   三只妖怪各执一词,吵闹非常,景其琛听得脑仁都大了,他敲了敲桌子,办公室一下就安静了。   “我已经让人类那边派了破案专家过来,应该今天下午就能到。如果真有本事,你们就要向人家多学学。”景其琛板着脸,他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非常威严,至少他的下属们大气都不敢出,只能闭上嘴看着景其琛。   景其琛才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之所以这么听景其琛的话,也不仅仅是因为景其琛强大而已,更重要的是,景其琛是唯一一个这么强大,又愿意庇护他们这些小妖怪的上古神兽。   景其琛又说:“人家既然来了,你们说话做事就收敛一点。”   三只妖怪点头,不敢反驳。   “别人怎么想的,怎么做的,你们也多学学,别总是老天第一老子第二。”景其琛皱着眉,显然不太喜欢下属的这种态度。   青岩是唯一一个敢接话的:“一定的,老大,你别担心,该怎么做我们心里有数,绝不会让人类那边看热闹。”   景其琛点头:“你们先回去工作吧。青岩留一下。”   另外两个妖怪退了出去,其中一个红色头发的压低声音跟身边的朋友抱怨:“青岩就是个马屁精,明明修为没比我们高,说不定真打起来还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是就能得到老大的信任。”   红发妖怪越想越不是滋味:“要不是老大有大嫂了,我都怀疑他会不会爬上老大的床。”   身边的朋友大概和他物以类聚,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也不能明说,他也符合道:“一只老鼠,遇到事就只会哭,能有什么本事?要我说,过不了多久,老大就会知道你的好了,就会重用你了。”   红发哼了一声:“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跟那只老鼠抢,别人知道了,还不是说我光会欺负可怜人。”   他们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景其琛和青岩在办公室里,青岩是能听到的。青岩是花枝鼠,他一听到这些话,眼睛都红了,倒是没有哭出来。   “你和他们有矛盾?”景其琛很少了解自己下属的事,所以倒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就顺口问了一句。   青岩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看我不顺眼吧。”   如果按人类的说法,这就是嫉妒,嫉妒别人比自己混的好。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能力差,于是只能归咎于对方用了什么歪门邪道,一定不是正经妖怪。   当然,有的人上位确实没有正路,只是没有证据,不是亲眼所见,捕风捉影说的话,未免也太卑鄙了。   景其琛点点头,他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他可不是一个八卦的老板。   “你下午过去接一下那个人。”景其琛把照片和信息发到了青岩的手机上。   青岩看了几眼,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不过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却记不起来。他点点头,把手机揣回包里:“那我先出去了。”   景其琛点头:“出去吧。”   今天是小墩儿的生日,景其琛打算尽快把事情处理完之后回家去。   家里现在已经被颜许布置的差不多了,蛋蛋和小墩儿带着小蛋去了杨婆婆的家里,因为整个小区都是妖怪,颜许倒也不担心杨婆婆他们看到小蛋后会觉得奇怪——   杨婆婆颤颤巍巍地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六只翅膀六条腿的小蛋,一激动,把自己的拐杖都给扔掉了,她走到小蛋面前,一脸惊奇地说:“是混沌吧?这孩子肯定是混沌。”   小蛋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婆婆。不过因为在这个婆婆身上并没有感受到而已,所以小蛋还是很文静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在一边玩电子游戏,一种非常老的游戏,单机游戏,两个小人打怪兽。   小蛋则是和杨婆婆的孙子一起玩积木。   杨婆婆的孙子年纪也不大,不过也是人形,是个非常普通的小男孩,但是性格很好。   “婆婆。这是我弟弟。”蛋蛋给杨婆婆介绍,“我弟弟叫小蛋。”   杨婆婆并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个名字好听,不过她的视线完全不能从小蛋的身上移开。   蛋蛋是凤凰,可是凤凰并没有灭绝,杨婆婆也知道这个世上还生活着另一只大凤凰,也就是蛋蛋的爹。   可是混沌,确实是已经很久没有人看过了,就好像已经从这个世界灭绝了。   还有帝江,也是如此。   杨婆婆陷入了一种神经状态,每时每刻都观察了小蛋,唯恐小蛋出了什么事。就连积木倒下来了,杨婆婆都会扑上去护住小蛋不要被轻飘飘的积木压到。   小蛋觉得这个婆婆真的是有点奇怪。   至于颜许在家里,已经挂上了气球和彩带,水果双层蛋糕也已经送到了,颜许把蛋糕放进了冰箱,然后开始摆放网购的布娃娃,猫猫狗狗的。徐辛和黄志安就一直在给他捣乱,这两只之前一天很长的时间都在睡觉,让颜许都觉得他们可能要回复原形了。   结果发现恢复精神不那么长的睡觉之后,这两只智商好像更低了,完全和家猫家狗一样,咬家里的拖鞋和沙发,好在还能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厕所。   黄女士最近来了几次,她大概有些后悔了,提出想把黄志安和徐辛接回去,自己照顾。   不过颜许拒绝了她,倒不是颜许想让他们母子分开,而是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颜许是准备让黄志安恢复神智之后让他自己选择他的去留。   但是现在颜许觉得,自己大概应该直接把黄志安丢回去,这只狗子实在是太烦人了!   好歹徐辛还很老实,虽然也会上蹿下跳,但是好歹不会破坏家里的家具。而人形时看起来非常稳重的黄志安却调皮的像只疯狗。颜许狠狠揍了两次,总算是被揍老实了。但是最近又开始装可怜,从颜许的手里骗肉吃,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徐辛面前,把肉分给徐辛。   虽然知道黄志安还没有恢复神智,但是颜许觉得这狗子马上就要成精了。   小墩儿喜欢画画,所以颜许还去把小墩儿自己比较满意的几幅画装裱起来,挂在客厅当装饰品。不管小墩儿多么有天赋,毕竟还是个孩子,画作还带着天真稚嫩的感觉,颜许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几幅画,觉得小墩儿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大画家,说不定以后会成为在绘画史上流芳百世的妖怪呢。   晚上的晚饭颜许决定做点甜口的,小墩儿不太能吃辣,做个西湖醋鱼,糖醋里脊,青菜汤,蔬菜糊糊,再来点玉米饼子和春卷,就非常丰盛了。而且都是小墩儿喜欢的菜。   这个孩子来到这个家也这么久了,颜许觉得有些时候,人和人之间真的是缘分。   就像他莫名其妙的有了蛋蛋,然后因为蛋蛋景其琛才会追到这个小区,两个人有了认识的机会。   就在颜许感叹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一声尖叫,只是这声尖叫出现的突兀,但是消失的也很快。   颜许打开窗户,他觉得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可是向下看去之后又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记得楼下住的是李姐和郑哥,两人感情很好,结婚很多年了,以前有个孩子,但是因为家长的粗心大意,孩子夭折了。   颜许也很久没有看见了他们了,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颜许的作息时间变正常了。但这两位一直是白天黑夜颠倒。他们晚上在夜店上班,郑哥是酒吧驻唱,李姐是打碟。两人工作也在一起,倒是不担心对方偷吃,关系也很好,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很好的关系。   至少颜许从来没见他们两个吵过架。   颜许有点担心,刚刚那声尖叫确实有点像是李姐发出来的。   颜许把家里的门锁好,检查了一下门锁之后才出去,虽然就在自家楼下,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但是颜许还是要提高警惕,这段时间确实不怎么太平。   “李姐?”颜许敲了敲李姐他们家的大门,这个点他们夫妻两个应该都在家,总不可能刚刚是自己的幻听吧?   过了好一会儿,颜许听见里头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传来了李姐的声音:“谁啊!”   李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可能是感冒了,颜许回了一声:“是我,小颜。”   又等了几分钟,李姐才终于来开了门,她像是刚刚从水池子里捞出来一样,全身湿淋淋的,头发一直向下滴着水,脸上的妆也花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我们家浴室的淋浴喷头坏了,正在弄呢,就不请你进去坐了。你有什么事吗?”   颜许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神经质了,估计是幻听,于是说道:“没什么,刚刚好像听到有人的呼救声,我只是想过来问问你。”   “估计是你听错了吧?我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李姐看起来非常镇定,表情也很平常。   可是颜许就是从这平常的表情里看到了一点不平常,他发现李姐的眼神一直在往窗户后头飘,虽然在和自己说话,可是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要知道,他和李姐认识了这么久,李姐是个很有素质讲礼貌的人,和人说话的时候哪怕有急事,也绝对不会这样。   颜许稍微一琢磨,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带着以往的笑容说:“没事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姐点点头,她头上的冷汗已经掉下来了。   不过李姐明白颜许眼里的意思,他们突然有了一种默契,颜许转身离开,李姐关上门,但门并没有锁。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颜许又走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可以的,然后他用找到的一块板砖狠狠敲向了自己的脑袋——这简直是自杀式袭击。   颜许慢慢睁开眼睛,他能够感受到空气的流动,能够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那个人的声音非常尖细,像是伪装成女人的男人,声音很难听,让人起一地的鸡皮疙瘩。   “你们会成为第一对死在我手里的妖怪。”那人笑起来,“是不是觉得很荣幸?这次你们一定可以成为艺术品。”   颜许一脚踹开了门,然后他看见了客厅里的一切,郑哥被捆在椅子上,他的身上全都是伤口,额头上有了一个巨大的血洞,浑身都在抽搐,似乎已经在生死边缘了。   李姐跪在一边,她看着郑哥,两人的目光汇聚在一起,却没有说话。   颜许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个杀人犯正站在椅子背后,他的手里有一把火红的匕首。颜许能够看到匕首上弥漫着的黑色雾气,那是汇集了所有的恶意产生的一把匕首。   就连颜许都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颜许定神,他扇动自己后背的翅膀,巨大的黑色翅膀似乎要遮天蔽日,这个小小的屋子容纳不下。   犯人后退了一步,他裂开一个堪称恐怖的笑容,穿着自己的黑色斗篷,从打开的窗子跳了下去。   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   但是颜许却深深地记住了犯人的长相——他的脸就像是被烧伤了一样,面目狰狞,眼睛非常小,几乎看不见有眼睛,他没有嘴唇,即便是闭着嘴也能看到牙齿。   不过颜许没有选择追上去,他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样的形象去追人。   颜许收回翅膀,和李姐一起去解郑哥身上的绳子。   郑哥奄奄一息,李姐抱着他,她抱住自己的丈夫,就想抱住了整个世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去,她知道,已经回天乏术了。   “没事的。”李姐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对用一脸担心看着自己的郑哥说,“你别担心,我很快就来陪你。”   郑哥艰难地想要摇头,但是他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颜许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咬破自己的手指,让鲜血滴进郑哥的嘴里。   “让他去床上休息吧,很快就好了。”颜许对李姐说道。   李姐点点头,她知道颜许的血一定有什么作用,既然颜许这么说,应该就没问题了。她亲吻郑哥的嘴唇,然后和颜许一起把郑哥抬进了卧室。   “这是怎么回事?”颜许和李姐坐在沙发上,李姐端了两杯水过来,她自己先一口气喝干了一杯。   李姐摇摇头,她的嘴角挂着无奈地笑:“我也不知道,我们今天白天还是在睡觉,晚上要去上班。我醒过来的时候,郑林就已经被绑起来了。那个妖怪比我们都要强大,而且他很会隐藏自己的气息。”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和郑林过惯了太平日子,警惕心下降了吧。”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你没来,我真不知道我们之后会被怎么样。”李姐似乎还是没从刚才的恐惧中走出来,她的身体还在发抖,虽然发抖的频率很小,可是颜许能够感觉出来。   李姐强打精神,她看着颜许,语气非常严肃地说:“如果你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们夫妻的地方,你跟我说一声,我们夫妻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颜许摆摆手:“我不是为了让你们报答我。”   “那是你的态度,但这是我的态度。”李姐很严肃。   颜许只能点头:“如果有的话,一定会找你们。”   李姐终于松了一口气,颜许问她:“那个妖怪有没有说些什么?透露给你们点什么信息?”   “他只是说会怎么杀死我们,别的没说。”李姐想了想,“对了,他说这个世上的男男女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是人还是妖怪,都很自私,都该死。”   颜许愣了愣,这……这算什么理由,完全就是变态啊。   变态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我知道了。你等等。”颜许有点担心那个妖怪会再回来,他把自己的鲜血滴到房子的每个角落。就算不能阻挡那个妖怪,也可以让李姐他们察觉到,争取一点时间。   至于他自己……因为有景其琛交给自己的锦囊,所以倒是不担心的。   而且颜许也相信自己不会输,他还有爱人和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输。   有信念的人,比没有信念的人更强大。   李姐叹了口气,她似乎还心有余悸,忽然对颜许说:“我又记起来一点,他好像很恨一个人。他不和我们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在咒骂。还说自己一定会找过去的,一定会杀了他,让他后悔。但是我不知道那个他是男人还是女人。甚至是不是人,我也不知道。”   “而且我感觉……他只是在我们身上练技术。”李姐不寒而栗,“他好像是在想办法,让自己杀人的手法更精练,他有很多想法……” 第88章 奇怪案件(3)   颜许安抚了李姐之后,确定郑哥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 还是给景其琛打了个电话, 让景其琛把之前请回来的医生的电话告诉自己。医生虽然性格有点奇怪,但是总的来说, 是个有医德并且医术奇特的医生。   景其琛把电话号码发过去,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忽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受伤了?”   颜许摇头:“不是我, 我没受伤,但是确实有事和你说,你现在方便听我说清楚吗?”   景其琛说:“你说吧, 我这会儿不是很忙, 他们又去了犯罪现场了,我去了添乱, 就没去。”   景其琛虽然是妖怪,但是还是比较清楚什么叫做术业有专攻,这些人的本职工作就是现场勘查, 专业人士肯定比业余的好得多。所以也只派了自己手里两只比较细心的妖怪过去,稍微粗枝大叶的,景其琛都不敢让他们过去。   不然线索没有找到,反而破坏了现场,那就十分可笑了。   “我刚刚在李姐他们家里, 他们遇到了点事,有强盗进去了, 我刚刚才和李姐一起把他赶走。他或许就是你们在找的那个犯人,只是我也不能确定。”颜许不能下这个结论,这世界上的坏妖怪不少,如果这个妖怪不是景其琛在追查的那个的话,自己说出来就是混淆视听,反而会给景其琛那边的工作带来很多麻烦。   景其琛皱着眉头:“你仔细说给我听。”   颜许把刚刚遇到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景其琛,他忧心忡忡:“如果这个人再来的话,这个小区他应该已经摸清楚了,李姐他们晚上请了假,说是下午就搬走,这段时间不敢再住在这儿。”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颜许和景其琛都感受到了这一点。   “你去通知一下杨婆婆,她会通知小区里的所有妖怪。”景其琛平静地对颜许说,“你也别怕,你现在别待在家里,去杨婆婆家看着孩子们。”   危机感一下就出来了,颜许现在才开始后怕起来,他是可以自保,但是孩子们还是很弱小的,如果刚刚受到生命威胁的是他们,那自己怎么办?   颜许什么也没拿,只是把家里的门锁好之后就冲了出去,一路快跑,不敢有丝毫停顿。   颜许咬紧牙根,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不敢想,只知道自己要尽快到孩子们的身边去。   过了大概没有三分钟,但是颜许觉得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他站在杨婆婆的家门口,心情急躁地敲了敲杨婆婆的家门。还在里头有人,蛋蛋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去开门!我去开门!”   然后蛋蛋应该站在门口了,他高声问:“你是谁啊,你找谁啊。”   颜许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他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他心有余悸地说:“是粑粑,蛋蛋,给粑粑开门。”   蛋蛋马上就把门打开了,颜许蹲下去,把蛋蛋抱在自己的怀里,他担心极了,此时抱住蛋蛋的双手还是止不住的颤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家长不敢让孩子离开自己的实现了。虽然很多人都说父母会过度担心。就连孩子们都会认为父母太过大题小做,可是颜许知道,如果孩子出了什么事,对父母的伤害是巨大的。   那么多天灾人祸,孩子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大部分的夫妻最后都只有分道扬镳的下场。   因为每一次看着对方,都能想到孩子。   每一次和对方说话,都是把自己的伤口再一次血淋淋的剖开。   颜许克制自己的心情,松开了自己的怀抱,他带着有些勉强地笑容对蛋蛋说:“去陪哥哥和弟弟玩吧,粑粑要和杨婆婆说一会儿话。”   蛋蛋听话的点头。   杨婆婆此时正坐在自己的摇椅上,她老了,但是老得非常优雅慈祥,她年轻的时候,即使不算美丽,也应该是个非常有气质的妖怪吧。她的行为处事都非常好,很受妖怪们的爱戴和欢迎。虽然在名义上并不是这个小区的领头人。但是她是非常有话语权的。   没有妖怪直到杨婆婆到底活了多少年,因为妖怪大多数都活不到老。   他们会死于天灾,死于人类的猎杀,或者是同类相残。无论他们怎么压制,血液里对战斗的渴望是无法磨灭的。   杨婆婆看向颜许,她和这个年轻人打过很多次交道,竟然从来没有看出这个人不是人类,老了,老年混花了。杨婆婆不由感叹。   “杨婆婆,我有事要对您说,我们去窗台那边吧。”颜许的表情有些急切。   杨婆婆不明所以,但还是在颜许的搀扶下站起来,坐到了窗台的椅子上。   颜许把李姐家里遇到的事情又跟杨婆婆说了一次,杨婆婆越听,表情越严肃,她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也知道这件事不能瞒着,这对于小区里的所有妖怪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就像一把镰刀随时都搁在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你在家里看着孩子们,我的孙子也拜托你了,我要出去一趟。”杨婆婆目光沉着的看着颜许,她很冷静,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颜许还想说什么,他原本想着带着孩子们和杨婆婆一起出去,这样也可以照应到他们。   但是杨婆婆知道他想说什么,杨婆婆摇摇头:“你不能出去。我这块老骨头,就算真是杀人犯,也不会选择杀我。”   颜许还想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出去。   但是杨婆婆显然不想解释,她杵着自己的拐杖,用比平时快得多的速度走出了自己的家。   孩子们不明所以,不过大人出门一般都是有事情要去做,他们是很听话的孩子,不会去过问大人要干什么。只有杨婆婆的孙子问了一句:“婆婆,你去哪里啊?”   杨婆婆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婆婆出去找你张爷爷说说话,颜叔叔会看着你们的,要乖哦,不要给颜叔叔找麻烦。晨晨是大孩子了,要听话。”   杨晨点点头,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晨晨是最听话的。”   颜许还是不放心,他站到杨婆婆的身边,语气诚恳:“婆婆,我陪你一起去吧,把孩子们都带上,要安全一点。”   杨婆婆摇头:“你带着孩子们和我一起去,反而不方便,你要相信我,我活了这么多年,知道怎么躲避危险。”   颜许不准备再劝了,想着直接带着孩子们跟着杨婆婆一起出去。   但是杨婆婆显然不准备让颜许跟着自己,她用一种长辈呵斥小辈的语气说:“你要懂事,要听话!”   颜许愣住了,自从他离开孤儿院,自从孤儿院的院长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听到有人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了。就好像在这么一瞬间,他不再是个顶天立地的成年人,而是被家长抱住在羽翼之下的孩子。   “您戴着这个。”颜许拿出一个锦囊,这是景其琛交给颜许锦囊,他知道,现在不是吝啬一个锦囊的时候,如果杨婆婆真的出了什么事,别说一个锦囊,就算是他的一条命,也换不回杨婆婆了。   至于孩子们,颜许有信心可以护住他们,他已经不是那个面对伤害和威胁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的人了。他可以保护自己的家庭,保护自己的孩子。他也可以充当这个家庭的保护伞。   更重要的一点是颜许刚刚和那个犯人打过照面,他确信在自己没有被埋伏的情况下,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那只妖怪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颜许在杨婆婆家里看着孩子们做游戏,现在还不是草木皆兵的时候,他想要尽可能的让孩子们保持平静的心态。   越是慌张,就越是容易出错。   冷静下来才是最好的。   杨婆婆走出了屋子,她住在一楼,人老了,就不像爬楼了,电梯也不想坐。张大爷和她一样,两人住的也很近,张大爷就在她隔壁的那栋楼里住着。张大爷和她不同,他无儿无女,活的了无牵挂。妖怪活到一定岁数之后,其实和人类也没什么区别,也觉得寂寞,也觉得活得没有意思。   杨婆婆虽然嘴上逞强,但是从她抓着颜许给她的锦囊的力气来看,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毕竟她老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轻的妖怪了,年轻时候的她,也是可以叱咤风云的大妖怪,一抬手,就有无数的妖怪们追随她。那时候,她也是一方霸主,有忠心耿耿的下属,自身能力也强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是现在,她只是一个走路都需要拄拐杖的老人而已,她叹了口气,敲响了张大爷家的房门。   过了大约不到两分钟,张大爷打开了房门。   杨婆婆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或者妖跟着自己,   关上门之后,杨婆婆直接对张大爷开门见山:“延虎出现了,他没死。”   张大爷不由自主地张开嘴了,他颤巍巍地问:“怎么会呢?当年我们两个,可是眼睁睁看着他魂飞魄散的,他不可能还活着,不可能……”   “这不是我们两觉得可不可能。而是确实已经发生了。”杨婆婆认真看着张大爷,“是我们两当年创的祸,应该由我们两来收尾。”   “我……”张大爷有些动摇,“我们已经杀了他一次了。你还想再杀他一次吗?”   杨婆婆点头:“他必须死。”   张大爷看着杨婆婆,他哽咽了,又问了一次:“非死不可吗?”   杨婆婆再一次点头:“非死不可。”   “为什么?”张大爷忍不住了,他吼道,“当年是你要把焰刀交给他的,他被磨灭了心智,这不是他的错。他天生就不是王者。他不是那块材料!我当年告诉过你!难道他就不是你的儿子吗?!”   杨婆婆用一种莫名其妙地眼神看着张大爷:“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觉得我是在害他。你是个废物,就要让你的儿子也成为一个废物?”   “不好吗?不行吗?”张大爷崩溃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大吵大闹,“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运气不好,有你这样把他当成工具的母亲!”   杨婆婆声音也变大,很显然被张大爷激怒了:“当年如果不把焰刀给他,他就会死!为什么你总是要忘记这一点,他自己也不甘于平庸,不想和你一样,一辈子都是个抬不起头的低等妖怪!”   “低等?”张大爷歪头看着杨婆婆。“你说我低等?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现在妖怪都还要分出个三六九等了吗?我承认我法力修为都不如你,可是我活的也不见得比你差。当年你叱咤风云又怎么样?万妖之王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和我一样龟缩在这个小区里,连离开这个城市都不敢,怎么?你还以为你是当年那个妖怪?”   杨婆婆笑了,她的笑容充满了嘲讽:“我怎么样,需要你来评判吗?我这辈子干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和你当了一段时间的夫妻,天啊,我当年竟然还以为你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妖怪。你护住我了吗?你护住你儿子吗?你现在连你的孙子都护不住,你有什么脸面来和我说这样的话?”   张大爷愣住了,这是他永远的伤痛,明明已经结疤了,但是又被杨婆婆活生生地挖开,他想不通,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当年,他只是个小妖怪而已,因为听说南边有个女妖怪,号令众妖,一副要跟天道对抗到底的样子。那时候的妖怪们惶惶不可终日,害怕厄运有一天落到自己的头上。   张大爷也害怕,他不知道去南方会怎么样,但是知道,如果不去,他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于是只能背着行囊,孑然一身地离开了生养自己的家乡。   成为了万妖之中毫不起眼地的一个,直到好运突然降临,那个强大的女妖怪看上了他。   莫名其妙的,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妖怪就成了夫妻,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了一个孩子。但是厄运最终还是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   强大如杨婆婆,最终还是只护住了自己的一个小家。   也正是经历了这场灾难,她对自己的丈夫终于失去了一切感情,她唾骂他是个懦夫,是个没有用的妖,可是还是勉强生活在了一起。   张大爷没有再和杨婆婆争吵,两个老人气喘吁吁地坐到了沙发上。   “必须杀了他。”杨婆婆忽然说,“我去做,你别管这件事,以后晨晨就交给你了。你虽然没用了一辈子,但是应该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孙子。”   张大爷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终于说:“你当年,到底知不知道焰刀会迷惑他的心智,让他变成妖不妖鬼不鬼的东西?”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杨婆婆叹息,“已经发生的事,再怎么说也没用了。”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怎么后悔,再怎么痛苦,都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也没有时光机可以坐。   张大爷也没有说话,两人沉默了下来,杨婆婆站了起来,打破了这难得的平静:“你去通知小区里的所有妖怪,这段时间要注意安全,最好搬出去,我来处理这件事。”   张大爷点头。   他知道,他们之中必须有一个留下来照顾他们的孙子,而他自己,是不可能战胜自己儿子的。   他生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战斗的妖怪,即便不和自己曾经的妻子比,他也是弱小的。   无法抵抗,无从改变,这就是张大爷的一生。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们两个都是人类多好。”张大爷在杨婆婆要出门的时候说道,“人类不是以法力和修为来判断强弱的。如果,如果我们是人类。”   杨婆婆轻笑:“就算我们是人类,也不会长久的在一起。”   说完,杨婆婆转身决绝地离开这个房子,她对张大爷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大约更像是有交情的陌生人。这么多年了,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内,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交集,她对这个男人,是打心眼里失望。   颜许已经在杨婆婆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现在内心极度不安,害怕杨婆婆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好在杨婆婆还是回来了,她把锦囊重新还给了颜许:“你收好这个,关键时刻,这锦囊可以救你一命。”   颜许推辞道:“我能够保护自己和孩子们,您更需要这个锦囊。”   杨婆婆摇头:“我不需要,我得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如果我遇到什么事,你要是能帮忙偶尔去张老头那看看我孙子,就已经很好了。”   颜许听出了隐藏的味道,这更像是临终托孤,他抓住了杨婆婆的手:“您到底要去干什么?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的,您不需要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杨婆婆摇头,她轻轻挥开了颜许的手:“我自己种下的恶果,现在需要我自己去吃了。”   说完,杨婆婆的身上闪出一阵光芒,那是一阵巨大的金色光芒,照耀在这个屋子里,布满了这个小小的房子。   光芒散去,出现在颜许面前的,是一个美貌的女人,她穿着一件战士的盔甲,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铁锤。她身高大约有一米八左右,一头深黑色的长发,上面没有一丝光芒。她站在那里,不像个女人,像个战士。   “杨……婆婆?”颜许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婆婆!婆婆!”杨晨跑了过来,他抱住自己的祖母的腿,他带着哭腔问道,“你要走了吗?”   “婆婆走了,晨晨以后要乖,要听话。”杨婆婆看着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她说道,“婆婆不求你当个大英雄,但是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不要成为坏妖怪。”   杨晨忍住眼泪,他点头:“婆婆,我知道的。”   蛋蛋他们则是看呆了,小蛋跳到了杨婆婆的肩膀上,似乎在让她不要离开。   蛋蛋和小墩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也跑到了杨婆婆身边,蛋蛋说:“杨婆婆,您变年轻了,您要去哪里啊?”   小墩儿也说:“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杨婆婆的眼睛看着窗外,她说道:“杨婆婆以前干了一件错事,现在要去纠正自己的错误,你们不要向杨婆婆学,做任何事之前,一定要想清楚后果,再决定要不要去做。”   孩子们听得懵懂,只是奇怪地看着杨婆婆。   然后这个女战士迈出了这扇门,杨晨坐在原地,他没有祈求自己的祖母留下,而是一个人默默哭泣,他知道一切。但是从来不会和祖母明说,也知道,他的父亲回来了。   只是,他们父子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颜许现在依旧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没有拦下杨婆婆。   很快,张大爷就过来接走了杨晨,他给颜许打过招呼之后,就一言不发地抱着杨晨走了。因为之前杨婆婆也给颜许说过,让他偶尔去张大爷那看看杨晨,所以颜许也没有阻止张大爷的动作。   他现在什么都不清楚,就像是瞎子一样,想不明白,也看不出来。   颜许帮忙把杨婆婆家的大门锁好之后,就带着孩子们回了家,现在这个情况,他得时时刻刻把孩子们圈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放下心。   景其琛回来的时候才下午六点,他记得今天的日子,也正是因为颜许下午的时候遇见了事情,才放下手头的工作回来了。这几天他都不敢在外面待着。   “明天就搬到我公司去吧。”景其琛说道,“那边有监控,我也能处理工作,休息室还算宽敞。比小区安全一些,到处都有摄像头。我也能陪在你们身边。”   颜许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了,而且他和孩子们也不是没在景其琛的公司住过,他点点头:“行,我去做饭了。小墩儿今天生日,我们表现的开心点。”   景其琛点头:“好,过完生日我们就过去吧。” 第89章 奇怪案件(4)   杨婆婆走后,颜许带着孩子们去了景其琛的公司, 这几天景其琛都在追查着凶手的行踪, 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这一次景其琛准备自己亲自去, 他察觉到凶手虽然年龄不大,修为不高, 但是却奇怪的拥有颇高的法力。   “他的手里拿了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上像是燃烧着火焰。”颜许和景其琛讨论的时候忽然记起了之前看到的凶器, 那把匕首给颜许的感觉很不好, 明明围绕着火焰却让他感觉阴森极了。   景其琛眉头紧皱,他对这样的一把匕首毫无印象,这也正常。在上古时期, 拥有法力和怨力的武器多不胜数, 不知凡几。   景其琛拿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带着人去确定的凶手所在的地方去。   “你把锦囊带好, 我先过去看看。”景其琛嘱咐道,他亲吻了一下颜许的额头,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这次跟着景其琛过去的都是武力值最强的妖怪, 他们这次没有准备给凶手逃离的机会。   颜许坐在沙发上,青岩这次没有跟过去,他陪着蛋蛋他们玩耍,蛋蛋已经很多天都没有看到青岩了。好不容易能再见面,蛋蛋还是很激动很兴奋的, 他对青岩有种毫无来由的好感。他年纪太小,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好感。   但是蛋蛋知道, 只有夫妻才可以长久的生活在一起,就像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   “青岩,你和我结婚吧。”蛋蛋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向青岩请求道。   青岩吃了一惊,不过很快笑起来,孩子们童言无忌,大人是不会当真的。青岩把蛋蛋抱起来,他也喜欢这个孩子。   大人的世界往往是很复杂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像小孩子,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什么都写在自己脸上。   然而大人可不能这样,至少青岩就不是那种敢于直接表达自己情绪的人。   这也是公司的那么多妖怪,明明跟他没什么矛盾,也没有利益纠葛。但是会在背后说他坏话,看他不顺眼,想办法给他使袢子。青岩有次实在没憋住,问他们为什么要处处针对自己。   结果妖怪们说:“你太圆滑了,和人类一样,假。”   青岩是被人类养大的,他一开始就是个宠物,沾染了人类的气息,是不可能和野兽转化的妖怪一样。从行为处事上来说,他确实是跟人类更相似。   妖怪们喜欢直来直往,人类则有弯弯绕绕。   说不上哪种处世方式更好,但是少数总是会被排斥的。   青岩就是那个被排斥的妖怪,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没有妖怪敢在背后给他找不自在了。可是妖怪们对他的态度却没有任何改变。   他们不服青岩,也不喜欢这个在他们眼里一无是处的妖怪。   一只花枝鼠,天生的体质让他无法更进一层,就算活上几千年上万年,也不会有什么本事。成不了可以呼风唤雨的大妖怪。   对妖怪来说,实力就是全部。   青岩笑着对蛋蛋说:“好啊,等你长大了还喜欢我的话,我就和你结婚。”   蛋蛋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你要记得你说的话哦,不能骗蛋蛋,骗人会有长鼻子的。”   青岩忍俊不禁,他抱着蛋蛋的姿势有点别扭,但是动作很轻,唯恐让蛋蛋觉得不舒服。   虽然蛋蛋还小,是个小妖怪,但蛋蛋也是第一个对青岩如此亲近的妖怪,青岩很开心,这种愉快是从内心迸发的,无法被青岩自己左右。   颜许看了一会儿,突然就开始发困,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听使唤,很快就纠缠到了一起。他坐在沙发上,睡意将他淹没,闭上眼的一瞬间便沉睡过去,进入了梦中。   这是个格外真实的梦,在梦里,恢复了年轻时外表的杨婆婆站在一处高坡上,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因为是秋天,有些树叶已经变成了黄色,随风垂落,凄凉地落到了地上。冷风围绕在她的身边,可是她不为所动,似乎一点也没觉得冷。   “我知道你在。”杨婆婆突然拔高了音量:“给我滚出来!”   回音就在耳旁,长久不断,似乎不会停下,又等了一会儿,杨婆婆高举自己手里的巨锤,狠狠砸在地上。原本栖息在树上的鸟儿纷纷展翅逃离,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鸟类的惊声尖叫就在耳边,树欲动而风不止,就在杨婆婆快要丧失耐心的时候。   有一棵树的树梢动了动,那明显不是鸟类能有的动静。   杨婆婆紧紧盯着那棵树,准确的说,是那棵树上的妖怪。   杨婆婆眼睛也没有眨,她动也不动,就这么仔细看着。穿着黑色斗篷的妖怪来到了杨婆婆面前,他脸上的烧伤比颜许上次见到的更严重了,整张脸就像是要融化了一样,眼睛大的令人心理发慌。   “你终于出来了。”杨婆婆的嘴角带着一丝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欣慰的笑容,她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黑斗篷的妖怪没有说话,他看着杨婆婆,似乎不知道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   这只妖怪,已经失去了属于他自己的所有的意识了,他的过去和未来,都已经消失殆尽,甚至称不上是个独立完整的妖怪。杨婆婆的眼角有泪花,她偏过头去,谁也看不见眼泪滑落。   随后,杨婆婆挥舞着她的巨锤,冲了过去。   妖怪在巨锤快要落下来的时候送出自己的匕首,明明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力气,甚至因为烧伤,看起来虚弱非常,可是就这么四两拨千斤的抵御住了杨婆婆的攻击。   杨婆婆吃力的收回巨锤,随后,又狂风骤雨似的击杀过去。   就好像她现在正在战斗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杀子的仇人。   她没有任何动摇,一个心如磐石的女人,一个连血缘亲情都不能使之动摇的女人,从某种程度来说,是非常可怕的。   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想要,只是把自己的命都放在这里,殊死一搏而已。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杨婆婆再次冲了过去,她莫名觉得有些奇怪,她一次又一次的冲过去,但是她的动作却一次又一次被破解,她终于发现了,这个已经不算是她儿子的妖怪,从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攻击过她。   就好像很多年前,还年轻的自己让才刚刚提的起刀的儿子朝自己攻击,然后那个小崽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站起来,不愿意对自己的母亲挥刀相向。   那时候她是怎么做的?是欣慰还是愤怒?   欣慰于母子间的感情,还是愤怒于自己的孩子连提刀的勇气都没有?时间过的太快了,她已经记不得了,早就忘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也早就忘了当年的自己是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杨婆婆的眼眶通红,她再一次冲了过去。   这场战斗,甚至可以说是杨婆婆单方面的战斗维持了三天三夜,她的法力耗尽,慢慢从美丽强悍的年轻女人,重新变回了孱弱的老人,她再也举不起自己的巨锤了,当年那个女巨人,女战士,迎来了她一生中最后的阶段。   杨婆婆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她坐在了地上,此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也没什么可想的。   黑色斗篷的妖怪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   杨婆婆抬起头,她看着这张烧伤毁容的脸,想到她的孩子小的时候,也和孙子一样,白白嫩嫩的。没吃过什么苦,没受过什么罪,那时候自己是第一次当母亲,对孩子很严苛。事事都要求他做到最好。   可是这个孩子随他的父亲,没什么大志向,天生也不爱争斗,他甚至说他想要去当个木匠。   杨婆婆当年太失望了,她没想到自己不仅遇到了一个废物一样的丈夫,还生了一个同样的儿子。   妖怪蹲了下去,和杨婆婆平视,他伸出自己的手,目光似乎变得温柔了起来,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很多年都没有说话了,吐字也不清晰,但是这两个字,听在杨婆婆耳朵里却再清楚不过了:“妈妈……”   杨婆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悔恨。   她只是不愿意承认,她早就已经后悔了,在家破人亡的那一刻,儿子失去踪迹,儿媳妇葬身火海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她嘴上逞强,从来不承认自己的过错。   可是她无数次梦回千年前,梦到她刚刚做母亲的时候,她不再逼着儿子去做那些她认为正确的事,不再一意孤行的要成为那片大地的主人。   孤身一人的时候,她可以为了自己的欲求付出一切。   有了家人之后,她却没有分清对自己而言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一步错,步步错,人心贪婪,妖怪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殊途同归而已。   妖怪那烧伤严重的手抚摸着杨婆婆脸上失去水分和光泽的皮肤,他抚摸着她的皱纹。   杨婆婆闭上眼睛:“昊儿,原谅我。”   ——妖怪扭断了杨婆婆的脖子,一切戛然而止。   颜许从梦中惊醒,他知道,这不是一场梦,这是杨婆婆用尽最后的法力将一切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手段,那把匕首太恐怖了,颜许即便只是在梦里,都能感受到那巨大的能量。   就连景其琛都不知道那把匕首的来历,颜许更觉得奇怪。   这次景其琛带走的妖怪,除了那四个大妖之外,公司所有战斗力比较强的全部都被带走了,或许景其琛也有预感,那把匕首确实与众不同。   颜许好歹可以安心一点,他不想去给景其琛添麻烦。   公司现在剩下的妖怪几乎都是文职,他们都不算强大,但是武力不强的妖怪能活到现在。并且活得好好的,还能进景其琛的公司,每个妖怪都有自己的本事。   人类社会的发展,对妖怪产生的影响也是巨大的,他们虽然还是以武力为尊,但是也明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个体的强大永远不是绝对的。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今天打倒了别人,明天就会被更强大的人打倒,这是个自古以来就一直存在的道理。   只是人类几千年前就悟到了,妖怪们确实步入现代社会之后,才慢慢明白了这个道理。   颜许给景其琛打了个电话,他详细说了自己在梦里看到的场景,包括周围的地理特征。   景其琛看着周围,他说道:“我已经在这儿了。”   随后景其琛挂断了电话,颜许的耳边只有忙音,他知道,景其琛或许已经遇见张昊了。颜许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张昊并不是个坏人,杨婆婆也不是。只是有时候,阴差阳错,一切就变了。   就好像如果当年宁采臣没有留宿兰若寺,或者说他没有准备进京赶考,是不是就不会遇上聂小倩,就不会遇上燕赤霞。   聂小倩的死,究竟是谁的错呢?   如果她没有遇到宁采臣,就不会反抗,黑山老妖就不会杀她。   可是缘分这个东西,向来都是说不清楚的,谁也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又会和一个什么样的人相伴一生。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说是阴差阳错而已。   颜许十分焦虑,坐立不安,孩子们很容易被大人的情绪影响。蛋蛋和颜许血脉相连,他从青岩的怀里出来,抱住了颜许的腿,睁着自己和景其琛越来越像的眼睛问道:“粑粑?你怎么了?”   蛋蛋的话刚刚落音,小蛋就扇动翅膀,艰难地飞到了颜许的头顶,抓着颜许的头发,还用自己的小脚丫子去拍颜许的额头——这是小蛋独特的安慰人的方法。颜许纠正了很多次,但是小蛋就是改不掉。   颜许伸手把小蛋从头顶抱下来,小墩儿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走过来,他靠在颜许的腿边,也跟着问:“爸爸,你怎么了?”   之前小墩儿一直都是叫景其琛爸爸,颜许妈妈,自从和蛋蛋待久了之后,他终于妥协,被蛋蛋带走了。   颜许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很快,太快了,他的呼吸都不顺长了,颜许摸了摸蛋蛋的头,把小蛋轻柔的放在沙发上。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干,只能在这里安静的等待。   如果没有孩子们,他还可以毅然决然地去景其琛身边,无论会遇到什么,是生是死,他们两都会在一起。   可现在不行,这三个孩子不能成为孤儿,那样的父母实在太不负责了。   颜许看着孩子们,只能一声轻叹。   颜许在这边愁肠百结,景其琛在另一边也不太舒服。   那把匕首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得多,至少他的下属们现在根本不敢上前一步。似乎只要再走一步,火焰就会焚烧他们的全身,这火可以吞噬一切,明明熊熊燃烧着,却不会让人觉得温暖。只有阴狠和压抑的感觉。   景其琛看向自己的下属,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有问题,就不应该带下属过来。   “你们在这儿等着吧。”景其琛一个人走向山顶,风吹动他的头发,景其琛这才想到这段时间太忙,他都没有时间去理发了。   张昊就在山顶等着他,或许张昊也知道,他这次避无可避,只能正面硬刚了。   颜许在公司等了接近一周的时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他相信景其琛绝对不会输,可是又不可避免的害怕。   “粑粑,蛋蛋给你唱歌。”蛋蛋坐到了颜许的膝盖上,抓着颜许的手指,给颜许唱起了儿歌。颜许的下巴抵在蛋蛋的头上,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尽可能的放松,不要被影响。   在景其琛离开的第九天,他终于回来了,下属们虽然没派上什么用场,但还是在山下等着景其琛结束战斗。   景其琛一句话也没跟下属们交代,直接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过后才去见颜许和孩子们。   “解决了?”颜许把景其琛拉到另外一个办公室,孩子们不适合听这种话题,“怎么解决的?”   景其琛不慌不忙地说:“确实比较棘手,我只能杀了那只妖怪,至于匕首,我只能用那妖怪的尸体镇住后原地封印了。”   “你找到杨婆婆的遗体了吗?”颜许最关心的是这一点。   景其琛点头:“我直接把她埋了,尘归尘土归土,妖怪们不讲人类的那一套。”   颜许怔住了,他点点头:“你说的对。”   景其琛觉得颜许的情绪有些不太对,他皱着眉头,双手捧起颜许的头,让颜许看着自己:“你怎么了?心情不好?蛋蛋他们惹你不开心了?”   颜许摇头,苦笑道:“蛋蛋他们可听话了,不会惹我难受。我只是在想杨晨和张大爷。”   对杨晨而言,祖母就是他的那片天,张大爷虽然嘴上不承认,但从他偶尔与杨婆婆相遇,看着杨婆婆的眼神来看,他一直都没有放下这段感情。   一切就这么完了,没有任何挽回挽留的机会。   景其琛摇摇头,他见识得多了,不会为这些烦心:“死了的已经死了,再想也没多大意思。”   说完,景其琛换了一个话题:“今晚就可以搬回去了,小墩儿的生日也没过,我们两得回去一个重新布置一下家里,给小墩儿补办一个生日。”   颜许点点头:“行。”   “我回去布置吧。”颜许觉得自己也需要有点个人空间,他要一个人想事情。   青岩开车送颜许回去,颜许先去蛋糕店重新买了一个水果蛋糕,因为赶时间,这次就没买两层的了。直接买了一个一层大蛋糕,上面点缀着水果,草莓黄桃和蓝莓,还有巧克力。   颜许亲手写了一个:小墩儿生日快乐。   因为不习惯,这几个还写的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子涂鸦的作品。   重新坐会车上,车厢里布满了蛋糕的香甜味道,颜许闭上眼睛,车窗微微敞开,晚风吹了进来,懈怠着街道上嘈杂的人声和街边小摊食物的香味。一切都这么平常,就好像之前的每一天。   那时候的颜许还没有生下蛋蛋,还没有认识景其琛,他的生命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自己。   每天都焦虑着以后怎么办,最大的问题就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日复一日,每天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颜许睁开眼睛,他看向窗外,觉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自己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颜许进小区的时候看到了拉着杨晨在小区里散步的张大爷,他们的脸上无悲无喜,或许已经过了难过的时候,因为从杨婆婆走出这里开始,祖孙两都知道,杨婆婆是回不来了。   她或许也知道自己会死在儿子的手里,但她还是去了,她对杨晨说纠正错误,或许并不是去杀了张昊。而是让张昊杀了自己,用自己的命还纠正错误。   颜许没敢看这祖孙两,他走到了自己家楼下,和青岩一起走上了楼。   家里已经落了不少灰了,好在不算特别脏,也只有七八天的时间而已,看起来倒还好。   只是气球都已经萎了,彩带上也有了灰,这些东西都要重新布置。   颜许端了盆水,一点点的擦拭灰尘,青岩拿了拖把,陪着颜许一起扫除。   “你是客人,沙发是干净的,你坐沙发,这些我自己来救好,很快就能弄完了。”颜许不容辩驳地按着青岩的肩膀把青岩按到了沙发上。   青岩张了张嘴,可是看着颜许认真的表情,他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说,他看得出来,颜许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这几天颜许的情绪似乎都不算太好,经常会发呆。   他一开始以为只要老大回来了,颜许的情绪就能变好,现在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很快就能弄好。”颜许笑了笑。   他把家里该擦的地方,该收拾的东西全部整理了一遍,又重新打好了气球,弄好了彩带。   终于有过生日的气氛了。 第90章 完结(1)   颜许把青岩留下来,邀请他一起给小墩儿过这个迟到的生日, 只是青岩看着颜许的样子都能看出颜许现在的情况并不好, 他会莫名其妙的走神, 做着做着事就停了下来,双眼无神, 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你还好吗?”青岩忍不住问。   刚刚打开冰箱的颜许站在冰箱门口发呆, 被青岩问了一声之后才反应过来, 他“啊”了一声, 青岩又问了一次,颜许才摇头:“没什么事啊,我很好。”   青岩点头, 也没有继续问, 谁都有自己的故事,烦心的事, 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   青岩和别的妖怪不同,他是很识趣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非常圆滑。   一切都收拾好了, 屋子很干净,打扮的也很热闹温馨,还有孩子们喜欢的玩偶,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儿童屋,颜许环顾一周, 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在以前几乎是不怎么接触小孩子的,耐心不够, 也不够细心。   但是自从自己有了个孩子以后,颜许就变了,他开始变得细心起来。   或许是因为又当爹又当妈,颜许很快就被锻炼了出来,更重要的是,无论为了孩子付出多少,他内心都是幸福的。有时候快乐和幸福不仅仅是收获,还有付出。   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哪怕自己再辛苦,哪怕可能没有回报,只要看到所爱的人脸上有一抹笑容,就值得了。   所以有人说爱一个人是无私的,也是自私,这并不矛盾,至少明白了这一感情的颜许不觉得这矛盾。   “你在其琛公司工作多久了?”颜许和青岩坐在沙发上,气氛有些尴尬,于是颜许没话找话,打破尴尬的气氛。   青岩想了想:“大概有而、二十多年了吧,我来的比较晚。”   所以才有那么多资格老的妖怪会在背后诋毁他,他们看不到青岩的付出和努力,为了环境改变自己,压力大到经常失眠。他们只能看到青岩来了才十多年的时间,就站在了不少老资格的肩膀上。   妖怪们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能力不足,因为他们打心眼里,是看不起青岩的。   妖怪们才不会看你的办事能力,不会看你和人打交道的技巧,他们只会看武力值强不强,能不能打得过自己,非常原始野蛮。   颜许点头:“很长时间了。”   青岩叹了口气:“我来得很晚了。”   大概是因为已经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青岩对颜许并没有什么戒心,慢慢就打开了话匣子:“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找什么工作,字也认不全,当时社会环境也不好,大家都穷,妖怪们生活的也很艰难。”青岩似乎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胆战心惊的日子,“那时候人类的组织还没有现在的纪律,因为天灾人祸,有些人就把问题归咎在妖怪身上。”   “不过也不怪人类,妖怪们那时候没什么限制,各种害人的事也没少做。双方总是会有很多摩擦,经常有死伤。”青岩看着颜许,他无奈地笑了笑,“我那时候就只是想着找一份工作,能够养活自己,不用变成原型去人类的厨房偷东西吃就很好了。”   那时候,无论是人还是妖怪,其实目标都只有一个——能够过的好一点,吃饱肚子,不用担心明天自己的口袋有没有钱。   等了大约两个小时,景其琛就带着孩子们回来了,小墩儿大概是忘记了自己生日的具体日期,这么多天竟然一直没有问过。小孩子对自己的生日总有一种执念,因为一般来说,到过生日的时候家里一定会准备生日蛋糕,还会有好吃的小点心,丰盛的晚餐。   小墩儿完全不知道今天要给自己补办生日,他端着一张看起来严肃的小脸,伪装自己是个成熟的大人。   蛋蛋刚刚走到门口就开始兴奋了:“妈妈,蛋蛋闻到蛋糕的香味啦!粑粑给我们买蛋糕了吗?”   景其琛笑了笑,他打开了房门。   小墩儿瞬间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躲在门后的青岩和颜许扯开了彩带礼炮,就连黄志安和徐辛都被穿上了宠物穿的可爱小衣服,还有红色的小帽子,看起来喜庆极了。黄志安还仰躺在地板上,露出自己的小丁丁,徐辛伸出小舌头去舔黄志安腹部的绒毛。   颜许把属于小寿星的礼帽待在小墩儿的头上,   “小墩儿,生日快乐。”颜许蹲下去,亲吻小墩儿的额头,把装着礼物的礼盒交到了小墩儿的手里。小墩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颜许,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景其琛,没有任何预兆,小墩儿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小墩儿连忙去擦自己的眼泪,但是越擦越狼狈,他用肉肉的胖小手捂住自己的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蛋是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他看着自己的哥哥在哭,还以为是粑粑欺负了哥哥,于是扑腾上去踩在颜许的肩膀上,不太舍得的用自己的翅膀拍了拍颜许的脸,然后冲着小墩儿叫了一声。   大概的意思就是:“哥哥你别哭呀!我帮你教训爸爸了!”   颜许哭笑不得,他虽然不知道小蛋的具体意思,但是大概能够猜出来,他把小蛋从自己的肩膀上抱下来,然后拍了拍小墩儿的头:“哭什么啊?小墩儿不开心吗?”   小墩儿忙不迭送地点头,一边打嗝一边带着哭腔说:“开心的。”   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因为时间不够,而且颜许自己做饭也不是很好吃,就专门找了口碑很好的一家中餐厅,点了外卖送过来,颜许只需要重新装盘装饰一下就可以了。   明明是生日这样值得开心的日子,但是小墩儿却坐在位子上打着哭嗝,他被颜许和景其琛收养的时候,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或许没有那么懂事,可是却清楚的记得自己的父母。   随着时间流逝,小墩儿对父母的映像慢慢减淡,他忘记了曾经遭遇的伤痛,忘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曾经凶狠残忍的对待自己,可是小墩儿的内心还是很忐忑,他毕竟不是颜许和景其琛的亲生孩子。虽然颜许和景其琛从来没有区别待遇过他和蛋蛋。   慢慢的,小墩儿融入了这个家,他终于不再胆战心惊,可以对着颜许和景其琛撒娇。在家里的时候不会再束手束脚,他努力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颜许是明白的,是懂的,颜许是一个孤儿,他小时候和蛋蛋很像,偶尔去同学的家里做客。看着同学在父母的怀里撒娇,说着今天自己做了什么,老师有没有夸奖自己,又得了多少分,想要什么礼物。   那时候的颜许有多羡慕啊,他偶尔也会幻想,如果自己是这个同学就好了。   虽然家里不算富裕,可是有一对爱着自己的父母,无论自己做错了什么,父母哪怕揍自己一顿,也比没人管好得多。   会有人操心你今天吃了什么,出去玩的时候会不会被欺负,降温的时候穿的衣服够不够暖喝。   这是颜许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他现在对孩子们这么好,也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童年。   他不希望孩子们长大成人之后,对童年的记忆是枯燥乏味的。   小墩儿吃着菜,觉得这些平常明明经常会吃的菜,突然有了甜蜜的味道,比他吃过的最甜的糖还要甜蜜,他的味蕾上全是令他沉醉的味道,小墩儿吃了两口,忽然问道:“爸爸,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吗?”   颜许的鼻头有点酸涩,景其琛拍了拍蛋蛋的头,回答道:“当然可以,爸爸们永远在这里,等你们长大,离开家之后,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   父母永远会为自己的孩子敞开家的大门。   无论在外面受到了多少委屈和酸楚,只要回到家,家就是属于孩子的港湾。   这个家没有人任何人可以夺走。   蛋蛋也说道:“蛋蛋才不会离开家呢!蛋蛋以后要挣很多钱,带爸爸妈妈出去旅游,要给爸爸妈妈买大房子,买漂亮的大车。”   颜许忍俊不禁:“好啊,爸爸等蛋蛋给我们买大房子。”   蛋蛋一脸认真:“蛋蛋一定会给爸爸和妈妈买的。”   颜许点头,也同样认真地说:“爸爸和妈妈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你们买任何东西,爸爸妈妈只希望你们能快乐的生活,健康的生活。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不违背自己的良心,就是给爸爸妈妈最好的礼物了,比大房子和大车都要好。”   蛋蛋懵懵懂懂,他忽然问小墩儿:“哥哥,你喜欢大房子和大车吗?”   小墩儿摇摇头:“我不喜欢,我喜欢用着顺手的画笔,漂亮的颜料,和细腻的画纸。”   蛋蛋若有所思,他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爸爸,我明白了,如果我给哥哥送大房子,哥哥也不太开心,因为哥哥不喜欢这些。要送哥哥喜欢的才行,对不对?”   颜许点头:“对的。”   你认为珍贵的东西,或许对别人来说不值一提。你认为不值一提的东西,或许就是别人念念不忘的珍宝。   “我也有个礼物要送给你。”景其琛忽然对着颜许说,他的表情很认真,他的眼神深邃,带着爱和温柔,就像浩瀚无边的星空,每一颗星星都在表白自己的心意,那浓浓的爱意几乎要满溢。   颜许忽然就脸红了——他几乎是从来不脸红的人,但是在景其琛这样直白的眼神下还是没能坚持住,   不过都老夫老夫了,还买什么礼物?难道是……   颜许想起广告词,觉得自己应该猜到礼物是什么了,他以前觉得这是形式主义,但是现在却觉得形式主义也是很浪漫的。   为了给景其琛一点面子颜许并没有直接点破,他问道:“是什么东西?”   景其琛看了看手机,手指滑动了两下:“再等十分钟。”   颜许莫名其妙,难道景其琛是在网上买的吗?会不会买到假货?最近新闻经常说这个,网上的东西有真有假,被骗的也很多,尤其是要花不少钱买的东西。   小墩儿也很好奇,不过他现在最好奇的是自己得到了什么礼物。   过了十分钟之后,景其琛忽然对颜许说:“你把眼睛闭上。”   颜许虽然知道会是什么东西,但是他还是不由得紧张,他轻轻闭上眼睛,等待着惊喜。   然后,颜许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他还在想,不会是快递这个时候才被送过来吧?   “睁开眼睛。”景其琛的声音传来,颜许依言睁开眼睛。   他瞬间愣在了原地,站在门口的除了景其琛之外还有白羽和文茵,他们夫妻两看着颜许,三人都没有说话。最先忍不住的是文茵,她颤抖地问:“颜儿?”   她激动地上前一步,可是颜许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文茵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明明在记忆中还是个婴儿的孩子忽然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他已经不是那个在襁褓中只能依靠自己的孩子了。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属于自己的责任。而且……他从未见过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她的母亲。   文茵的眼中饱含泪水,她伸出手问道:“我叫文茵,我是你的母亲。”   白羽将文茵搂进自己的怀里,他看着颜许,声音非常低沉地说:“她自从恢复记忆之后就一直想要见你。当年的事并不是她的错……她从没有想过抛弃你……”   那时文茵刚刚生产,丈夫正在用生命拖住敌人的脚步,她没有办法,她不怕死,但是她的孩子才刚刚出生,他还没有真正看到这个世界。她拖着已经快到极限的身体,艰难地跋山涉水,明明法力已经不足以支撑自己变回原型,她还是赌了一次。   最后的记忆是在飞行途中,敌人的长箭穿透了她的肩膀和脚踝,到处都是天罗地网,文茵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决定了。   她的翅膀被敌人绑了起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断双翼,从天空坠落,用最后的法力,把孩子安全的送到地面,自己则重重地落到地面上去。   在文茵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的前一秒,她没有想到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丈夫。   她仰望天空,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想着自己的孩子,他那么弱小,那么健康,他以后要怎么办呢?   之后的事,就是文茵从昏迷中苏醒,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从深山之中走出去。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的名字,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妖怪。   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甚至不能说出自己的家乡。文茵的生活很艰难。   因为面容姣好,看起来柔弱,也遇到过很多次危险,都被文茵化解了。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还有什么没有做。   直到白羽找到她,直到她记起了一切。   “我的孩子……”文茵痴痴地看着颜许,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已经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大人了。他果然和她曾经想象的一样,成长成了一个优秀的人。他高挑,英俊,在她怀孕的时候还害怕孩子会遗传自己的身高。   白羽那时候安慰她:“就算和你一样高,那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孩。”   文茵每次听见白羽这么安慰自己都会抚摸自己的肚皮,她摇摇头:“我希望这孩子更像你。”   每一对相爱的人都希望孩子能够像对方。   颜许却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文茵,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自己的亲生父母有如此近的距离。颜许紧张地看向景其琛,景其琛却朝他点了点头,颜许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我的孩子,小墩儿、蛋蛋、小蛋,叫奶奶。”   蛋蛋和小墩儿甜甜地喊道:“奶奶。”   小蛋从属于他的凳子上跳下去,他趾高气扬地走到白羽的身边,顺着白羽的裤腿就要往上爬。白羽小心翼翼地把小蛋捧到自己的手心里,他把脸凑过去,和小蛋大眼瞪小眼,白羽没忍住,亲了亲小蛋的头顶。   这孩子,简直就是自己的翻版。   白羽一激动,他问颜许:“给他起名字了吗?”   颜许愣了愣,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没有,蛋蛋的大名也还没有起。”   蛋蛋点头:“对呀!蛋蛋也还没有大名的!”   白羽的嘴角带着笑容,他看着小蛋,觉得这孩子太娇小了,较小到令人心醉。   小蛋是个小调皮精,他看得出来这个陌生人很喜欢自己,身上也有熟悉的味道。小蛋是完全不怕的,他一脚踩在白羽的肩膀上,然后翅膀一扇,就站在了白羽的头上。把白羽的头发整理成了鸡窝之后,就舒舒服服地趴了下去,简直把白羽的头当成自己的窝了。   颜许有点着急,他喊道:“小蛋,下来,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小蛋这才重新站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爸爸,不太明白爸爸的意思,小蛋懵懵懂懂地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站在爸爸的头上,所以爸爸吃醋了。   于是小蛋一脸:哎呀爸爸真是好会撒娇的呀!的表情,又扑腾着翅膀过去,把颜许的头发弄成了鸡窝,趴在上头。   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文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看着颜许的表情,她是个细心的女人,也是这个颜许的生母。虽然颜许看起来面无表情,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会觉得颜许马上就要哭了。   颜许有些手足无措,无论在之前表现的多么镇静,表现得多么无所谓。可是现在他的耳边全是自己的无法控制的心跳声,他想到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只能远远看着别的孩子在父母怀里撒娇。看着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请求父母给自己买喜欢的玩具。   他那时候,是痛恨过自己的父母的,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抛弃自己,如果不想要,为什么又要把他生下来。他哪里不好吗?他在自己的梦里问过看不清面目的男女,问他们:“你们一点都不爱我吗?”   在得知自己不是被故意抛弃的时候,颜许这么多年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似乎终于被人推开了。   “这是小墩儿吗?”文茵坐到了蛋蛋和小墩儿的身边,她的脸上带着一种似笑似哭的表情,她看着这四个孩子——在她心理,颜许无论长多大都是孩子,依旧是那个在襁褓中需要自己保护的婴儿。   白白嫩嫩地,刚出生的时候还会伸出他的小手,拉住自己父亲的手指。   颜许还是觉得很尴尬,他瞪了景其琛一眼,景其琛朝他笑了笑,似乎知道颜许不会真的生自己的气。   文茵问景其琛:“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呢?有做自己喜欢的事吗?”   颜许点头:“我现在是自由摄影师,靠参加比赛的奖金和出版画集挣钱,现在生活的还是比较如意的。”   他不可能在文茵和白羽面前说自己遭遇的糟心事,他告诉他们自己活的很好,他们不需要自责。其实在不知不觉之前,颜许早就已经不怨怪自己的父母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成熟了。也学会了以己度人。   文茵笑着看颜许,眼里却含着泪,她颤抖地伸出手抚摸颜许的脸颊,颜许并没有躲开,文茵声音哽咽:“辛苦你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颜许摇头:“我不辛苦。孤儿院的院长是个好人,我小时候再苦也没有恶过肚子。我还能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我比很多人都幸福了,我很知足。”   文茵看着颜许,她抚摸着颜许的手,这双手并不嫩滑,也不算细腻。是经常风餐露宿的人才会有的皮肤。无论春夏秋冬,天气恶劣与否,只要颜许觉得时机到了,他就会背上自己的摄影机开始一段旅程。   “我没有资格让你叫我一声妈妈。”文茵拉着颜许的手,握得很紧,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但是请你不要拒绝我和他的对你的关心。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相处。”   颜许叹了口气:“我不会拒绝的。”   景其琛看着他们,他看着颜许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第91章 完结   白羽和文茵坐在沙发上,大概是因为文茵说过了, 白羽这次对小墩儿也有了好脸色。会不熟练的有些尴尬去问小墩儿现在怎么样了, 最近开不开心。只是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并不是出自真心。   他只关心也只爱护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蛋蛋和小蛋, 就连对景其琛也不假辞色,会礼貌地打招呼问好, 但是却并不亲近。   文茵端着一杯水, 她正在询问小蛋喜欢吃什么, 小蛋说不出话, 只能发出叫声。   然而就连景其琛和颜许都听不懂小蛋的叫声,文茵却能听懂,还能和小蛋对话, 颜许还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因为他知道文茵的本体并不是混沌, 而是应龙。   颜许就在一边看着,忽然有一刻, 福灵心至,颜许转过头看向景其琛,发现景其琛真看着他, 嘴角还挂着他从来没看过的温柔笑意。   是了……颜许忽然想通了,景其琛找白羽和文茵过来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在经历了杨婆婆的事情之后,景其琛看出了自己茫然无措。他或许在看到杨婆婆死的时候,才终于明白过来, 没有什么人是永远都会在自己身边的。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了, 就烟消云散了。   只有景其琛能看出他那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对父母的渴望,明明已经长大成人,却意外的还存在着孩童一般幼稚的愿望,说出来他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文茵抱着小蛋,又看向蛋蛋,似乎哪个都是宝贝,哪个都不能冷待。   只是,当她的眼睛看向颜许的时候,却不自然的移开了眼神,她无法直视这个自己错过了二十多年的孩子。这个孩子没有在父母的保护下长大,他独自一人,在前行的路上没有父母保驾护航。他甚至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不是人类。   文茵的内心充满了纠葛,她想抱住这个长大成人的儿子痛哭流涕,想要倾诉自己的遗憾和痛苦。   甚至在得知自己可以过来看自己的儿子之前,她还在幻想着见面之后两人的情绪。或许颜许会骂她,问她为什么会忘记他,问她为什么她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却从来没有尽过对孩子的责任。   可是文茵没想到,真正见面的时候却这么平和。   平和到他们似乎是多年未见的熟人,能够平静的打一次招呼,甚至坐在一个屋子里说话,聊天。   文茵一边平静下来,一边却又不敢直视颜许。   这并不是她的错误,也不是白羽的错误。更不是颜许的错误,只是他们一家人的运气太差了,差到就差那么一点,一点点,就可以成为普通的一家三口。   在文茵的构想中,白羽会去找个普通的工作,挣得钱不用太多,只要能让他们三个好好生活就可以了。文茵自己也可以去找一些空闲时间多的兼职,更多的时间拿来照顾孩子,她会教他穿衣服,教他说话。给他买好看的衣服,告诉他为人处事的道理。   但是这普通平凡的一切,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我带了礼物,你想来看看吗?就放在那个房间里头。”文茵轻轻地把小蛋放在柔软的沙发上,然后有些手足无措地对颜许说道。   颜许也有点茫然,他看向景其琛,景其琛冲他点了点头。   有些话不当面说出来,心结是不会解开的。   颜许站起来,跟着文茵走进了蛋蛋和小墩儿的儿童房,这里头放着文茵和白羽交给蛋蛋和小墩儿的礼物。   他们虽然不是人类,但还是知道人情往来的,自己如果直接说是给他们夫夫两的礼物,他们肯定是不会收下的。   文茵背对着颜许,她手里拿着那盒包装精致的礼物,这是她自己包装的,明明从来不擅长这样的手工盒。失败了那么多次之后总算是做的像模像样了,她是怀着对孩子的爱和愧疚一点点包起来的。她知道,这并不是弥补自己消失的岁月,只是希望,颜许看到这份礼物的时候,脸上能有发自真心的笑容,这就足够了。   “我没想到转眼你就这么大了。”文茵的眼角弯弯,看起来似乎非常开心。   颜许愣了一下,僵硬地点头:“我今年二十六了。”   文茵依旧笑着,她的嘴角抽了一下,似乎已经很难维持住这个表情了,但还是强颜欢笑:“是啊,你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但是二十六岁,在妖怪眼里还是没有成年的年纪。”   颜许摇头:“其实从内心来看,我只是个披着妖怪皮子的人类而已。”   文茵的眼泪一下就憋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抓住颜许的手,眼泪顺着眼角留了下来,她的表情没有哭泣,但是眼睛却在哭,她的声音非常平稳,没有一丁点的哭音:“我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带着你逃跑,我做的最明智的决定也是带着你逃跑。”   那是她一生最痛苦的梦魇。   “都过去了。”颜许只能这样浅白的安慰文茵,安慰自己的母亲,他僵硬地转换话题,“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文茵想了一会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才说:“我醒来之后被一个人类所救,那是个生活在山里的女孩,她和自己的祖父住在一起,父母都在另一个城市。父亲为了给自己的兄弟扛责任,被送去了劳改,母亲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杀人犯的女儿,一直独自生活,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会回来看她。”   “她每天都会山上采摘药草,正因为这个,她才会救了我。”   “我那时候失去了一切记忆,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但是我却能感受到,我一定失去了最珍贵的记忆。”   文茵说着,眼睛里却只有颜许的面容,她来到这个世界,给予这个世界最珍贵的礼物就在眼前。   “后来,我和她一起进城了,这么多年我都和她住在一起,因为我没有身份证,找不到正经的工作。她结婚之后我才搬出去。然后,白羽就来找我了。”   文茵笑了笑:“我才知道,我不仅有丈夫,还有一个孩子。明明我作为人类生活的时候也有人接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在人群之中,却从不感觉自己属于那里,我知道,我真正的归宿不是那。”   颜许这才突然发现,那是二十多年的岁月当时,文茵其实拥有很多选择,她可以选择一个她能够产生的感情的人类,重新组建家庭。可是明明已经丧失了一切记忆的她依旧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失去了记忆,可是潜意识里,她依旧是那个温柔的母亲。   “我……”颜许低着头,文茵看不出他的表情,颜许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表情忽然放松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经常来看孩子们,他们都很喜欢你。”   这大概是颜许能够说出来的最直白的话了。   文茵也听得出来这个“喜欢”并不仅仅是孩子们对自己的感情而已。   文茵点头,她的嘴角带着笑,这桩心事,似乎终于了解了。时间还这么长,他们可以活得很久。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总有一天,颜许会心甘情愿地说出那两个字。   而在房间外,景其琛也正在和白羽说话,白羽和景其琛的年纪不相上下,他们诞生的时间十分接近,只不过一个是神兽,一个是凶兽而已。白羽一边喝着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景其琛,似乎想看出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选择和一只老凤凰在一起。   而且这只老凤凰还和自己差不多大,白羽的内心也是有点不是滋味。   “你和他在一起有两年了?”白羽忽然问。   景其琛点点头,他和颜许在一起有两年半的时间了。   白羽又说:“两年,甚至不到你年纪的零头。”   这下景其琛知道白羽要说什么了,他轻声说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活了这么久,但是从来没有爱上任何妖怪和人类,直到遇到他,我知道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伴侣究竟是什么样的。”   白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向正在地毯上玩耍的孩子们对景其琛说:“我能相信你吗?”   景其琛点头:“我会把我有的,我能给的一切都给他,直到有一天他不想要为止。”   颜许的年纪在妖怪看来是很小的,短短二十六年,他或许还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漫长的生命应该怎样度过,或许有一天,再过一百年,或许一千年,颜许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要离开。   景其琛也不会强留,他会看着他走,然后沿着他走过的路走下去。   就算没有颜许,就没孩子们长大离开,景其琛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   和颜许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每一秒,他都是满足的。   幸福就是,你看到他的那一刻,无论多么痛苦难过,眼底都是带着笑的。   “我相信你。”白羽点头。   景其琛笑了笑,一切的承诺都是苍白的,唯有等到他和颜许生命快要终结的时候,大概天地可以见证,他爱上一个人,并且为之付出一生,每分每秒,不敢忘却。   白羽和文茵站在门口,他们跟颜许和景其琛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出去野餐,虽然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但是在山上看飘落的枫叶,也有别致的美感。   “下次再见。”颜许说道,他已经能保持自己的微笑了。   白羽和文茵点点头,文茵说道:“下次会给你尝尝我最近学会的点心。”   颜许对文茵露出一个微笑:“好。”   分别的时刻总是有些悲伤的,颜许侧过头,没有去看文茵和白羽的背影。   就在颜许准备关上门的时候,却有一只手推住了这扇门,颜许松开手,发现站在门口的是张冷轩,而他的背后站着的是欧阳钰,他们竟然还在一起,并没有分开。   这段时间颜许并没有太关注张冷轩和欧阳钰,他们两是成年人了,也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所有只要他们自己不来求助,颜许是不会主动去关心的,颜许知道自己的位子在哪里,也知道作为朋友的界限在哪里。   “怎么了?”颜许问道。   张冷轩喘着气,他一边抓住欧阳钰的手,一边撑住自己的膝盖,张冷轩扬起头,嘴角却带着笑容:“他不是,不是那只狐狸的老情人。”   颜许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冷轩却已经手舞足蹈地说:“我专门去找了长辈,他们用欧阳的血液做了调查。他的上辈子并不是人类,而是……”   欧阳捂住了张冷轩的嘴巴,让他不能说出接来下的话。   张冷轩挣扎着拉扯开了欧阳钰的手,对着颜许说:“是猪哦!特别可爱,我还看到了,粉嫩嫩的,只是没有活到被宰杀就得了病。”   “我下午已经和那只狐狸说过了,也给他看了证据。本来我以为他会胡搅蛮缠的,你知道,他看起来神经兮兮地。好像脑子有点问题。”张冷轩似乎还是有点后怕,“我还以为他哪怕看到了证据也不会相信,后来我还是和欧阳一起去了他家里,用了他的方法,欧阳确实不是他爱人的转世。”   张冷轩深吸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这个世界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欧阳钰似乎很头疼:“之前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件事吗?”   “猪很可爱啊!”张冷轩笑嘻嘻地说,“特别可爱,尤其是你发出叫声的时候。”   “那不是我!”欧阳钰忍无可忍,“都说了!那不是我!”   颜许觉得事情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那只狐狸并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样子:“这样就好了,你们也可以平静的过日子了。”   张冷轩点头,他脸上有孩子一样不加掩饰的笑容。   “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才有精神。”颜许说道。   张冷轩露出一个阳光地笑容:“知道啦,我们现在就回去,这段时间一直胆战心惊的,弄得我们都没有时间大干一场了,这次一定要干个三天三夜。”   欧阳钰又把张冷轩的嘴巴给捂住了,他拖着张冷轩往自己家走,一边走一边骂:“你会不会说人话了?一激动什么话都说的出来是吧?三天三夜?我就肾就不是肾了?”   他们就这么吵吵闹闹地回了家。   “狐狸?”颜许忽然喊了一声。   九尾狐果然现身了,他就在颜许的身边,或者说,一直都在张冷轩和欧阳钰的身边,只是他们进门以后,九尾狐并没有跟上去。   颜许轻声问:“为什么不再坚持了?”   九尾狐的声音很低:“他和我做了一个交易。”   “谁?”颜许不明所以。   九尾狐大概是没有人倾诉,只能对颜许说话了:“欧阳,他说他想要陪伴张冷轩度过人类这几十年的人生,等到他重新投胎转世之后,我可以去找新的他。到时候,他就是完全属于我的了。”   “你说,他为什么会爱上那条蛇?蛇冷冰冰的,摸着也不舒服。”九尾狐不是明白。   颜许叹了口气:“估计就像你当年爱上那个人类的时候一样吧,你明明也可以有别的选择,最终却选了最难的那一条路。明知道身为人类的他最终还是会死,投胎转世之后也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可你还是爱上了他。”   爱情这个东西,来得那样快,那样猛烈,不给人躲避或是逃脱的机会。   九尾狐再次隐去身形,从今以后,九尾狐会活在影子里,等待着欧阳钰的死亡,等待自己爱人的新生。   “我竟然觉得九尾狐有点可怜。”颜许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景其琛说道。   景其琛笑了笑:“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再苦也得走下去。”   在动心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颜许点头,孩子们已经回房睡觉了,现在夜色正好,星光闪耀,是难得一见的能够看到漫天星辰的夜晚。他靠在景其琛的怀里,两人没有回房,而是靠在窗外看着夜空。   颜许忽然说:“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景其琛摇头:“你说过了。”   颜许转过去看着景其琛,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三个字,于是狐疑地问景其琛:“难道是我做梦的时候说的梦话吗?”   景其琛亲吻颜许的额头,忍俊不禁:“你每次看我的时候,你眼睛里就有这三个字。”   颜许的脸忽然变红了,就像要烧起来一样,他摇摇头:“你太狡猾了。”   景其琛笑道:“我只是说真话而已。”   “喵——”徐辛踩着猫步走到了颜许和景其琛的面前,黄志安紧随其后,它们最近都长胖了,身体横向发展,胖乎乎地,看起来变得更可爱了。   “他们两估计再过十多年就可以变回人类的样子了。”景其琛揽住颜许的肩膀,“不用为他们担心。”   徐辛仰躺着,等待主人来摸自己的肚皮,黄志安学着徐辛的样子也仰面躺下去,但似乎是觉得不太舒服,所以又翻回来,去舔徐辛的肚皮,但是舔着舔着,位子就不太对了。   “喵~~”徐辛的眼睛闭起来,表情颇为享受。   颜许有点无语了:“现在是秋天啊,又不是春天,猫和狗不都是春天发情吗?”   景其琛笑了:“他们并不是普通的猫狗,是妖怪,就算变回了本体,对爱人的渴求还是刻在骨子里。”   颜许无话可说了,所以现在只能看着这一猫一狗耍流氓。   “我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人类好傻啊,太蠢了,竟然让从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到自己家里洗澡,一点戒心都没有。”景其琛忽然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己和颜许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颜许虽然外表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却比现在青涩地多。   颜许也想了起来,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也觉得自己当时好虎啊,要是你是个坏人就完蛋了。”   景其琛笑了,他头一次笑的时候发出声音,像现在一样开怀:“我当时确实是不怀好意。但是那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了,认识你,接近你。”   颜许斜了景其琛一眼:“明明是我先动心的。”   “是你,是你。”景其琛的眼睛里带着宠爱,“什么都是你,一切都是你,我的所有都属于你。”   “你今天怎么了?吃了糖吗?”这人的嘴简直像是抹了蜜糖一样,颜许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颜许亲吻景其琛的嘴角,“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在一起,日出、日落、潮涨、潮落。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这大概是颜许这一辈子所能说的最动听的情话了。   景其琛点头:“会的。”   他们静静站在一起,景其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景其琛就回了房间,等了几分钟之后他才重新走出来,颜许不明所以:“你慌慌张张的,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景其琛说:“你把眼睛闭上。”   又是这个把戏,颜许还是满足了景其琛的要求。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接触到自己的手指,颜许睁开了双眼。   一个银制的戒指被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上面还有几颗小小的钻石。   景其琛一本正经地问:“颜许先生,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吗?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您、珍惜您,对您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颜许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分泌出泪水,他点点头,接着说:“我愿意。”   景其琛亲吻颜许的眼睛:“从今往后,我得到的一切包括我,都是你的。”   “我很抱歉,我没有给你一个婚礼。”景其琛轻声说。   颜许摇头:“我不需要婚礼,有你就足够了,还有孩子们。”   景其琛伸手抬起颜许的下巴,吻了上去。   ——我爱上了一个人,从未后悔,从今以后,从生到死,我将拉着他的手,永远不放。   作者有话要说:   经历了接近三个月后,这篇文写完了   很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这篇不会再有番外了,颜许和景其琛会一直在一起的。   大约在十月下旬会开新文。   新文可以在七七的专栏中找到《非正常性恋爱指南》   并不是妖怪文了,是穿越平行世界寻找爱人的故事。   爱你们陪我度过的这三个月!   陌生的人有三个月的缘分,已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   至少这三个月,我们是一家人的。   不管是批评还是褒奖,七七都觉得很开心,能遇到大大们,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大大们!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爱你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